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七千二百五十英镑,”尼夫得意地说,“另外免费赠送CD唱机。税也免了。”他又加上一句。“不错啊。”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缩在沙发里剥花生吃。“爱玛,那就是你的目标!”爸爸说,“想想你能做得到吗?”“我……我不知道。嗯……爸爸,刚好提醒了我,这是还你的钱。”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三百英镑的钞票。“干得不错,”爸爸说,“我会记下来的。”他把支票放进口袋里,一双绿眼睛闪闪发光,“我就是想要你知道金钱的价值,要你知道怎样才能自食其力。”“这种方法很有用。”尼夫点点头。他又喝了一小口酒,向爸爸咧嘴一笑,“也提醒了我,爱玛——这个星期你的工作怎么样?”第一次遇到尼夫时,我刚从房地产公司辞职,准备做一个摄影师。那已经是两年半以前的事了。以后他每次看见我,都要开这个该死的玩笑。每一次都——好了,镇静,想点开心的事,珍爱你的家人,珍爱尼夫。“还是做销售!”我露出愉快的神情,“差不多有一年了。”“啊,销售,好,好!”有几分钟的时间,除了板球报道以外,大家都没说话。爸爸和尼夫突然同时叫了起来,好像有人击中了球。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同时叫了起来。“那好,”我说,“那么,我就……”我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他们连头也没回。我走出客厅,来到前厅,抱起我带来的一个纸盒子,走出侧门,来到与主楼相邻的一个房间旁。我敲了敲门,然后小心地推开门。“外公?”外公是妈妈的爸爸。十年前,他做完心脏手术之后,就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前住在屯垦汉姆的老房子时,他只有一间卧室。这里的地方大,所以他现在有两间自己的屋子,还有一个小厨房,和主楼连在一起。他坐在他最喜欢的真皮扶手椅子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古典音乐,他面前的地板上放着六个装满东西的大纸盒子。有一捆一捆的废纸、老书,还有一只破旧的老式无线闹钟、一个塑料花盆、一架幻灯片放映机,以及一幅1977年的测绘地图。“你好,外公。”我说。“爱玛!”他抬起头,脸上显出高兴的神情。“我的小姑娘,快过来!”我弯腰给了他一个吻,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他的皮肤干干的,凉凉的,头发比我上次看他的时候白得更厉害了。“我给你带了些美洲豹巧克力棒。”我用下巴指了指我带的盒子。外公特别爱吃美洲豹活力巧克力棒,他那些保龄球俱乐部的朋友们也爱吃得不得了,所以每次回家,我都会自己掏钱给他买上一大盒。(事实上,美洲豹的员工过去可以免费索取公司的所有产品。但某些设计部门的同事在网上低价兜售美洲豹可乐,公司发现后,上述福利被统统取消了。)“谢谢你,我的小宝贝。”外公开心地说,“你是个好姑娘,爱玛。”“我把它放在哪儿好呢?”我们同时看了一眼已经堆得满满的房间。“放在电视机后面怎么样?”外公最后说道。我小心翼翼地穿过房间,把盒子放在地板上,然后小心地走回来,在一捆用绳子扎起来的报纸之间,在一扎明信片和往来信件之间,在一堆十足像垃圾的东西之间穿行。“菠萝和木瓜?”外公读着包装盒子上的商标,沮丧地抬起头来,“怎么不是苹果和红醋栗?”“他们现在主推热带的水果味。”我坐到一个包装箱上,解释道,“围绕这个,有一系列的广告。‘穿越你自己!’一群小伙子正玩着排球,咬了一口美洲豹巧克力棒之后,转眼就来到了异国的海滩……”我放低了声音,外公在摇头。“木瓜!你会把它放到粥里吗?”他看起来有点反胃的样子,我好想笑。“呃,嗯,但这些是健康的燕麦棒呀——”“的确。燕麦。粥。”“我下次给你带苹果和红醋栗口味的来,我保证——”“苹果和燕麦,是的。菠萝和燕麦……”外公顿了顿,“呕吐原文是Barf,字面意思是“呕吐”,而这里是老人家从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新提法……”我诧异极了,差点噎住:“呕吐?”“是一个新俚语,”外公说,“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意思是‘要生病了’。真奇怪,爱玛,你没有听说过?”“嗯,我听过,但是——”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19)“另外一件事情。”不等我说完,外公接着说,“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很让我担心,是关于伦敦的安全问题的。”他用锐利的目光看了看我,“你晚上没坐公共交通工具吧?”“嗯……很少,”我的手指在身后绞到了一起,“偶尔坐一下,有时候我不得不……”“我的小宝贝,你不应该这样做!”外公看起来有点激动,“上面说,那些揣着弹簧刀的小阿飞们专在地铁里游荡。还有那些醉鬼们,砸碎瓶子,把一个人的眼睛给挖了出来……”“没有那么可怕——”“爱玛,为了省两三块出租车费,不值得这么冒险!”我敢肯定,要是我问外公伦敦出租车的平均车费是多少,他一定会说五先令。“外公,我真的很小心,”我尽量安慰他,“我经常坐出租的。”我的确坐出租。大约一年一次吧。“好了,这些是什么?”我换了个话题。外公开始不停地叹气。“你妈上星期清理阁楼搬下来的,我现在正要整理一下,哪些该留着,哪些该扔掉。”“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我看着地板上的一堆杂物,“这是要扔的吗?”“不!这是要留着的。”他伸出一只手盖住那堆东西,好像怕人抢走似的。“那么,哪些是要扔的呢?”一阵沉默。外公避开我的目光。“外公!你一定得扔掉一些东西的!”我忍住笑,大声对他说,“你还留着那些旧剪报干吗?!这是什么?”我从剪报里摸出一个溜溜球,“这肯定没用了。”“是吉姆的溜溜球。”外公拿过溜溜球,眼神柔和了许多,“老吉姆。”“吉姆是谁?”我疑惑地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吉姆这个人,“是你的一个老朋友吗?”“我们是在一个露天市场认识的,整个下午我们都在一块玩,那年我才九岁。”外公开始一上一下地拉起溜溜球。“你们后来就成朋友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溜溜球。”外公的毛病是,他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那么,这些卡片呢?”我翻出一打旧的圣诞卡。“我从来不扔卡片。”外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当你一生中所认识的或所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就会紧紧地抓住这些纪念品不放,不管它有多么不起眼。”“我能理解。”我有点被打动了。我拿起离我最近的一张卡,打开一看,我的表情立即变了,“外公,这是1965年史密斯电器维修部送的卡。”“弗兰克·史密斯是个好人——”“不!”我把卡扔到地上,“不要了。我们也不需要这些……”我打开另一张卡,“西南石油供应部送的卡。你留着二十张庞奇庞奇是传统木偶剧《庞奇和朱迪》中的驼背丑角。干什么?”我把卡片全都扔到杂物堆上。“这些又是什么?”我重新打开盒子,又翻出一张装着相片的信封,“你真的准备把这些东西——”有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我的心,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妈妈穿着一件花连衣裙,爸爸戴着一顶傻乎乎的太阳帽,我坐在爸爸的膝盖上,大约九岁的样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淇淋。我们三人看起来幸福极了。我默默地抽出另一张照片,照片里,我正戴着爸爸的帽子,我们三人不知为了什么大笑个不停。只有我们三个。只有我们。在凯莉进入我们生活之前。我仍然记得她来的那一天,客厅里放着一个红色的手提箱,厨房里传来一些新奇的声音,我还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道,于是,我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一个陌生人在喝茶。她虽然穿着校服,但在我眼里却像是一个大人。她的胸部已经很丰满了,耳朵上戴着金耳环,头上缠着发带。吃晚饭的时候,爸妈还让她喝了一杯酒。妈妈一直叮嘱我要对她好一些,因为她的妈妈死了,我们都应该对她好一些,所以她占用了我的房间。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20)我快速地翻了翻后面的照片,怕自己看多了会哭起来。我想起这个地方来了——我们以前经常去那个有秋千和滑梯的公园里玩,但是凯莉觉得很没意思,那个时候我一心想学她,所以也跟着说没意思,以后我们再也没去过。咚咚咚!我一惊,抬头看见凯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酒。“午饭好了。”“谢谢,”我说,“我们就来。”“哦,外公!”凯莉指了指地上的盒子,责问道,“你找到放这些东西的地方了吗?”“有点困难,”我听见自己不甘示弱地说道,“这里有很多记忆,不能就这么扔掉。”“随你怎么说吧。”凯莉转了转眼珠,“我要是你,早把它们扔到垃圾箱里去了。”我无法爱凯莉。我做不到。我真想把我的蜂蜜馅饼扔到她身上去。我们在餐桌旁已经待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里只听见凯莉一个人在说话。“形象至关重要,”还是凯莉的声音,“正确的穿着,正确的眼神,正确的走路姿态。当我走在街上,我传达出的信息就是‘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走给我们看看!”妈妈欣赏地说。“哦,”凯莉假装谦虚地笑了笑,“就像这样。”她把椅子推到一边,拿餐巾擦了擦嘴。“你应该好好看看,爱玛,”妈妈说,“学一点窍门。”我们都看着凯莉,她开始在房间里大步地走来走去,扬起下巴,挺起胸脯,目不斜视,臀部大幅度地摆来摆去。她看起来又像鸵鸟又像《克隆人进攻》里的机器人。“我应该穿高跟鞋。”她边走边说。“凯莉一走进会议室,我告诉你吧,回头率百分之百。”尼夫喝了口酒,得意地说,“大家都停下工作来看她!”不看她才怪呢!哦,天啊,我想笑。我不能笑,不能笑。“爱玛,你想走一圈吗?”凯莉说,“照我的样子做就行了。”“嗯……我不想走,”我说,“我想我可能……学得差不多了。”我禁不住扑哧一笑,还咳嗽起来。“爱玛,凯莉是想帮你!”妈妈说,“你应该感谢她!凯莉,你对爱玛真好。”她充满爱意地对凯莉微笑,凯莉假惺惺地笑了笑。我喝了一大口酒。是啊,是啊,凯莉是想帮助我。那就是她说不的原因吧。那一次,我拼尽全力想找份工作,于是问凯莉是否能在她的公司里工作一段时间,她拒绝了。我小心翼翼地给她写了封长信,告诉她,我知道她会很为难,但是我真的会很感激她给我的任何机会,就是跑几天腿都行。她给我寄了一封标准的拒绝信。我难堪极了。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特别是爸爸和妈妈。“爱玛,你应该好好听听凯莉的工作建议,”爸爸尖锐地说,“我看你要是认真一点听的话,你的生活就不会是这样。”“只是走走路嘛,”尼夫讥讽地笑出声来,“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尼夫!”妈妈有点责怪地说。“爱玛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是吧,爱玛?”尼夫轻松地说道,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那当然!”我强迫自己露出愉快的笑容。只要我一升职就好了。等着瞧吧。等着瞧吧。突然,曼越橘饮料溅到道格·汉密尔顿身上的情景又浮现上来,我感到一阵心慌。这可不是什么美好场景。昨晚我到家后,发现保罗发来短信,询问会议的事情,还说下周一要谈谈。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21)我还是得向乐观的方面想。他总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小错,就不升我职了吧,不太可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非得说是谁的错,那么——是设计部,他们应该把包装盒做得更好一点。要么,这该死的饮料少点气泡就好了……“爱玛!醒醒!”凯莉滑稽地在我面前挥着手,“醒醒,小傻瓜!我们要拆礼物了。”“好啊,”我回过神来,“我去拿我的。”妈妈先打开爸爸送的照相机,又打开爷爷送的钱包,我开始激动起来,真希望妈妈会喜欢我送的礼物。“看起来不是什么大礼物,”我边说边递给妈妈一个粉色的信封,“不过你一打开就会发现……”“会是什么呢?”妈妈好奇地问。她撕开信封,打开那张印花卡片,“爱玛!”“是什么?”爸爸说。“温泉一日游!”妈妈高兴地说,“能放松一整天呢。”“多好的礼物啊。”爷爷边说,边拍拍我的手,“爱玛,你总能想到一些特别的礼物。”“谢谢你,宝贝,你想得真周到!”妈妈靠到我身边吻了吻我,我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几个月前我就计划好了,这个一日游的确不错,什么都包括进去了。“午餐还有香槟酒呢!”我热切地说,“拖鞋可以自己留着!”“太棒了!”妈妈说,“我真盼望这一天早点到来,爱玛,你的礼物太好了。”“哦,天啊!”凯莉微微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个奶油色大信封,“恐怕我的礼物有点太过分了。不要紧,我再换一个。”我抬起头,心里一惊。凯莉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我知道要出事了,我能感觉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妈妈说。“没关系,”凯莉说。“我会……再找一些别的礼物。不用担心。”她开始把信封塞进包里。“凯莉,宝贝!”妈妈说,“别放回去!别傻了!是什么?”“这个……”凯莉说,“爱玛和我看起来想到一块去了。”她笑着把信封递给妈妈,“你相信吗?”我恐惧得全身僵硬。不。不。她不可能那么做。妈妈打开信封后,沉默了一会儿。“哦,我的天啊!”她抽出一张带有压印浮雕花的小册子,惊呼道,“这是什么?美丽殿温泉?”不知什么东西从信封中滑了出来,滑到她的手上,她定睛一看,“去巴黎的飞机票!凯莉!”她成功了。她成功地毁了我的礼物。“给你们俩准备的,”凯莉得意洋洋地说道,“布赖恩叔叔也去。”“凯莉!”爸爸高兴地说,“这真是太神奇了!”“可能还不错吧,”凯莉说,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五星级酒店……三星的厨师……”“真不敢相信!”妈妈说。她兴奋地看起宣传册,“看看这个游泳池!看看这个花园!”我那张印花卡片躺在一大堆包装纸中间,早就被人忘了个一干二净。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22)我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凯莉,你是故意的。”我脱口而出,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我告诉过你我要送给妈妈温泉一日游的礼物。我告诉过你的!几个月前,在花园里,我们谈过这个!”“是吗?”凯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不起来了。”“你记得!你当然记得!”“爱玛!”妈妈指责我道,“这是一个小误会,是吗,凯莉?”“当然是了!”凯莉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爱玛,如果我让你扫兴了,那么我只能道歉——”“没必要道歉,亲爱的凯莉。”妈妈说,“这种事经常发生。这两份礼物我都喜欢,两个都喜欢。”她又看了看我的卡,“现在,你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吵架,特别是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对我微笑,我也努力对她微笑。可内心深处,我却仿佛又回到了十岁。自从凯莉来我们家之后,她总把我弄得狼狈不堪,她每次都能做到!无论她做什么,大家都站在她那一边。她妈妈死了,所以我们都应该对她好。我永远,永远都赢不了。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我发现自己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偷偷看表了。要是我找个借口说可能赶不上火车了,我就可以四点离开。再坚持一个半小时就行了。我们可以看电视或者……“爱玛,我出一便士换你的想法。”外公拍拍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我内疚地抬起头来。“嗯……没什么。”我挤出一丝笑容,“我刚才什么也没想。”没关系。反正我就要升职了,尼夫再也不会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了,爸爸的钱我也能还清了,大家都会对我另眼相看——那可真是太棒了。我还是得向保罗解释,为什么格拉斯哥会议泡汤了,这真是有点令人躲避不及。尽管如此,当星期一早上醒来时,我还是止不住地自信满满,这可是我一年一度的升职机会啊。如果先撇开这个小错误,如果纵观全局——我近来一直表现良好。是的,我敢肯定。至于保罗,他向来不会对人满嘴赞扬。但是我敢打赌,对于我额外做的那些事情,他心中有数,甚至极有可能将它们一一记在小本子之类上。他会拿出本子,飞快地浏览着,然后说,“要知道,爱玛,在我们公司,努力是不会白白付出的。”梳妆打扮的时候,我发觉这种充满期盼的兴奋感不断膨胀。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换上时髦的套装,让保罗见识见识我绝佳的经理人风范。但是,不——他可能会觉得我太自命不凡了。还是穿平时上班穿的便装吧,牛仔裤加一件好看的上衣,这件上衣是“法国纽带”牌的。算了吧,这并不是真的“法国纽带”。实说了吧,我是在奥克斯发姆服装店买的,但是商标是“法国纽带”。在没还清爸爸的钱之前,我买衣服实在没有多少选择。我的意思是,一件“法国纽带”上衣要花五十英镑,而这一件只要七块五,而且还相当新!当我走出地铁通道时,阳光灿烂极了。上班族们步履匆匆,拿着茶和咖啡之类,拎着手提包或者公文包,红绿灯的地方,人挤人的。一个穿着雨衣和厚重鞋子的人从我身边大步跨过,差点把我的脚都踩扁了。幸好,我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我正做梦自己要升职了呢。到时候妈妈问起,“这个星期工作怎么样?”我会说,“这个,实际上……”不,不要说出来。我回家以后,应该漫不经心地亮出我的新名片。“爱玛!”我回头一看,是人事部的凯蒂。她正气喘吁吁地爬上地铁通道,一头红卷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提着一只鞋。她的绿色眼睛看起来比平时更圆了,仿佛大吃一惊的样子。我曾听一群女人们讨论过凯蒂的外貌,她们认为她总像处在吃惊的状态是因为她总是把眼睛睁得很大。事实上,凯蒂的确总是被生活惊吓到,仿佛她从未准备好,就像是老天从没给过她使用说明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等她走出通道后问。“这只该死的鞋。”她闷闷不乐地说道,“前几天才修好,现在鞋跟又脱了。”她把鞋跟拿给我看,“我花了六英镑修这个鞋跟。上帝啊,今天实在太糟糕了,送牛奶的竟然忘了给我送牛奶,周末也过得一塌糊涂。”“我以为你和查理在一起呢。”我吃惊地问,“你们怎么了?”查理是凯蒂的最新一任男友。他们已经交往几个星期了,她还准备去他的乡村m/loupan/bieshu/list_0/0.shtml别墅玩玩,查理一般在那里度周末。“太可怕了!我们一到,他就说要去打高尔夫。”“没什么呀,”我试着从积极的角度来分析,“至少他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放松他才会这么做的,他可以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23)“也许吧。”她疑惑地看了看我,“后来他问我,能不能在他走之后帮他一点忙。我当然答应了——然后他递给我一个刷子,三桶油漆,说要是我干得快的话,在他回来之前应该能刷完卧室。”“什么?”“他六点才回来——还说我刷得太马虎了!”她提高声音,看起来伤心极了,“我只是弄花了一点,就因为那个该死的梯子不够高。”我盯着她。“凯蒂,你可别告诉我你刷了房子。”“这个……是的。”她睁着大大的蓝眼睛,看着我,“你知道,只是帮帮忙嘛。但是我现在开始想……他是不是在利用我?”我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凯蒂,他当然是在利用你,”我终于开口道,“他只是想找个免费的油漆工。你一定要把他甩了。立刻就甩!现在就甩!”凯蒂沉默了几秒钟。我看到她有点紧张。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但我知道她内心正翻江倒海,有点像消失在水里的大白鲨,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哦,上帝啊,你说得对!”她突然哭出声来,“你说得对,他一直就在利用我!这是我的错,他问我会不会修管道、会不会盖屋顶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了。”“他什么时候问你的?”我怀疑地问。“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你知道的,只是找话题罢了。”“凯蒂,这不是你的错。”我捏了捏她的胳膊,“你又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凯蒂在街上直挺挺地站住了,“为什么我总是吸引这些狗杂种?”“你没有。”“我有!看看这些和我约会的男人。”她开始数着手指头,“丹尼尔借走了我所有的钱去了墨西哥,加理一等到我给他找好了工作就把我甩了,大卫瞒着我和别人乱搞,你还看到过像我这样失败的人吗?”“我……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可能……”“我想我应该放弃。”她沉着脸,“我想我是绝对找不到好男人了。”“不,”我立即说道,“不要放弃!凯蒂,我知道你的生活马上就会改变,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又可爱、又温柔的好男人——”“他在哪儿呢?”她无助地说。“我……不知道。”我在身后交叉起双手,“但是我知道他会出现的,我能感觉得到。”“是吗?”她瞪着我,“你真这么想吗?”“一点不错。”我飞快地动了动脑子,“你看,我有个想法——你今天为什么不试着……换个地方吃午餐呢?说不准你会在那儿遇上某个人。”“是吗?”她又瞪着我,“好的,我会试试的。”我们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她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叹气,“周末只有一件事还行,”我们快拐弯的时候,她说,“我织完了一件新上衣,你看怎么样?”她得意地脱下外套,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我看了她几秒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是不喜欢钩针编织物。算了吧,我是不喜欢钩针编织物。特别是粉色低领镂空钩针上衣。透过上衣,你都能看见她的胸罩。“太……不可思议了。”我最后说道,“简直是太棒了!”“难道不漂亮吗?”她开心地对我笑笑,“这一件钩得特别快!我马上再钩一条相配的裙子。”“太好了。”我虚弱地说,“你真聪明。”“哦,这有什么!我只是喜欢而已。”我的A级秘密 我的A级秘密(24)她谦虚地笑了笑,然后穿上外套。“那么,你怎么样?”我们过马路的时候她问我,“周末过得好吗?我猜肯定不错,我猜康纳肯定既温柔又浪漫,我猜他肯定约你出去吃晚餐或者别的什么。”“事实上,他要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我不好意思地说道。“真的吗?”凯蒂热切地看着我,“天啊,爱玛,你们俩真是太般配了。你给了我信心,这样的事会发生的,你很容易就得到了。”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高兴。我和康纳,最般配的一对,别人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