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急匆匆就想回身离去。“答应你什么呀?我并没有答应过要赐给你什么东西呀!我不想送给你东西。喂,停一下!你想要的是我的性命吧?性命!性命!这个我自己尚有用武之地哩!绝对不会随便送给你的,你不要做梦啊!”“王子殿下,您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话来了?您可千万别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应该吓坏的恐怕是我吧?”波洛涅斯匆匆忙忙拄着拐杖沿着长廓离去了。剩下王子哈姆莱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儿。“这个可恨的老头子,你也是仇敌之一呀!”他愤愤地诅咒着。后来,他又继续装疯卖傻,镇定自如地读着书,继续在走廊上漫步着。罗崭和凯你丹两人远远望见王子,就急切地奔了过来。“啊!原来您在这儿。王子殿下!哈姆莱特殿下!罗崭来参见您。”“四处找您,总算被我们找到了。王子殿下,您不认识凯尔丹了吗?”两人一左一右,显得格外厚络亲热的样子,靠扰在王子身王子复仇记.. ·56·边说。王子的表情皱着眉头,好像想不起他们是谁似的,左看右瞧地呆看了两人好大一会儿。“啊!你们倒很像罗崭君和凯尔丹君。可是,罗崭君和凯尔丹君,他们以外交官的身分到外国去了,他们现在不可能回来,他们的确是我小时候的密友,你们很像他们,可是绝不是他们。”王子的回答使人困惑不解了。“千真万确。我就是王子殿下小时候的密友罗崭呀!不过,脸色稍黑了些罢了。”“我就是凯尔丹呀!也许是我的胡须长了一点儿,使您一时辩认不出吧?”哈姆莱特显出嗤之以鼻的样子,摇摇头。“你们的外表倒是很象,可是心是假货。我一看就看得出来,绝对瞒哄不了我。”听到王子这番话,两人不觉内心一凛,互相望了一眼。“不紧张!方才是开玩笑的。罗崭君和凯尔丹君,你们为什么要从逍遥自在的外国回到这个监牢来呢?”“监牢?..”凯尔丹疑惑地地反问。“我是说丹麦监狱呀!”罗崭听了王子的话,觉得王子的脑筋确实毛病百出。“王子殿下,这儿不是监牢,而是丹麦的王城艾尔西诺城呀!”罗崭大声地说给脑筋有毛病的王子听,他以为这样可以点醒王子一下。“我也是说艾尔西诺大监牢呀!比起别的监牢来,这儿的王子复仇记.. ·57·坏蛋最多。”“王子殿下,您不要说这种话,这样会使您处于不利之地的。”罗崭不免想起了以前亲密的友情,他不禁替王子的处境担忧,而不得不如此忠告王子。“哈,哈,哈!你倒还替我牵挂。这真要谢谢你了!迄今为止,同情我这个囚犯的只有你们两个人。真让人太感动了,感谢!那么,我问你们,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回国来的?是你们自己想念家乡而回国的呢?还是国王命令你们回国来的?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王子以锋气毕露的眼光盯住他们两人的脸,等待他们回答。可是罗崭和凯尔丹两人,却被问得头脑一阵发晕,不知何以为答。如果骗他说是依自己的意志回国的话,王子是心生疑心的。如果据实说出是国王召他们回国的话,那么王子一定会追问为了什么原因?他们认为无论怎样回答也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答案的。“请告诉我真实的情形。我和你们是小时候最亲密的朋友呀!就是现在,我还是把你们当作极亲密的朋友看待。背叛亲密朋友,或者对亲密朋友撒谎,甚至至于有欺骗伤害亲密朋友的行为,都是可耻的。你们总不至于因为住在外国多年,而将朋友之间的信义也丢在外国了吧!”王子至情至理的话说得两个人理屈词穷,不能再隐瞒。“子子殿下!实话实说!我们是被召回国来的。”凯尔丹良心仍存,据实招供了。“你们说了真心话了。这样才算得上是亲密朋友!其他的不必再说了。你们一定受到国王的命令,不准把实话泄漏给任王子复仇记.. ·58·何人。我只要听到这句话就够了。”“唉!王子殿下,憔悴得不成样啊!我做梦也不曾想到王子殿下会变成如此摸样。真是太可怜了..”“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疯的迹象呀!我被他用敏锐无比的眼光盯得胆颤心惊!可怕极了!”“我也因为这个缘故,终于不敢骗他而说出被召回国的实话来。现在仔细一想,真是后悔莫及。”“不过,他的言行有些地方也确实令人奇怪。才说一句像样的话,我们就被稿得糊里糊涂了。他究竟是疯还是没疯,根本无从辩认。”两人互相谈论着并肩走向大厅里去。王子哈姆莱特仍然在走廊上蹁来蹁去继续散步。“罗崭和凯尔丹会突然回国真是太出乎意料。我到昨天为止,还认为他们两个人是绝无仅有的知心朋友..可是,一看就被我看穿了他们的假面具!他们都已忘义负心啊!人心真是瞬息难测!我怎能接受,连他们两个人也和城内的其他奸恶家臣一样呢?我直到昨天,不,直到今天为止,还认为他们两个人是我的挚友呢!..内心不知道几次盼望着,罗崭呀!罗崭呀!凯尔丹呀!快回到我的身边来做我的助手,帮我报仇..。听到他们已经回国的消息,我的内心是多么欢欣,多么兴奋呀!可是,现在全泡汤了。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啊!不能信任,谁也不能信任。什么都不能信任!”他眼眶充满着泪水,止住脚步。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倒卧在长椅子上面。“啊!什么都不能信任了,什么都已经绝望。”他这样一想,忽然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幻灭了。王子复仇记.. ·59·思考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在长椅子上的王子,茫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发现自己一个人徘徊在荒野中。太阳东升西落,这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可是,荒野广阔无限,无论怎样不断地往前走,却连一条小河或一幢茅房也找不到。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四周全是黄沙尘土,朦朦胧胧中,目不能观。王子被弄得失却了方向。正在进退维谷的当儿,不知道从何处响起了一阵军士的喧哗声,随着刀枪的作拼声、马的嘶叫声,杂混在一起响彻遍野。王子下意识把身体趴在地面上,仰起头来眺望,忽然发现有一队士兵,疯涌而至,从他的头顶跳跃而进。在这队军士中间,王子看见有一位骑着白马、身着白银色盔甲的将军,意气风发地扬鞭指挥着军队向这边飞奔而来。“啊,父王!”王子大声叫喊。“哈姆莱特,你在迟豫什么呀?你怎么任由你的仇人逍遥法外,还不快去替为父报仇哪?”先王的声音像闷雷般从王子的头上轰炸下来,同时,他所乘的白马的铁蹄,啪克啪克一阵响,王子被铁蹄踢中而陡然醒了。当然,这不过是睡觉时的一场梦。王子完全清醒来,衣裳被冷汗浸温了。王子的脑中,悲哀像怒海中的波涛般汹涌着、翻腾着。“父王,父王!请赐给我这个优柔寡断的哈姆莱特勇气吧!父王呀!请您惩罚我这个只存空想没有行动的懦夫吧!”王子将双手一抱,从窗口眺望了一下外面的苍穹。窗外已经呈现出苍凉的暮色,不一会儿,金色星星脱颖而王子复仇记.. ·60·出,开始照耀着无情的人世间。王子腰际挂着那柄满镶着宝石的长剑走出了房间,他朝着那次见到先王亡灵的哨楼前进。今天哨楼上的景色,却和暴风雨那天的夜晚截然不同,繁星满天,迎面吹来的风也柔和得令人心灵湿柔飘荡。“是谁?”站哨的士兵举着长枪大喝。“丹麦国王万岁。”王子轻举一只手勇敢地回答。“您是谁呀?”“我是哈姆莱特。”“噢!原来是王子殿下。”哨兵谦恭老实地向王子敬礼。“辛苦,辛苦!我想在这儿游览一小时,观望一下星儿或者眺望海涛。我代你站岗好啦!你到下面去休息一会儿吧!”“那怎么可以呢?不是太..”“不必讲究,我准许你。”这个哨兵又向王子敬了一个礼,然后高兴而满足地扛着长枪往下面走去。等哨兵的脚步声消失了以后,王子作了一次深呼吸,像是要吸取新鲜干净的夜气一般,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啊!好了,现在只,剩下我单独一个人了。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才觉得一切正常。在这里再也不需要假装神经病了。..一个人,可以不必顾虑别人的想法,可以任由我自由自在地活动了。”王子活动了一下手和脚,精神也觉得异常轻松愉快。“可是,我这个人竟是一个只会眼巴巴看着父王的仇人在王子复仇记.. ·61·面前,而不能进行报复行为的懦夫!就连报仇的勇气也没有!不但如此,我不能相信别人,竟连自己也不能信任。“想起那天晚上父王显灵的那一幕,当时认为克劳狄斯是害死父王的仇人,可是,现在连这个事实,也越来越觉得缺乏证据而不能完全盲目相信了。..因为,我自己亲眼所看到的父王的亡灵,说不定是恶魔的恶作剧也有可能。也许是恶魔变作父王的样子来怂恿我行凶!如果事实果真如此,怎么办呢?我自己将被恶魔所捉弄,那不是要背上杀害叔父的恶名吗?再退一步想,即便不是恶魔的恶作剧,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幻想凭空所造出来的幻影呢?很可能是我自己身体衰弱的关系所勾勒出来的梦幻,而自己却认为是真实也未可知呀!..不会的,那天晚上所听到的声音,千真万确是父王的声音。而且,那天晚上所浮现的姿影,连极细微之处也和父王没有不同之处,这是我亲眼目睹的呀!怎么还要质疑呢?..不,不!不能说没有可疑的地方。不懂,不懂!怎么做才能完全清楚呢?怎样才能抓到确凿的证据呢?”王子哈姆莱特犹豫不决,不知道哪个是善、哪个是恶,弄得头昏脑胀不知何去何往。他背靠着石壁,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烦闷得手足无指。“哈姆莱特殿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只见一个黑影站在王子的身旁。王子乍惊之余吓得跃出有一公尺远,手握着剑柄。“噢!不必大惊小怪。王子殿下,是我呀!”“噢!噢!原来是霍拉旭。”霍拉旭向四周谨慎地打量了一番,证实了的确无人监视,这才说:“什么事..你说吧!霍拉旭,你的话我会说一不二地言王子复仇记.. ·62·听计从,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密友呀!”王子对霍拉旭说话的态度,真诚自然,分明没有任何疯癫的迹象。“罗崭和凯尔丹两个人虽然是王子殿下的童年密友,可是得特别提防他们,我是专程为报告这件事而来的。”“谢谢你!霍拉旭..你看怎么样?你们会不会已经看破我是假装疯子的呢?”“没有。他们起初还是信疑半参的样子,后来经过我一番大肆夸张,说王子殿下的言行如何不正常之后,他们就确信不疑了。”“有劳你了!霍拉旭。”“唉!还有一个好消息哩,王子殿下!”霍拉旭这样说着,就亲密地靠近王子,和他并立在石台上。“好消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最近,英国有一个剧团要到这儿来演出。”“嗯!”“大概下一趟的船会载他们来的。这个剧团的团员全是第一流出色的悲剧演员。”“这个怎么是好消息呢?”“团长是我的同乡,他和我的感情浓厚强过亲兄弟。我的计划是想利用这个人的脸色反差,来使新王把自己的罪恶全部招认出来。”“不是舌头,而是用脸色使他招认罪状?..哼,新奇!太新奇了!霍拉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快把你的计划说给我听听。知道我的心声的,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于是,霍拉旭把嘴巴靠近王子的耳边,用极细微的声音说了很久,其他的人谁也无法偷听。王子的脸色越听越红润起来。王子复仇记.. ·63·神情越来越激动起来。“霍拉旭,你怎么知道我埋在心底的疑惑?离下次的船到达这儿还有十天的工夫,时间紧迫,我就利用这一段时间来写一篇故事让他们排演,以后怎样进行,具体过程需要商榷时,就选用这个地点好了,因为我到这里来,还没有人觉察到。霍拉旭,我的满腹疑云好像被一股清风吹散个精光,真是烟消云散,心里舒服极了。.. ”“哈姆莱特殿下,在短期之内,您的疯病也会痊愈的!”“啊!希望这样。”“那么,我得走了。被别人看到可不是游戏的事。.. ”霍拉旭敏捷地象一只飞鸟,迅速地消失了,连跑下石阶的声音俱无,眨眼间就不见了。王子目送着霍拉旭离去之后,向后一转,朝着上次和先王亡灵谈过话的哨楼上静静地走了上去。到了最高层,王子面对着大海,苍白着脸紧咬着嘴唇,坠入了思考的境地。可是他的脸上,洋溢着顽强的百折不挠的光彩,再也没有半点儿悲哀和犹豫不决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显露出坚定奋起的信心和果敢的精神。王子复仇记.. ·64·6走廊邂逅为了庆贺丹麦新王登基,美国著名悲剧演出将要坐船来表演,一经传播开来之后,艾尔西诺城的人民无不为此而欢呼雀跃。可是,王子哈姆莱特的病症,在这个全国兴奋的时期,一天比一天恶化了。新王克劳狄斯每天召见罗崭和凯尔丹两人来问:“怎么样,今天可看明白了吧?他是真疯还是假疯,有没有抓到确实可靠的证据?”新王满怀期望向两人询问,可是,他们两人羞赦地摇着头说:“我们也被弄糊涂了。”他们只能这样如实回答。“好像是疯了。可是,有些地方却一点儿也不像疯子。”“我觉得他故意在戏弄我们。可是,再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看样子,罗崭和凯尔丹像是被王子搞糊涂了,他们确实是摸不清楚王子的真实情况。在旁边的大臣波洛涅斯,也大惑不解地斜着头在沉思。“似疯非疯,我想这就是疯子的特征..”“怎么可以这么敷衍了事呢?”新王也懊恼万分的责怪着。“陛下,我看还是实行上次我所报告过的计谋吧!我把女儿带来让她和王子见面,而我们躲在窗帘后面偷听。”波洛涅斯又上谏了。王子复仇记.. ·65·“好吧!只好试一试这个计谋了。”“距离王子散步的时间也不远了。那么,我这就派人去召女儿进宫。”波洛涅斯站了起来,并且叫来一个家臣。“你立刻去叫奥菲利娅小姐到这儿来,就说陛下召见她。“他命令家臣去自己的府第叫他的女儿来见国王。奥菲利娅房间前的花园里,种类丰富的花卉在春风的吹拂下萌动着希望的新芽。金雀树上也花朵团簇,所有的树枝上布满含苞待放的蓓蕾,小鸟轻盈敏捷地穿梭在花枝间,唱着悦耳的歌曲。从冰冻的泥土里冒出一股一股的蒸气。美丽的奥菲利娅正坐在镜台前面,一边唱着歌,一边梳着长长的秀发。春天的到来实在令人全身心的舒畅,尤其在一个美好的少女心目中,春天是她的梦,也是她的希望与一切。北国的春天比任何地方都来得迟,而冷酷消沉的冬天又经任何地方持续得长久,所以对于春天的来临,也要比任何地方的人感觉有无数倍的快乐。哥哥雷盖兹的信刚刚由今天早上到达的船送到,因此,奥菲利娅觉得格外喜悦而快乐。故乡的春天是否已经来临了?真想闻闻故乡春天的气息,巴黎现在正是春色满园的季节,不管在哪里散步,游逛,不论原野上、河堤边、庭院里,或者在卧室的四周,全都是花、花、花,这里是花的天堂。我好像要被花的香气窒息了。我一定要设法把你带到这儿来玩一次。亲爱的妹妹呀!我一想到你,就感到温馨可就觉得故乡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回味的地方,因为有你住在那儿,我才觉得王子复仇记.. ·66·那座由冰冷的石块所砌成的枯燥单调的艾尔西诺城,也好像是我心中盼望的好地方。我想你一定过得很充实,不会有不如意的事情吧?只要能安宁详和地过日子,平凡而宁静的生活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