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佛游记-2

隔着大马路二十英尺外的地方，有座至少五英尺高的尖塔正对着这座古庙。皇上带着朝中官员到高塔上，以便欣赏我这庞然大物的“风采”。“哈奇那古尔！哈奇那古尔！”我估计有十万以上的居民都出城来看我，不少胆大包天的民众竟用梯子爬上我的身体，走来走去。不过幸亏不久皇上就发布告禁止这种举动，违者一律处死，要不然我岂不是早就被践踏成肉酱啦！他们确定我根本无法逃脱后，就砍断了我身上其他的束缚。我猛地站起来，从大约有四英尺高、两英尺宽的庙门爬出去。“哇！”蚂蚁般的小人见我站起来走动后，纷纷惊叫着往外跑。那场面简直太壮观了。格列佛游记.. ·14·我左腿被一个大约六尺长的链条拴住，我可以在以这个为半径的半圆之内来回走动。现在已是大白天了。我环视一下四周，不禁感叹到，因为我生平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我果真到了一个小人国哪！”凭着我高大的身子，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眺望远处。田野就像一片不尽的花圃，田地好比无数块草坪，散布在其间的树林最高的大概七英尺多，而左面的城池就像戏院舞台上的布景一样。“还好！这样至少不像全身被绑着那么难受。我就来个以静制动，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这时，皇上已经走下楼塔，骑马向我走过来。那匹御马虽然受过很好的训练，但还是像撞见一座摇动的大山，惊得前蹄都悬空腾立起来！惊叫：“嘶嘶嘶...咳咳..”小人顿时惊声四起。我猜他们肯定是在叫：“啊！小心！皇上！”幸亏这位皇帝是个出色的骑手，依然能跨在马背上，直到侍卫赶过来使劲拉住僵绳，他才从马上跳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下马以后，他很惊羡地抬头仰视着我——当然是站在我链子活动的范围以外。“非常抱歉，吓到您啦！”我深深地点头作揖。皇帝为了掩饰刚才的恐慌，立刻回过头来用嘹亮清晰的声音，命令厨师和管家把准备好的酒、肉、饮料用轮车推送到我双手拿得到的地方。我接过轮车，便坐下来把那几十辆车子里的酒肉，毫不客气地吃得一干二净。一位打扮得像皇后的贵妇和几位年轻的王族成员，带着不格列佛游记.. ·15·宫女从较远处停下的轿子里走出来，对着我指手划脚。“噢..哦..”酒足饭饱之后，我向皇上作了个揖表示多谢。为了看清他，我侧身躺着，把脸对准离我不到三码远的他。这位皇上身材高大，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出一个指甲盖，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端庄、体格魁梧，有奥地利人的嘴唇、鹰钩鼻子以及茶青色的皮肤。他举止十分文雅，仪态持重，有一国之君的风度。“您的服饰挺朴素的！看起来好像是现在欧洲流行的样式。”反正我说什么对方也听不懂，我便信口开河，想打破沉静、尴尬的气氛。“嘿！这顶头盔是黄金的吧！还镶着珠宝..我非常喜欢您盔顶上插的那根漂亮羽毛啊！”皇上见我用手指着他的头顶，不免提防着，右手紧握拔出来的剑，以防万一我挣脱了铁链可以防身。这剑大约有三英寸长，剑柄和剑鞘都是镀金的，上面也镶着金闪闪的钻石。“别害怕！我只是欣赏而已。”贵妇和朝廷大臣也都穿得非常华丽；在我看来，他们就好比一堆摊在地上的金银饰物。“嗯，请问有没有会说英语？..算了，我还是省点力气吧，问也是白搭。”为了相互沟通，几个牧师和律师奉命前来和我用彼此学过的各种语言试着交谈，却一一失败了。在这个荒谬的小人国度里，我一知半解的那些如荷兰方言、拉丁文、法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地中海等地通行的意、法、西、希腊混合语都像垃圾般毫无用处。格列佛游记.. ·16·“非常抱歉啦！皇上。等我慢慢学会了你们的语言再交流意见吧！”大伙在这儿折腾了大约两个多钟头，才失望地离去。不过皇上下令在我身边留下了强大的军队，以防备大胆的百姓对我有悖礼举动或不怀好意。夜幕降临，我吃力地爬进庙里，然后在冷硬的地面上躺了下来，久久不能入睡。“我又不是战俘，居然让我睡冷地板。”正在抱怨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皇上下令派人为我准备一张床铺。他们先用车子运来了六百张普通尺寸的床，就在庙里动工把它们组合起来；总共用了一百五十张小床缝在一起，然后其余的也照样缝好叠在一起，才作成适合我的长、宽与高度的床。最后，他们再以同样的方法制造床单、毛毯和被褥，对于我这样过惯艰苦生活的人，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等到工匠都走了，我才松口气，一下倒在这特制的床上。“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处置我呢？”就此处的文明情况与人们的智慧程度来估计，皇帝必定会正重其事的召集文武百官，讨论应对我的方法。他们怕我逃脱而伤害无辜，也怕我的伙食开销太大而引起全国饥荒。他们会不会让我饿死或者毒死我呢？不过，聪明的小人又考虑到，像我这样一具庞大的死尸发出恶臭可能会引起瘟疫。无论我猜测结果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把我当他们的敌人。格列佛游记.. ·17·好朋友瑞智沙没想到过几天，发生的事情，改变了整个情况。我来到这里的消息传遍小人国，引起无数好奇的人前来观看，一时之间简直到了容纳不下的地步。“你们到底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非常恨他们像观看大猩猩一样欣赏我，所以有时就躲在庙里不出来。不料有一回，几名恶汉竟然透过窗口用箭射我，其中的一枝差点儿射中我的左眼。“喂！你们想谋杀我呀！”我当真被吓了一大跳。带兵的军官立刻下令逮捕那六个射箭的罪犯。他觉得最好的惩罚方法就是把他们捆起来，送到我的手中任凭我处置。“交给我处置吗？好极了！”我把这些可恶的六个小家伙一把抓到手里，先故意逗弄着。然后先把五个放口袋里，最后一个则放在手中、张开大嘴做出生吃的样子。这个可怜虫害怕得拼命狂叫；当他们见到我摸出口袋里的小刀——他们更是大叫不已。我先为他割断束缚，再把他轻轻放到地面上。他撒腿就跑，其余的也用同样的方法都一一放了。看见这几个家伙拼命逃走的样子，我打从心底觉得非常可怜。“哈哈，这次只是吓吓你们罢了，可下回再有同样的事情，可决不饶恕！”对于我这种宽阔胸怀的表现，士兵和民众都十分感激，后来他们向朝廷反映我的这一举动。呵呵！这报告对我可是多么有利哟！格列佛游记.. ·18·在皇帝和全体廷臣的心目中，我宽恕罪犯的仁慈举动树立了“并非吃人的恶魔”的良好形象。皇上立刻组成了六百人队伍为我当差；又下令三百个裁缝师，照着本国样式为我量身做一套衣服；还雇了六位大学教授来授于我当地的语言。大约过了三星期后，我学习语言已有大大的进步。在这段期间，皇帝经常抛开国家事务，赏光驾临，一高兴就亲自教我说话，弄得那群老者手忙脚乱，不知应该如何帮忙。“哈依唔那北！”皇上指着自己头上的皇冠教我发音。“哈..依唔..那北..”我照着说。“启禀皇上，应当是哈依唔那‘比’！”学者恭敬地指正皇上的错误。看样子皇上的发音也不怎么准确。慢慢地，我们在某些方面可以交谈了，而我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要表达心中的愿望：“请赐予我自由！”皇上却不顾我跪在地上的请求，几次都冷酷地回答：“除非经过内阁会议批准，否则是不加考虑的。”奇怪！为什么无论哪一国政府做起事情来都这么拖拖拉拉，带着乡愿气息，居然连小人国也免不了这一套？幸亏在这时候，我结识了小人国的内务大臣瑞智沙，从他那儿获得不少好处。善良的瑞智沙虽然上了年纪，仍不失赤子之心，他可以说是所有朝廷大臣中最亲切而不虚伪、不摆架子的人。平时他会在下朝后挤时间来看我，跟我聊聊天，甚至互相开开玩笑。“喂！巨人山，你说你今天又吃掉我们的国库多少粮食啦？”“不多！才吃掉一座山那么高的酒肉而已。”格列佛游记.. ·19·“好啊！不过没关系！我们‘利立普’帝国的人个个都是杰出的数学家，迟早会把你这笔账算回来！”瑞智沙并不是真的和我计较，他只不过为自己的国家深感骄傲。他们的皇上是举国闻名的崇尚科学的统治者，在他的支持和鼓励之下，小人国里的人都充分发挥了在机械和计算方面的才能。我指指瑞智沙的秃头，微笑着说：“想不到你们小脑袋瓜，还这么管用！”“喂！你难道不知道要尊老吗？”瑞智沙打了我的食指一拳。“尊敬..唉！”我叹口气，说道：“我对贵国的皇上已经是够尊敬了，为什么他就不肯给我自由呢？”“不要着急，格列佛！”瑞智沙走近一步，用和善而带有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对你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光临，朝廷难免心生畏惧，只要你继续表现友善的态度，并且以礼待人，自然会博得全国上下人的信任。”“是真的吗？”我意兴阑珊的反问道，“会有这一天吗？”“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瑞智水勉励我。”皇上可能要派人来搜查你的全身，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该怎么做吧？”格列佛游记.. ·20·搜身过了不久，皇上果然指派两名大胆的官员前来搜查，说是我身上很可能藏有危险的武器。两位官员走到我面前后，其中一名不停的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出开场白：“嗯..因素仰阁下宽宏大量、正直友善，因此皇上才放心让我们两个人前来执行此重任。”另一位深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道：“您的全部随身物品必须由我们代为保管，将来阁下离开我们国家的时候，东西会自当奉还或按照你所核定的价格如数赔偿。”小人国的这些官员讲话真是装腔作势，酸气冲天..唉！但身为别人的俘虏，我还能说不吗？于是，我把两位官员轻轻地放入上衣口袋和其它一些口袋。不过我还是保留了两只表袋和一个密袋。密袋里放着我零用必须的用品：一副眼镜、一架袖珍望远镜和几件有用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没什么意义，没必要搜查的。另外两个表袋里，一个放着一块银表，一个放着装了点金币的钱包。可惜两个表袋后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两位官员把搜查到的东西列出一份详细的清单，献给皇上。后来当我有机会用放大镜细瞧这份报告时，我差点儿笑破肚皮。那份清单上是这么写的：首先，我们在巨人山上衣右边口袋里，发现了一块大粗布，大小足可以做陛下大殿里的地毯。格列佛游记·2１·而在左边口袋里，我们看到一只大银箱子，可是盖子打不开，于是请巨人山给我们打开。我们之中有一人跳到里面去，里面的尘埃几乎淹到小腿中央，有些尘埃飞扬起来直扑脸上，呛得我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巨人山说这个叫做“鼻烟盒”.在背心的右口袋里，找到一大捆又白又薄的东西，折叠起来竟有三个人那么高，它用一根粗大的绳子捆着，上面画有黑色的图形；依我们看来，大概就是巨人国的文字，每个字母都有我们手掌的一半大小。左边口袋里有一大块像机器的东西，背面伸出二十根长柱，跟陛下殿前的栏杆似的；我们猜想这是巨人山梳头用的东西。巨人山的裤子左边口袋里，发现一根有一人来高的铁柱子固定在一块又大又坚硬的木头上，柱子的另一边伸出锋利的铁片，询问巨人山之后，才知道那个叫“剃胡刀”。此外还剩下两个表袋，我们看到一个口袋上挂着一条大银链，我们把它拉出来一看，发现它的底部系在一架很神奇的机器上，其形状是个扁球体，半边是银质的，半边却是一种怪异的“透明金属”。透过它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圈圈奇怪的图形，我们想去触摸一下却被“那透明的东西”隔住了。巨人山让那机器贴住我们的耳朵，哇！这东西真像座水磨一样吵闹不休。我们估计它大概是一种无名动物，不然就是巨人山国度里崇拜的神明，而我们更相信后一种说法比较合理。因为巨人山告诉我们说，他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由它来表示时间..皇上看了这份琳琅满目、内容复杂而又措词冗长的清单后，只有一个反应，就是——“巨人山，我命令你赶快把这些东西交出来。”于是，我只好在皇上的命令下(还有三千精兵持箭护卫下)，格列佛游记·2２·一一交出我身上被海水浸泡而生锈但还很雪亮的刀、刀鞘和别的附件。“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刀法！”皇上威严地对我说。“献丑了”。我在烈日当空中拔出刀来，故作英勇的挥来挥去。生锈的刀还算闪亮，刀光眩得众人都睁不开眼睛。“噢..耶！”全体士兵又惊又怕，却一致欢呼喝采。“嗯，可以了，巨人山。”皇上不愧是个气魄非凡的君主，他沉着地命令我把刀子收起来，小心放在离开脚链末端约六英尺的地上，再交出第二件物品——那根铁柱子，即指我的袖珍手枪。“这个嘛..贵国没有这种武器，所以我必须特别说明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袖珍手枪，尽力清楚地向皇上和群众解释它的用途，为了更生动地说明，我打算做实际表演。还好火药包得非常紧，没被海水浸湿。我装上火药，然后郑重地警告他们：“各位不必太害怕，这只是试它的效果，可能声音很巨大！”“砰！”他们因我对天空放一枪而所受的惊吓，远远超过刚才拔出刀时的震惊，距离我较近的上百个人都好像被震昏了似的，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一向很镇定的皇上也吓得半天没有恢复神色。我被眼前这副滑稽的景象逗得几乎捧腹大笑，但是不得不竭力克制自己。因为毕竟对这些小人来说，刚才那一幕可能是平生最恐怖的场面呢！接着，我又交出了两把手枪物弹药包，并特别嘱咐他们要格列佛游记·２３·加倍注意：“千万不能让这种火药靠近火，一点点火星就能引起爆炸，足够把你们的皇宫炸得粉碎！”“噢..知道了！”他们脸色煞白，恐慌地回答。然后我又交出了袋中的表，皇上对它不停的滴答声和分针的走动，感到又惊又奇，吩咐两位身材最高的卫兵用杆子抬着表——就像英国脚夫挑着一桶麦酒桶似的，他和身边的学者们仔细研究半天，但不难看出他们意见有分歧。“我敢打赌这绝不是个动物！”“如果是神明的话，那么这圆不隆咚的能做出正确的指示吗？”我肯定他们还没明白控制时间的意义，便交出其他的东西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到最后包括腰刀、手枪和火药包都被没收，进了国库。幸亏皇上和幕僚对其他私人物品一点也不感兴趣，我才得以保留日用小刀、剃胡刀、梳子、银鼻烟盒、手巾和心爱的旅行日记本等。格列佛游记·2４·跳舞授官由于我态度温驯、和善，又事事配合默契，终于博得了皇上、群臣和民众的好感，当地群众渐渐地相信我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有时候，我会躺在地上休息，让五六个人爬到我的手掌里跳舞。到后来，有些顽皮的孩子们在我头发玩起捉迷藏了。实话说，这些对我而言是一种痛苦，但我之所以忍受下来，就是希望借此能够恢复自由。但也由于和人民频繁接触的缘故，我在听和说方面进步相当快。有一天，皇上特别招我进宫，欣赏当地几种民俗技艺表演，的确令我大开眼界。在我航海生涯中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人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