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是这样说的,”伊欧墨说。“那就让我们怀抱希望守护这里吧!”亚拉冈回答。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又响起了另一阵号角声。一阵爆炸声和火焰及烟雾飘过,深溪的水流冒着青烟流出要塞外:水流已经不再堵塞,墙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一大群黑暗的身影涌进洞内。“这是萨鲁曼的计谋!”亚拉冈大喊道:“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又爬进了那道沟渠,还在我们脚下点燃了欧散克塔的妖火……冲啊,杀啊!”他大喊着跳下城墙,但在此同时,数百条云梯也对着城墙竖立了起来,敌方的最后一波攻势,从城墙上和城墙下疯狂展开,守军被敌人给冲散了。一部份的骠骑被逼得朝着圣盔谷的方向撤退,沿路拼死战斗,只希望能够来得及撤入洞穴中做最后的奋战,其它的敌军则是切断了他们撤回要塞的退路。圣盔谷中有一道宽大的阶梯,通往号角岩和号角堡的后门,亚拉冈就站在阶梯底部,安都瑞尔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圣剑的威力暂时逼退了敌人,好不容易退到阶梯边的守军,一个接一个撤入堡垒中。勒苟拉斯单膝跪在亚拉冈身后的阶梯上他弯弓瞄准,但手上只剩下孤单的一枚羽箭,他凝神看着前方,准备射死第一个胆敢靠近阶梯的半兽人。“亚拉冈,退到阶梯前的守军都已经安全进入堡垒了,”他大喊着:“快回来!”亚拉冈转过身,飞快地奔上阶梯;但久战的疲倦让他一步踏空,摔倒在阶梯上。敌人们立刻蜂拥冲向前,半兽人们大吼着伸出长长的手准备抓住他,当先的第一个半兽人被勒苟拉斯一箭射中咽喉,但其它人还是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就在此时,守军从墙上丢下一枚巨石,将其它的半兽人全都撞回圣盔谷中。亚拉冈把握机会,一个箭步冲到门内,门轰地一声关了起来。“这下子糟糕了,老友!”他用手臂擦去额上的汗珠,边说道。“情况的确是够坏了,”勒苟拉斯说:“但只要还有你在,就还没到绝望的地步。金雳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亚拉冈说:“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金雳还在外面奋战,但敌军把我们冲散了。”“糟糕!这真是个坏消息!”勒苟拉斯说。“他可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亚拉冈说:“我们只能希望他可以逃到洞穴中,在那边他可以暂时安全一阵子,至少比我们要安全多了,那样的地点或许反而最适合矮人呢。”“我也这么希望,”勒苟拉斯说:“不过,我真希望他是朝这个方向撤退的,我很想告诉金雳老大,这回我的战绩已经有三十九人了!”“如果他能够杀进洞穴中,一定可以再胜过你,”亚拉冈笑着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刁钻的战斧。”“我得赶快去找些箭才行,”勒苟拉斯四下观望着说:“如果天亮了,我就有更好的条件可以瞄准了。”※※※亚拉冈终于回到要塞中,他失望地发现伊欧墨没来得及撤入号角堡。“不,他没有往号角岩这方向走,”一名西谷的战士说:“我最后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圣盔谷口集结人马,准备反攻。加姆林和矮人都和他在一起,但我无法冲到他们身边去。”亚拉冈越过要塞的内院,进入塔中最高的房间。国王站在那边,站在窗后的阴影中凝视着山谷中的战况。“亚拉冈,有什么消息吗?”他说。“王上,深溪墙已被攻陷,守军都被冲散了,但还是有很多人躲进了号角岩。”“伊欧墨回来了吗?”“没有,大人,但你有不少兵力撤入了圣盔谷,有人说伊欧墨就在他们之中。借着该处狭窄的地形,他们或许可以挡住敌人的入侵,撤退入洞穴中,之后该怎么办我就不知道了。”“我想至少比我们有希望多了,据说里面有很丰富的补给,而且,因为山壁上有很多的裂缝通风,洞穴中的空气也还算干净。只要守军决心坚守,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强行侵犯,他们应该可以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半兽人们从欧散克塔带来了可恶的魔法,”亚拉冈说:“他们有种会爆炸的火焰,靠着那火焰,他们轻易地炸开了城墙。就算他们攻不进洞穴中,也可以把守军封死在里面。唉,多说无益,我们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守住号角堡才行。”“我被困在这牢笼中,”希优顿说:“如果我可以带着部队冲上战场,或许可以身先士卒地享受那种置死生于度外的感觉,就这么战死沙场也比困守在此地好多了。”“在这里,至少你是在骠骑国最坚强的要塞中,”亚拉冈说:“在这里比在伊多拉斯,或甚至是登哈洛都要容易防守多了。”“据说号角堡从未被攻陷过,”希优顿说:“但我现在也不禁感到有些动摇,世事多变化,一度强胜的国家可能在转眼间崩溃,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任何建筑,能够抵御这种狂暴的攻势和无边无际的仇恨?如果我早知道艾辛格的势力已经如此坐大,或许我就不敢这么狂妄地上战场,就算有甘道夫的所有魔法在背后支持也一样。他的建议现在看起来并没有白天时那么的妥当!”“在大势底定之前,不要轻率评断甘道夫的忠告,王上,”亚拉冈说。“不久一切就会结束了,”国王说:“但我可不愿意像是只鼠辈一样被困在这牢笼中。雪鬃和哈苏风以及禁卫军的座骑都在内院里,只要天一亮,我就会下令部属吹起圣盔谷的迎战号角,亲自策马出阵。亚拉冈,你愿意和我一起上战场吗?或许我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来,或至少来上一场可歌可泣的战斗──希望到时还会有人活下来,记载我们的事迹。”“这是我的荣幸!”亚拉冈说。他向国王告退,回到城墙上,把握每一个机会激励守军,哪里战况最激烈,他就奋不顾身地前去支持,勒苟拉斯和他一同冒险犯难。城下不停爆炸的火焰一次又一次撼动城墙,敌方又丢出了许多抓勾和攻城梯;半兽人一次又一次的意图冲进城内,而守军也一次次将他们击退。最后,亚拉冈站在城门上,不顾敌方的箭雨,看着东方天空逐渐泛白。然后,他举起右手,对着敌人伸出掌心,示意对方要谈判。半兽人们欢声雷动。“下来!下来!”他们大喊着:“如果你想要和谈,快下来!把你们的国王带出来!我们可是善战的强兽人;如果他不来,我们就会把他抓下来!把你们懦弱的国王带出来吧!”“国王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亚拉冈说。“那你在这边干什么?”他们回答:“你为什么看着这个方向?你想要亲眼看见我们壮盛的军容吗?我们可是骁勇的的强兽人啊。”“我想要看看黎明的景色。”亚拉冈说。“黎明又怎么样?”他们轻蔑地回答:“我们是强兽人,不管白天黑夜、风霜雨雪,我们都不会停止战斗,黎明又算是哪根葱?”“没有人知道崭新的一天会带来些什么,”亚拉冈说:“你们最好赶快撤退,免得必须面对厄运。”“你不下来,我们就把你射下来,”他们大吼着:“这根本不是什么和谈,你根本无话可说。”“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亚拉冈不为所动地回答:“号角堡从来没被敌人攻陷过,赶快撤退,否则我们将会把你们赶尽杀绝,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向北方的主人回报军情,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正面对着末日。”亚拉冈身上散发出举世无匹的王者之气,让地面上的野人停下动作,不安地回头看着山谷的入口,有些甚至抬头看着天空。但半兽人们则是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亚拉冈从高墙一跃而下,身后的箭矢如雨激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火光爆射,亚拉冈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一瞬间在浓烟中崩塌了下来,城门底下的防御工事似乎受到闪电击打一般地崩溃了。亚拉冈狂奔向国王所在的高塔,但是,就在大门被攻陷、半兽人们狂吼着准备冲锋时,他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低语的声音,仿佛是远方的和风带来了不祥的预兆。号角岩上的半兽人听见这声音,不禁转头回顾;就在那时,从要塞中的高塔响起了圣盔谷的迎战号角。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都不禁浑身颤抖,许多半兽人伏倒在地,用爪子捂住耳朵。从圣盔谷中传来了不断的回响,一声接一声,仿佛每座山峰上都有一名号手回应这呼唤。守军们专注地倾听着,号角声不停地在山谷中回响,不但没有减弱,更显得越来越狂野奔放、越来越高昂振奋。“圣盔!圣盔!”骠骑们大喊着:“古代的勇士复生了,将协助希优顿王打胜仗!”国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出现了,他的马匹洁白胜雪、盾牌金黄耀眼、长枪无比锐利,他的右边是伊兰迪尔的子嗣亚拉冈,身后则是伊欧皇室的禁卫军。曙光划破天际,夜色悄然消退。“骠骑们,冲啊!”一声大吼,所有的马队全都朝敌人冲锋。他们冲出了倒塌的大门,一路所向披靡,像是狂风吹过草原一般席卷过艾辛格的部队。在圣盔谷中则是传来之前幸存者的回应,他们从洞穴中杀出,赶走了流连在该处的敌人。号角岩所有残存的守军全都一涌而出,震耳的号角声依旧在山丘中不停地四处回响。国王带领着禁卫军奋勇冲杀,敌人的统帅和军官,不是死于长枪之下就是四散奔逃,没有任何的半兽人或是人类可以阻挡他们的攻势。骠骑不停地追赶,敌人没命的奔逃,艾辛格的部队溃不成军──黎明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致命打击。希优顿王就这样,一路从圣盔之门冲杀到圣盔渠,部队在那边停了下来,天色越来越明亮。阳光开始从东方的山丘后一道道的跃出,反射在他们的枪尖上。但他们只能沉默不语地坐在马上,目瞪口呆望着深溪谷的景象。大地的容貌已经完全改变了,原先那里是一块倾斜的大草原,现在却出现了一座森林。这些树木沉默地矗立在草原上,纠缠的枝丫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隙,它们扭曲的根部深深钻入土壤中,森林中则是漆黑一片。在圣盔渠和这座无名的森林之间,只有不到一哩的空隙,萨鲁曼引以为豪的大军就被困在该处,因为骠骑的威力加上恐怖的树林而无法动弹。他们没命地奔逃,却被困在深溪谷中;他们徒劳无功地攀爬着峭壁,想要逃开这困局,却只是白费力气;而他们真正的致命一击,则是从西方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袍的骑士,在刺眼的阳光下突然出现在山坡上,号角声再度从山下响起,一千名手握钢剑的步兵从他身后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有一名高大强悍的战士,他握着红色的盾牌,当他来到谷口时,他举起一只巨大的黑色号角,凑到唇边吹响--※※※“鄂肯布兰德驾到!”骠骑们欢欣鼓舞地大喊:“鄂肯布兰德!”“还有白骑士!”亚拉冈大喊道:“甘道夫又回来了!”“米斯兰达!米斯兰达!”勒苟拉斯说:“这可真是奇迹!快来!我要在魔法消失之前,看看这座森林。”艾辛格的部队仓皇狼狈地四处碰壁,偏偏每个方向都是死路。高塔中又再度响起号角声,国王领着骠骑沿着圣盔渠的开口冲了出来,西谷的领主鄂肯布兰德也带兵从山坡上冲下来;而影疾则以飞快的速度冲向山谷,白骑士的出现让他们恐惧得快要发狂,野人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兽人狂叫着丢下武器只管逃命。他们像是被强风吹散的黑烟一般四散奔窜,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得哭喊着冲入森林的阴影中,再也没人活着离开这里。第二部 第八节 通往艾辛格之路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希优顿王和白骑士甘道夫,于深溪旁的草原上再度会面了。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亚拉冈、精灵勒苟拉斯、西谷的鄂肯布兰德,以及黄金宫殿的众诸侯们。洛汗国的骠骑们都聚拢在领袖身边,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战胜的喜悦,目光都投射往森林的方向。突然间一阵大喊,之前被追入圣盔谷的残兵都一涌而出,老兵加姆林、伊欧墨和矮人金雳都在行列中。金雳的头盔不见了,脑袋上包着沾血的纱布,但他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四十二个啊,勒苟拉斯!”他大喊着:“真可惜,我的斧头都砍出缺口了,第四十二名敌人脖子上竟然有个铁项圈。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你赢我一个!”勒苟拉斯回答:“但我并不沮丧,能够看见你生还,实在是太让我喜出望外了啊!”“欢迎,伊欧墨!”希优顿说:“看见你没有受伤,我真是高兴。”“骠骑王,”伊欧墨致意道:“黑夜已经过去了,白昼又降临,但我没想到跟随着白昼而来的会是这么奇怪的景象。”他转过身,眼中充满了惊奇,先是看着那座凭空出现的森林,然后是甘道夫:“阁下再一次不请自来地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他说。“不请自来?”甘道夫说:“我说过,我会回来和你们在这边会合的!”“但是你并没有说是什么时间,也没有告诉我们你会怎么回来,你带来的帮手可真是奇怪。白袍甘道夫,你的法术真是让人吃惊!”“或许吧,不过,其实我还没有露出真正的实力来,我只不过是在危机中给予良好的建议,并且善用影疾的速度罢了。你们自己的奋战不懈和西谷战士连夜行军,才是胜利的关键。”众人用着更为讶异的眼神看着甘道夫,有些人不安的看着森林,同时还揉揉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甘道夫哈哈大笑:“你们是指那些树吗?”他说:“不,我眼中的森林和诸位眼中的是一样的,那可不是我的功劳,这是超越了贤者思虑的奇迹,比我的计谋还要好;从结果来看,甚至超越了我原先的预料呢!”“既然这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魔法?”希优顿说:“很明显这不是萨鲁曼的,难道是我们还未曾得知的,更强大的贤者吗?”“这不是魔法,却是种更为古老的力量,”甘道夫说:“那是在精灵歌唱或人类铁锤响起之前,就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力量。在铁矿被发掘、树木被砍伐前,月下的山脉还是少年;在魔戒铸造、邪恶诞生前,它就已经在森林中行走多年。”“你这个谜语的答案是什么呢?”希优顿问道“如果你想要知道,你们应该跟我一起来艾辛格,”甘道夫回答。“去艾辛格?”众人异口同声地大喊。“是的!”甘道夫说:“我必须回到艾辛格,愿意的人也可以跟我一起来,他们或许可以在该处看到奇异的景象。”“但是,就算所有的伤兵都恢复体力、医治好伤口,骠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萨鲁曼的堡垒,”希优顿说。“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去艾辛格,”甘道夫说:“我不会在这边待太久的,我的目标是往东方。在月亮亏蚀之前,你们可以在伊多拉斯等我!”“不!”希优顿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或许我曾有过怀疑,但是我不愿意在此和你分开。如果你的忠告是如此,那么我会和你一同前往。”“我想要把握机会,赶快和萨鲁曼谈谈,”甘道夫说:“既然他对你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到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们多快可以出发?”“我的部下都兵疲马倦了,”国王说:“我也疲惫不堪,我日夜不停地赶路,几乎没有阖眼。唉!我的衰老并不只是由于巧言的影响,这是连甘道夫都无法完全医治好的疾病,人类本来就会衰老。”“那么,要和我出发的人,最好现在就休息,”甘道夫说:“我们可以连夜赶路,这也正好,因为我建议大家移动时最好尽量保持隐密。对了,希优顿,请不要带太多人同行,我们这次去是会谈,而不是开战。”国王接着挑选了没有受伤、拥有快马的战士,派遣他们将胜利的消息,通知到洛汗国的每个角落;他们也受命通知所有的男子,不管年少或苍老,都必须赶往伊多拉斯,骠骑王将会在满月后的第二天,在该处集结所有能够战斗的成年人。至于和他一起前往艾辛格的随从,他则挑选了伊欧墨和二十名禁卫军;和甘道夫同行的则有亚拉冈、勒苟拉斯和金雳。矮人虽然受伤,但还是顽固地不肯留下。“对方的力气很小,头盔又挡住了他的攻击,”他说:“这种半兽人的抓伤,才不足以让我留下来呢!”“我趁你休息的时候治好它吧!”亚拉冈说。※※※国王回到号角堡中陷入沉睡,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安祥的睡眠了,他所选择的随从也把握时机休息。但其它没有受伤的骠骑们,则开始了另一项艰钜的任务,因为战场上有许多的战死者,暴尸在荒野中或是山谷内。没有任何的半兽人活着,他们的尸体难以计数;但有许多的野人投降了,他们害怕地大声求饶。骠骑们没收了他们的武器,派他们开始清理战场。“协助我们收拾你们犯下的过错,”鄂肯布兰德说:“在那之后,你们必须发誓永不携带武器跨越艾辛河渡口,也不准再和人类的公敌一起生活;然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地回到家园去。我们知道,你们其实是被萨鲁曼所欺瞒,许多人因信任他而战死在此处。但即使你们获胜了,可能也不会比死亡好到哪里去。”登兰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因为萨鲁曼告诉他们洛汗国的战士十分残酷,会活活的将俘虏烧死。在号角堡之前的战场上堆起了两座千人冢,所有为了保卫此地而阵亡的骠骑们,都安息在此处。东洛汗的放在一边,西谷的则堆在另外一边。在号角堡的阴影下,一座墓穴中躺着禁卫军首领哈玛的尸体,他战死在圣盔之门前。半兽人的尸体则在远离人类尸体的地方堆积如山,距离那座森林则不是很远。人们感到相当为难,因为这堆尸体多到无法掩埋,连用火烧都烧不完。而他们又没有多少柴火。即使甘道夫没有警告他们绝不可伤害这座森林,他们也不敢对这些幽暗的树林刀斧相向。“就把半兽人的尸体放在那边吧,”甘道夫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到了下午,国王的随从们准备出发,埋葬尸体的工作才刚开始。希优顿特别停下来哀悼禁卫军队长哈玛的牺牲,并且将第一抔土洒在他的坟上,“萨鲁曼对我和对这块大地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说:“当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太阳已经渐渐的靠近附近的山顶,甘道夫和希优顿以及同行的伙伴们这才开始进发。骠骑和西谷的人民不管老弱妇孺,都聚集在身后送行,他们吟唱着雄壮的战歌,最后沉默下来,担忧地看着那些树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骑士们来到森林边,人马都一起停了下来,他们都不愿意贸然进入。树木看来泛灰,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四周弥漫着一层雾气和黯影。它们摇摆的枝丫伸出,如同搜寻敌人的手指,底下的根部则蠢蠢欲动的扬起,好象某种不知名怪物的触角一般,触角底下还有着幽深的黑色洞穴,但甘道夫还是领着队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原先的道路在和森林会合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开口,甘道夫走了进去,其它的人也跟在后面。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条路竟然一直延伸下去,旁边有着深溪,头顶还看得见金黄色的天空。即使如此,两旁的树木似乎已经被包围在自己的浓荫当中,在无法穿透的黑影中窃窃私语;他们可以听见枝丫摇动的嘎吱声和远方的呼喊,以及飘移不定的诡异声响,似乎都蕴含着无比的怒气,没有任何半兽人或是其它生物的踪迹。勒苟拉斯和金雳共骑着一匹马,他们刻意保持在甘道夫身边,因为金雳很害怕这座森林。“这里好闷热!”勒苟拉斯对甘道夫说:“我觉得有股强烈的怒气在四周盘旋,你有没有觉得似乎空气跟着这股意志在共振?”“有的!”甘道夫说。“那些倒霉的半兽人下场怎么样?”勒苟拉斯问。“那个啊,我想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甘道夫回答。他们沉默了骑了片刻,但勒苟拉斯一直不安地看着四周,只要金雳同意,他经常会停下来倾听森林的呢喃。“这是我所看过最奇怪的树林了!”他说:“而我看过无数幼苗和参天古木,我真希望有时间可以让我自由自在于此探索,它们有独特的语言,只要有时间,我可以理解它们的想法。”“不,千万不要!”金雳说:“我们最好赶快离开!我猜得到它们的想法:痛恨所有用两只脚步行的生物,它们不停呢喃着要勒死和压碎这些家伙。”“它们并非痛恨所有用两只脚步行的生物,”勒苟拉斯若有所思地说:“这点你错了,它们恨的是半兽人,因为他们本来不属于这里,对人类和精灵所知甚少,他们是在远方的山谷生长的。金雳,我猜他们是从法贡森林的深谷中长出来的。”“那么,这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森林了!”金雳说:“我很感谢它们所扮演的角色,但我实在很难爱上它们。你或许会认为它们很不错,但我已经看过比这世界上任何花草树木都要美丽的景象,我现在脑中还充满着那里的幻影。”“勒苟拉斯,人类的举动真是奇怪!他们在这里拥有的是北方世界最壮丽的景色,而他们是怎么描述的呢?洞穴,就这么简单两个字!洞穴!战时用来躲藏、储存补给品的地方!亲爱的勒苟拉斯,你知道吗,圣盔谷的洞窟有多么的美丽和广大?如果矮人知道这样的奇景,他们将不远千里而来朝圣,只为了能够看它一眼。啊,真的,他们愿意用黄金来换取这样的景象!”“我会用黄金换取不必看它的权利,”勒苟拉斯说:“如果我走了进去,我还会用两倍的黄金来换取自由!”“你没亲眼目睹,我可以原谅你的想法,”金雳说:“但你真的是太武断了,你以为幽暗密林中在矮人协助下建造的皇室厅堂算美丽吗?它们和我在这边所看到的奇观比起来,只像是陋室一样穷酸;这里是难以言喻的庞大宫殿,水滴落下的节奏溅跳在四周,所聚集成的池水则美丽得恍如星光下的镜影湖。”“勒苟拉斯,不只如此,当人们点起火把,走在高耸的圆顶下时,呵!勒苟拉斯,我看见墙壁上有着宝石和水晶的矿脉在墙壁上闪烁,火把的光芒渗透入天然的大理石中,它们轻薄透明地如同凯兰崔尔女皇的玉手一般。四处还有白色、红色和粉红色的石柱,雕梁画栋像是梦境一般的美丽。这些石柱从多彩的地面窜出,和顶上闪闪发亮的装饰会合:精致的屋檐和尖顶,如同冰冻的云雾一般的廉幕,长枪、旗帜和飘浮在空中的堡垒!地下水所构成的湖泊映像着这些奇景,仿佛透过一面漆黑的窗户觑向外面的华丽景象一般;壮伟的都市、拥挤的街道和精致的厅堂,连都灵作梦都无法想象的美景,竟然隐藏在永无光芒照耀的黑暗中。滴答一声,水滴落下,涟漪让所有的高塔和建筑,如同海面下的珊瑚与海草一般摇曳生姿。夜晚来临,它们闪烁着消失在眼前,火把又通往另一个房间、另一个梦幻。勒苟拉斯,那里有接连不断的房间,绵延数哩的厅堂,接续延伸的圆顶,无止无休的阶梯,而这美景却依旧蜿蜒进入了山脉的核心。洞穴!圣盔谷的洞窟!幸运眷顾我才会让我机缘巧合进入该处,离开那里时,我竟忍不住热泪盈眶。”“那么我祝福你,金雳,希望能够让你好过些,”精灵说:“但愿你能够从这场战争中生还,活着回来再度欣赏这美景。但不要将这秘密和你的同胞分享!从你的描述中,我可以感觉到这巧夺天工的奇观,已经不再需要斧凿去画蛇添足。或许这里的人们不愿大肆声张是正确的,一群忙碌的矮人带着锤子和凿子,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伤害。”“不,你不明白,”金雳说:“没有任何矮人会对这美景无动于衷,即使这里可以开采出钻石和黄金,都灵的子嗣也绝不会冒渎此处。难道你们会在春天的时候砍倒发芽的新木,只为了收集柴火吗?我们会好好地照顾这岩石的花园,绝不可能破坏它。我们会小心翼翼,一凿一凿地开挖,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将可以把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洞穴挖掘出来,让人们一睹这隐藏许久的美丽。啊,光明,勒苟拉斯!我们还会制造灯光,就如同凯萨督姆的灯光一样,我们可以用它来驱赶走远古以来就存在的黑暗,而当我们想要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轻易地让夜色重新降临。”“金雳,你把我说动了,”勒苟拉斯说:“我从来没听过你用这种口气说话,你几乎快让我后悔没有机会见到这美景。来!让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我们都能够从眼前的无数危机中生还,我们一起旅行,可以一起拜访法贡森林,而我会和你去参观圣盔谷的奇观!”“我本来不想这样绕路的,”金雳说:“不过,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回到这洞穴,分享它的美景,我就愿意忍耐法贡的景象。”“我答应你,”勒苟拉斯说:“可惜啊!我们现在都必须暂时把洞穴和森林抛开。你看!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边缘。甘道夫,距离艾辛格还有多远?”“直线距离大约四十五哩,”甘道夫说:“从深溪谷到渡口大约十五哩,从那边到艾辛格的大门大约三十哩。不过,我们今晚应该不需要整夜赶路。”“当我们到那边时,会看到什么呢?”金雳问:“你或许已经知道了,但我可猜不到。”“我自己也不太确定,”巫师回答:“我昨天日落之后曾经到过该处,但这段时间中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我想,即使你必须被迫离开爱加拉隆的闪耀洞穴,你应该也会觉得不虚此行的。”※※※最后,一行人终于穿过了森林,出现在道路的分岔口,往东是通往伊多拉斯,往北则是通往艾辛河渡口。当他们走出森林的蔽荫时,勒苟拉斯停下马,回头遗憾地看着森林,然后他突然间大叫一声。“有眼睛!”他说:“从树干之间有眼睛看着我们,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眼睛!”其它人也都吃惊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森林,勒苟拉斯则是准备再度策马进入森林。“不行,不要!”金雳大喊:“随便你要怎么样都行,先让我下马!我不想看什么眼睛!”“留下来,勒苟拉斯!”甘道夫说:“别走回森林里!时机还没到。”正当他们交谈的时候,有三个奇怪的身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和食人妖一样的高大,每个至少都有十二尺高,他们粗壮的身体看来跟正值壮年的树木一样坚韧,上面披着灰色和褐色的皮或是衣物;他们的四肢修长,有很多只手指,头发看来很坚硬,胡子则是像苔藓一样是灰绿色的。他们用严肃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但他们并非注视这些骑士,他们的目光抛向北方。突然间,他们将手凑到唇边,发出一连串如同号角般的清澈、悦耳的响声;接着,那呼唤有了回应,骑士们又转过头,看见同样的生物从草原上大步走来。他们从北方而来,走路的姿态如同苍鹭一样优雅,但速度可并不含糊,他们细长的双脚动起来比苍鹭的翅膀还要快。骑士们失声惊呼,有些甚至伸手握住了剑柄。“你们不需要动用武器,”甘道夫说:“这些只不过是牧人而已。他们不是敌人,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会管我们!”似乎的确是这样,因为当他说话的时候,这些高大的生物对他们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走进森林中就这么消失了。“牧人!”希优顿说:“他们的牲畜在哪里?甘道夫,这些到底是什么生物?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但我们可是一无所知哪!”“这些是树牧人,”甘道夫回答:“你已经很久没有聆听营火边的传说和故事了吧?你的国家里面有很多孩童,可以用比你更快速的反应找出答案来。国王啊,你刚刚看到的是树人──法贡森林的树人,那座森林在你们的语言中是树人林。难道你以为这个名字是乱取的吗?不,希优顿,那是有原因的,对他们来说,你们不过是历史的一瞬;从少年伊欧到老人希优顿这么长的时间,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刹那;你们皇室所有的丰功伟业,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国王沉默了片刻。“树人!”他最后终于说:“我想,传说中的事物让我大概理解了树木的神妙,我亲眼目睹的真是奇迹!数百年来,我们只是忙于照顾牲畜、耕种,兴建房屋、打造工具,或者是协助米那斯提力斯对抗邪恶,我们认为这就是人类的一生,就是整个世界运转的道理,我们对于边界之外的事物毫不关心。我们的歌谣中描述了这些生物,但我们却开始忘却这一切,只漫不经心的把它当作童谣来看待。现在,歌谣中的传说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示他们的力量。”“希优顿国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甘道夫说:“因为,此时受到威胁的不只是人类渺小的生命,也包括了这些传说中的生物。即使你浑然不觉,但你并非孤立无援。”“但我还是应该感到伤悲,”希优顿说:“因为,不管我们的战争多么顺利,总会有很多美丽、奇妙的事物,从此永远消失在中土大陆上,对吧?”“或许是的,”甘道夫说:“我们无法完全修复索伦的邪恶所造成的破坏,更不可能让它变得从未发生过。但这是我们注定的命运,我们还是继续原先选择的旅程吧!”众人开始踏上通往渡口的道路,勒苟拉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下,但是,当他们看着西方的洛汗隘口时,那里的天空依旧是红色的,让该处的云朵仿佛着火一般的鲜红;在这红光中有许多黑色翅膀的飞鸟,发出凄厉的哭嚎声,飞回岩石中的家园。“这些秃鹰在战场上,可是十分忙碌哪!”伊欧墨说。他们不疾不徐地继续往前骑,夜色扑天盖地落在眼前的平原上。月亮缓缓升起,在银色辉光中,丰饶的草原像是无际的大海一般上下起伏。当他们终于靠近渡口的时候,已经骑了将近四小时,长长的斜坡通往河流在平坦草原上和缓的滩头,众人从风中可以听见狼嚎的声音,一想到这里曾经有许多同胞战死,他们就觉得心情沉重。他们所走的道路蜿蜒伸向河边,在河的对岸又再度往上攀升。对岸有三道岩石铺设的阶梯,中间还有专门给马匹通过,经过河中沙洲的渡口。骑士们看着这渡口,觉得有些不寻常;此地原先是河水喧嚣流过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可以听见水花拍击岩石的声音,但现在一切都沉寂下来,河床几乎已经干了,只剩下灰色的沙洲和干枯的水生植物。“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伊欧墨说:“这条河到底生了什么病?萨鲁曼已经摧毁了很多美景,难道他连艾辛河都要破坏?”“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甘道夫说。希优顿说:“可惜啊!我们一定得经过这里,踏上无数骠骑惨遭秃鹰吞食的战场吗?”“我们只能走这里,”甘道夫说:“战死者的确让人怀念不已,但至少山中的恶狼不会吞食他们,这些狼吃的是他们的战友半兽人,这邪恶的关系就是彼此吞食啊。来吧!”他们走入了枯竭的河流,那些野狼也跟着销声匿迹。当狼群看见月光下的甘道夫和影疾浑身染着银光时,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恐惧。骑士们走到中央的沙洲上,对岸的阴影中,有许多眼睛依旧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你们看!”甘道夫说:“友军在这边留下了痕迹。”在沙洲的正中央堆起了一个坟堆,四周插着许多的长枪。“在附近阵亡的骠骑都被埋葬在此处,”甘道夫说。“愿他们安息!”伊欧墨说:“在他们的长枪锈蚀之后,愿他们的英灵继续镇守艾辛河渡口!”“吾友甘道夫,这也是你努力的成果吗?”希优顿说:“你在一夜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么多惊人的事情!”“当然,是靠着影疾和其它人的协助,”甘道夫回答:“我骑得很快,去到很远的地方。不过,在这座坟堆旁我倒是有话可以安慰你:的确有许多人战死在渡口,但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多。有许多人只是被敌军冲散,我派一部份去和鄂肯布兰德会合,另一部份则是在这边完成了这些工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往伊多拉斯进发了;除此之外,我还派了很多人回去镇守你的宫殿。我知道萨鲁曼派出了他的全部兵力来对付你,他的仆人放下手边所有的工作来攻击圣盔谷,这块大地上似乎所有的敌人都消失了,但是,我还是担心会有狼骑士或是盗匪趁隙攻击梅杜西。不过,我想现在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你的宫殿将会完好如初地欢迎你的归来。”“我看到它也会很高兴的!”希优顿说:“但是,我想,和它相处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于是,队伍告别了沙洲中的坟堆,越过河流,来到河的对岸,他们继续前进,离开让人哀伤的渡口。此时,狼嚎又再度响起。有一条古老的道路从艾辛格通往这渡口,一开始它随着这河流往东和往北偏移,最后则是直朝着艾辛格的大门而去,从那里开始,距离山谷的入口大约有十六哩左右的距离。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但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旁边的短草硬地上奔驰。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到了午夜的时候,已经距离渡口大约十五哩之远。由于国王已经累了,他们停了下来,结束今晚的工作。他们已经到了迷雾山脉的山脚,巫师之谷的侧臂延伸出来和他们会合,由于月亮已经西沉,光芒被山丘给遮挡,眼前的山谷中一片黑暗;但是,从那山谷中升起了一道夹杂着蒸气和浓烟的雾气,在月光的折射下,化成一道扭卷着银色和黑色的巨柱伸向天空。“甘道夫,你觉得那是什么?”亚拉冈问道:“外人可能会以为巫师谷起了大火呢。”“这些日子以来,那座山谷就是这样被烟雾环绕,”伊欧墨说:“但我之前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这些大多数是蒸气,黑烟只占极少部分。萨鲁曼多半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对付我们,或许他想要煮沸所有艾辛河的水,也因此河水才会枯竭。”甘道夫说:“或许吧,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他在干什么了,让我们把握机会先休息一下!”他们在艾辛河的河床旁边扎营,一度喧闹的河流如今沉默空旷。有些人把握时间睡了片刻,但到了凌晨,守夜的人一声大喊,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月亮已经消失了,只剩满天的星斗照耀大地,但地面上有些比夜色还要沉郁的形影在移动着,河流两边都是他们的影子,这些形体似乎正朝着北方而去。“留在原地!”甘道夫说:“不要拔剑!等等!他们会过去的!”一阵迷雾笼罩住众人,他们依旧看见天空上有几颗星斗无力地闪耀着,但四周都陷入了无法穿透的迷茫中,他们被困在快速移动的高大阴影之间。他们依稀可以听见一些声音,那是低语、嚎叫和无尽的叹息,大地为之颤抖。他们似乎呆坐了极长的一段时间,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最后,那黑暗和低语声还是过去了,消失在群山之间。在遥远南方的号角堡中,半夜人们突然间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彷佛有强风吹入谷中,地面不停的震动;所有人都极为害怕,没有人敢冒险出去察看。但是,到了早晨,他们一出门就看到了让人惊讶的景象,那些半兽人的尸体和森林一起消失了!在谷地开口的地方,草地受到严重的践踏,许多土壤都被翻了起来,仿佛有一位高大的放牧者,驱赶着一大群巨大的牛在原野上狂奔。在距离圣盔渠一哩远的地方被挖了一个大坑,上面用石头堆成了小山。人们相信半兽人的尸体被埋在该处,但之前躲进森林里面的半兽人是否也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那座小山从此之后被称作死亡丘,没有任何的人类胆敢涉足其上,该处也从此寸草不生。这些奇怪的树木再也没有出现于深溪谷中,他们在黑夜中出现,又连夜回到了法贡森林的黑暗深谷中,他们终于报了半兽人滥垦滥伐的深仇大恨。国王和随从们当夜无法再入睡,但他们再也没有看见任何奇异的景象,唯一的例外,是潺潺河水声似乎突然间清醒过来。他们在半夜听到水流冲上河床岩石的声音,然后,艾辛河恢复了旧观,再度成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流。到了黎明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东方泛着灰光,但他们看不见太阳升起的样子,空气中充满了雾气,眼前的大地充斥着烟雾,他们走在大道上,缓缓前进。道路又宽又广,经过相当良好的保养,迷雾中他们依稀可以看见捻苦路纳,巫师之谷的两侧斜坡慢慢升起。这是座三面环山的山谷,只有南方有一个出口,它曾经一度是个美丽、翠绿的地方,艾辛河穿越其中,在流入平原之前已经成了深而有力的河流;因为它沿路吸取了许多泉水和山中与水汇流而下的小溪,它的流域原先是座祥和、富饶的大地。现在一切都改观了,在艾辛格的墙下,依旧有数亩由萨鲁曼的奴隶所修剪的花园,但大部分的谷地都成了杂草和荆棘遍布的地方。荆棘四处生长,攀爬在灌木丛和河岸边,构成了小动物出没居住的洞穴。此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木生长,但是在杂草之间,尚可看见远古森林惨遭砍伐和烧毁的残桩断木。这是个让人感觉到哀伤的大地,只有河水撞击岩石的单调声响,烟雾和蒸气在云雾间飘移,也在谷地间乱窜。骑士们一言不发,许多人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这次的冒险将会有什么样恐怖的结局。在他们又继续骑了一段时间之后,原先的大路成了宽广的街道,地上铺满了巧匠精心安排的扁平大石,任何的接缝中都没有一丝一毫野草丛生的景象。道路两边的沟渠,有水不停地往外流,一个高大的石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石柱是黑色的,上面有块巨大的岩石,雕刻绘制着一只白掌,它的手指指向北方。众人知道不远处应该是艾辛格的大门了,他们觉得心情十分沉重,但雾气依旧笼罩着未知的前程。在山脉之间,巫师谷之中,有块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人们始终称之为艾辛格的地方。该处一部是天然的地势,但西方皇族在那边兴建了极为雄伟的建筑;萨鲁曼在那里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虚度这些时光。在萨鲁曼被许多人认为是巫师之长的全盛时期时,这里的安排是这样的:一道由巨大的岩石所组成的高墙从山边来回环绕着这里,唯一的开口是在南边墙上的巨大拱门。在这些黑色的岩石之间开凿出了一道很长的隧道,两边的开口都是由铁门所看守。这两道门都是巧匠竭尽心力的结果,因此,这两扇沉重的大门虽然固定在门枢上,但只要拉开门闩,任何人都可以用双手轻轻一推,无声无息地打开它。当来客穿越一道很长的隧道抵达对面时,他会看见一个广大的平原,一个像是浅底大碗的地形,对角的长度几乎有一哩左右。这里曾经一度长满了奇花异果,由两旁山脉中流下的泉水所灌溉,最后汇聚成一个小湖;但是,在萨鲁曼统治的后期,这里所有的绿意都被破坏殆尽。道路被铺上了黑硬的岩石,在原先生长着树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许多石柱,有些是大理石打造的,有些则是钢铁或青铜,之间都由沉重的锁练串在一起。这里有许多房屋和信道,全都藉由隧道和内墙相连,因此,这块圆形的空地,无论日夜都处在无数的窗户和门扉的监视之下。这里可以居住数以千计的居民:工人、仆役、奴隶和战士,以及大量的武器,狼群则被饲养和照顾在地底的洞穴中。地面也被挖得千疮百孔,隧道的开口都被岩石的圆顶所封闭,因此在夜间,艾辛格看起来像是一座不甘寂寞的墓园,大地常会无端震动。这些隧道直入地底,底下有许多蜿蜒曲折的信道和巨大洞穴,萨鲁曼在这边藏放着他的财宝、兵器库、仓库、铁匠和巨大的熔炉,钢铁的轮子在此处日夜不停地转动,铁锤永不止息地发出敲击声。到了夜间,这些隧道会冒出许多的蒸气,被底下的红光、蓝光或妖异的绿光所照亮。所有锁练所构成的道路都通往中央的一座高塔,那座雄伟的高塔是由远古的工匠所建造,整个艾辛格的围墙也都是他们的杰作。但是,这座高塔却不似人类的创造物,反而像是硬从地面拉扯出的骨架一般。它其实是一座孤立的岩峰,黑色的表面反射着光芒,四座巨大的多面体被强行融合在一起,到了顶端却又枝开叶散,尖端锐利得如同枪尖,边缘锋利得好似刀刃。在这些尖锐的岩石之间有一块平台,打磨光滑的地面上刻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站在上面的人可以从距离地面将近五百尺的高度俯瞰地面,这就是欧散克塔,萨鲁曼的要塞。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这个名称有两个意思:在精灵的语言中欧散克代表的是牙之山;但在骠骑国的古语中,欧散克代表的是狡诈之心。艾辛格是个易守难攻的壮伟之地,它一直以美丽的面貌迎接了许多个岁月,这里曾经居住过许多伟大的君王、刚铎的西方诸侯驻跸在此、智者从这里仰观天象;但萨鲁曼利用多年的时间将此地重新改造,在他那被欺瞒的心智中,觉得自己将此地改造得尽善尽美。这里有许多他舍弃了原先的睿智所换来的技术和科技,他原先一直以为都是他自己的创造,但实际上全都是来自魔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儿戏,只是萨鲁曼对巨大的邪黑塔、要塞巴拉多的模仿和抄袭,他抄袭了那里的兵器库、监狱和地牢,却恍然不觉。邪黑塔则是安坐着在东方,享受着对方的愚行,同时被难以估计的强大力量所护卫着,高枕无忧地面对这一切。这就是原先人们知道的萨鲁曼要塞在传说中的形貌,因为没有任何洛汗国的人们,曾经活着通过这扇门;或许只有极少数像是巧言这样的人物会悄悄地进入此地,却不敢和其它人分享这里的所见所闻。※※※甘道夫骑过白掌的高大石柱,同时,骑士们惊讶地发现石柱上的巨掌不再是白色的;上面仿佛沾着干掉的血迹,靠近一看,他们才发现它的指甲也变成红色的。甘道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雾中前进,众人迟疑地尾随在后面。他们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象不久前遭遇到洪水,地上一洼一洼的都是积水,所有的空洞中几乎都装满了水。不知来自何处的清水,则是从岩石的裂缝中涓涓淌下。最后,甘道夫终于停了下来,示意众人靠近。一行人这才看见甘道夫身前的雾气已经散开,苍白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刚过正午不久,他们来到了艾辛格的大门。但大门却被丢在地上,扭曲变形得惨不忍睹。四周散布着许多被打成碎片的瓦砾和碎石,有些还被刻意集中成数堆。高大的拱门依旧存在,整个隧道却被打成了露天的街道,两旁的岩壁上有着纵横交错的刻痕和凹洞,墙壁上的高塔则被捶打成赍粉。即使大海升起,扑向附近的山丘,恐怕也无法造成比眼前更大的损害。隧道之后的内墙积满了水,看起来像是一个冒泡的大锅一般,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残破的木头和箱子、桶子以及各种家具。断折的石柱只剩下顶端露出水面,底下的道路全都被水淹没了;看来距离很远的地方,则是原先壮伟的岩城。欧散克塔并没有受到暴风的破坏,依旧漆黑地耸立在水面上。国王和所有的部下全都一言不发地坐在马上,惊讶地明白萨鲁曼已经被推翻了。但他们想破头也猜不出来是怎么办到的。当众人转过头看着破烂不堪的拱门和饱经蹂躏的铁门时,突然注意到一堆瓦砾上躺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这两个生物穿着灰色的外衣,在瓦砾中几乎让人无法发现,他们四周有许多的锅碗瓢盆,可能刚刚才大吃大喝了一顿,现在正把握机会休息。一个人似乎睡着了,另一个则是双手交迭在后脑上,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靠着大石仰望天空,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希优顿和伊欧墨等人,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俩;在艾辛格的一片残破景象之中,这两人显得格格不入。但在国王开口前,那吐烟的小家伙就发现对方沉默地站在门口,他立刻坐了起来。这人看起来像是名年轻人,但身高却不及一般人的一半;他有一头褐色的卷发,但身上穿着的是和甘道夫及同伴们来到伊多拉斯时一样的灰色斗篷。他将手放在胸前,深深一鞠躬,接着,他似乎没注意到巫师和他的朋友们,转过头对伊欧墨和国王说起话来。“欢迎大人们来到艾辛格!”他说:“我们是这里的看门人,在下梅里雅达克,是沙拉达克之子;而我的同伴,啊,恐怕已经在休息了!”说到这里,他踢了那名同伴一脚,“他是皮瑞格林,图克家族的帕拉丁之子,我们的故乡在遥远的北方。萨鲁曼大人还在里面,不过,他目前正和巧言被困在里面,否则,我想他一定会前来欢迎诸位这么尊贵的客人!”“他一定会的!”甘道夫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萨鲁曼命你们在吃完大餐之后,分心替他看看门的呢?”“不,大人,他没想到这一点,”梅里神情凝重地回答:“他太忙碌了,我们的命令是来自接管艾辛格的树胡。他命令在下必须要用最适当的言词欢迎洛汗的国王,我已经尽力了。”“那你又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一起共患难的朋友?勒苟拉斯和我又怎么办?”金雳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大吼道:“你这个家伙,你这个毛毛脚,全身长毛、好吃懒做的家伙!你们害我们跑了多远知道吗?整整六百哩!从草原到森林,经历战斗和死亡,都只为了救你们!在我们做牛做马东奔西跑之后,你们竟然还在这边大吃大喝,而且还──抽烟!抽烟!你们这些坏蛋,烟草是哪里来的?天哪,我又高兴又生气,如果我不发泄一下,实在会受不了啊!”“金雳啊,你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勒苟拉斯笑着说:“不过,我比较想要知道他们的酒是哪里来的。”“你们追了这么久,有一样东西没找到,那就是更聪明的脑子,”皮聘张开一只眼说:“你们发现我们坐在胜利的战场上,在兵荒马乱之后的废墟中,竟然还问我们,怎么有资格好好休息!”“有资格休息?”金雳说:“我才不相信哪!”骑士们笑了。“毫无疑问的,这是好朋友会面的场景,”希优顿说:“甘道夫,原来这些就是你们失踪的朋友啊?今天可真是充满奇迹的一天。在我离开皇宫之后已经见识到了许多奇迹,但现在眼前竟然又出现了另一群传说中的人物。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半身人,我们之中有人称呼你们为哈比特兰?”“王上,请叫我们哈比人。”皮聘说。“哈比人?”希优顿说:“你们的语言好象改变了,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很恰当。哈比人!果然是耳闻不如一见啊。”梅里再度鞠躬,皮聘跳了起来,也跟着深深一鞠躬:“王上,您太客气了,我希望您是真心的,”他说:“我也遇到了另一个奇迹!自从我离家之后已经见识过了许多国度,但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过哈比人的事情。”“我族是许久以前离开北方的居民,”希优顿说:“但我不想骗你们,我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们只知道在很远的地方,越过许多山脉和河流,有一群矮小的生物居住在洞穴或是沙丘中。但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传说,因为据说他们游手好闲,躲避人类的目光,可以在一瞬间消失,而且他们还可以将嗓音伪装成飞鸟的啁啾声。不过,看来似乎并不只是这样。”“的确,王上,”梅里说。“就以眼前的景象来说,”希优顿说:“我就没听说过他们会从嘴里喷烟。”“这可不让人惊讶,”梅里回答:“因为这是一门我们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表演过的艺术了。在我们的纪年一零七零年时,是居住在长底的托伯。吹号者,第一次在他的花园中种植真正的烟草。至于老托伯是怎么发现这植物的……”甘道夫打岔道:“希优顿,你不知道你面对着什么样的危险,如果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耐心,这些哈比人就会在战场的废墟旁,和你讨论用餐的快乐、他们父亲、祖父、曾祖父或是九等亲的芝麻蒜皮小事。或许你应该利用其它时间,再来听听抽烟这档事的历史。梅里,树胡呢?”“我相信他应该是在北边吧,他想去喝点干净的水。大多数的树人都和他一起走了,他们还在那边忙碌地工作着。”梅里对着冒烟的湖泊挥舞着手,当众人转头看去时,他们听见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似乎山崩了一样,更远的地方则是传来轰轰,呼姆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吹响着胜利的号角。“没有人看守欧散克吗?”甘道夫说。“有这些水就够了,”梅里说:“不过,快枝和其它的树人其实还在警戒中,水里面的柱子其实不完全是萨鲁曼的杰作。我想,快枝就在那个阶梯附近的巨岩旁。”“没错,那边有个高大的灰色树人,”勒苟拉斯说:“他的手臂插在腰间,直挺挺地像是柱子般矗立在那里。”“已经过了中午了,”甘道夫说:“我们从一早就没有吃任何东西,不过,我希望能够尽快和树胡见面。他没有留话给我吗?还是这些锅碗瓢盆让你忘记了他说的话?”“他有留话,”梅里说:“我刚刚正准备要说,你们的一大堆问题打断了我的进度嘛!我正准备说,如果骠骑王和甘道夫愿意骑马到北方的墙边,他们会发现树胡就在那边,他会亲自招待两位。请容我补充一句,你们也可以在该处找到最上等的食物,那是由你们谦逊的仆人亲手挑选的。”他鞠躬说道。甘道夫笑了,“这样好多了!”他说:“好吧,希优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树胡吗?我们必须绕点路,幸好还不算远。当你见到树胡之后,你会知道更多的。因为树胡就是法贡,也是树人之中最年长的领袖,当你和他说话的时候,你会听见世间最古老的语言。”“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希优顿说:“再会了,哈比人!愿我们可以在我的宫殿中再会!那时,你们可以坐在我旁边,告诉我所有你们想说的东西:父祖辈或一切你记得起的小事都可以,我们也可以讨论老托伯和他的草药知识。再会了!”哈比人深深鞠躬。“这位洛汗国的国王还真好!”皮聘压低声音说:“他人真不错,很客气呢!”第二部 第九节 残骸和废墟甘道夫和国王一行人往东骑去,准备绕过艾辛格残破的城墙;但亚拉冈、金雳和勒苟拉斯则留了下来,他们让阿罗德和哈苏风在附近吃草,在哈比人身边坐了下来。“好呀,好呀!这场追猎终于已经结束了,我们好不容易会面了,却是在一个完全没想到的地方。”亚拉冈说。“既然伟大的人物们去讨论重要的事情,”勒苟拉斯说:“这些猎人或许可以从朋友身上知道那些谜团的真相。我们一路追踪你们留下的痕迹到森林里面去,但有许多事情让我们感到十分好奇。”“而我们也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你们呢,”梅里说:“老树人树胡告诉了我们一些东西,但总觉得意犹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