母亲说:“亲爱的,我知道隔半年就要搬一次家,这对你一定是太艰苦了。” 达娜反倒莫名其妙,望着母亲问道:“为什么?” 每当父亲奉命到新的基地时,达娜就激动不已。她总是惊喜地说:“我们又要搬家了!” 达娜虽然喜欢不停地搬家,但遗憾的是,她母亲却对此很反感。 达娜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对她说:“我再也不想过着吉普赛人那种生活了。我想离婚。” 达娜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倒不是离婚本身使她有多大震动,而是因为她再也不能跟着父亲周游世界各地了。 “我住哪儿呢?”达娜问母亲。 “住加利福尼亚州的克莱尔蒙特。我是在那儿长大的,那是个美丽的小城,你准会喜欢。” 达娜的母亲说克莱尔蒙特是个美丽的小城,她说对了;可是她说达娜准会喜欢那就错了。克莱尔蒙特位于洛斯安赫莱斯的圣加布里埃尔山脚下,大约有三万三千人口。市内的街道两旁都栽着美丽的树木,令人感到这儿像一座优雅的高等学府所在地。可是达娜不喜欢。她本来周游于世界各地,现在却成了一个小城的居民,这在她心理上产生了严重的文化反差。 “我们一辈子都住这儿吗?”达娜闷闷不乐地问。 “怎么啦,亲爱的?” “因为我觉得这儿太小,我需要住大一点的城市。” 达娜上学的第一天回家,心情很沮丧。 “怎么回事?难道你不喜欢学校?” 达娜叹口气,说道:“学校倒还不错,可是那里面全是些孩子。” 达娜的母亲哈哈大笑,对她说:“他们都会长大的,你也会长大的。” 达娜进克莱尔蒙特高中读书时,成了该校校报《群狼》的记者。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在报社工作,她念念不忘的是旅游。 “等我长大以后,”达娜说,“我要再次周游世界。” 达娜十八岁时,进了克莱尔蒙特的麦克凯纳学院,主修新闻学,还当了院报《论坛》的记者。接下来的一年,她当了该报的编辑。 学生们不断地来找她帮忙。 “我们的女生联谊会下周有一场舞会,达娜,在报纸上提一笔好不好?” “辩论俱乐部下星期二开会……” “话剧俱乐部有一部话剧正要上演,你能不能给写个评论?” “我们要为新的图书室筹集资金……” 这些要求没完没了,而达娜对此却深为高兴。她处在一种能帮助别人的地位,她很喜欢。到了高年级时,达娜就下了决心:要当一名新闻记者。 “我将能够与世界各地的大人物会晤,”达娜对母亲说,“这有可能帮助塑造历史。” 达娜渐渐长大了。每当小达娜对着镜子照自己的时候她就很沮丧。个子太矮,长得太瘦,相貌太平平。别的女孩子无不长得如花似玉。这像是加利福尼亚的某种法律。她思忖着:我是天鹅之乡的一只丑小鸭。她决心不再照镜子。如果达娜还继续照镜子,她一定会意识到: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她渐渐丰满起来;十六岁时,她已经长得楚楚动人了。到了十七岁时,男孩子们开始认真地追求她。一副热情洋溢的红桃脸蛋,一双绝妙的眼睛,嘎嘎的笑声既令人感到可爱,又令人觉得那笑声发人深省。 达娜还记得,她在十二岁的时候是多么想献出自己的贞操。那会是个月光明媚的夜晚,在一个遥远的热带海岛上,海浪在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周围有柔和的音乐伴奏。这时有个漂亮而深明事理的陌生人向她走来,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看透了她的灵魂;他会一声不响把她抱起来,殷勤地把她带到附近的一棵棕树下。他俩会双双脱掉衣服,纵情欢乐,周围的音乐会把欢乐推向高潮。 达娜真正失去贞操是在学校的一次舞会以后,在一辆古老的雪佛兰牌汽车后座上。对方是个瘦骨嶙峋的红头发小伙子,年方十八,名叫理查德·多宾斯。他和她一起在《论坛》里工作,给了她戒指。一个月以后,他随同父母迁到了密尔沃基。从那以后,达娜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在获得新闻学学士、毕业前的那个月份里,达娜来到当地的《克莱尔蒙特观察家》报社,看看能否在报社里找个当记者的工作。 人事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看了看她的个人简历。“你原来在《论坛》里当过编辑,是吗?” 达娜谦逊地笑着说:“不错。” “那好,算你好运气。目前我们正好缺员。我们就让你来试一试。” 达娜兴奋不已。她心中已经列出了要周游的国家名单: 〖俄国……中国……非洲——〗 “我知道,一开始我还当不了驻外记者,”达娜说,“但是,一旦我……” “对,开始当个跑跑腿的低职人员。你会明白,上午那些编辑要喝咖啡。顺便说一下,他们喜欢喝浓咖啡。你还要跑印刷厂,传送原稿。” 达娜吃惊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简直不——” 他欠着身子,皱起了眉头:“简直不什么?” “我简直无法表达,有这份工作我多么高兴啊!” 编辑们个个称赞达娜的咖啡煮得够味,她成了报社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勤务员。她每天上班来得很早,广交朋友,帮别人干事非常热情。她明白:这样做才好得到晋升。 问题是过了六个月以后,她还是个低职人员。她去找比尔·克罗威尔编辑主任。 “我真的以为,我已经具备了,”达娜态度诚恳地说,“如果你分配给我任务,我会——” 主任连头也不抬,就答道:“现在还没有开口的地方。我的咖啡已经凉了。” 达娜心里嘀咕:这不公正,他们连个机会都不给。她曾听说过一句名言,她对此深信不疑:“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绊你的脚,你最好别理它。”达娜思考着:管它呢,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挡我。什么也阻挡不了。可是我怎么起步呢? 一天上午,达娜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经过电传打字电报机房。机房里没有人,扫描器上印出了一份警方电报。达娜很好奇,便走过去看一看: 〖美联社——加利福尼亚克莱尔蒙特消息:今天上午,克莱尔蒙特发生了一起绑架事件。一陌生人带走一名六岁小男孩,后来……〗 达娜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看着电报的下文。她深深吸了口气,把电报从机子上撕下来,收在口袋里。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达娜气喘吁吁地跑到比尔·克罗威尔的办公室。她说: “克罗威尔先生,今天上午,有人企图绑架克莱尔蒙特的一位小男孩。他答应给小孩骑矮马,孩子先要吃糖果。绑架的人带孩子进了糖果店,可是那位店主认出了孩子。店主给警方打了电话,绑架者逃跑了。” 比尔·克罗威尔有点激动,他问道:“电传上根本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听到的?” “我——我碰巧在那家店铺里,他们对此事议论纷纷,而且——” “我马上派个记者去采访。” “为什么不让我去采访呢?”达娜迅速作出反应,“店铺老板认得我,他会对我讲的。” 他打量了一会达娜,勉强地说:“好吧。” 达娜采访了糖果店的老板。她的报道刊登在《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第二天的头版上,很受欢迎。 “这件事你干得不坏,”比尔·克罗威尔对她说,“真的干得很不坏。” “谢谢。”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达娜不知不觉又一个人来到了电传打字机房。机上又出现了美联社的一则报道: 〖加利福尼亚波莫纳市消息:一位柔道女教练抓住了一个未遂强奸犯。〗 太妙了,达娜心里想。她把电传撕下,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匆忙去见比尔·克罗威尔。 “我大学同寝室一位同学刚刚打电话告诉我,”达娜激动地说,“她从窗外看见一个女人袭击一名未遂强奸犯。我想去那儿作一次采访。” 克罗威尔对她看了一会。“你去吧。” 达娜开车来到波莫纳,会见了那位柔道教练。她采访的消息又一次刊登在头版新闻。 比尔·克罗威尔把达娜叫到办公室。“让你去采访日常新闻怎么样?” 达娜特别激动:“太好了!”她心里在想:开始了,我的生涯终于开始了。 第二天,《克莱尔蒙特观察家》卖给了首都华盛顿的华盛顿论坛公司了。 出售的消息一传出来,《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雇员们都很沮丧。报纸的编制要缩编,一些人要失业,这是不可避免的后果。达娜并不那么看问题。她想:我现在要为华盛顿论坛公司工作。接着她就作出了很符合逻辑的思考:我为什么不去总部工作? 她大步流星地来到比尔·克罗威尔办公室。 “我想请十天假。” 他看看她,感到不可思议。“达娜,这里的人大都连浴室都不肯去,因为他们怕得要死,生怕回来以后办公桌子就会被端掉。你不担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在你们这儿是出色的记者。”她满怀信心地说,“我要在华盛顿论坛公司那里得到一份工作。”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看看她的表情。“你是当真的。”他叹了口气。“好吧,你设法去见见马特·贝克。他在主管华盛顿论坛公司——报纸、电视台、广播电台,什么都管。” “找马特·贝克。对。” 第八章 首都华盛顿比达娜想象的要大得多。这儿是世界权力的中心。她感到空气中都有一种高涨的情绪。我应该属于这样的地方。她这么想着,心里很高兴。 她第一步是在斯托福复兴饭店安顿下来。她查找了《华盛顿论坛》的地址,就往那儿去。《论坛》位于第六大街,占领了整个街区。那里有相互隔开的四栋大楼,看起来似乎无边无际。达娜找到了大厅,自信地往办公台那儿走,那儿坐着一位穿制服的卫兵。 “我能帮点忙吗,小姐?” “我在这儿工作,就是在《论坛》这儿工作。到这里来是想见见马特·贝克。” “事先有约吗?” 达娜犹豫了一会。“还没有,但是——” “回去吧,等约好了再来。”他目光注意到另外几个人那里,他们都涌到了办公台这儿了。 “我们和流通部主任有约。”其中一人说。 “请稍等。”卫兵在拨电话。 背面那里,一架电梯停住了,人们纷纷下电梯。达娜漫不经心地往那儿走,跨了进去,心里在祈祷着:但愿电梯快启动,免得让卫兵注意到她。这时候一位女人上了电梯,按了电钮,电梯便上行了。 “对不起,”达娜说,“马特·贝克在哪一层楼?” “在三楼,”她看了看达娜,“你没有戴通行证。” “弄丢了。”达娜解释。 电梯到了三楼时,达娜便走出来,一声不响地站在那儿,打量着周围的规模。入目而来的是许多的单间工作室,似乎有几百间,办公的有几千人。每间工作室都有颜色各异的牌子:编辑室……美术室……市政……体育……要闻…… 一个人匆匆忙忙从她身边走,她叫住了他:“请问,贝克先生办公室在哪儿?” “是马特·贝克吗?”他指着说,“顺厅道走到头,向右拐,最后那一间。” “谢谢。” 达娜拐弯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一个没有修面、头发蓬松、抱着文件的人。那文件哗啦一声散落到地上。 “啊,对不起,我——”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那人大声斥责,便弯下身子去收拾文件。 “这真是没想到的事。来,我来帮你收拾。我——”达娜弯下身子,她在收拾文件的时候,还用几页文件在桌子下面敲得咚咚响。 那人停下来,对她怒目而视:“你就行行好吧,别帮我什么忙了。” “随你的便,”达娜冷冰冰地说,“但愿华盛顿的人别个个都像你这么粗鲁。” 达娜趾高气扬地站起身,往贝克先生办公室那儿走去。 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写着:马特·贝克。室内没有人。达娜走进去,坐了下来。通过窗户向外看,只见外面一片繁忙的景象。 她在想:这和《克莱尔蒙特观察家》毫无共同之处。在这儿有数千人工作。这时,那位样子乱糟糟的、性情暴躁的人正沿着过道往办公室这儿走。 不会!达娜思虑着:他不会到这儿来。他是往前走要到别的地方去——可是那人还是进了办公室的门。他两眼眯成了一条线,问道:“你跑到这儿来究竟干什么?” 达娜咽了口气,她挺机灵地说:“你一定是贝克先生吧。我是达娜·埃文斯。” “我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是《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记者。” “干什么?” “你们刚刚买下了那家报纸。” “我买下了?” “我——我是说报社买下了。这家报社把那一家报纸买下了。”达娜感到这样下去不妙,就说,“这么说吧,我到这儿来是找工作。当然啰,我在这儿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这更像一次工作调动,是不是?” 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我可以立即着手工作,”达娜喋喋不休地在说,“这根本就没有问题。” 马特·贝克往办公桌那儿走。“究竟是谁让你跑到这儿来了?” “我对你说过,我是《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记者,还有——” “回你的克莱尔蒙特去,”他大声叫着,“出门走路可别再撞倒人了。” 达娜站起身,挺生硬地说:“非常感谢你,贝克先生。对你的礼貌,我很欣赏。”她大步跨出了办公室。 马特·贝克看着她的身影,连连摇头。这个世界处处都是不可思议。 达娜退出办公室,迈步朝那间很宽敞的编辑室走去,只见那儿有几十位记者在往电脑上打印报道文章。达娜怀着强烈的愿望在想着:这儿正是我要工作的地方。回你的克莱尔蒙特去,他竟如此大胆! 达娜一抬头,就见到马特·贝克从远处往她这个方向走来。这讨厌的家伙无处不在!达娜一个箭步跨到一间工作室的后面,不让他看到自己。 贝克从她身旁走过,来到在办公的一位记者身边。“萨姆,设法见到了吗?” “运气不佳。我去了乔治敦中心医院,他们说医院没有那个名字的病人。特立普·泰勒的妻子不在那儿住院。” 马特·贝克说:“我非常清楚,她肯定住在那家医院。他们有什么事在躲躲藏藏的,该死的家伙。我想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而住了院。” “马特,即使她住在那里,也无法见到她。” “采取送花的方式你试了没有?” “当然试过。不管用。” 达娜站在那儿,看着马特·贝克和那位记者走开了。达娜感到不可思议:身为记者,竟然不知道怎么同人见面,这算是什么记者呀? 三十分钟后,达娜来到乔治敦中心医院。她走进了一家花店。 “我能帮你忙吗?”一位店员招呼着。 “是啊,我想——”她踌躇了片刻才说,“我想买价值五十美元的鲜花。”说到“五十”的时候,她几乎哽塞得说不出声来。 店员把花递给了她。达娜说:“医院里有没有店铺出售某种小帽子?” “附近就有一家礼品店。” “谢谢。” 礼品店的小玩意琳琅满目,有一条条排列宽敞的贺卡、制作便宜的玩具、气球和彩旗,一架一架的便宜食品以及花哨的衣服。有一个架子上放的是一些礼品帽。达娜买了一顶,样子像是司机帽,便戴在头上。她还买了一张“祝你健康”的贺卡,还在卡片里写了几句话。 接着她来到医院客厅的接待处,她说:“我到这儿给特立普·泰勒夫人送花来的。” 接待员连连摇头:“我们这儿没有此人。” 达娜叹了口气:“是吗?太糟糕了。这是美国副总统送来的。”她把贺卡翻开,递给接待员看,里面写的是:“早日康复。”签名是:“亚瑟·坎农。” 达娜说:“这么说,我只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接待员从后面打量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说道:“请稍等片刻!” 达娜停住步。“怎么?” “这些花我可以转送给她。” “对不起,”达娜说,“坎农副总统吩咐,这些花要我亲自送去。”她看看接待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要转告坎农先生,我为什么不能送花。” 接待员慌了。“啊,那好吧。我不想惹出什么事来。把花送到615病房去吧。但是送去以后你得尽快离开。” “那当然。”达娜说。 五分钟以后,她就来到大名鼎鼎的摇摆舞明星特立普·泰勒的妻子身旁。 斯塔希·泰勒年方二十四五。很难说她是不是生得很美,因为此时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她正在取床边桌上的一杯水,达娜正好进来了。 “这花送给——”达娜看到她的脸便大为震惊,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谁送的花?”声音很含糊。 达娜递过了贺卡。“是——是一名崇拜者。” 那女人看看达娜,将信将疑。“请你把那杯水递给我好吗?” “当然没问题。”达娜放下了花,把那杯水递给了病床上的女人,“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有。”话从她那肿了的双唇吐了出来,“你能帮我脱离这个令人发腻的地方。我丈夫不准任何人来见我。我厌恶看到那些医生和护士。” 达娜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上。“你怎么回事?” 那女人不屑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我出了车祸。” “是吗?” “是的。” “真糟糕。”达娜颇带怀疑地说。她心中一肚子的火,因为这女人显然遭到了痛打。 四十五分钟以后,达娜出了病房,她已经掌握了事件的真相。 达娜返回到《华盛顿论坛》大楼的客厅,那里有另外一个卫兵值勤。“我能帮——?” “这是我的错,”达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请相信我,是因为讨厌的交通拥挤。请告诉一下贝克先生,我马上就上去。我要是去迟了,他准会对我大发雷霆的。”说着她就往电梯那儿走,按了电钮。卫兵朝她看看,不知所措,就拨电话:“喂,请告诉贝克先生,有位年轻的女人,她——” 电梯到了,达娜跨进去,按了三号电钮。本来就一片繁忙的三楼,此时的忙碌似乎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记者们匆匆忙忙,争分夺秒地抓紧最后的截稿时间。达娜站在那儿,急忙忙地四周在打量。她终于有了主意。她看到一间小室,绿色的牌子上写着“园艺室”,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是空的。她急忙跑过去坐了下来。她看看面前的电脑,便开始打字。她全神贯注地在撰写报道,根本忘了时间。她打完了字,按了打印钮,一页一页的纸便印了出来。她把打印的纸叠在一起,突然感到背后有个人影。 “你在这儿究竟干什么?”马特·贝克厉声问道。 “贝克先生,我是在找工作。我报道了这篇新闻,我认为——” “你错了,”贝克咆哮了,“你不能这样径直跑进来,占了别人的办公桌。现在你快给我出去,否则我要叫保安人员,把你逮捕起来。” “但是——” “出去!” 达娜站起身。她以十足的神气,把那一叠稿子塞到马特·贝克的手里,就拐弯往电梯那儿走。 马特·贝克简直难以相信,摇着头。天啦!世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办公桌下有个废纸篓。马特正要往里面扔,忽然看到达娜稿子上的头一句话:“斯塔希·泰勒,被打得鼻青脸肿,今天在医院的病床上声称:她之所以住院,是因为她那著名的摇摆舞明星丈夫特立普·泰勒打了她。‘我每次怀孕,他就痛打我,他不想要孩子。’”马特继续往下看,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他抬头看看,达娜已经走了。 马特把稿子抓在手里,迅速往电梯那儿跑,希望能找到她,免得她消失了。他正转弯时,就撞到了她。原来她紧贴在墙边站着,在等待。 “你怎么采访到这条新闻?”他问。 达娜回答得很简单:“我说过了,我是记者。” 他深深呼了口气:“回到我办公室去吧。” 他们又重新坐在马特·贝克的办公室里。“这份报道写得不坏。”他勉强地说。 “谢谢!我真无法告诉你,我是多么喜欢干这种工作。”达娜激动地说,“我会成为你们这儿最好的记者。我真正想从事的是当一名驻外记者,但是我愿意凭我的业绩争取,即使等上一年,”她看看对方的表情,又说:“或许两年。” “《论坛》没有工作空缺,等着要工作的人员名单已经列了一长串。” 她惊奇地望望他。“不过我设想——” “等一等。” 达娜见他拿起钢笔,把“设想”这个词写了下来。“设——想”,他指着这个词,说道:“埃文斯小姐,当一名记者在设想什么事的时候,这对你我都是一种愚弄。你明白吗?” “明白,先生。” “那好,”他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说:“华盛顿论坛公司的电视台你看过吗?” “没有,先生。我不能说我——” “那好,你现在可以去看看。那里倒有一名空缺。有一位作家刚刚辞了职。你可以补上。” “干什么工作?”达娜心中无数地问。 “撰写电视脚本。” 她的脸沉了下来。“电视脚本?我对此毫无——” “这很简单。新闻制片者把各地新闻社送来的原始材料交给你,你把材料用英语写在讲词提示器上,让现场报道员读就行了。” 达娜坐在那儿,一声不响。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我是个记者。” “我们这儿有五百名记者,他们都工作多年,取得了业绩。到四号楼去找霍金斯先生。如果你想着手工作,从搞电视开始倒不错。”马特·贝克取电话机,“我将给霍金斯打个电话。” 达娜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贝克先生,如果你一旦需要——” “去吧。” 华盛顿论坛公司的电视演播室占据了四号大楼的整个第六层楼房。晚间新闻制片人是汤姆·霍金斯,他领着达娜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你搞过电视工作吗?” “没有,先生。我一直在报社工作。” “那是恐龙时代,已经成了过去。我们生活的是当代。至于将来是什么样的,谁知道?我带你到各处看看。” 在办公桌旁工作的,搞监视的有几十人。有五六家新闻社发来的新闻正在电脑上播放。 “世界各地的新闻和消息都集中在这儿,”霍金斯解释说,“至于要采用哪一条,由我决定。任务分配处派出工作人员分别采访这些新闻。野外工作的记者通过微波或发报机把消息传送过来。除了线路通讯以外,我们还有一百六十条警方渠道,记者工作用的有带电池的喇叭,有扫描器,监测器。每条新闻都得迅速安排。撰稿人要与录音编辑在一起算出精确的时间。一般来说,每条新闻播出的时间在一分半到一分四十五秒之间。” “在这儿搞撰稿的有多少人?”达娜问。 “六位。这样,你有一名视像合作人,几名录音编辑,几名制作员,几名导演,记者,现场报道员……”他停住了,就见一男一女正向他们走来。“说到现场报道员,认识一下朱莉娅·布林克曼和米歇尔·台特这两位。” 朱莉娅·布林克曼是个极漂亮的女人,栗色的头发,稍稍淡妆便衬托出一双绿茵茵的眼睛,微笑的时候显得既有经验,又很坦荡。米歇尔·台特长得像个运动员,笑起来特别令人感到和蔼可亲,一副开朗的性格。 “这是新来工作的作家,”霍金斯介绍说,“她叫多拉·埃文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