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 少年版-12

多的债。马珥珂的母亲为了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到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去给人家做苦工。阿根廷远在南美，从意大利去，得横过大西洋。那里人少，工资高，赚钱比较容易。意大利的妇女，有许多到那里去。他母亲平安地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后，便由在那里经商的父亲的堂兄乌兰塞斯科先生，介绍她到一个富人家去做女佣，工资特别高。得知这个消息后，全家高兴得不得了。马珥珂母亲的信，是托父亲的堂兄转寄来的，信中说回信也要寄给他转交。母亲每个月赚的八十块钱，自己一文也不花，隔三个月，爱的教育.. ·138·就托父亲的堂兄寄回来。父亲一点点地偿还债务，同时自己又很卖力，所以家里的经济情况逐渐好起来。可是，一个家庭里没有母亲，太凄惨了。尤其是小马珥珂一到了夜晚，就哭着要找妈妈，真够他父亲受的了。过了一年多。有一天，马珥珂的母亲寄来一封短短的信，说是有点不舒服，从此就音讯全无了。写信去问爸爸的堂兄，没有回音。直接写信去问雇主梅贵迺滋先生，仍然没有半点儿信息。最后向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领事馆写了一封信，请求他们代为查访，还是没有结果。或许他母亲认为替人做女佣是件丢人的事，而故意隐姓埋名，不让人家知道。又过了几个月，仍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父子三人，忧心如焚！尤其是小马珥珂，好像丢了魂似的，动不动就哭。他父亲看在眼里，真恨不得马上到南美去找。可是，工作放不下，两个孩子要人照管，怎么能走呢？大儿子二十岁，还要赚钱贴补家用，叫他出去也不是个办法。父亲伤透了脑筋，也没办法。一天晚上，马珥珂脸上现出坚决的神情说：“爸爸！我要去找妈妈！”他父亲听了没有做声，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马珥珂这片心意虽然值得嘉许，但是，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漂洋过海到南美去呢？他哥哥搂着他劝了一阵子，但是，他还是坚持要去。“妈妈不是一个人去的吗？我是个男人，更不要紧了。只爱的教育.. ·139·要上了船，我就会跟着大家一起到那里。到了那里，我马上去找堂伯，再到领事馆去打听地址..我已经这么大了，那里可做的工作很多，只要肯吃苦，回国的旅费是不用担心的。”马珥珂想念母亲的心快要燃烧了。从他那明亮的眼睛里看得出他的决心。他父亲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认为这个孩子既有勇气又聪明，一定不会出事的，后来也就同意了。正巧，他父亲有个朋友做过船长。知道了这件事，非常感动，特地为马珥珂向轮船公司要来一张到阿根廷的船票。于是，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四月的太阳轻柔地抚着离家人心上的创痕。海面泛起金光。“马珥珂，去吧！不要害怕。你有孝心，神会保佑你的。”父亲和儿子吻别后，偷偷地擦了擦眼泪。船慢慢地驶离了热那亚。马珥珂眼看着故乡美丽的影子，渐渐地在水平线上消逝了。茫茫大海，引得他悲伤起来。一个月以后，他就要和久别的母亲见面了。有这点儿希望，像一颗孤星似的给他那黯淡的心带来一丝光明。然而，这一线光明又那么微小。“万一妈妈死了，怎么办呢？”他远离人群，独坐在甲板上的一角，看着波浪胡思乱想，忧虑和恐惧充满了胸膛。入夜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神奇的老人，以炯炯的目光看着他说：“你母亲死了。”爱的教育.. ·140·他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马珥珂时常做噩梦。船向着南方航行，天气渐渐热了。三等舱里的穷旅客，大都跑到甲板上睡。马珥珂枕着一盘粗绳子躺着，睡不着。天空的繁星，争着向他那张勇敢而带着稚气的脸一个劲儿眨着眼眼，好像在安慰他：“可怜的孩子，别忧愁，你准能找到你母亲。”马珥珂看着繁星，更勾起了愁绪，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你哭什么？睡不着吗？”旁边一位侧卧着的老人关心地问他。当那个老人伸出干柴似的手，把他搂在怀里时，他哭得更伤心了。“别难过！很快就会见到你的母亲了。”老人慈祥地抚摸着马珥珂的脑袋。这位老人是到阿根廷找他儿子的，他对马珥珂非常同情，非常欣赏。马珥珂牵着老人的手，朦朦胧地睡着了。在梦中，波浪拍打船壁的声音竟变成了他母亲的催眠曲，动荡的船身竟变成了舒服的摇篮。他睡得可甜哩！“怪可怜的！小小的纪纪..”老人心疼地抽着鼻子，繁星频频地眨着眼。航程迢遥，到了第二十七天，船才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港。是五月里的一个明朗的早晨。“天气真好！”马珥珂认为下船碰到这么好的天气，正象征着前途一片光明。顿时心情舒畅。爱的教育.. ·141·“不久，就可以看见妈妈了。”他想母亲一定就在几里以内的地方。“终于到了！谁能像我这样闯？”他心中充满了喜悦和骄傲，兴奋得连钱丢了都不放在心上。上船之前怕被偷，父亲叫他把钱分两个地方放，刚才一看，一个地方的钱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一份钱，没有多少了。但见了妈妈，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了。”马珥珂随着人群下了船。他和那位慈祥的老人在码头分手后，像一头小鹿似的，向市区奔去了。到了市区里，逢人便打听他堂伯的住址罗斯阿尔斯街。走一条街问一条街。碰见妇女，就仔细地看。“也许妈妈会从这儿经过呢！”好不容易找到罗斯阿尔斯街。当他走到一家小杂货店门前的时候，心都好像要跳出来了。那就是他堂伯的店铺。“啊！马上就要和妈妈见面了。”他站在店门前，一时呆住了。“你要干什么？”店里的老太婆奇怪地看着马珥珂，用西班牙语问他。“这是乌兰塞斯科的店铺吗？”“以前是的。”老太婆改用生硬的意大利语回答。“那..”“那位先生死了。”“真..真的？几时死的？”“啊！大约在两三个月以前吧？因为生意不好，便关门了，爱的教育.. ·142·搬到外地去。听说搬去不久就死了。现在，这个店铺由我来开了。”马珥珂脸色苍白，感觉天旋地转，几乎晕了过去。“怎么啦？为什么这么伤心，不妨告诉我。”马珥珂哭着说出了原因。“好可怜！那么，能找到你母亲做工的那户人家就好了。老太婆想了一会，突然把手指向街头说：“街上那个孩子可能会知道。他认识乌兰塞斯科先生的小伙计。”那个孩子被喊过来了。从他口中，知道了那个小伙计常去送信的梅贵迺滋的家，就在罗斯阿尔斯街的尽头。“多谢！多谢！”马珥珂的脸上又有了血色。“我带你去好了。”那个孩子爽快地拉着马珥珂拔脚就跑。两个人一直向街底跑去。马珥珂在途中一再喘着说：“谢谢你..”“就是这家！”那个孩子指着一个华丽的大门说。从大门栏杆外往里望去，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庭园里布置得很漂亮。马珥珂按了一下门铃，从房里走出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用西班牙语问他找谁。“请问梅贵迺滋先生住在这里吗？”“以前是的。现在，这房子归我们住了。”马珥珂一听，仿佛被一块巨石当胸猛击了一下。“那么，梅贵迺滋先生搬到哪儿去了？”马珥珂凄凄哀哀地问。爱的教育.. ·143·“听说到科特淮去了。”“科特淮？”马珥珂叫了起来。“科特淮在哪儿？先生家里的女佣也一块儿去了吗？那位女佣是我妈妈，她是不是病了？”马珥珂说着，泪珠儿滚滚而下。那女人看他很可怜，便好心地说：“我父亲或许知道。我去请他出来，你等一等！”那位女人陪着一位高高的、胡子白白的西班牙绅士走了过来。绅士用意大利语问他说：“你母亲是不是热那亚人？”“是的！”马珥珂抹着眼泪回答。“那就对了，她也跟梅贵迺滋先生到科特淮去了。”“我只有到科特淮去了！”马珥珂坚决地说。“可怜的孩子！离那儿有七百多里路呢！”“嗄？”马珥珂一听，脸色变得煞白，腿也软了，身子直晃。若不是抓住了铁栏杆，一定会倒下去的。“可怜！”绅士打开铁门，把马珥珂带到华丽的客厅里。绅士问明经过后，便写了一封信给马珥珂说：“你拿这封信到潘卡去。那小镇意大利人很多，两个钟头就可走到。到了那里，你就去找这封信上所写的这位绅士。在那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会想办法把你送到科特淮去的。”绅士又掏出几块钱塞进马珥珂的衣袋里。“那么，你走吧！别害怕，一定能找到你的母亲。不论走爱的教育.. ·144·到哪儿，都有意大利人，他们会照顾你的。再见！”绅士说着，伸出手来，和马珥珂热烈地握手。马珥珂十分感激！马珥珂走出大门后，和那个带路的孩子又说了声：“谢谢！”就向潘卡走去了。他所遭遇的不幸和别人所给予的同情，交织在心底深处。他慢慢地走着。“哪天才能见到妈妈呢？七百多里路，好远！”伤心和痛苦像挥不去的蜘蛛网缠在心上，更加重了负担。马珥珂已经累得迈不开步了。他咬着牙，走到潘卡，已经是半夜了。坐在一家门前的石阶上打盹儿，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就去找信封上所写的那位绅士。那位绅士立刻介绍他搭乘一艘载运青果的船，先到距科特淮三百多里的罗沙略。“好孩子！跟着咱们走，不用怕？”话中充满了温情的口音，马珥珂感到欣慰。船在巴拉那河中缓缓地逆流而上，烟雾迷朦，一望无际。马珥珂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河。“把意大利的版图南北加上四倍，也没有这条河长呢！”马珥珂听水手这么一说，更是惊奇得不得了。两岸是繁茂的丛林，中有许多橙树，都已硕果累累。有时，绕过长长的岛，水路狭窄弯曲，看来好像已无路可走，忽又是一片寂静广阔的汪洋。如果在夜里经过这样的地方，马珥珂总会怕得不得了，感觉好像有妖怪抓他似的。他每天吃两顿，吃的只是一点面包和肉干。夜晚，他就睡在甲板上。但是每次醒来，看见那惹人伤心爱的教育.. ·145·的月色，总不免暗自流泪。由于辛劳和忧愁，日见憔悴，在月光下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妈妈也从这里经过的，这样的月色，妈妈也见过呀！”他想到这里，就不那么寂寞了。船走了三天三夜。到了最后那天晚上，他刚要睡觉，一个手水轻轻地唱起歌来，使他又忆起幼时母亲所唱的催眠曲，不禁悲伤起来。他忍了一会儿，终于哭了起来。“喂！怎么啦！”意大利的少年哪能哭呢？那多丢人哪！咱们意大利人，不都是一个人到国外闯的吗？咱们无论走到哪儿，都该抬着头挺着胸啊！”马珥珂听了，立即振作起来。“我是意大利少年！我不能给意大利人丢脸！”他紧握着拳头，想。他那小小的拳头，代表着意大利人的精神。“为了寻找妈妈，就是苦死，我也要坚持！”马珥珂下了这样的决心。到了罗沙略，马珥珂找到了潘卡绅士在介绍片上所写的地址。可是，主人却不在。“啊..”马珥珂眼前一黑，使他感到一阵昏眩。“现在，可怎么办呢？”从罗沙略到科特淮，火车要走一整天，身上的钱要是买了火车票，就没钱住了。做工吧！像个叫化子似的，谁又肯雇用呢？马珥珂疲倦极了，就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两手爱的教育.. ·146·捧着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街上的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有的人甚至被他身边的小包袱绊了一脚，也不理睬他。只有两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使他很难为情。他只好低下头来，连动也不敢动了。“喂！你怎么啦？”忽然有人用意大利话问他。他抬起头一看，一下跳了起来。“老伯！”原来是坐同船来的那位慈祥的老人。“你怎么在这儿。”老人抚摸着马珥珂的头问。马珥珂把自己和老人分手后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老伯！我的钱快花光了，请您替我找个工作好不好？什么工作我都愿意做。只要赚几个路费，好去找妈妈。老伯！请您多帮忙吧！”“你够辛苦的啦！我替你想办法就是了。这里有不少意大利人，大家凑一凑就行了。跟我来吧！”马珥珂背起小包袱，高兴地跟着老人走了。他感觉天好像也突然晴朗了起来。不久，到一家旅馆门前，招牌上写着：“意大利之星”。老人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回过头来笑着说：“我们来得正好，他们都在呢！”老人把他带进了大厅。大厅放着许多桌子，很多人端着大杯酒，一边喝一边大声地谈话。有的人吸着烟卷儿，有的人抽着大烟斗，大厅里烟雾缭绕，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着。“我回来有点儿事情..”老人站在一张桌子前面说。爱的教育.. ·147·“怪不得这么快！先喝一杯吧！”一个人说着，就递给老人一大杯酒。老人接过来，就把它放在桌子上了。“请停一下！我回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是有关这个少年的事情。”老人说着，就把马珥珂拉过来，让他面对着大家。“这个少年很可怜，为了找母亲，从热那亚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才得知母亲到科特淮去了。后来得到热心人的帮忙，搭货船，来到了这儿。不料他要找的人不在，身上的钱也用光了。大家说，这该怎么办呢？我想，大家至少呆以替他凑一笔到科特淮去的路费，总不该看着他落难吧！”“当然，谁会那样无情呀？”有一个人一只手里拿着一大杯酒，一只手拍着桌子豪爽地说。“太对了！”许多有用酒杯底拍打着桌子叫道。“看见本国人有困难，怎能不管呢？孩子，到这边来！别愁，大家都会帮助你的。喂！大家可都得全力相助啊！何况他又是为了找母亲。谁腰包里有多少钱，请都拿出来放在这里。”大家纷纷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老人的帽子里。“我们都是工人，没有多少钱。不过，送你做路费是绝对够的。”老人把帽子里的钱给了马珥珂。一共是四十二块钱。“谢谢各位！”“你也喝一杯吧！”爱的教育.. ·148·“我不会喝..”“哈哈哈！对了！你还小哪！那么，让我们干杯吧！祝你母亲健康，早日和你母亲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