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BJ单身日记》------------作者简介------------ 海伦菲尔丁,英国当今最受欢迎的都市女作家。1958年生于约克郡,后在伦敦生活,曾为BBC工作多年。2003年被《英国观察者报》评为最有趣的英国作家之一。------------相关评论------------ “《BJ的单身日记》使得布莉琪琼斯成为无数个女人——特别是私房衣橱里塞满了各种性感小秘密的女人——超级的贴心闺中密友。——《纽约时报》 “很难想象,上哪去能挖掘到比《BJ的单身日记》更绝妙、更绕富趣味的小说创作!” ——《出版家周刊》 “近年来的英语创作小说,很难找到比这本书更有趣味、更窝心、观察更为细腻、能为读者带来更多动感与喜悦的小说!”——《每日电讯报》------------新年革新计划------------ 禁止 ※酗酒:一个星期内酒的摄取量控制在14单位①以下。 ※抽烟。 ※浪费钱:例如,把钱花在买意大利面制造机、冰激凌制造机,或是其他根本不会用到的烹饪电器上;买那些会大量占用书柜的空间却看不懂的文学作品;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却毫无意义地买一些性感惹火的内衣。 ※穿着邋遢地在房间里走动;相反,要假装有人时刻在注视着你,随时保持警戒状态。 ※入不敷出。 ※乱发脾气。 ※爱上这些类型的男人:酒鬼、工作狂、有承诺恐惧症者、有女朋友或老婆者、嫌弃女人者、狂妄自大者、大男子主义者、情感的性无能、好吃懒做者、性变态者。 ※对妈、尤娜厄康伯利或是柏佩嘉生气。 ※过于在乎男人的言行举止;相反,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冰山美人的模样。 ※迷恋男人;相反,要做一个成熟的女人,跟他人建立良好健全的人际关系。 ※在别人的背后骂人家浑蛋:要尽量给予他人正面的评价。 ※过度迷恋丹尼尔克利弗———迷恋上司是件既辛苦又很不像话的事。 遵守 ※不酗酒:一个星期内酒的摄取量不超过14单位。 ※戒烟。 ※大腿围减掉3英寸(每条腿减掉1.5英寸),使用去脂肪堆积减肥法。 ※排除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整理不必要的衣服:把两年以上没有穿过的衣服送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转换更好的工作环境,找一个更有潜力的工作机会。 ※存钱:可能的话,连退休金都开始加进去。 ※更有自信。 ※更果断。 ※善用时间。 ※乖乖待在家里看书、听古典音乐,不要每天晚上都出去鬼混。 ※善待他人,多帮助他人。 ※积极摄取豆类。 ※早上决不赖床。 ※一星期去健身房运动三次,不要只去买三明治。 ※妥善将相片收藏在相册里。 ※把唱片按“气氛”整理好:按浪漫、舞曲、觉醒、女权主义等类型分门别类整理好———千万不要像那些喝醉酒的DJ,老把唱片随意洒落一地。 ※和有责任感的男人建立良好稳定的关系。 ※学会预约录像。①葡萄酒一杯为1单位,啤酒一罐为1单位。伏特加或是其他的酒类,一杯为2单位。------------4 月2日星期日------------ 57.1kg,酒0单位(不可思议),香烟0,卡路里2250。 我看到一篇文章说凯瑟琳泰南经常保持“内在的安定”,在写作的时候,她会穿得干干净净的,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小桌子边,啜饮着冰凉冰凉的白酒。凯瑟琳泰南才不会被柏佩嘉一施加压力,就吓得衣装完整地躲在羽绒被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咕噜咕噜大口喝完一大杯酒、化着冷冷的鸟人妆,做一些歇斯底里的动作。凯瑟琳泰南更不会允许丹尼尔克利弗想跟她睡觉的时候就跟她在一起,却不愿意做她的男朋友。她也不会没有知觉地喝着酒,吐得到处都是。希望可以像凯瑟琳泰南一样(虽然不像她,但明显,我已经太累了)。 最近,只要事情一失控,我就会重复念着“内在的安定”,一边想象我自己身穿白色亚麻布料的衣服,坐在桌上摆着鲜花的椅子上。我现在不会每天都抽烟了。每天都对丹尼尔摆出一副高贵傲慢的样子,已经三个星期没有跟他发E-mail、打情骂俏,或一起睡觉了。上个星期勉强跟汤姆喝了三单位的酒,因为他抱怨晚上跟这个崭新而毫无恶习的我一起,就像跟峨螺类、海扇贝或软乎乎的海洋生物一块儿出去吃晚饭。 我的身体是一个圣殿。我在想是不是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候。噢,不,才八点半而已。内在的安定。喔喔,电话。 9:00 p.m. 是爸打来的,说话声音支支吾吾的,几乎就像机器人戴立克。 “布莉琪,把电视转到BBC一台。” 我看着电视,跌入了恐慌当中。是安妮和尼克节目的预告片,坐在安妮和尼克中间的人,特别做菱形的特效处理,画面定格,是我妈,头发吹得蓬蓬的,化好妆,好像她是凯蒂布拉迪波耶或是其他有名气的人。 “尼克。”安妮快活地说。 “现在介绍我们新的节目,”尼克说,“‘意外的单身’———持续增加的单身女性人口所面临的两难局面。安妮。” “接下来要介绍的是了不起的新节目主持人潘琼斯,”安妮说,“她自己也是‘意外的单身’,刚成了电视工作的新人。” 安妮在说话的时候,妈没有在菱形框里静止不动,她开始在屏幕前发出嘶嘶的声音,安妮和尼克的人影则变得模糊,在这个时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妈用麦克风采访一个看起来像米老鼠的女人。 “你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吗?”妈精神抖擞地说。 “是的。”米老鼠女人说,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就在这个当口,画面定格,又转到安妮和尼克看起来神情黯淡地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爸彻底崩溃了。妈甚至没有告诉他关于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工作。但他似乎否认了一切,反而深信妈只是面临了无路可退的危机,知道自己错了,却没有脸要求回来。 事实上,我并不这么认为。你可以相信自己所选择的剧情一直到离开你的那位伴侣不再出现在你的电视机前、开始编织他(她)自己的新事业,并且和你解除婚姻关系为止。我试着假装这样并不是就表示他们之间毫无希望,妈可能计划着跟爸复合,就像连续剧里煽情的结局,但根本不能让人信服。可怜的爸。我并不觉得他知道朱利欧或那个在税务局工作的男人,我问他需不需要我明天过去看他,也许我们星期六晚上可以一起出去吃顿很不错的晚餐,也许星期天还可以出去走走,但他说他很好、没有问题。厄康伯利家已在星期六晚上为了救生艇协会准备了一个传统的英国式晚餐。------------4 月4日星期二 面包解冻------------ 下定决心,立刻,解决工作常常迟到以及对付管家婆接二连三的迫害却屡屡失败等等的问题。决心开始实施自我成长策略,善用时间,积极求知进取。 7:00 a.m. 饥饿的痛苦强迫我起床。煮咖啡,打算吃葡萄柚,把巧克力牛角面包解冻。 7:00 a.m. 量体重。 7:03 a.m. 恨自己超重,又回去躺在床上。头很痛。该睡觉还是起床呢?两样都办不到。想着丹尼尔。 7:35—7:50 a.m.看着窗外。 7.55 a.m. 打开衣橱,盯着衣服发呆。 8:00 a.m. 挑衬衫。努力找一条黑色的“莱卡”迷你裙,为了找那条裙子把衣橱底下的衣服都拉了出来。找遍了每一个抽屉,也搜遍了所有椅子的后面,又彻彻底底检查了烫衣服的篮子和放脏衣服的篮子。裙子不见了! 抽根烟让自己心情好过一些。 8:20 a.m. 干刷皮肤(去除蜂窝状组织),洗澡、洗头。 8:35 a.m. 开始挑内衣。该洗衣服的时候就是手边的内裤仅仅只剩下那些又大又土的白色纯棉内裤了。实在太没有吸引力了,光是上班穿(也是一种精神损失),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回头找烫衣服的篮子。找了件黑色小小的有蕾丝花边的———穿起来会刺刺的,但总比那些老太太穿的可怕大内裤要好得多了。 8:45 a.m. 试穿黑色不透明紧身裤袜。第一双看起来似乎缩水了———胯下部分只跟膝盖差三寸而已。拿第二双来穿,发现小腿后面的地方破了个洞。 丢掉。突然想起上次穿“莱卡”迷你裙是和丹尼尔一块儿回家的那次。跑到客厅,成功地在沙发和坐垫的中间找到了那件裙子。 8:55 a.m. 回去找紧身裤袜。第三双只有脚趾那边有个洞。穿上。破洞转变成梯子般的裂痕,很明显地从鞋子里面开始显露出来。来到烫衣服的篮子前,找出最后一双黑色不透明紧身裤袜,早已扭曲得跟毛巾一样,上面还粘到一点一点的卫生纸屑。把裤袜拉直,将卫生纸清干净。 9:05 a.m. 现在已经穿上紧身裤袜了,再穿上裙子。开始烫衬衫。 9:10 a.m. 突然发现头发早已干成奇形怪状的了。找到放在手提包里的梳子,用吹风机吹头发。老吹不好。用喷水器喷湿头发,再吹久一点。 9:40 a.m. 回去熨衣服,发现衬衫的前面沾到一个难洗的污垢。其他可以穿的衬衫都很脏。时间不够了,很头疼。试着把污垢洗掉。所有的衬衫现在都浸湿了。把衣服熨干。 9:55 a.m. 现在已经非常晚了。绝望透了,抽根烟,看休闲旅游的宣传手册,花了五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 10:00 a.m. 努力找手提包。手提包不见了。还是去看看信箱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10:07 a.m. 只有Access信用卡商寄来的邮件,关于最低的免息还款额度。努力地回想刚刚在找什么东西。重新开始找手提包。 10:15 a.m. 时间已经很晚了。突然记起来刚刚找梳子的时候,手提包还放在房间里,现在却又找不到了。最后终于在衣橱里的衣服底下把手提包挖了出来。把衣服都放回衣橱。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却又找不到钥匙。气急败坏、急急忙忙地搜遍屋内的每个角落。 10:25 a.m. 在手提包里找到钥匙,才又发现忘了带梳子。 10:35 a.m. 出门。 从睡醒到出门花了三个小时三十五分实在太久了。以后睡醒了一定要马上起床,重新规划清洗衣物的习惯。打开报纸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在美国被叛有罪的杀人犯,他坚信政府在他的屁股里植入了芯片,监控他的言行举止。一想到如果有类似的芯片在自己的屁股里面就恐惧万分,尤其是在早上。------------4 月5日星期三 内在的安定------------ 56.6kg,酒5单位(都是茱儿害的),香烟2(这类的事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并不表示我又开始抽烟了),卡路里1765,刮刮乐 2。 今天和茱儿提到所谓“内在的安定”。她说,太有趣了,她最近看了一本自我成长的书,是关于禅的。她说,看看你的生活,禅可以适用在任何东西上———禅和购物的艺术,禅和买房子的艺术等等。她说这一切的精髓在于:与其在那边拼命挣扎,不如放开一切静坐“冥想”。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你遇到了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或事情,与其把自己搞得神经紧绷或是面红耳赤,倒不如放松心情,让自己处于冥想的状态,每件事就会迎刃而解了。她说,这就好像你找不到钥匙开锁的时候,如果你皱紧眉头怒火冲天,事情一定变得更糟,但如果你把问题抛到九霄云外,搽一点护唇膏在嘴唇上,忽然灵光一现,你发现钥匙了!不过千万不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沙伦,因为她觉得这些理论全是胡说八道。------------4 月6日星期四 该死的狐狸精!------------ 跟茱儿见面,我们静静地喝东西,再继续深入讨论冥想的问题,注意到有一个仪表堂堂的熟悉身影,穿着针织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角落吃晚餐———是玛格达的杰里米。对他挥挥手,没几秒就察觉到他脸上浮现很可怕的表情,我马上就往他身旁的同伴瞧,她一不是玛格达,二还未满三十,三穿了一件我在Whistles试穿过两次的套装,但因为太贵所以没买。该死的狐狸精! 可以感觉到杰里米想要躲开的心态,试着用一种“现在不是打招呼时机”的表情,快速跟你关系密切的老朋友打招呼,同时也表示现在不是用亲吻或深谈的方式来证明友谊的时刻。刚开始我装着接受他的示意,但我突然想到,且慢!姐妹们!事情表象的背后!玛格达!如果玛格达的丈夫是坦荡荡地跟这个穿着我的套装、没有大脑的荡妇进餐,并且认为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话,他肯定会把她介绍给我的。 我决定改变路线刻意经过他的桌子,他跟那个荡妇正沉浸在对话之中,我经过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果决、充满自信的微笑,似乎在跟我说:“纯属公事。”我回给他一个“不要骗我你是在谈公事”的表情,然后昂首阔步地走开。 虽然如此,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哎呀,哎呀。告诉玛格达?不要告诉玛格达?打电话给玛格达,问她近来一切顺利吗?打电话给杰里米,问他近来一切顺利吗?打电话给杰里米,威胁他如果不把那个穿着我的套装的荡妇甩掉的话,我就告诉玛格达。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记得禅、凯瑟琳泰南、内在的安定,我用很久以前从瑜珈课学来的姿势向太阳致敬,集中注意力,专注于内心的思索,直到思维顺畅的境界为止。后来我决定保持沉默,不告诉任何人,因为流言是快速散播的病毒。相对的,我会常常打电话给她,可以陪伴在她身边,如果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以女人的直觉来看,她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她会告诉我的。然后如果借助我流畅的思维,认为告诉她实情才是正确的话,我会告诉她我看到的一切。挣扎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只要专注在冥想上。禅和生活的艺术。禅。冥想。嗯嗯嗯,但我又为何会碰巧撞见杰里米和那个没有大脑的荡妇在一起?究竟这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4 月11日星期二 香烟------------ 55.7kg,酒0单位,香烟0,刮刮乐 9(一定得停止)。 玛格达和杰里米两个人看起来一切正常,所以可能真的纯粹只是公事上的会谈。也许禅和冥想的观点是正确的,放松自我,跟随心的律动,毋庸置疑的,我做对了一件事。应邀参加下星期在IVY举办、邀请了多位学者和名流的《卡夫卡的摩托车》新书发布会。下定决心,与其害怕这种会让人手足无措的派对,然后醉醺醺又沮丧地回家,还不如增进自己的社交能力,有自信地建构一个工作和社交合一的自我———就像杂志里的文章所说的那样。 很显然,《纽约客》中的蒂娜布朗是个在宴会中长袖善舞的高手,漂亮高明地游走于各个团体,说着:“马汀埃米司!尼尔森曼德拉!理查德吉尔!”用一种高亢的语调说着,“我的天啊,我这一生没有比见到你更高兴的了!你在这个宴会上还有看到比你更耀眼的人吗?说嘛!说嘛!一定要好好地保持联络!拜拜!”希望像蒂娜布朗一样,虽然我不是她,但我很清楚,这铁定是个相当辛苦的工作。 这篇文章里头全都是一堆相当好用的秘诀。一个人在宴会中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谈话超过两分钟以上。时间一到,你就简单地说:“我想我得过去那边跟别人聊一聊了。很高兴认识你。”然后就走开。如果你不小心问了别人一句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回答“殡仪业”或“我在儿童福利机构工作”,然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的时候,你只要很简单地问:“你喜欢你的工作吗?”在介绍别人的时候,体贴地多加一两句话来描述他们的特色,这样一来对方就又多了一些可以聊天的话题。例如,“这是约翰———他是从新西兰来的,很迷冲浪板运动”。或是,“吉娜是一个热衷跳伞运动的人,住在大型的游艇上”。 最重要的是,参加派对绝对不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不管是去组织你的“人际网络”,进而扩展你的人脉,提升你的事业,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敲定”一个重要的交易。终于知道我以前参加派对时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我每次都单单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喝得醉醺醺就好。------------4 月17日星期一 卡夫卡的摩托车------------ 56.2kg,酒0单位(非常好),刮刮乐 5(但赢了2英镑,所以应该算是只花了3英镑买刮刮乐)。 好了。明天就是“卡夫卡的摩托车”。打算列出一套清楚明确的目标。待会儿吧,先看一下广告然后打电话给茱儿。 以下就是我的计划——— 1.不要喝得太醉。 2.致力于认识朋友,建立人际网络。 嗯嗯嗯。不管怎么样,待会儿再多想一点。 11:00 p.m. 3.将文章里的社交手腕付诸行动。 4.让丹尼尔觉得我拥有内在的安定,想要跟我重新开始。不行,这个不要。(删掉。) 4.遇见性感的男人和他上床。这个也不对。(删掉。) 4.认识有趣的出版人,可能的话,甚至认识其他专业领域的人以创造一个新的工作机会。 噢,天啊。不想参加那个让人手足无措的派对。只想待在家里边喝酒边看“Eastenders”。------------4 月18日星期二 我的存在(1)------------ 57.1kg,酒7 单位(哎呀),香烟30,卡路里?(经不起知道结果的打击),刮刮乐 1(太棒了)。 派对有个很不好的开始,因为我根本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人可以帮我引荐引荐。想找杯喝的,发现柏佩嘉跟电信局的詹姆斯在说话。鼓足勇气走向柏佩嘉,准备轻松自在地加入他们,不过,我连说“詹姆斯,我是从南安普敦郡来的布莉琪,很热爱体操运动”(打算最近要开始练体操)都没有机会说,柏佩嘉只是继续说着话———这个嘛,远远打破两分钟的纪录———根本无视于我的存在。 我无所事事地在那儿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完全像是一个蠢蛋,后来发现了赛门。我狡猾地假装一副根本没有要加入柏佩嘉他们谈话的意思,很乏味地刻意走到赛门那边,准备学蒂娜布朗的作风说:“赛门巴纳特!”就在我快要走到那里的时候,很不巧,我才注意到赛门正在跟茱莉安巴尼斯说话。猜想我一定不能百分之百成功地用那种兴高采烈的声调喊着:“赛门巴纳特!茱莉安巴尼斯!”我在一旁犹豫不决,决定偷偷开溜,就在这个时候,赛门用那种令人感到非常不快的声音(有趣的是,那是一种,他连用都没用过、你连听都没听过的声音,好像他在复印机旁想要跟你亲热时会说的话)说:“你需要什么吗,布莉琪?” “啊!这个!”我惊慌失措地想着我可能会需要的东西,“啊嗯。” “是什么呢?”赛门和茱莉安巴尼斯一脸期盼地望着我。 “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我脱口而出。该死的。真是该死!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说?我看到茱莉安巴尼斯醉人的微笑停留在她那又薄又迷人的嘴唇上。 “啊,事实上我想厕所应该在那边吧。刚刚是开玩笑的。多谢啦!”我说,然后就借故离开了。一推开旋转门,我整个人便倚靠在墙边,试着让自己回复到正常的呼吸频率,默念着“内在的安定,内在的安定。”到目前为止,进行得一点也不顺利,我也无计可施了。 我愁容满面地站在阶梯上。想要回家穿着睡衣看电视的念头似乎成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虽然如此,想起参加派对的目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地念着“内在的安定”,然后推开门,重新回到派对当中。柏佩嘉还站在门边,跟她那两个惹人厌的朋友琵姬和普鲁内拉说话。 “啊,布莉琪,”她说,“你要去拿饮料吗?”然后就把她们的杯子拿给了我。 我端着三杯酒和一杯沛绿雅气泡矿泉水回来的时候,她们正陷入唇枪舌战当中。 “我必须说,我觉得这是非常可耻的。我是说现在这个时代,我们所有的后代都只能透过电视才会了解文学大师的作品,比如奥斯汀、艾略特、狄更斯、莎士比亚等等。” “这个嘛,的确是如此。真的是非常荒谬可笑。” “绝对是这样的。他们认为自己在《诺尔大屋的派对》和《盲目约会》之间转台时,看到的是奥斯汀或艾略特的作品。” “《盲目约会》是在每周六播出。”我说。 “抱歉,我没听清楚。”柏佩嘉说。 “每周六。《盲目约会》是在每周六的七点十五分时播出,在播完《斗士》的时候。” “所以呢?”柏佩嘉冷嘲热讽地说,斜眼看了一下普鲁内拉和琵姬。 “这些重要的文学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其实并不常在星期六晚上播出。” “噢,看那边,是马克。”琵姬插嘴说。 “噢,天啊,可不是吗?”普鲁内拉说,小眼珠发亮着,“他已经跟他老婆分开了,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没有一部文学名著像《盲目约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还是这么棒,所以我并不认为许多人会换台。” “喔,《盲目约会》非常‘棒’,是吗?”柏佩嘉冷笑着说。 “是的,非常棒。” “不过,布莉琪,你知道‘Middle march’是原著改编的,不是肥皂剧,你知道吗?” 最恨柏佩嘉做出这样的举动。愚蠢的老丑女。 “噢,我想那只是一块洗头发的肥皂而已。”我说,生气地抓了一把烤肉串,把它们硬塞到嘴里。一仰起头,便看到一位穿着西装的黑发男士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布莉琪,你好。”他说。我差点把嘴巴张开,把所有的烤肉串一股脑儿吐了出来。是马克达西。但少了那件格子毛衣。 “你好。”塞了满嘴烤肉串的我吐出了两个字,试着不要太慌张。然后,想起了那篇文章,转向柏佩嘉。 “马克,柏佩嘉是……”我开始说,然后就停顿,呆住了。该说什么?柏佩嘉是一个很胖、老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差遣使唤我上头的人?马克很有钱,以前的老婆是个残忍的女人。 “什么?”马克说。 “是我的……上司,在福汉买了间公寓,还有马克是,”我说,然后情急转向柏佩嘉,“一个一流的辩护律师。” “噢,你好,马克。我当然知道你这号人物。”柏佩嘉装腔作势地说话,就好像她是坲尔提塔楼中的普隆妮拉斯嘉,而马克是爱丁堡的公爵。 “马克,嗨!”普鲁内拉说,她的眼睛睁得老大,自以为那样很有魅力,“很久没看到你了。纽约那里好玩吗?” “我们正在谈论文化的阶级制度,”柏佩嘉低沉地说,“布莉琪认为荧光幕一旦背叛了《盲目约会》,就和奥塞罗的独白‘将我的灵魂从天堂掷出吧’的时刻是相同的。”她狂笑着说。------------4 月18日星期二 我的存在(2)------------ “噢,这就很清楚地表示布莉琪是个后现代主义者。”马克达西说,“这是娜塔莎。”他说,指着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高挑、纤细、迷人的女孩,“娜塔莎是个顶尖的家庭诉讼案件的专业辩护律师。” 我觉得他似乎在开我的玩笑。该死的傲慢无理的家伙。 “我必须说的是,”娜塔莎心照不宣笑着说,“我总是认为这些古典派的人在看电视版之前,应该先证明自己早已看过书了。” “噢,我相当同意。”柏佩嘉说,然后更进一步地迸出一阵笑声。“这个主意真的是妙透了!” 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心里一定认为马克达西和娜塔莎适合加入她那个狐朋狗党的阵容。 “他们应该拒绝让任何人听世界杯之声,”普鲁内拉狂笑着,“直到证明他们早就把《图兰朵公主》全部的曲子都听过了!” “当然在许多方面,都不可否认,”马克的娜塔莎说,突然变得很认真,似乎担心对话会偏离主题,“文化的大众化是件好事———” “除了布拉比先生这个在出生的时候就应该被刺死的人以外。”柏佩嘉尖声说着。我不经意看了柏佩嘉一眼,知道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从她嘴里说出这话,真的是有点可笑。”而我竟在无意中发现马克达西的心里也是这么想。 “尽管是如此,我近来,”———娜塔莎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扭曲变了型,就好似她是在参加牛津和剑桥大学的辩论会———“是偏向自负的个人主义者,期待每一个新的时代,都能以其独特的方式重新创造这个世界。” “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做的,确实就是如此。”马克达西很有风度地说。 “噢,这个嘛,我是说如果你打算用那个标准去看的话……”娜塔莎辩解说。 “什么样的标准?”马克达西说,“它不是什么标准,而是一个十分好的见解。” “不,不。我很抱歉,我想你是故意这么迟钝的。”她满脸通红地说,“我并不是在说影像结构的兴盛。我说的是文化结构的最终破坏。” 马克达西看起来似乎快要笑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那种造作、几乎是道德相对论的主义的话,《盲目约会》是很出色的那一类……”娜塔莎说着,用一种愤恨的眼光往我这边瞧。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喜欢《盲目约会》。”我说,“但我真的觉得如果他们让演员各自编写自己的对话,而不是朗诵出那些愚蠢拗口又充满双关语和性讽刺的对话,应该会更好。” “的确是如此。”马克插嘴说。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受不了《斗士》。它真的让我觉得愚蠢至极。”我说,“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认识你们。拜拜!” 等着拿外套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马克达西为何穿上格子毛衣和没穿格子毛衣的时候魅力会差这么多,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有一双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腰上。 我转过身:“丹尼尔!” “琼斯!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偷偷摸摸溜走?”他弯下身,吻了我,“嗯嗯嗯嗯嗯,你闻起来真香。”然后递给我一根烟。 “不,谢谢你,因为我已经发现了自己内在的安定,所以戒烟了。”以一种事先预演好的贤妻良母式的口吻说,心里却希望和丹尼尔独处时,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吸引人。 “我知道了,”他得意地笑着,“内在的安定,呃?” “是的,”我一本正经地说,“你有参加派对吗?我没有看到你。” “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我。但我看到了你跟马克达西说话。” “你怎么知道马克达西?”我惊讶地说。 “剑桥。真受不了这个蠢蛋。老女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麦尔康和伊莲达西的儿子。”我差点继续说,“你知道麦尔康和伊莲的,亲爱的。以前住在白金汉的时候,他们曾来过我们家———” “他们是———” “我父母的朋友。我以前常跟他在划船的水池里玩。” “是啊,我相信你是这样的,你这个下流的小贱人。”他咆哮着,“你想不想到我那儿跟我一块儿吃晚餐?” 内在的安定,我跟我自己说:内在的安定。 “好吗,布莉琪?”他说,倾靠在我身上,引诱我,“我急需对你的短上衣进行一项慎重的讨论。它真的非常薄。你稍稍检查一下,它实在是已经薄到接近透明。你是否曾想过它可能正受着……不正常的饥饿症之苦?” “我跟别人还有约。”我不顾一切,低声地说。 “好吗,布莉琪?” “不行。”我坚定地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是太可惜了!”他轻声地说,“星期一见。”然后下流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像是把自己丢到他身后,然后大叫着:“跟我做爱!跟我做爱!” 11:00 p.m. 刚打电话给茱儿,跟她说丹尼尔的事情,还有麦尔康和伊莲的儿子,妈和尤娜曾在火鸡餐会想尽办法要把我们凑合成对的那个人,今天出现在派对上,看起来非常吸引人。 “等等,”茱儿说,“你指的不是马克达西吧,是吧?那个律师?” “是啊。怎么?你跟他很熟吗?” “嗯,这个嘛,的确是。我是说,我们曾经跟他合作过。他真的是非常的有风度、非常吸引人。我还以为你说的那个在火鸡餐会的家伙是个怪胎。” 嗯哼。该死的茱儿。------------4 月22日星期六 我自由了!------------ 53.9kg,香烟0根,酒0,卡路里1800。 今天是深具历史意义的振奋人心的日子。经过十八年的努力,终于达成目标,减至54公斤以下。非但没有在磅秤上耍花招,还穿上牛仔裤确认无误。我真的瘦了。 没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我上个星期去了两次体育馆,虽然很罕见,不过没什么特别。我吃得也很正常。真是奇迹。打电话给汤姆,他说我可能是身体里长了只绦虫。他说,除掉绦虫的方法就是手里拿着一碗温牛奶,拿一支铅笔放在我的嘴巴前面。(很明显地,绦虫很喜欢温牛奶。它们爱死了。)然后把嘴巴张开。等绦虫的头跑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让它缠绕在铅笔上。 “听着,”我跟他说,“这只绦虫会继续待着。我爱我的新绦虫。不只是因为我变瘦了,更因为我不再想酗烟和酗酒了。” “你谈恋爱了吗?”汤姆用一种猜忌的语调问我。他总是喜欢这样。这并不表示他想要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很明显地是一个同性恋者;而是如果你自己还是单身的话,你最不期待的事,当然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和他人建立一个良好实质的关系。我想了好久好久,然后停了下来,瞬间,突然因自己的领悟而大感震惊、诧异。我已经不再爱丹尼尔了。我自由了!------------4 月25日星期二 十八年的挣扎------------ 53.9kg,酒0单位(太棒了),香烟0(非常非常好),卡路里995(仍然表现良好)。 嗯。今晚穿一件黑色紧身的小洋装去参加茱儿的派对,好好展现身材。对自己相当满意。 “天啊,你还好吧?”我一走进去,茱儿就问我,“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我很好。”我沮丧地说,“我已经减掉半块石头那么重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什么。没有,我只是觉得……” “什么?什么?” “也许你一下瘦了太多,你的……脸。”她看到我很明显,一点一点地泄了气,她的声音渐渐减弱。 赛门也是一样。 “布莉———琪!你抽烟吗?” “不,我戒烟了。” “噢,老天爷啊,难怪你看起来这么……” “什么?” “噢,没什么,没事。只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接下来的整晚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比别人说你看起很累更糟的了。他们可能会以各种类似的话语说你看起来糟透了。我因自己没有喝酒而感到高兴,尤其是夜晚的派对缓缓地进行着,每个人似乎都喝醉了,我开始感到异常的平静与喜悦,最后甚至激怒了我自己。我发现自己一直处于不得不和他人交谈的情况下,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逼自己挤出一个字,就只有以默不作声点点头这种聪明的方式脱身。 茱儿摇摇晃晃,高高兴兴地打着嗝,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问她:“有没有菊花茶什么的?”她一听整个人就东倒西歪地笑个不停,把手绕在我身上,然后跌了下去。我想我还是回家好了。 一回到家,我便上床睡觉了,把我的头放在枕头上,然后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一直翻来覆去,但始终辗转难眠。通常我现在应该已经呼呼大睡,开始做那种内心受到创伤、有被迫害妄想症之类的梦。我把灯打开,才十一点半。也许我应该做些什么事,像是,这个嘛,呃……有益身心健康的?内在的安定。电话响了。是汤姆。 “你还好吧?” “很好。我觉得棒极了。怎么了?” “只是你今天晚上似乎,嗯,看起来很没光彩。每个人都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没有的事,我好得很。你没看到我现在有多苗条?”沉默不语。 “汤姆?” “亲爱的,我认为你以前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现在我觉得既空虚又困惑———就好像有一块地毯从我的脚底下抽走。十八年———白费了。十八年斤斤计较算着卡路里和脂肪的单位值。十八年来总买长袖衬衫和无袖连身裙;出门时畏畏缩缩地想要藏住臀部。数不清的起司蛋糕、提拉米苏,还有瑞士起司片放着没吃。十八年的挣扎、牺牲和努力———为了什么?十八年的结果却换得“一脸的疲惫和黯淡毫无光彩。”觉得自己像个科学家,发现他为生活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原来是个错误。------------4 月27日星期四 相同数字------------ 酒0单位,香烟0,刮刮乐12(非常非常糟,但整天都没有量自己的体重或是想到节食这件事;非常好。) 一定得停止玩刮刮乐,不过问题是我常常赢。刮刮乐比乐透彩券好多了,因为它再也不会在《盲目约会》的播出时段抽出中奖号码了(现在抽奖的时段不是播《盲目约会》),而且也不会常常让你的号码单单只中了一个中奖号码,结果其实还是没中,使你耿耿于怀、有一种受骗的感觉,除了把彩券揉成一团,气愤地丢到地上,你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刮刮乐跟彩券完全不一样,它有六组的现金数字可以刮,让你觉得很有参与感———通常得具有相当高的难度———而且总是会让你觉得很有希望。只要三组数字相同,就可以得奖,以我的经验来说,你总是会非常接近得奖机会,最常刮到的是奖金高达五万英镑的相同数字两组。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拒绝自己尽情享受生活。 我只要再继续玩个四五天,就不玩了。------------4 月28日星期五 最佳的场所------------ 酒14单位,香烟64,卡路里8400(非常好;虽然又开始计算卡路里。非常糟糕的是还摆脱不了减肥的想法),刮刮乐0。 昨天晚上八点四十五的时候,为了放松心情,我一边用芳香疗法泡澡,一边舒畅地喝着菊花茶,正当此时,突然听到汽车警报器鸣声大作。我曾经在这条街上参加过“反汽车警报器”的抗议活动,因为它的噪音是如此令人无法忍受,而且完全违背当初制造生产的目的。因为你的车到最后可能多半是被忍无可忍、只想让你的警报器安静的邻居给破坏掉,却不是被偷车贼给弄坏。 不过,这次我没有气得立刻打电话报警,而是猛用鼻孔吸着气,喃喃自语:内在的安定。门铃响了。我拿起对讲机。听到有人用咩咩的羊叫声颤抖地说:“他竟然在搞那该死的外遇。”情绪激动地啜泣着。我赶紧冲下楼,玛格达在我的公寓外面,泪流满面,无助地坐在杰里米的Saab敞篷车内,手握着方向盘,车子正发出非常可怕非常大声的噪音,“嘟嘟———嘟嘟———嘟嘟”,所有的灯闪个不停,孩子坐在椅子上尖叫,听起来好像被家里所饲养的猫给谋杀了。 “把警报器关掉!”有人从楼上的窗户大喊。 “我当然想啊,可是我关不掉!”玛格达尖叫着,用力拉汽车引擎盖。 “杀千刀的杰里米!”她对着手机吼着,“浑蛋杰里米,你这个该死的奸夫!要怎么把这台Saab的引擎盖打开!” 玛格达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女人。不过我们这条街可不怎么有教养,就像是那种会在窗上贴着“解放尼尔森曼德拉!”这类大字报的街道。 “我才不会回去,你这个大浑蛋!”玛格达对着手机大吼着,“快告诉我怎么打开那个该死的引擎盖。” 现在我和玛格达都在车子里面,拉扯每一根我们可以找得到的控制杆,玛格达还不时大口大口地把那一瓶Laurent-Pirrier往嘴里灌。这个时候,一些气急败坏的居民开始向这辆车聚集。接下来,杰里米也到了,还坐在他的Harley-Davidson跟玛格达大声互骂。而且他也没有立刻把警报器关掉,只顾着跟玛格达抢那个坐在后座的小婴儿。这时住在我楼下的那个澳洲人丹恩,打开了窗户。 “喂,布莉琪,”他大喊,“有水从我的天花板流下来了。” “糟了!浴室!” 我跑上楼,一到门口,才发现我刚刚关门时不小心把钥匙忘在家里。开始猛撞我自己的门,大叫着:“狗屎,真背!” 然后丹恩出现在走廊。“老天啊,”他说,“你该来根烟。” “谢啦。”我说。便抽起了他给我的那根烟。 抽了几根烟,又做了一堆白费力气的努力之后,终于用一张信用卡成功地进到屋内,发现水流得房间里面到处都是,却没有办法把水龙头给关上。丹恩冲到楼下,拿了一支螺丝刀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回来。他设法把水龙头关紧,又开始帮我拖地。刹时间汽车警报器的声音停止了,我们俩同时冲到窗边,看到Saab呼啸离去和Harley-Davidson展开一场追逐战。 我们俩开始笑了起来———这时我们已经喝了相当多的威士忌。突然间———我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他亲吻了我。这真的很尴尬,因为我才把他的公寓淹得到处是水,破坏了他晚上的时光,所以基于礼貌,我不想那么不识好歹。我知道这并不表示他有权可以对我做出任何性侵害的举动,只是在经历了所有的戏剧化事件、内在的安定和每一件事之后,不可否定的是,这些错综复杂的突发状况真的很有趣。接着突然有一个身穿机车骑士皮衣、手里拿着比萨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噢,糟了,”丹恩说,“忘记我叫了比萨。” 所以我们吃了比萨,喝了一瓶红酒,多抽了几根烟,又再多喝了一些苏格兰威士忌,后来他又试着想亲我,我含糊不清地说:“不,不行,我们不可以这样。”那个时候的他变得很好笑,开始小小声地嘀咕着:“噢,老天啊,噢,老天啊。” “怎么了?”我说。 “我结婚了。”他说,“可是布莉琪,我想我爱上你了。” 他离开了以后,我跌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着,背靠着门,不停地抽着烟屁股。并非全然真心地说着“内在的安定”。 就在那个时候,门铃响了。我并没有理它。门铃又响了,不停地响着。我拿起对讲机。 “亲爱的。”另一个我所熟悉的喝醉酒的声音。 “丹尼尔,你走开!”我小声对他说。 “不要这样,听我解释。” “不用!” “布莉琪……我想要进去。” 沉默。噢,天啊。为什么我还这么迷恋丹尼尔? “你走。你喝醉了。”口气比我感觉到的更具有说服力。 “琼斯?” “什么?” “我可以跟你借厕所吗?” 4 月29日星期六 酒12单位,香烟57,卡路里8489(太棒了)。 二十二小时、四块比萨、一份印度外卖食物、三包香烟,加上三瓶香槟,丹尼尔还在这里。我恋爱了。我现在是处于以下的情况: 1.回到了平均一天抽三十根烟的习惯; 2.订婚了; 3.愚蠢; 4.怀孕了。 11:45 p.m. 觉得很不舒服,整个人瘫坐在马桶上的时候,试着安安静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丹尼尔才不会听到,这时他突然从卧房里大喊着:“只管在那儿做你的内在安定,我的胖女人。我说,那里是最佳的场所。”------------5 月1日星期一 怀孕------------ 酒0单位,香烟0,卡路里4200(一人吃两人补)。 我很认真地觉得自己怀孕了。我们怎么会这么笨呢?丹尼尔和我因为两人又重新复合所以非常激动兴奋,把现实都抛到九霄云外———然后你一旦……喔,听着,我不想谈这件事。今天一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但也有可能是昨天丹尼尔离开之后,我宿醉得很严重。吃了以下列出的东西之后让我自己觉得好些: 2包瑞士起司片。 1升现压榨的柳橙汁。 1份凉带皮炸薯条。 2块柠檬起司蛋糕(很清淡,而且有可能是一人吃两人补)。 1块牛奶巧克力(只有125卡路里。身体对起司蛋糕产生热情的回应,让人联想到婴儿需要补充糖分)。 1份带有奶油的维也纳巧克力甜点(贪心的婴儿强烈地要求着)。水煮的绿花椰菜(打算给婴儿多一点营养,不要把他给惯坏了)。 4根冷的法兰克福香肠。(橱子里仅有的罐头食品———对孕妇来说,出去买东西的确是太过劳累了。) 哎呀。突然有个想法觉得自己是个颇具“凯文克莱”风格的妈妈,开始兴奋了起来。可能会像是一些设计家厨具、佳片推荐及其他类似的广告中,那种顶着一头漂亮的发型、把婴儿高高地抛在空中、面带微笑的女人。 今天在办公室,最令人厌恶的是,柏佩嘉花了四十五分钟在讲电话,和德思狄摩娜讨论黄色的墙壁配上粉红色和灰色相间的百叶窗好不好看,还是她和雨果应该把墙壁贴上红色碎花的壁纸比较好。然后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她什么话也没说,除了“的确是……不是,的确是……的确”,之后的结论是“不过当然,就某种观点而言,有的人确实会为了红色而作一样的争辩”。 丝毫没有气得想把东西钉在她头上的念头,相反,我只是得意地笑着,想到这一切对我来说,很快就会变得无关紧要———只会在一旁开开心心地照料我的小生命。我开始幻想和丹尼尔共同在一起的新生活———抱着小婴儿的丹尼尔;下班后冲回家,兴奋地看到母子俩红扑扑泡在浴缸里的丹尼尔;过了几年以后,对那些“身兼父亲和教师的夜晚”难以忘怀的丹尼尔。 然后丹尼尔出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看起来这么糟过。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昨天晚上他离开了我之后,还继续酗酒。他稍稍地看了我一眼,时间很短,一副持斧头的杀人犯的表情。突然之间,所有幻想的情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沉溺于酗酒、互相尖叫咒骂、互丢瓶子到对方身上的怨偶,像是电影《Barfly》的场景,或是哈力安菲尔演的那种懒惰脏鬼。脑海中浮现出丹尼尔青筋暴露怒吼的样子:“布莉琪!你没听到小婴儿在大哭大闹吗?” 然后我回嘴:“丹尼尔,我在抽烟哪!你这个笨蛋。”------------5 月3日星期三 可怜的单亲妈妈------------ 58kg(咿呀,宝宝正以非常不自然的方式快速成长),酒0单位,香烟0,卡路里3100(大部分都是马铃薯,噢,我的天啊)。为了宝宝,现在一定得多留意体重。 救命啊。星期一和星期二大部分时间我都以为自己怀孕了,但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就好像你深夜回家的时候,以为有人在跟踪你,其实你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人在你身后;突然间,却有人紧紧勒住你的脖子。而如今我的生理期已经晚了两天。丹尼尔星期一整天都无视我的存在,然后在下午六点时抓住我说:“听着,我要去曼彻斯特,周末才会回来。我会在星期六晚上跟你见面,好吗?”他都没有打电话给我。我是一个可怜的单亲妈妈。------------5 月4日星期四 结婚戒指------------ 58.5 kg,酒0单位,香烟0,马铃薯12。 为了慎重起见,我决定到药店买验孕剂。药剂师大声嚷嚷:“你要买验孕纸是吗?”我低着头,把钱推到收银小姐那儿,在那个时刻,我真希望自己的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戒指。 “嘘嘘。”我小声地对他说,环顾一下周围。 “你的生理期晚了几天?”他大声说着,“你最好是用这种蓝色测试纸。它可以测出你是不是在生理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就怀孕。” 我紧抓着他建议我买的验孕纸,付了8.95英镑,急忙跑了出去。 今天上午在办公室的前两个小时,我瞪着手提包,好像它里面装着未引爆的炸弹似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疑心病作祟,但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了啦,便抓着手提包,搭电梯下了两层楼,冲进厕所,以免遇到任何一个熟人。我突然因为这整件事对丹尼尔感到无比愤怒。这也是他的责任啊,但是他不必付这8.95英镑,更不必躲在厕所里尿在一根纸片上。我生气地打开包装纸,快速地把盒子和其他所有东西都塞到垃圾桶里,然后连看都没看就把纸片颠倒过来,放到厕所后面。三分钟。我无计可施,决定一探隐藏在蓝色线条里的命运。不知不觉地我走过了这漫长的一百八十秒———我最后的一百八十秒自由时光———拿起纸片,几乎尖叫了起来。厚颜无耻的蓝色线条大咧咧地出现在小小的测试口中。啊啊!啊啊! 对着计算机发呆了四十五分钟,试着假装柏佩嘉是一个仙人掌盆栽,她问我发生什么事,我情绪化地冲了出去,跑到电话亭去打电话给沙伦。可恶的柏佩嘉。如果柏佩嘉有了未婚怀孕所带来的恐惧,以她这么一个深受英国礼教束缚的人,她一定会在十分钟内,马上穿着Amanda Wakeley的婚纱礼服,冲到教堂结婚。外头实在是太吵了,车子一直叭叭叭的,沙伦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些什么。 “什么?我听不到?你是不是惹了啥事、被警察找麻烦了?” “不是,”我吸着气说,“验孕片上的测试口反应出蓝色的线条。” “天啊。十五分钟以内我们约在Cafe Rouge见面。” 虽然才十二点四十五,我想来杯“螺丝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害处,毕竟这是个百分之百的紧急事件,不过后来我想不应该让宝宝喝伏特加的。等着沙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奇怪的双头怪兽,不断被拉来扯去的,经历了可怕的男女情感纠纷。一方面我对丹尼尔有着充满感伤的复杂情绪,不过同时却因自己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而感到喜悦———无法抵挡的生殖能力!———想象着婴儿松松软软粉粉嫩嫩的皮肤,值得我爱的小生命,穿着全套Ralph Lauren可爱的小婴儿服装。另一方面我又想,天啊,我完了,丹尼尔这个无可救药的酒鬼,他一知道真相,会把我杀了,然后把我抛弃。以后,我再也不能跟一群女人通宵狂欢、逛街,和男人调情并发生性关系、抽烟和喝酒。相反,我就要变成一个惹人讨厌的挤奶器,不再有人迷恋我,也穿不上我所有的牛仔裤,尤其是我新买的青绿色Agnés B牌子的牛仔裤。我为身为一个现代女性所应付出的代价而感到困惑,这可不像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很自然地就顺着公交车路线,直接下了雅柏诺公交车,上了诺山普顿公交车那么单纯。 沙伦来的时候,我紧绷着脸,在桌子底下,压着验孕纸测试口上的蓝线。 “是这个吗?”她说。 “当然是这个,”我嘀咕着,“你想会是什么?一个移动电话?” “你啊,”她说,“真是一个荒谬的家伙。你没有看使用说明吗?应该要有两条线。这条蓝色只是表示测试正在进行中。另外一条线则表示你没有怀孕———你这个傻瓜。” 回到家听到妈在答录机上的留言:“亲爱的,马上回电给我。我全部的思绪已经被搞得支离破碎了。” 我全部的思绪已经被搞得支离破碎了!------------5 月5日星期五 见面------------ 57.1 kg(噢,真该死,绝不能改变量体重的习惯,尤其是在经历了怀孕的创伤之后———未来会被治愈的),酒6单位(万岁!),香烟25,卡路里1895,刮刮乐3。 整个早上,时间全都耗在哀悼没了的宝宝上,不过后来接到汤姆打来的电话,心情就好多了。他建议午餐的时候去喝杯血腥玛丽,让周末有个健康的开始。回到家,发现妈的留言,用一种不太高兴的语气,说她已经去一个健康农场了,晚一点会打电话给我。我想是出了什么事吗?可能收到太多热情的求婚者送的蒂芬妮戒指而不知所措,或者是其他的电视公司邀请她去主持节目。 11:45 p.m. 丹尼尔刚从曼彻斯特打电话来。 “这个礼拜过得好不好?”他说。 “非常棒,多谢了。”我很爽快地说。非常棒,多谢。哈!我看到某篇文章说女人带给男人最好的礼物就是沉着冷静,这对我来说却是难上加难。一旦开始正式约会,他转过身来对我承诺的那一刻,我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怀孕的神经过敏症就会歇斯底里地发作了。 噢,但这个嘛,我才不在意呢。我们明天晚上就要见面了。好哇!啦啦啦啦。------------5 月6日星期六 欧洲胜利日------------ 57.5 kg,酒6单位,香烟25根,卡路里3800(是为了庆祝结束粮食配给的生活),彩票中0张(可怜)。 在欧洲胜利日不理性的热潮中醒来,试着激起自己对战争的结束、欧洲重获自由等等令人赞叹兴奋的事迹的爱国情操。但老实说,我却为整件事感到极度的悲哀。事实上,我宁可选择“遗忘”,因为我身边没有任何的外公或爷爷可以跟我分享这一切。爸十分积极地参与厄康伯利家所举办的派对,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理由,他负责在派对中烤薄煎饼。妈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她提议在Cheltenham办一个油炸鲸肉馅饼的派对,可能是跟朱利欧一起办。(感谢主,还好她没有跟德国人私奔。) 没有一个朋友真正了解过去发生的这些战争。所有的狂热看起来是这般的令人尴尬,没有一件事是对的,没来由的提议生活应有一个正确的目标,或是试着竖起寒毛去得到些什么东西,压根就跟我们一点关联也没有。我的意思是,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可能连个受精卵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当他们全都在打仗、做胡萝卜果酱还是做任何其他事的时候。 我讨厌这个想法,还没想清楚就打电话给妈,问她是不是在战争结束的那个时期就开始了她的生命。我猜想,是不是每次只制造出一个卵子,或是它们一开始就贮藏在体内,直到它们被赋予生机为止?是不是当我还是个被贮藏的卵子的时候,就可以感受到战争的气息?如果我有一个爷爷,我就可以假装对他很好,然后知道战争所有的来龙去脉。噢,该死,我要去逛街买东西了。 7:00 p.m. 我发誓,天气的热度让我的身体胀大了两倍。我再也不到公共更衣室去了。在Warehouse 试穿衣服的时候,衣服卡在腋下,试着要把它脱下来,结果整件衣服不是从正面脱下来而是由里往外翻,害得我东倒西歪,手臂悬在半空中用力拉扯衣服,呈波状起伏扭动的肚子和臀部一下子显露无遗,惹来待在一旁的十五岁少女的窃笑。试着把这件愚蠢的衣服脱掉,但衣服又卡在我的臀部了。 我恨死了公共更衣室。每个人暗地里偷偷窥视彼此的身材,却不敢正眼看着对方。总有那些自知身材完美的女人会站在镜子前,摆动她们闪闪动人的头发,装出一副模特儿的姿势,问她们那些死忠的、身材看起来像水牛的胖女友们说:“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看起来很胖?”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灾难之旅。我知道解决购物问题的最佳方式,就是到Nicole Farhi或Whistles and Joseph去买一些上等货,但它们的价格实在是贵得惊人,我只好又急急忙忙跑回Warehouse和Miss Selfridge,高兴地陷在一大堆34.99英镑的衣服中,让它们卡在我的头上。然后跑到连试都不用试穿的Marks and Spencer买些东西,让自己觉得多少也买了一些东西,至少不是空手而回。 我买了四样东西回家,每一样都不适合我,也不吸引人。有一样将会放在M&S的袋子里,摆在房间后面的沙发上长达两年。其他三样最后将会拿来交换在Boules和Warehouse刷的信用卡账单,结果我一样东西都没有了。我已经浪费了119英镑,足够在Nicole Farhi买一件满不错的衣服,像是一件小号T恤之类的。 全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很清楚,是我太过肤浅了,全然沉迷于物质主义的购物观念,没有乖乖整个夏天都穿一样的人造丝的衣服、画一条线在我的腿后面来代替丝袜;也没有好好参加“欧洲胜利日”的庆祝活动。也许该打电话给汤姆,一块儿去参加星期一可爱的银行假日派对。他有可能会很附庸风雅地讽刺“欧洲胜利日”的派对一番———就像是讽刺皇家婚礼一样?不可能的,你是知道的,你是不能把人讽刺死的。然后是讨论跟国旗有关的问题。汤姆的朋友有一半通常都是参加反纳粹联盟的,他们觉得英国国旗的存在就表示我们把光头仔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很怀疑如果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发生了战争的话会怎样?哈,这个嘛,到了喝点小酒的时间了。丹尼尔待会儿就来了。最好开始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