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震耳欲聋的一声驴叫,以及瞄准警卫的狠狠一脚,清清楚楚地证明:这些好心的优待,对方可毫不领情。’这儿,为了不再提到他,我还是把拉巴达什的故事讲完为好。他(或是它)被及时用船送回塔什班城,并在伟大的秋节被送进塔什神的神庙,于是重新变成了一个人。当然有四五千人亲眼目睹了他的这一变化,这件事就没法儿秘而不宣了。老蒂斯罗克去世了,拉巴达什便代替他做了蒂斯罗克,他变成了有史以来卡乐门最和平的蒂斯罗克。这是因为他不敢跑到离塔什班城十英里以外的地方;他就没法儿亲自参加战争,而他又不愿意让他手下的泰坎们在损害他权势的条件下从战争中获得声誉,因为蒂斯罗克们都是这样被推翻的。但尽管他的动机是自私自利的,却使卡乐门周围的小国家日子过得舒服多了。他自己的老百姓可从来没有忘记他曾经是一头驴子。在他统治期间,当着他的面,人们称他为”和平缔造者”,但在他死后以及在他背后,人们称他为”可笑的拉巴达什”,如果你在一本优秀的《卡乐门史》里(不妨到地方图书馆去找一下)查找他的事迹,你就会发现他是被列在”可笑的拉巴达什”那个条目下的。直到今天,在卡乐门的学校里,如果你做了什么异乎寻常地愚蠢的事情,你就很可能被称为”第二个拉巴达什”。在此期间,在安瓦德城里人人都十分高兴,拉巴达什已经遣送回去了,城里真正的赏心乐事便开始了。那是个盛大的宴会,当天晚上在城堡前的草坪上举行,张着几十盏灯,灯光同月光互相映辉。酒像水一样流淌。人们讲着故事,说着笑话,然后是一片寂静,国王的诗人带着两个提琴手走进人们围成的圈子中央。阿拉维斯和科奥原是准备忍受沉闷无聊的,因为他们懂得的诗篇不过是卡乐门的那种诗歌,而现在才知道诗歌是什么玩艺儿了。但提琴刚演奏开头的曲调,就仿佛有个火箭飞进了他们的头脑里,诗人唱着伟大的古老歌谣,关于漂亮的奥尔文的歌谣,关于他怎样和巨人皮尔作战,把巨人变成了石头(这就是皮尔峰的来历——一个生着两个脑袋的巨人),并且赢得莉尔恩小姐做他的新娘。歌谣唱完时,他们真希望诗人重新再唱一遍。布里虽然不会唱,却讲了扎林德雷之战的故事。露茜又讲了大衣柜以及她和国王爱德蒙、女王苏珊以及至尊王彼得最初进入纳尼亚的故事。除开阿拉维斯和科奥,他们大家都听她讲过好几遍了,但他们都想再听一遍。不久,国王伦恩说话了,他迟早总要说的:该是年轻人上床睡觉的时候了。”明天,科奥,”他补充道,”你要同我一起去视察所有的城堡,瞧瞧城堡的状况,判明它的一切力量和弱点:因为我离开人世的时候,城堡就属于你、由你来保卫了。”“但父王,那时科林就是国王了。”“不,孩子,”国王伦恩说道,”你是我的继承人。王冠要传给你的。”“但我不要王冠,”科奥说,”我倒宁可……”“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科奥,也不是我要不要的问题。这是法律所规定的。”“但如果我们是孪生兄弟,我们必定是同年的啊。”“不然,”国王哈哈笑着说道,”必定有一个先生出来的。你是科林的哥哥,比他早生足足三十分钟。你也比他好,让我们希望如此,尽管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优势。”他瞧着科林,眼睛里闪闪发亮。“但父王,你不能让你所喜欢的儿子做下一任国王吗?”“不能。国王是受法律制约的,因为规定他做国王的是法律。国王无权脱离王冠,正如哨兵无权脱离岗位一样。”“天啊,”科奥说,”我压根儿不要做国王。科林呀——我万分诚惶诚恐地感到抱歉,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出现,会把你从你的王国里排挤出去啊。”“乌拉!乌拉!,”科林说道,”我不用做国王了,我不用做国王了。我将永远做个王子。做王子最开心最好玩。”“科奥啊,你兄弟只知道玩儿,更正确的道理是,”国王伦恩说,”做一个国王,就是意味着在每次拼命的战斗中身先士卒,在每次亡命的退却中沉着殿后,国土上出现饥馑的时候(歉收的年头必定时常要闹饥荒的),倒要衣服穿得好一点,对着不够吃饱的饭食,也要比你国土上任何人笑得更响亮。”两个孩子到楼上去睡觉时,科奥又问科林,这事是否就这么定了,就毫无办法可想了。科林说:“如果你再提到这件事,我就——我就把你打倒在地。”故事结束时最好交代一下:从此以后,两兄弟之间就永远再也没有什么意见分歧了;但我担心这样讲是不确实的。事实上他们俩时常吵架打架,就像任何两个孩子一样,而他俩的打架(如果真的打起来了),结果总是科奥被打倒在地。他们俩长大成人时,都成了武士,虽然科奥在战斗中是更加凶猛的,然而,作为拳击手,科奥也好,北方各国里的任何英雄好汉也好,都不能同科林媲美。他便是如此这般获得了”霹雳拳击手科林”的美名的,便是如此这般压倒了暴风雨峰”堕落的熊”,建立了巨大功勋的。它原来确实是头会说人话的熊,后来却倒退到野熊的习性和习惯中去了。在山中积雪的一个冬日里,科林攀登暴风雨峰纳尼亚一侧,走到熊窝那儿,计时器也不带,挥拳猛击那熊三十三个回合。打到后来,那熊眼睛发黑,看也没法儿看了,是那熊又被改变过来了。阿拉维斯和科奥也吵了许多架(我担心甚至打过架哩),但他们总是又言归于好。好几年以后,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他们还是习惯于吵架又重新和好,所以他们干脆就结了婚,以求吵了又和好起来更加方便。国王伦恩去世后,他们便成了阿钦兰优秀的国王和王后;他俩所生的儿子伟大的拉姆,是阿钦兰历代国王中最著名的。布里和赫温都在纳尼亚幸福地活到了高龄,都结婚了,但它们并未结为夫妇。往往隔不了几个月,它们之中的一个或它们两个,总要小跑着经过关隘,来拜访它们的在安瓦德的老朋友.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m/严禁附件中包含其他网站的广告本文由派派txt小说论坛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m/严禁附件中包含其他网站的广告1、开错的门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当你爷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个故享非常重要,因为它告诉我们,我们自己的世界和纳尼亚王国之间所有的事情最初是如何发生的。那时,歇洛克·福尔摩斯仍住在贝克街,巴斯塔布尔一家还在路易斯罕大道上寻宝。那时,如果你是小男孩,你不得不天天戴上硬邦邦的伊顿领子,学校嘛,通常比现在的糟糕。不过,吃的比现在的好;要说糖果,我不想告诉你多么便宜,多么好吃,因为那只能使你白白地流口水。那时,伦较住着一个女孩,名叫波莉·普卢默。她家的房子和其他房子连成长长的一排。一天早晨,她在后花园里,看见一个男孩从隔壁花园爬上墙头,只露出一张脸。波莉感到很意外,因为,迄今为止.那幢房子除了老单身汉凯特利先生和老处女凯特利小姐这兄妹俩外,并没有住孩子。她好奇地抬起头,那陌生男孩的脸脏极了,就算他的手先在土里擦,然后大哭一场,再用泥手去擦脸,也不会这么脏。实际上,这差不多就是他刚刚干的事。“你好!”波莉说。“你好!”男孩回答,“你叫什么?”“波莉。”波莉说,“你呢?"“迪格雷。”男孩答道。“唉呀,这名字太好笑了 ! ”波莉说。“波莉好笑得多呢。”“就是好笑。”波莉又说。“就不好笑。”男孩反驳说。“不管怎样,我是洗脸的,”波莉说,“而你现在需要洗脸,尤其当你… …”她停住了。她本想说“当你号啕大哭以后”,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对极了,我刚哭过。”迪格雷把嗓门提高了许多.像一个悲哀过度的男孩不在乎谁知道他哭过一样。”你也会哭的,”他维续说,“要是你原来住在乡下,有匹小马,花园尽头还有条小河,然后却被弄到这么个糟糕透顶的窝里来住的话。”“伦敦不是糟糕透顶的窝。”波莉愤愤地说。但男孩太激动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口气。他接着说:“要是你爸爸远在印度,你不得不来跟姨妈和疯癫癫的舅舅住在一起,你怎么会高兴呢?)而这又是因为他们正在照看你的妈妈,而你的妈妈生病了,就要……就要死了。”他脸上做出想忍件不哭时的怪异表情。“对不起,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波莉低声下气地道歉。接着,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时也为了能使迪格雷转到愉快的话题上,她问:“凯特利先生直的疯了吗?”“要么疯了,”迪格雷回答,“要么就有什么秘密。他在楼顶上有间书房,蕾蒂姨妈叮嘱过,我决不能去。这让人觉得可疑。还有,他从不跟蕾蒂姨妈交谈,而每当他在进餐时想要对我说什么,她就要阻止。她会说,‘安德鲁,别去烦这孩子’,或者,‘我能肯定迪格雷不想知道那件事’,或者,‘迪格雷,你不想去外面花园里玩吗?’”“他想要说什么事情呢?”“我不知道。他从来不多说。哦,还有,有天夜里,就是昨夜,我经过阁楼楼梯下面去睡觉时(我不喜欢从那儿走过),我敢肯定听到了一声喊叫。”“他可能关了一个疯妻在那儿吧?"“我也这样想。”“要不然,他在造假币。”“或许以前他是个海盗,像《金银岛》开头的那人一样,老在躲避过去船上的同伙。”“真带劲儿!”波莉说,“我从来不知道你们那幢房子这么有趣。”“你可能觉得有趣,”迪格雷说,“但你要是住在里面,你就不会开心了。你总不愿意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安德鲁舅舅的脚步声穿过走廊,悄悄向你走来吧?而且他的眼睛那么令人讨厌。”,暑假刚开始,波莉和迪格雷就这样认识了 。他们几乎天天见面,那一年谁也没到海边去。那年夏天是好几年以来最潮湿、最阴冷的夏季之一,他们的探险便因此揭开了序幕,而他们也只能在室内活动,也就是说,是室内探险。点上一截蜡烛,在一幢大房子或一排房子里东寻西探,实在妙不可言。很早以前,波莉就发现,打开她家阁楼全储藏空的小门,就会看见贮水池后面有一块黑乎乎的地方.可以小心翼翼地钻进去。里面像一条长长的隧道,一边是砖墙,一边是斜屋项。屋项上的石板之间有缝隙,透出光线。隧道里没有地板.你必须从一根椽子到另一根橡子,椽子之间只有灰泥。要是踩在灰泥上,你就会掉入下面的房间。波莉曾将隧道那近水池的那片地方当作“走私者的山洞”。她把一些旧包装箱的散片和破厨房椅的座子一类东西搬上去,搭在椽子之间铺成地板。她还藏了一个钱箱,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宝贝,一本她正在写的小说,通常还有几只苹果。她常进去愉偷地喝上一瓶姜啤酒,废弃的酒瓶使那里看上去更像“走私者的山洞”了。迪格雷很套欢那个“山洞”(波莉是不会让他看见那本小说的) ,但他更想去探险。“唉呀,这条隧道有多长呢,我是说,它到你家房子的边上就为止了吗?”迪格雷问。“不,”波莉说,“墙并没有在屋顶那儿为止。我也不知道隧道有多长。”“那么,我们可以把整排房子都走通。”“是的。”,波莉说,“哎呀!"“怎么了?"“我们可以走到别人的房子里去嘛! "“是的,然后再被人当成夜盗抓起来!这可不好玩。”“别自作聪明,我刚才在想你家后面的那修房子。”“什么意思?”“唔,那是幢空房子。爸爸说,自从我们搬到这毕来,它就一直是空的。”“那我们该去侦察一番。”迪格雷说。从他说话的方式上,你还看不出他的内心要激动得多。当然,可能像你一样,他也在想,那幢房子为什么好长时间都是空的。他把可能的理由全想了一遍,波莉也在想。然而,谁也没提‘闹鬼”二字。两人都觉得,事情一旦说出口,不去就显得太软弱了。“我们现在就去呜?”迪格雷问。“是的。”波莉说。“如果你不愿意就不勉强。”“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波莉回答。“可我们怎么知道刚好到了隔壁一幢的房子里呢?”他们决定.先出去到储藏室,以两根椽子之间的距离为一步,这样走一遍,就知道要跨过多少根椽子才能走完一个房间。他们给波莉家两个阁楼间的通道留出稍多于四根椽子的距离,给女佣的卧室算上与储藏室一样多的椽子。加起来,便是那幢房子的总长度。走完两倍这段距离,就是迪格雷家房子的尽头。再往前,他们所走到的任何一扇门都会通向空房子的阁楼。“但我不认为那房子真是空的。”迪格雷说。“那你是怎么想的?"“我想,有人隐居在那儿,天黑以后才提着一盏昏暗的提灯进出。我们还可能发现一帮绝望的罪犯,并由此得到奖赏。要说一幢空了多年的房子毫无秘密,那就太蠢了。”“爸爸认为,里面一定是下水道。”波莉说。“咳!大人的想法总是没趣儿!”迪格雷说。因为他们是在白天的阁楼里,而不是在”走私者的山洞”里点若蜡烛谈话.空房子闹鬼的可能性便显得很小了。他们测出阁楼的长度后,便拿出铅笔来计算总长。起先,两人答案不一致,但即使得出同一结果,我也怀疑他们是否算对了。因为两人都急着上路,去开始他们伟大的探险事业。"“我们决不能弄出声音。”当他们从水池后面再次往隧道里钻时,波莉说。每人手里举了一根蜡烛(波莉在她的“山洞”里藏了很多)。黑暗而通风的隧道里积着厚厚的灰尘。他们踩着椽子悄然而行,偶尔互相耳语一句“到你家阁楼对面了”,或者“走到我家房子的中间了”。两人都没有跌倒过,蜡烛也没有熄灭过,最后,他们停住了,看见右面的砖墙上有扇小门。门的这一面既无门闩也无把手,显然,那门是做来让人进屋,而不是让人走出去的。但门上有个挂钩(像衣柜门上常见的那种),他们觉得完全能够打开。“我去开吗?”迪格雷问。“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波莉又搬出她的口头禅。两人都知道,他们正处在紧要关头,但谁也没有后退。迪格雷费了一番劲才把挂钩打开。门一开,突然射来的自然光使他们忍不住眨了眨眼。接着,他们非常惊奇地发现,面前不是一间废弃的阁楼,而是一个陈设完整的房间。但似乎又是空荡荡的,一派死寂。波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吹灭了蜡烛,像耗子一样悄悄地走进了那间奇怪的屋子。屋子的形状很像阁楼,但又装饰得像起居室。沿墙摆满了架子,架上放满了书籍。壁炉里燃着火,(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又冷又湿吧?)火炉前面,一把高背扶手椅背对他们两人放着。在波莉和椅子之间,占据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张堆着各种物什的大桌子——书、笔记薄、墨水瓶、钢笔、封蜡和一台显微镜。然而,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只红得发亮的木托盘,里面有几只戒指。这些戒指成对放着,一枚黄的和一枚绿的挨在一起隔了一点距离,又是一枚黄的和一枚绿的挨在一起。它们只不过像普通戒指那么大,但由于太亮了,谁也不会看不见。这些小戒指闪着你能想像的最共丽的光彩。如果波莉再小一点儿,她说不定会草一枚放进嘴里。房间里静峥的,你很快便能清楚地听见钟的嘀嗒声。可波莉又发现,毕面并非绝对寂静有一种微弱的嗡嗡声。假如那时已有吸尘器,波莉肯定会认为这是一台吸尘器在几间房子外或几层楼下工作发出的声音。但她听到的声音更柔和,更富音乐感,只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太好了,这儿没人。”波莉偏过头,用略高于耳语的声音对迪格雷说。“好什么?”迪格雷走过来,眨巴着眼睛,”根本不是空房子,我们最好在有人进来以前逃走。”他看上去脏极了,波莉也是。“你说那些是什么?”波莉指着彩色戒指问。“过来,快……”迪格留正想说下去,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火炉前的高背椅子突然移动了,像舞台的活动门里钻出一个哑剧中的小丑一样,安德鲁舅舅可怕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站的地方不是空房子,而是迪格雷家中那间禁止入内的书房!两个孩子意识到犯了严重的错误,都大张着口,”噢——噢——”地说不出话来。他们觉得早该感到自己走得不够远。安德鲁舅舅又高又瘦,一头灰发零乱不堪,刮得干干净净的长脸上长着尖削的鼻子和一双贼亮的眼睛。迪格雷大气也不敢出,囚为安德鲁舅舅看上去要比以往可怕一千倍。波莉起先还不太害怕,但很快就怕了,因为安德鲁舅舅一来便走到门口,关上门,并把门锁了起来。然后,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孩子们,一笑,眼出满口牙齿。"“这下可好,”他说,“我那傻瓜妹妹找不到你们了。”这哪里像大人应该做的事!波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和迪格雷开始向他们进来的小门退去。但安德鲁舅舅抢先冲到他们背后,将那扇门也关上了,然后站在门前。他搓着手,弄得指关节啪啪地响。他有长长的漂亮的白手指。“很高兴见到你们,”他说,“我正需要两个孩子呢。”“凯特利先生,”波莉说,“我要回家了,请你放我们出去,好吗?”“现在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我需要两个孩子。你看,我的伟大的实验只做了一半。以前,我用过一只豚鼠,还可以,但豚鼠没法儿跟你说话.而你也不能告诉它怎么回来。”“安德鲁舅舅,”迪格雷说,“现在是吃饭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找我们的。你必须放我们出去。”“必须?”安德每舅舅说。迪格雷和波莉相互看了一眼。两人不敢开口,但眼睛却在说,“这太可怕了,不是吗?”我们只好哄哄他。”“要是你放我们去吃饭,我们吃完就回来。”波莉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回来?”安德各舅舅狡猾地一笑,好像要改变注意了。“好吧,好吧,”他说,“如果真是非走不可,我想你们也该走了。我不指望像你们这么大的两个孩子会喜欢跟我这样一个老笨蛋说话。”他叹口气,继续道;“你们不明白,有时,我是多么孤独。可是,没关系,去吃饭吧。但在你们走之前,我一定要送你们一件礼物。我并不是每天都能在这间肮脏的旧书房里见到一个小姑娘的,尤其是,这么说吧,跟你一样吸引人的年轻姑娘。”波莉开始想,他可能并不疯。“你不喜欢戒指吗,亲爱的?’他问波莉。“你是说那些黄的绿的戒指吗,太可爱了!”波莉很高兴。“不是绿的,”安德鲁舅舅说,“我想我还不能把绿的给人。但我喜欢送你一枚包含若我一份爱心的黄戒指。过来试试吧。”波莉一点儿也不怕了,她完全相信这位老先生并没有疯,那些亮晶晶的戒指有种奇异的魔力,引诱她朝托盘走去。“啊,我知道了!”波莉说,”那种嗡嗡声在这儿变大了,好像就是这些戒指发出的。”“多么有趣的幻想,亲爱的。”安德鲁舅舅笑起来,那笑声听来非常自然.但迪格雷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急迫甚至贪婪的神色。“波莉,别做傻事,”他大叫,“不要碰戒指!”可是,一切都晚了,在他说话的同时,波莉的手已经伸出去,触到了其中一枚戒指。很快,没有闪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警告,波莉便消失了,屋子里只剩下迪格雷和他的安德鲁舅舅。2、迪格雷和他的舅舅即使在梦中.迪格雷也从未见过如此突然如此恐怖的事情,他尖叫了一声。安德鲁舅舅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别叫!”他在迪格雷的耳边悄悄说,“你知道,要是你母亲听到了,她可能会受惊的。”正如迪格雷后来说的,这种引人上钩的卑鄙手段实在使他感到厌恶。当然,他也没有再叫。“好吧,”安德鲁舅舅说,“也许你是控制不住才叫的。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消失是会吃惊的。昨天夜里,那只豚鼠的消失甚至把我也吓了一跳。”“就在那时,你叫了一声吗?”迪格雷说。“噢,你听见了。我希望你没有跟踪我吧,“没有,”迪格雷愤愤地说,”但波莉到底出了什么事?”“祝贺我吧,亲爱的孩子,”安德鲁搓着手说,“我的试验成功了。那小女孩已经走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把她怎么村了?"“送她到——啊——另一个地方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迪格雷问。安德鲁舅舅坐下说,“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你听说过老莱菲夫人吗,”“她不是姨婆或其他什么亲戚吗?”迪格雷说。“不完全是,”安德鲁舅舅说,“她是我的教母。那边墙上就是她。”迪格雷望过去,着见一幅褪色的头像:一位头戴无边有带女式帽的老太太。他想起,在乡下家中的一个旧抽屉里也见过她的一张头像。他曾经问过妈妈她是谁,但妈妈好像不大愿意谈这个话题。迪格雷想,虽然不能单凭那些旧照片来分辨美丑:但那张脸的确一点儿也不好看。“她有——她没什么错吧,安德鲁舅舅?”他问。“哦,”安德鲁舅舅抿嘴一笑,说道.“这要看你把什么当作错。人们都太心胸狭窄了。她到了晚年的确非常古怪,做事也很不谨镇。所以,他们把她关了起来。”“你是说,关在疯人院?”“啊不,不是,不是。”安德鲁舅舅吃惊地说.“根本不是那种地方,只是监禁起来。”“天哪!”迪格雷说,“她干了什么?"“唉,可怜的女人.”安德鲁舅舅说,“她太不谨慎,做了许多不一般的事。不必细说了。她一直待我很好。”“可是,这些事跟波莉有什么关系呢?我真希望你……”“别着急,我的孩子,还没到时候。”安德鲁舅舅说,“临死之前,莱菲夫人被放了出来。弥留之际,她只想让为数极少的几个人去看她,我是其中之一。你知道,她不喜欢无知的普通的人。我也不喜欢。而且,她和我兴趣相同。就在她去世的前几天,她让我去她家中,找到一张旧书桌上的一个秘密抽屉,将里面一个小盒子取出来交给她。刚拿起盒子,我的手指就感到刺痛,我明白,我正握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她把盒子交给我,并要我发誓,她一死,我就以某些仪式将盒子原封不动地烧掉。结果我没有听她的话。”“唉呀,你这人真糟糕。”迪格雷说。“糟糕?”安德鲁舅舅的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哦,我知道了,你是说,小男孩应该遵守诺言。确实如此,我相信,这是最正确、最高尚的道理,我很高兴你学会了这样做。然而你必须懂得,这些规矩,好,都可能不适合于渊博的学者、伟大的思想家和圣人。不适合,迪格雷。像我这样有神秘智慧的人不受普通规矩的约束,正如我们跟普通人的乐趣无缘一样。孩子,我们命定是高贵而孤独的。”他边说边叹气,看上去那么一本正经,那么高尚,那么神秘.以至有一秒钟,迪格雷真的以为他在高谈阔论美好的事情。但他想起波莉失踪以前从他脸上看到的丑恶神态,马上就明白了他那些大话的真实含义。“他的意思就是,”他对自己说,“可以不择手段地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当然,”安德鲁舅舅说,“我好长时间没敢打开盒子,我知道,里面可能装着非常危险的东西,因为我的教母太与众不同了。享实上,她是这个国家有神仙血统的最后几个凡人之一(据她讲,与她同时代的还有两位,一位是公爵夫人,一位是女魔法师。)其实,迪格雷,你正在跟也许是最后一个有过神仙教母的人谈话。啊,有些事留给你自己老了再回忆吧。”“我敢扫赌她是个鳌脚的神仙。”迪格雷想:接着高声说,“那么波莉呢?”“你总是唠唠叨叨的,”安德鲁舅舅说,“好像那件事有什么要紧似的。我的首要任务当然是研究盒子木身。那是个古老的盒子。那时,我就清楚,它不是希腊的、古埃及的、巴比伦的、赫梯注的或中国的,它的年代比那些民族还要久远。啊——我最终弄明白事实的那一天是多么了不起。这盒子是阿特兰蒂斯②的,出自消失了的岛国阿特兰蒂斯。这表明,这比欧洲出土的石器时代的文物要古老几百年;而且也不像那些文物粗糙原始。因为阿特兰蒂斯很早就是个伟大的城市,有宫殿、寺庙和学者。”-他停了一下,似乎等着迪格雷开口。但每过一分钟,迪格雷就更加讨厌他的安德鲁舅舅,所以,他沉默着。“同时,”安德鲁舅舅继续说,“我靠其他手段学到不少魔法常识(对一个孩子解说那性手段是不合适的)。这样,对盒子里装的东西我就有了一个合理的估计。通过各种试验,我缩小了范围。我不得不结识了一些极端古怪的人,做了一些很难受的试验,我的头发也就这样变白了。一个人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成为魔法师的。到后来,我的身体完全垮了,但我有了进步,最后,我真的懂了。”虽然根本不可能有人偷听.他还是斜着身子,几乎耳语一般地说:①由公元前十七世纪左右在小亚细亚及叙利亚建立的强大古国,后被亚述人征服。②传说中的岛屿.据说位于大西洋直布罗陀海映以西,后沉于海底。“阿特兰蒂斯盒子甲装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那时,我们的份界才混沌初开。””什么。”迪格雷问,他这下不由自主地有了兴趣。“只是土,”安德各舅舅说,“细腻、纯净、干燥的土。没什么好看的,你可能会说,辛苦一辈子就得到这些土,实在不值得。然而,当我看着这些士时(我尽量小心,不去碰它),我想,每一粒土都来自另一世界——我不是说另一星球,你知道,而是我们这个星球的一部分,你走得够远就能到达——但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大自然——另一个字宙——你即使在这个宇宙的空间不停地走下去也无法到达——是只能郑魔法才去得了的世界——啊!”说到这里,安德鲁舅舅把手关节弄得木柴似的劈啪作响。“我明白,”他继续道,”如果找到正确的方法,这些土就会把你带往它的世界。但正确方法却很难找。我以前的试验全失败了。我用豚鼠来做试验,有些死了,有些像小炸弹一样爆炸了……”“实在是太残酷了。”迪格雷说,因为他以前养过一只豚鼠。“你为什么总要打岔!”安德鲁舅舅说,“这些动物就是用来做试验的。我自己买的。我想想——说到哪儿了?啊对了,最后,我成功地做好了戒指:黄戒指。但现在,新的困难又来了。我敢肯定黄戒指可以将任何接触到它的动物送到另一世界。但如果我不能让它们回来向我汇报那边的情形,又有什么用呢?”“它们怎么办呢?”迪格雷说,“要是它们没法儿回来就会陷入困境!”“你总是从错误的角度看问题,”安德各舅匆不耐烦地说,“难道你不明白这是项伟大的试验吗?我把任何动物送入另一世界都是为了了解那儿是个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迪格雷从未见过谁像他的舅舅听到这个简单问题时那么惊讶,那么生气。“我?我呜?”他大声说,“这孩子一定是疯了!我这把年纪,这种身体,要是突然被抛到另一个世界,能经受得仕那种震动和危险吗,我这辈子还没听说过如此荒谬的事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想一想,另一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你可能会遇到任何事——任何事。”“我猜你一定把波莉送到那儿去了。”迪格雷说。他气得满脸缘红。他接着说,“就算你是我舅舅,我也要说,你简直像个胆小鬼,把一个女孩送到你自己都不敢去的地方。”“住嘴,先生!”安德色舅舅把手放在桌上.说道,“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你不会明白的。我是一位伟大的学者、魔法师和行家,正在做这项试验,当然需要试验品。天哪,接下来你会告诉我,应该在用豚鼠做试验以前得到它们的同意。没有牺牲是不可能获得大智慧的。但要我自己去却十分可笑,就像要求一个将军像普通士兵那样打仗,假如我被杀了,我毕生的大事怎么办呢?"“好了,别哆里哆嗦地训人了,”迪格雷说,“你准备让波莉回来吗?”“刚才你粗鲁地打断我时,我就要告诉你,”安德鲁舅舅说,“我最后终于找到了回来的办法。绿戒指能带你回来。”“但波莉没有绿戒指。”“没有。”安德香舅舅残忍地一笑。“这么说,她不能回来了,”迪格雷高声喊着,“这跟谋害没什么两样。”“她可以回来,”安德鲁舅舅说,”如果有人肯去找她,戴上一枚黄戒指,再带上两枚绿戒指,一枚给自己,一枚给她。”这时,迪格雷明白自己上了当,他大张着嘴,无声地旬若安德鲁舅舅。他的脸变得苍白。“我希望,”安德鲁舅舅用劲大声说遂,好像他是个大方而正派的舅舅,给过谁一笔可观的赏钱或者善意的忠告似的,“我希望,迪格雷,你不盲欢示弱。想到我们家没有人有足够的责任心和侠义精神去解救苦难中的女士,我就感到十分遗憾。”“住嘴吧!”迪格雷说,“要是你有点儿责任心和侠义精神,你自己就会去,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去的。好,我明白,我必须去,但你的确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想,这全是你一手策划的,计她糊里糊涂地消失了,然后,我就不得不跟若去。”“当然。”安德鲁舅舅奸笑着说。“好,我去。但有件事,我一定要说在前头。我过去不相信魔法,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是真的。那么,我想,那些古老的神话故事多多少少都是真的。你就是故事里写的那种那恶、残忍的魔法师。我还从来没有读过这样的人能逃脱惩罚的故事。我敢打赌,你也会有这一天的。那是报应。”迪格雷说了那么多,这番话才最切中要害。安德鲁舅舅吃了一惊。虽然他缺乏人性,但他脸上露出的恐惧神态几乎让人感到怜悯。可是,这种神色很快消失了,接着是响亮的笑声。他说“唉唉,对一个像你这样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么想是很自然的。老太太们讲的故事,对吗?我认为你不必为我担忧,迪格雷。为你的小朋友担忱不是更好吗?她走了好一阵了,要是那边有什么危险——迟去一秒钟都会遗憾的。”“你想得很周到,”迪格雷愤怒地说,“但我已经听烦了。我该怎么做,"“你实在该学学怎样控制你的脾气,我的孩子,”安德鲁舅软平静地说,”否则,你长大了,就会跟你的蕾蒂姨妈样一。好,现在听我的。’他站起身,截上一副手套,向装戒指的托盘走去。“它们只有在触到你的皮肤时才起作用,”他说,“像这样,戴上手套去拿,平安无事。如果你装一个在口袋里,会很安全的。可是,你一定要小心,不能无意中把手伸进口袋碰到它。一旦你接触到一枚黄戒指,你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当你到了那个世界,我想——当然这还没经过试验证明,但我想——一旦你触到一枚绿戒指,你就离开了那个世界——我想——又会回到这里来。看好,我把这两枚绿的放进你右边的口袋。记清楚绿戒指在哪个口袋。G 代表绿色,R 代表右边。你知道,G 和R恰好是绿色一词的头两个宁母。一个给你,另一个给那小女孩。现在,你给自己拿一枚黄戒指吧。如果我是你,就会把它套在手指上,这样不容易掉。”迪格雷正要去拿,又突然停住了。“唉呀,”他说,“妈妈怎么办呢?要是她问我到哪儿去了呢?”“早点儿走,早点儿回来。”安德鲁舅舅得意地说。“但你并不敢肯定我是否能问来。”安德鲁舅舅耸耸肩,走过去打开门,说:”那好,请便吧,下去吃饭。要是你乐意,就让那小女孩在那个世界里被野兽吃掉,或淹死,或饿死,或永远留在那儿吧。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也许,存喝茶以前,你最好去看看普卢默夫人,告诉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就因为你害怕戴上一枚戒指。”“老天在上,”迪格雷说,“我真希望有足够的力气来捶扁你的脑袋!”然后,他扣上外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戒指。他想,正如他后来常常想的,他从没有这么休面正派地做过其他任何事了。3、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安德鲁舅舅和他的书房立刻消失了。之后的一刹那,四周昏暗而迷茫。接着,迪格雷感到,头顶上射来一束柔和的绿光,下面一片漆黑。他似乎既未站在什么上面,也未坐在或躺在什么上面,四周空空如也。“我相信自己在水中。”迪格雷说,“要么在水下。”这使他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觉得在往上冲。突然,他的脑袋接触到空气,他发现自己钻了出来,在水潭边平坦的碧草地上趴着。站起来时,他注意到,自己不像从水里出来,既不是湿漉漉的,也没有呼吸急促。他的衣服完全是干的。他正站在树林中一个不足十尺宽的小水潭边。那些树密密地长在一起,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惟一的光线就是从树叶间渗漏下的绿光。然而,树林上面一定是烈日当空,因为那绿光既明亮又温暖。你可以想像,那是个最为安静的树林,没有鸟,没有虫,没有动物,也没有风。你甚至能感觉到树木在生长。除了他刚才钻出来的那个水潭外,树林里还有不少其他的水潭,极目所视,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你几乎可以感觉到树木用根部在喝水。林子里生机盎然。当迪格雷后来试着描述它时,他总是说:“那是个郁郁葱葱的地方,像葡萄干饼一样绿油油的。”最奇怪的是,还来不及东张西望,迪格雷便差不多忘了他是如何到那里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波莉、安德鲁舅舅,甚至他的妈妈。他丝毫不感到害怕,不激动也不好奇。要是有人问他:“你从哪儿来?”他很可能会说,“我一直在这儿。”就是这种感觉——尽管没发生什么事,你却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厌烦过。正如他很久以后说的:“那是个不会有什么事的地方。只是树木在不停地生长。”迪格雷久久地注视着那片树林,然后,他发现,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孩正躺在一棵树下,眼睛微微闭着,似睡非睡的模样。他看了很久,没说话。她却用梦呓般的心满意足的语调说话了。“我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她说。“我也这么想,”迪格雷说,“你在这儿很久了吗?”“是的,一直在这儿,”女孩说,“至少——我也不知道——很长时间了。”“我也是,一直在这儿。”迪格雷说。“不对,”她说,“我刚才明明见你从那个水潭里出来。”“我想我是从水潭里出来的,”迪格雷迷迷糊糊地说,“不过我忘了。”两人久久地沉默着。“唉呀,”女孩这才说,“我真想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有个想法——脑子里有幅图画——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像我们——住在另一个跟这儿很不相同的地方——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梦。”“我想,我也做过同样的梦。”迪格雷说,“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住在隔壁——好像在椽子之间爬行。我记得那女孩的脸很脏。”“弄反了吧?在我的梦里,男孩的脸才是脏的。”“我记不得男孩的脸了,”迪格雷说,接着补充道,“嗨!那是什么?”“哇!一只豚鼠。”女孩说。一只胖胖的豚鼠,正在草地里东嗅西闻。但豚鼠的腰间缠着一根纱带,身上绑着一枚闪光的黄戒指。“看!看!,”迪格雷大叫, “戒指!快看!你的手指上套了一枚,我也有。”那女孩终于有了兴趣,坐了起来。他们互相凝视着,试图回忆往事。几乎就在同时,她喊道“凯特利先生”,他喊道“安德鲁舅舅”,两人都明白了自己是谁,并开始回想事情的全部经过。艰难地谈了一阵后,他们完全清醒了。迪格雷述说了安德鲁舅舅如何像畜生一样冷酷无情。“我们现在怎么办?”波莉说,“带上豚鼠一块儿回去吗?”“不着急。”迪格雷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我觉得应该着急,”波莉说,“这地方太静,像——像梦境一样,你总觉得昏昏欲睡。一旦我们支撑不住,就会躺下来,永远永远地睡过去。”“这地方很不错。”迪格雷说。“是的,”波莉说,“但我们还是得回去。”她站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向豚鼠走去,可是,她又改变了主意。“留下这只豚鼠吧,”她说,“这里很快活,如果我们带它回去,你的安德鲁舅舅只会害它。”“我相信他会的,”迪格雷回答,“看看他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唉呀,我们怎么回去呢?”“我想,回到水潭里就行了。”他们走过去,并肩站在水潭边,看着平静的水面。倒映在水中的茂密的绿树使潭水显得非常深邃。“我们没有游泳衣。”波莉说。“不需要,傻瓜,”迪格雷说,“我们穿着衣服进去。你难道忘了我们上来时衣服都没湿吗?”“你会游泳吗?”“会一点儿,你呢?”“游得不太好。”“我认为我们不需要游泳,”迪格雷说,“我们需要往下沉,不是吗?”他们谁也不太想跳进水潭,但谁都没有说出口。他们手拉手,喊道“一、二、三,跳”便跳了进去。水花飞溅,他们自然闭上了双眼,但当他们睁开眼时,他们仍然手拉手地站在那片绿树林里,水只淹没到他们的踝部。显然,水潭只有几寸深。他们又蹚着水回到陆地上。“到底出什么错了?”波莉害怕地说,但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害怕,因为,在那片林子里,谁也不可能真正感到害怕,那儿太安详、太宁静了。“哦,我懂了!”迪格雷说,“当然不会成功了。我们还戴着黄戒指呢。它们是只管往外走的,你知道,绿色的才管回去。我们必须换戒指。你有口袋吗?好,把黄戒指放在左边口袋里。我有两枚绿戒指,给你一个。”他们戴上了绿戒指,又回到潭边。还没有再跳,迪格雷就“噢——噢——啊!”地喊了起来。“怎么了?”波莉说。“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迪格雷说,“其他那些水潭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如果我们跳进这个水潭就可以回去,那么,跳进别的水潭不就可以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吗?想想,每个水潭底下都可能有一个世界!”“但我认为我们已经到了你的安德鲁舅舅所说的‘另外的世界’或者‘另外的地方’,或其他什么名称。你是说……”“唉,讨厌的安德鲁舅舅,”迪格雷打断她,“我不相信他什么都知道。他绝对不敢到这儿来。他只说了一个‘另外的世界’,也许还有好多呢!”“你是说,这片树林可能只是其中之一?”“不,我认为这片树林并不是一个世界。我想,它只是一个过渡的中间地带。”波莉迷惑不解。“你难道不明白?”迪格雷说,“那么听我讲。想想家里那些石板下的隧道吧。它不是任何房子的一个房间,也就是说,它不是真正属于哪幢房子的某个部分。但只要你进去了,就可以沿着隧道,走进那一排房子中的任何一幢。这片林子不也一样吗?——一个不属于任何世界的地方,但只要找对了,你就可以到达所有的世界。”“那,即使你能……”波莉刚开了头,迪格雷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下说:“当然,这样一切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他说,“为什么这里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原因就在于此。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就像在家里,人们在房子里谈话、做事、吃饭,但在中间地带、墙后面、天花板上、地板底下,或者在我们的隧道里,什么事也没有。但如果你走出隧道,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一幢房子里。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随便到哪里去!我们不需要跳回我们来的那个水潭。至少现在不。”“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波莉像说梦话似的喃喃自语,“太美妙了。”“来,”迪格雷说,“我们该跳哪个水潭?”“喂,”波莉说,“要搞清楚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原来的水潭回去,否则我不会再去跳别的水潭。我们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能够回去呢。”“好吧,”迪格雷说,“玩也没玩就让安德鲁舅舅逮住,再把戒指拿走,多没劲儿。”“我们可不可以跳回原来的水潭,但只走一半,”波莉说,“看看绿戒指能否带我们回去。如果可以,我们在到达凯特利先生的书房以前就换戒指,再回这里。”“这样行吗?”“嗯,来时只花了一会儿时间,我想回去也是很快的。”迪格雷对此很有意见,但他只好同意了,因为不弄清是否可以回去,波莉便拒绝到任何新世界里去探险。在危险面前(比如,面对坏人),波莉和他一样勇敢,但她对探索闻所未闻的新事物并不很感兴趣。由于迪格雷是那种想了解一切的人,长大以后,他成了这个系列故事另外几本书里有名的柯克教授。经过一番争执,他们都同意戴上绿戒指(“绿色是安全色,”迪格雷说,“这样,你怎么都能记住哪枚戒指派什么用场。”),手拉手地跳下去。但是,在快到安德鲁舅舅的书房、即将回到自己的世界日寸,波莉将喊一声“换”,他们就脱掉绿戒指,戴上黄的。迪格雷想要喊这一声“换”,但波莉不同意。他们戴上绿戒指,拉起手,再一次喊“一、二、三,跳”。这次成功了。很难告诉你到底是什么感觉,因为一切都变幻得太快。起初,夜空中游移着明亮的灯光:迪格雷总认为是星星,甚至发誓,他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见了木星,连它的卫星也看得一清二楚。接着,周围很快出现了一排一排的屋顶和烟囱的管帽,他们看见圣保罗大教堂,知道已经到了伦敦,而且,能够穿透墙壁,看见房子里面。他们看见安德鲁舅舅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越变越清晰、越变越固定,似乎将逐渐聚为视线的中心。就在安德鲁舅舅的身影即将变得完全清晰的时候,波莉喊了一声“换”;他们一换戒指,我们这个世界便像梦一样淡去了,他们头上的绿光越来越强,最后,他们又钻出水潭,趴在岸边。那片树林仍一如既往地青翠、明亮和安静。事情的全部过程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看,”迪格雷说,“很顺利,现在该探险了。随便挑个水潭。来,我们选那个。”“站住!”波莉说,“我们不在这个水潭边上做标记吗?”他们面面相觑。当意识到迪格雷刚才差点儿就要做的事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时,两人脸都吓白了。因为林子里有很多水潭,外表十分相似,树木也没有区别,一旦他们离开了通向我们这个世界的水潭而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能重新找到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迪格雷颤着手打开了铅笔刀,在水潭边割下一块长长的草皮。泥土(有清香味)呈深暗的红褐色,在绿色的草中十分显眼。“幸亏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想到了。”波莉说。“行了,别老吹牛,”迪格雷说,“来吧,我想看看别的水潭里有什么。”波莉回答得尖刻,迪格雷又回敬了几句难听的话。争吵持续了好几分钟,但如果写下来就很枯燥。让我们跳过这一段吧。接着,他们戴上黄戒指,手拉手紧张地站在水潭边上,心怦怦地跳着,再次喊道:“一、二、三,跳!”水花飞溅!又失败了。这个水潭好像只是一个小水坑。他们没能到达新的世界;那天早晨,已是第二次湿了脚,腿上也溅了水(假设是早晨吧: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里似乎没有时间的变化)。“真烦人!”迪格雷大声说,“哪儿出毛病了?我们戴了黄戒指。他说过,黄的管到外面去。”其实,安德鲁舅舅对世界之间的树林毫不知哓,对戒指的认识也是错的。黄戒指不是“离去”的戒指,绿戒指也不是“回返”的戒指,至少,不是他理解的那种意思。两种戒指都是用取自这片树林的材料制成的。黄戒指的材料有一种“向心力”,能将你带往树林,是材料本身回归本土,回归那片中间地带。但绿戒指的材料有种“离心力”,想脱离本土,故能带你离开树林。你看,安德鲁舅舅连自己干的事情都没有真正弄懂,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这样。当然,迪格雷也没有完全认识到真相,或者,到后来才明白。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戴上绿戒指,再跳进去试试,看看结果如何。“你愿意我也愿意。”波莉说。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相信,无论哪种戒指都不会在新的水潭里起作用,最多再溅起一阵水花,没什么可怕的。不管怎样,他们戴上绿戒指,又手拉手地站到水边。这一次,他们显得兴高采烈,全不像第一次那么严肃。“一、二、三,跳!”迪格雷说完,他们就跳了下去。4、 钟与锤这下,魔法毫无疑问地起作用了。他们裁了下去.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一团说不清是什么的模糊和旋转的形象,眼前越来越亮,突然,他们感到自己站在坚实的东西上。一会儿,他们便能看见周围的事物,可以向四下里观望了,“多么奇怪的地方! ”迪格雷说。“我不喜欢。”波莉颇抖了一下。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光线,既不像日光,也不像电灯、煤油灯、蜡烛或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光。那是一种近似红色的惨淡的光,丝毫不让人感到愉快。光线凝固着,没有闪动。他们正站在一个平地上,四面八方都耸立着建筑物。上面没有屋顶,显然是一个院落。天空极为暗淡―——一种近乎黑色的蓝。你看到这样的天空,准会想,这里是不是没有任何光线。”这儿的天气直怪,”迪格雷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赶上了一场暴风雨或者日食。”"“我不喜欢。”波莉说。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悄声说话。虽然跳水以后没有理由再拉着手,他们还是没有松开。院子四周的围墙非常高,上面有许多大窗子,窗子上没有玻璃,里面一团漆黑。稍往下,有一些巨大的拱门,像铁路隧道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天气相当寒冷。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像是红色的石头筑成的,但这可能是那种奇怪的光照射的结果。院中,用来铺地的许多石板都裂了缝。石板与石板之问排列得参差个齐,棱角磨掉了,其中一个拱门让碎石镇了一半。两个孩子不停地转身,观察院子四周,因为他们害怕有人或什么东西,趁他们背过身时从窗户里窥视他们。“你认为这儿有人住吗,”迪格雷终于开口了,但仍然悄悄的。“没有。”波莉说,“这是一个废墟。自从我们来了以后,还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呢。”“那我们站好来听一会儿。”迪格雷建议。他们站好细听,但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跳动声。这里至少和世界之间的树林一样宁静。然而,却是另一种宁静。那片树林宁静、青翠、温暖,充满生机,你几乎可以听见树木在生长。这里却是一种冷而空的死寂,你无法想像,这里会有生命在生长。‘我们回家吧。”波莉说。”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呢,”迪格雷说,“既然来了,就要到处走走。”“我敢肯定,这儿不好玩。”“要是你来了都不敢看,那么,找一枚有魔法的戒指把你带到‘另外的世界’有什么意义呢?”“谁说不敢了,”波莉说着.甩开了迪格雷的手。“我刚才只是想.你对探索这个地方不太热心。”“随便你去哪儿,我都去。”我们想离开的时候就能离开。”迪格雷说,“取下绿戒指,放进右边的口袋里。只需要记住,左边是黄的,右边是绿的。你可以把手放在离口袋比较近的地方,但不要伸进去,否则,你一碰到黄戒指就会消失。”安排好后,他们悄悄地朝通向建筑内部的一个巨大拱门走去。当他们站在门槛上朝里看时,发现早面并非他们原先所想的那么黑,能看见一个幽暗的空荡荡的大厅.大厅的远端有一排拱门柱,空隙露出更多那种疲惫的光线。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怕地上有洞或其他东西将他们绊倒。当他们走过去,穿过柱子之间的拱门时,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个更大的院子里。“好像不太安全。”波莉说,她指着一面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向院中的凸出的墙。有一处地方缺了一根柱子,柱顶原来所在的部位只留下一点儿残迹,豪无支撑地悬在空中。那地方显然已荒芜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既然能保留到今天,我想一定还会保留得更长。”迪格雷说,‘但我们必须保持安静。你知道,声音有时会使东西塌下来― 就像阿尔卑斯山的雪崩一样。”他们继续朝前走,出了院子,又进了另一个门。登上一大段台阶,穿过一个接一个的大房间,直到被那地方的规模之大弄得头晕目眩。他们不时地想,可能就要走到户外,可以看看这个巨大的宫殿之外是什么样的田野了,但是每次都只是走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地方有人居住时一定是一派宏伟壮丽的景象。其中的一个院子里曾经有一眼喷泉。一个巨大的石兽张着翅,咧着嘴,巍然屹立;在它的口中,还能看见曾用来喷水的管道的残迹。它的下面有一个接水的石盐,但已经干涸得像白骨一般了。在其他地方,有一种攀援植物的枯藤,这些藤曾经缠绕在柱子上并促使一些柱子坍塌。但这种植物很久以前就死了。没有蚂蚁、蜘蛛,也没有其他废墟中常见的小生物。破碎的石板间茸出干燥的泥土,没有草,也没有青苔。四周的景物千篇一律,显得十分阴森可怖。迪格雷正想着,他们不如戴上黄戒指,回到中间地带那片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绿树林中去;这时,他们来到两扇巨大的门前,门是用一种像金了的金属做的,其中一扇半开着。他们很自然地朝里一望,两人都深吸一口气,退了回来,终于找到值得看的地方了。刚开始的那会儿,他们以为屋子里尽是人―——好几百人,全都一动不动地坐着。你可以猜到,波莉和迪格雷也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但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看见的可能不是真人。没有动静,也听不见呼吸。可能是蜡像,他们见过的最好的蜡像。这一次,波莉一马当先,屋子里有些东西对她的吸引超过了对迪格雷的吸引。所有的那些塑像全都衣着华丽。如果你对服装感兴趣,会忍不住走近去着。经过了那么多空荡荡、灰扑扑的房间后,这间屋里服饰的光泽,虽说不上十分赏心悦目,但无论如何,都将屋子映衬得多姿多彩。而且,这里有更多的窗户,要明亮得多。我很难描绘他们的服装。那些塑像全部长袍加身,头戴王冠。绯红、银灰、深紫和鲜绿色的长袍上绣着图案、花卉和怪兽。大得惊人、亮得耀眼的珍稀宝石从他们的王冠和项链上进射出夺目的光彩,全身每一处有装饰的地方都闪耀着珠光宝气。“为什么这些衣服这么久没有腐烂?”波莉问。“魔法。”迪格雷悄声说,“你感觉不到吗?我敢打赌,整个这间房子都中了魔法。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那些衣服随便哪件都值几百英镑吧?”波莉说。但迪格雷更感兴娜的,是那一张张很有看头的面孔。那些人坐在屋子四周的石椅上,地板中间空出一片,可以走过去,依次观看那些脸。“我觉得这些人很好看。”迪格雷说。波莉点点头。他们者见的所有面孔都很可爱。男男女女都显得聪明而善良,而且,似乎是一个漂亮、英俊的种族的后代。但当孩子们朝屋子中间走了几步后,他们看见的面孔便有些异样。这些面孔十分严肃,使你觉得,如果你遇到有这种而孔的活生生的人,便不得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又走了几步,眼前的面孔看去非常强悍、自豪、得惫,却十分冷酷,是他们不喜欢的那一种。越往前走,面孔越显得冷酷。再往前.那些面孔依然冷酷,但得意的痕迹消失了,甚至显得沮丧绝望:好像有一那种面孔的人做过可怕的事,有过可怕的经历似的。最后一尊塑像也是最有趣的一一个衣着更加富丽的高女人(屋子里每一尊塑像都比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高),脸上露出的残忍和骄傲表情使人窒息。多年以后,迪格雷老了,还说这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不过我们得公平地补充说,波莉总是认为,她从那个女人身上着不出特别美丽的地方。我说的这个女人是最后一个,在她的身后,放着无数把空椅子,似乎这间屋子原来准备容纳更多的塑像。“我多希望我们知道这里面的故事。”迪格雷说,“我们回头看看中间那个像桌子一样的东西吧。”屋子的中间不是一张真正的桌子,而是一个四尺高的方形柱,上面降起一个金色的小拱门,门上悬梓着一只金色的小钟,钟的旁边放着一把用来敲钟的金色小锤。“我想… … 我想… … 我想… … ”迪格雷说。“这儿好像写着什么。”波莉弯下腰,看着柱子的侧面。‘天哪,就在这儿”迪格雷说,“可是,我们读不懂的。”“读不性?我看不一定。” 波莉说。两人认真地看着,你可能猜得到,刻在石头上的是一种奇怪的字母。但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他们看的时候,字母的形状并未改变,他们却发现自己能够读懂了。要是迪格雷记得几分钟前他说过,这间屋子里有魔法,他就早该想到魔法开始起作用了,但他的心中除了好奇以外,什么也想不到。他越来越急于知道柱子上写了什么。很快,内人都读懂了。上面是这样写的,至少大意如此,虽然原诗读起来更好:选择吧.喜欢冒险的陌生人,敲响钟,等候危险的来临,或者,呆呆地想,这会有什么后果,直到你想得发疯。“当然不,”波莉说,“我们不想要任何危险。”“你难道不明白这是没用的吗?”迪格雷说,“我们现在摆脱不了啦。我们将一直想下去,敲了钟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愿意被这种想法纠缠得疯疯巅巅地回家。不愿意!”,“别那么傻,”波莉说,”好像谁愿意疯疯巅巅地想下去似的。发不发生什么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认为,到这里来的任何一个人都必然会不停地想,直到变得半痴半傻。你看,这就是魔法,我感到它已经对我起作用了。”“我感觉不出。”波莉愤愤地说,“我不相信你真有感觉,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你就知道这些,”迪格雷说,“因为你是个女孩。女孩什么都不想知道,老是唠唠叨叨,说某某人和某某人订婚了,等等。”“你说这话的时候就跟你舅舅一模一样。”波莉说。“为什么你就不能谈正题?”迪格雷说,“我们现在谈的是。”“多像一个男子汉啊!”波莉用大人的口气说道;接着,又用自己的语调匆匆补了一句,“不要说我就像个女人,那样你就是一只讨厌的学舌鹅鹉。”“我做梦也没想过把你这样的孩子叫做女人。”迪格雷傲慢地说。“噢,我是个孩子,是吗?”波莉这下真火了,“好,你再也不需要带上个孩了来打扰你。我走了。我看够了这个地方,也看够了你―——你这个讨厌的、顽固的、自以为是的蠢猪!”迪格雷看见波莉的手伸向口袋,要去抓那枚黄戒指,便用一种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难听声音喊道“住手!”我不能为迪格雷下面的行为开脱,最多只能说,他后来感到抱嗽(许多人都会这样)。在波莉的手摸到口袋以前,他扼住了她的手腕,俯过身去,用背抵住她的胸膛,然后用另一只手的肘部挡开她另一条手臂。他斜着身,拾起小锤,轻快地在钟上敲了一下。然后,他放开她,两人都跌倒在地,喘着气,狠狠地盯着对方。波莉开始哭了,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他重重地扭伤了她的手腕,而是因为极大的愤怒。但很快,他们就把争吵抛到了九霄云外,有别的事情需要动脑筋了。钟刚刚敲晌的时候,就发出一种音调,不太响亮,但你可以想像,声音很甜美。这种音调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继续鸣响,而且越来越响,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音调就比刚开始时响亮一倍。声音迅速增长到如果孩子们想说话(但他们当时并未想到说话一一他们只是张口结舌地站着),互相之间也无法听见的程度。顷刻间,声音响得即使他们大声喊叫也听不见了。连绵不断的甜美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增大,虽然甜美之中透出一丝恐怖的气氛。渐渐地,整个房间的空气也随着那种声音颇动起来,直到两人觉得脚下的石头地板在颤抖。最后,另一种模糊的、灾难性的声音掺合了进来,起初像远方火车的吼叫,接着,又像树木倒下的声音。他们听见似乎有什么重东西在往下倒。突然,一阵晃动几乎将他们抛了出去。随着轰隆隆的冲击声,房间一头大约四分之的屋顶塌了下来,大块大块的砖石落在他们周围,墙壁开始摇晃。钟声停止后,灰尘消散,一切又归于宁静。不知道是魔法使屋顶塌了下来,还是响亮的钟声恰好使墙壁无法忍受而崩塌。“这下好了!我想你现在满意了。”波莉喘着气说。“这么说,一切都结束了。”迪格雷说。两人都这样想;然而,他们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5、 灭绝咒虽然钟声停止了,但钟仍然颤抖着;两个孩子隔普挂钟的柱子面面相觑。忽然,从还没有毁坏的屋子一角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他们立即转身看去。所有穿长袍的塑像中最远的那个,即迪格雷认为非常美丽的女人,正从椅子上站起来。当她站起来后,他们意识到,她比他们原来想像的还要高。而且,从她的王冠、长袍、眼神和嘴唇的线条上,你马上便能看出,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王。她环视屋子当中毁坏的场面,也看见了孩子们,但你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判断她是否感到惊讶。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是谁唤醒了我,是谁破了魔咒,”她问。“我想,肯定是我。”迪格雷说。“你?”女王说着,把手搭在迪格雷肩上——那是一只白皙而漂亮的手,但迪格雷却感到铁钳般的沉重。“你?你只是个孩子,一个普通孩子。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的血管里连一滴皇家或贵族的血也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怎么敢走进这间屋子?"“我们是靠魔法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波莉说,她认为应该抓住时机,让那女王像注意迪格雷一样地注意她。“真的吗?”女王说,眼睛仍然看若迪格雷,瞟都不瞟波莉一眼。“是的。”他说。女王一只手托起迪格雷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迪格雷想用目光反抗她,但很快就不得不俯下眼皮,她眼中的某种东西制服了他。她将迪格雷认真地研究了一分多钟,然后,松开他的下巴,说:“你不是魔法师,你脸上没有标记。你一定只是魔法师的仆人。你是靠别人的魔法到这儿来的。”“是我的安德鲁舅舅。”迪格雷说。这时,不是从屋子里面,而是从身旁极近的地方,传来轰降隆继而是劈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是砖石坍塌的咣啷声,地板晃动起来。“灾祸来了,”女王说,“整个宫殿就要塌掉。如果我们不在几分钟内出去,就会被埋在废墟里。”她说得平平静静,好像只是在谈论一天的时辰。“来。”她说着,向两个孩子各伸出一只手。波莉讨厌这个女王并且仍在生气,如果可能的话,她决不会让她抓住自己的手。女王虽然说话时显得不慌不忙,但行动却像思维一样敏捷。波莉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左于就被一只长得多、有力得多的大手抓住了,她根本无法挣脱。“这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波莉想,“她太有劲了,稍稍一打就会把我的手臂弄断。现在,她拉住我的左手,我摸不到黄戒指了。要是我把右手伸到左边口袋里,就可以在她问我干什么之前摸到戒指。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戒指的事。我真希望迪格雷能守口如瓶,也希望能亲口叮嘱他一句。”女王带领他们出了塑像厅,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又接二连三地穿过许多大厅、台阶和院子。他们不断地听见那座大宫殿里传来坍塌的声音。有一次,他们刚刚走过,一个巨大的拱门就轰降隆地塌了下来。女王健步疾走——孩子们不得不小跑若才能跟上——而她也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迪格雷想,“她真是勇敢得出奇,又强壮,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王!要是能让她讲讲这儿的故事该多好!”她边走边告诉他们“那道门里是地牢”,“那条路通向中心行刑室”,或者“这是以前的宴会斤,我的曾祖父在这里宴请过七百贵族,在他们吃饱喝足之前就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想造反”。最后,他们走进一间比先前见到的所有房间都更大更高的厅堂,从它的规模和尽头那些大型的门洞来看,迪格雷认为他们到了主要的入口处。这次,他猜对了。门呈乌黑色,要么是用乌木,要么是用一种我们这个世界找不到的黑色金属做的。门上牢牢地拴着许多大门闩,大多数都高不可及,重不可举。他感到纳闷的是他们如何出去。女工放开他,举起手臂,尽量往上挺直,然后,她说了几句他们听不懂的话(但听起来很恐怖),朝门做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那些高而重的门像丝织品一样震颤了一秒钟便塌了卜来,彻彻底底地毁坏了,门槛七只剩下一堆灰。“嘘!”迪格雷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你的魔法师主人,你的舅舅,有我这种力量吗?”女王又紧紧地抓住了迪格雷的手。“不过我以后会知道的。记住你们今天看见的事。对物如此,对挡住我去路的人也是如此。”光从敞开的门洞里射了进来。在这个国家里,他们还从未见过比这更充足的光线。女王带着他们穿过门口,当他们发现自己兰身户外时并没有感到惊奇。他们站在一个高高的台地上,俯瞰着脚下宽广的景致。往下看,只见一轮比我们的太阳大得多的红太阳在地平线附近,迪格雷立刻就觉得那轮太阳比我们的太阳老:这幕年的太阳已经厌倦于俯视下面的世界。太阳的左上方,有一颗大而亮的星星。黑暗的天空中,残阳和孤星组成了一幅阴郁的画面。地上,有一个不管从哪个方向极目远眺都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的城市。城市里不见活动着的人和物。所有的庙宇、楼塔、宫殿、金字塔和桥在衰弱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悲哀的影子。城里曾经有一条河,但河床早已干涸,只刹下一条宽宽的灰色土沟。“好好看,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女王说,“这就是恰恩,伟大的城市,王中王之都,是这个世界,也许是所有世界的奇迹。孩子.你的舅舅是否统治着跟恰恩一样伟大的城市?””没有。”迪格雷说。他想解释安德鲁舅舅并没有统治任何城市。但女王接着说:“现在很安静。但是当空中充斥着恰恩的各种声音那会儿,我曾站在这里。脚步声、车轮声、鞭子的抽打声和奴隶的呻吟,还有马车的轰响以及寺庙里献祭的鼓声。当战斗开始,每条街道上杀声四起,恰恩河水被鲜血染红的时候,我也曾站在这儿(但那时一切都快完了)。”停了一下,她又说,“一个女人顷刻间便将这一切永远地抹去了。”“谁,”迪格雷低声问道,但他已经猜到了答案。“我,”女王说,“我,简蒂丝,最后的女王,但也就是世界女王。”两个孩子静静地站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是我姐姐的错,”女王说,“她逼我干的。让所有的神都永远地诅咒她吧!那时,我随时都准备讲和——是的,只要她让位给我,我就饶她不死。但她不干,她的傲慢毁了整个世界。甚至在战争开始以后,双方都郑重地保证不使用魔法,但她不守信用,我怎么办呢?傻瓜:好像她不知道我的魔法比她的大似的。她还知道我握了灭绝咒的秘密。她以为——她始终是个弱者——她以为我不会使用这个秘咒吗?”“这秘咒是什么呢?”迪格雷问。“那是秘密中的秘密,”简蒂丝女王说,“很久以来,我们这个民族的高贵的国王们就知道这个只有一个字的秘咒,只要在恰当的仪式中说出这个字,除了说话人自己外,所有的活物都会灭绝。但是,古代的国王们心肠太软,自己约束自己,而且,还约束他们的后人,让他们宣誓永远不探究那个字的秘密。然而,我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付出沉重的代价才学到手。她逼得我走投无路我才用了。为了征服她,我想尽其他一切办法与她作战。我的将士血流成河……”“畜生!”波莉低声咕味了一句。“最后一次大战,”女王说,“在恰恩城里打了三天。那三天,我就在这儿观战。我一直没有使用魔法,直到我的最后一批战士倒下。那可恶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姐姐.带领她的叛军.已经走到了从城市通向这个台地的大台阶的一半。我等候着,当我们互相能看清对方的脸时,她用那双可怕的邪恶的眼睛盯粉我,说‘胜利了。’‘是的,’我说,‘胜利了,但不是你的胜利。’接着,我说出了灭绝咒。顷刻间,我就是太阳下惟一的活物了。”“可是,那些人呢。”迪格雷气喘吁吁地问。“什么人,孩子?”女王问。“所有的替通人,”波莉说,“他们又没有伤害你。妇女,孩子,还有动物。”“你还不明白吗?”女王仍然对着迪格雷说.“我是女王,他们都是我的臣民,除了服从我的意志外还能干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很倒霉的。”迪格雷说。“我刚才忘了,你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你怎么会明白执政者的理由呢?你必须懂得,孩子,对你或者对其他凡人来说错误的事,对我这样的女王来说是不称其为错的。天下的重担压在我们肩上。我们必须从所有律法的约束中解脱出来。我们命定是高贵而孤独的。”迪格雷突然想起,安德鲁舅舅也说过完全相同的话,但这些话由简蒂丝女王说出来,就显得庄严、自负得多,可能是因为安德鲁舅舅没有七尺高,也没有美得惊人的外貌吧。“然后呢?”迪格雷说。“我预先对存放我祖先塑像的大厅施了强有力的魔咒。这魔咒使我自己也变得像一称塑像沉睡在他们中间,一千年不吃饭,不烤火,直到有人进来,敲钟唤醒我。”4“太阳这种模样是灭绝咒造成的吗?”迪格雷问。“什么模样?”简带丝问。“又大,又红,又冷。”“一直是这样的,”简蒂丝说,“至少,已经上千年了。你们的太阳不一样吗?”“是的,要小一些,黄一些,发出的热量要多得多。”“啊——!”女王长长地叹息一声。迪格雷从她脸上看到了他最近从安德鲁舅舅的脸上看到过的那种饥饿和贪婪的表情。“那么,”她说,“你们的世界要年轻一些。”她停了停,再次望了一眼荒凉的城市——要是说她为自己的罪恶感到内疚,那么,她当然没有表露出来——然后说:“好了,我们走吧。这儿是世纪的末日,太冷了。”“去哪儿,”两个孩子一起问。“哪儿?”简蒂丝惊异地重复道,“当然是去你们的世界。”波莉和迪格雷迷惑不解地对望了一眼。波莉一开始就讨厌女王,而迪格雷呢,在听了那段故事以后,也觉得对她的了解已经够了。显然,没有谁愿意带她那种人同家。即使愿意,不知道怎么才能带她回家。他们只想着自己逃走;但波莉摸不到戒指,迪格雷自然也不能丢下她单独离去。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噢——噢——我们的份界,我——我不知道你想去那儿。”“你们不是来接我的,又是来干什么的呢。”简蒂丝问。“我敢说,你一点儿也不会喜欢我们的世界。”迪格雷说,“那地方不适合她,你说对吗,波莉?那儿没意思,不值得看,真的。”)“我去统治的时候就值得看了。”女王回答。“啊,但你不能,”迪格雷说,“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不会允许的,你知道。”女王傲慢地一笑。“很多高贵的国王,”她说,“都以为能和恰恩王朝作对,但他们全都失败了,连名字也被人遗忘了。愚获的孩子!你认为,以我的美貌和魔力不会在一年之内使整个你们的世界都拜倒在我的脚下吗?准备施展魔法,立即带我去那儿。”“这实在太可怕了。”迪格雷对波莉说。“也许你害怕你的舅舅,”简蒂丝说,“只要他适当地对我表示尊敬,他就会保住性命和王位,我不会跟他作对的。如果他知道怎么把你们送到这儿来,他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魔法师。他是你们整个世界的王呢,还是只统治部分?”“他哪儿的王都不是。”迪格雷说。“你在说谎,”女王说,“只有掌家血统的人才会魔法,不是吗,谁听说过普通人也能当魔法师?不管你说不说,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你的舅舅是你们那个世界一个伟大的国王,了不起的魔法师。他已经在某个魔镜或魔池里,靠他的魔法看到了我的头影。他爱上了我的美貌,施加了一种能让你们的世界彻底动摇的强大魔咒,让你们穿过各个世界之间的鸿沟,到这里来请我去帮忙,并将我带回他的身边。回答我: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嗯,不完全是。”迪格雷说。“根本不是,”波莉叫起来,“从头到尾就是胡说八道。”“奴才!”女工喊到,她怒火冲天地揪住波莉的头发,刚好抓在最容易扯痛的头顶。但这样一来,她松开了孩子们的手。“好,”迪格雷大叫;波莉也喊了一声,“快!”他们把左手伸进口袋,根本不用戴上戒指,存触到戒指的一刹那间,那个可怕的世界就从他们眼前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他们向上冲去,头上,一缕温暖的绿光越来越近。6 、安德鲁舅舅的麻烦开始了“放开!放开!”,波莉尖声喊着。”我没碰你。”迪格雷说。脑袋一出水潭,他们便再次来到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置身于阳光明媚的宁静之中。刚刚离开那个陈腐、荒芜的地方,这片树林似乎比以前更显得青翠、温暖和安详。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又会忘记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然后躺下,聆听树木的生长,朦朦胧胧地享受快乐。然而.这次,他们不得不努力保持着清醒:因为一到草地上,他们就发现,不光是他们两人,那个女王,或女巫(不管你叫她什么),也跟着来了,仍然紧紧地抓住波莉的头发。怪不得刚才波莉大喊“放开!”顺便说说,这也证明了戒指的另一种作用,安德鲁舅舅没有告诉迪格雷,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想靠那些戒指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不需要戴上或亲手触摸戒指,只要触摸一个能触摸到戒指的人就行了。这很像磁铁。人人都知道,如果用一块磁铁拾一根别针,碰到这根别针的其他别针也会被吸起来。现在,树林中的简蒂丝女王完全变了。脸色比以前苍白得多,她的美貌几乎一点儿也不存在了。她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弯卜腰去,那毕的空气仿佛使她感到窒息。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怕她了。“放开!放开我的头发。”波莉说,“你想干什么?”“听着!放开她的头发,马上放开!”迪格雷说。两人转过身,与她厮打起来。他们比她强壮,很快就迫使她松开了手。她喘着气,摇晃若向后退去,眼晴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快,迪格雷!”波莉说,“换戒指,跳进回家的水潭!”“救命!救命!天呀!”女巫有气无力地喊着,蹒跚地跟在后面,“把我带上。你们不要把我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我会死的。”“这是执政者的理由,”波莉恨恨地说,“就像你杀掉你的世界里那么多人一样。快点,迪格雷。”他们已经戴上了绿戒指,但迪格雷说:“真烦人!我们要干什么?”他不由得对女王产生了一丝怜悯。“别当傻瓜,”波莉说,“她八成是装的。快点儿。”然后,两个孩子都跳进了回家的水潭。“幸好我们做了标记。”波莉想。但是,当他们往下跳时,迪格雷感到两只冰冷的大手指抓住了他的耳朵。他们沉下去了,我们这个世界开始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地导现出来。抓住他耳朵的手指也越来越有力。豪无疑问,女巫的力量正在恢复,迪格雷又打又踢,但毫无用处。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安德鲁舅舅的书房。安德色舅舅目瞪口呆地看着迪格雷从另一世界带回的奇妙动物。他这样呆望着是有理由的。迪格雷和波莉也目瞪口呆。毫无疑问,女巫已经不再虚弱;眼下,她站在我们的世界里,和周围的普通事物一比,实在使人倒吸一口凉气。在恰恩,她曾经使人非常惊讶:在伦敦,她使人感到恐惧。首先,他们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她到底有多么庞大。“简直不是人类。”迪格雷看着她这样想;他也许想得不错,因为有人说过,恰恩皇族有巨人血统。但她的高度,比起她的美貌、残忍和野性来要逊色一筹。她看上去比伦敦街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多出十倍的精力。安德鲁舅舅躬腰、搓手,看着她;说实话,他害怕极了。在女巫身边,他就像是虾米一样的小动物。而且,正如波莉后来说的,他和女巫的表情有某种相似之处;那是一种所有邪恶的魔法师都有的表情,即简蒂丝说她在迪格雷脸上找不到的“标记”。看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一种好处:你不会再怕安德公舅舅,犹如见过响尾蛇不再怕蚯蚓,见过发疯的公牛不再怕奶牛一样。“呸!”迪格雷想,“他也算魔法师!不够格。她才是真的。”安德丢舅舅不断地搓手鞠躬。他想说几句客气话,但他口干得说不出来。他所谓的用戒指做的“实验”,结果比他盼望的还要成功:因为虽然他与魔法打了多年的交道,但他总是把危险留给他人。类似今天这样的事还从未发生过。这时,简蒂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使整个屋子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