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做出这事来,但是我也曾费尽心机,免得你我蒙受耻辱。多情的爱神和好心的命运,指点了我一条外人不知道的秘密的通路,好让我如愿以偿。这回事,不管是你自己发现的也罢,还是别人报告你的也罢,我决不否认。“有些女人只要随便找到一个男人,就满足了,我可不是那样;我是经过了一番观察和考虑,才在许多男人中间选中了纪斯卡多,有心去挑逗他的,而我们俩凭着小心行事,确实享受了不少欢乐。你方才把我痛骂了一顿,听你的口气,我缔结了一段私情,罪过还轻;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去跟一个低三下四的男人发生关系,倒好象我要是找一个王孙公子来做情夫,那你就不会生我的气了。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世俗成见。你不该责备我,要埋怨,只能去埋怨那命运之神,为什么他老是让那些庸俗无能之辈窃居着显赫尊荣的高位,把那些人间英杰反而埋没在草莽里。“可是我们暂且不提这些,先来谈一谈一个根本的道理。你应该知道,我们人类的血肉之躯都是用同样的物质造成的,我们的灵魂都是天主赐给的,具备着同等的机能,同样的效用,同样的德性。我们人类本是天生一律平等的,只有品德才是区分人类的标准,那发挥大才大德的才当得起一个‘贵’;否则就只能算是‘贱’。这条最基本的法律虽然被世俗的谬见所掩蔽了,可并不是就此给抹煞掉,它还是在人们的天性和举止中间显露出来;所以凡是有品德的人就证明了自己的高贵,如果这样的人被人说是卑贱,那么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样看待他的人的错。“请你看看满朝的贵人,打量一下他们的品德、他们的举止、他们的行为吧;然后再看看纪斯卡多又是怎么样。只要你不存偏见,下一个判断,那么你准会承认,最高贵的是他,而你那班朝贵都只是些鄙夫而已。说到他的品德、他的才能,我不信任别人的判断,只信任你的话和我自己的眼光。谁曾象你那样几次三番赞美他,把他当作一个英才?真的,你这许多赞美不是没有理由的。要是我没有看错人,我敢说:你赞美他的话他句句都当之无愧,你以为把他赞美够了,可是他比你所赞美的还要胜三分呢。要是我把他看错了,那么我是上了你的当。“现在你还要说我结识了一个低三下四的人吗?如果你这么说,那就是违心之论。你不妨说,他是个穷人,可是这种话只会给你自己带来羞耻,因为你有了人才不知道提拔,把他埋没在仆人的队伍里。贫穷不会磨灭一个人的高贵的品质,不,反而是富贵叫人丧失了志气。多少帝王,多少公侯将相,都是白手起家的,而现在有许多村夫牧人,从前都是豪富巨族呢。“那么,你要怎样处置我,用不到再这样踌躇不决了。如果你决心要下毒手——要在你风烛残年干出你年青的时候从来没干过的事,那么你尽管用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吧,我决不向你乞怜求饶,因为如果这算得是罪恶,那我就是罪魁祸首。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你怎样处置了纪斯卡多,或者准备怎样处置他,却不肯用同样的方法来处置我,那我也会自己动手来处置我自己的。“现在,你可以去了,跟那些娘们儿一块儿去哭吧,哭够之后。就狠起心肠一刀子把我们俩一起杀了吧——要是你认为我们非死不可的话。”亲王这才知道他的女儿有一颗伟大的灵魂,不过还是不相信她的意志真会象她的言词那样坚决。他走出了郡主的寝宫,决定不用暴力对待她,却打算惩罚她的情人来打击她的热情,叫她死了那颗心。当天晚上,他命令看守纪斯卡多的那两个禁卫,私下把他绞死,挖出心脏,拿来给他。那两个禁卫果然按照他的命令执行了。第二天,亲王叫人拿出一只精致的大金杯,把纪斯卡多的心脏盛在里面,又吩咐自己的心腹仆人把金杯送给郡主,同时叫他传言道:“你的父王因为你用他最心爱的东西来安慰他,所以现在他也把你最心爱的东西送来慰问你。”再说绮思梦达,等父亲走后,矢志不移,便叫人去采了那恶草毒根,煎成毒汁,准备一旦她的疑虑成为事实,就随时要用到它。那侍从送来了亲王的礼物,还把亲王的话传述了一遍。她面不改色,接过金杯,揭开一看,里面盛着一颗心脏,就懂得了亲王为什么要说这一番话,同时也明白了这必然是纪斯卡多的心脏无疑;于是她回过头来对那仆人说:“只有拿黄金做坟墓,才算不委屈了这颗心脏,我父亲这件事做得真得体!”说着,她举起金杯,凑向唇边,吻着那颗心脏,说着:“我父亲对我的慈爱,一向无微不至,如今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里,对我越发慈爱了。为了这么尊贵的礼物,我要最后一次向他表示感谢!”于是她紧拿着金杯,低下头去,注视着那心脏,说道:“唉,你是我的安乐窝,我一切的幸福全都栖息在你身上。最可诅咒的是那个人的狠心的行为——是他叫我现在用这双肉眼注视着你!只要我能够用我那精神上的眼睛时时刻刻注视你,我就满足了。你已经走完了你的路程,已经尽了命运指派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到了每个人迟早都要来到的终点。你已经解脱了尘世的劳役和苦恼,你的仇敌把你葬在一个跟你身分相称的金杯里,你的葬礼,除了还缺少你生前所爱的人儿的眼泪外,可说什么都齐全了。现在,你连这也不会欠缺了,天空感化了我那狠毒的父亲,指使他把你送给我。我本来准备面不改色,从容死去,不掉一滴泪,现在我要为你痛哭一场,哭过之后,我的灵魂立即就要飞去跟你曾经守护的灵魂结合在一起。只有你的灵魂使我乐于跟从、倾心追随,一同到那不可知的冥域里去。我相信你的灵魂还在这里徘徊,凭吊着我们的从前的乐园;那么,我相信依然爱着我的灵魂呀,为我深深地爱着的灵魂呀,你等一下我吧!”说完,她就低下头去,凑在金杯上,泪如雨下,可绝不象娘们儿那样哭哭啼啼,她一面眼泪流个不停,一面只顾跟那颗心脏亲吻,也不知亲了多少回,吻了多少遍,总是没完没结,真把旁边的人看得呆住了。侍候她的女伴不知道这是谁的心脏,又不明白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都被她深深感动了,陪她伤心掉泪,再三问她伤心的原因,可是任凭怎样问,怎样慰劝,她总是不肯说,她们只得极力安慰她一番。后来郡主觉得哀悼够了,就抬起头来,揩干了眼泪,说道:“最可爱的心儿呀,我对你已经尽了我的本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了,那就是:让我的灵魂来和你的灵魂结个伴儿吧!”说完,她叫人取出那昨日备下的盛毒液的瓶子来,只见她拿起瓶子就往金杯里倒去,把毒液全倾往在那颗给泪水洗刷过的心脏上;于是她毫无畏惧地举起金杯,送到嘴边,把毒汁一饮而尽。饮罢,她手里依然拿着金杯,登上绣塌,睡得十分端正安详,把情人的心脏按在自己的心上,一言不发,静待死神的降临。侍候她的女伴,这时虽然还不知道她已经服毒,但是听她的说话、看她的行为有些反常,就急忙派人去把种种情形向唐克莱报告。他恐怕发生什么变故,急匆匆地赶到女儿房中,正好这时候她在床上睡了下来。他想用好话来安慰她,可是已经迟了,这时候她已经命在顷刻了,他不觉失声痛哭起来;谁知郡主却向他说道:“唐克莱,我看你何必浪费这许多眼泪呢,等碰到比我更糟心的事,再哭不迟呀;我用不到你来哭,因为我不需要你的眼泪。除了你,有谁达到了目的反而哭泣的呢。如果你从前对我的那一片慈爱,还没完全泯灭,请你给我最后的一个恩典——那就是说,虽然你反对我跟纪斯卡多做一时不体面的夫妻,但是请你把我和他的遗体(不管你把他的遗体扔在什么地方)公开合葬在一处吧。”亲王听得她这么说,心如刀割,一时竟不能作答。年青的郡主觉得她的大限已到,紧握着那心脏、贴在自己的心头。说道:“天主保佑你,我要去了。”说罢,她闭上眼睛,随即完全失去知觉,摆脱了这苦恼的人生。这就是纪斯卡多和绮思梦达这一对苦命的情人的结局。唐克莱哭也无用,悔也太迟,于是把他们二人很隆重地合葬在一处,全萨莱诺的人民听到他们的事迹,无不感到悲恸。-上一页 故事第二亚尔贝托神父愚弄一个女人,说是加百列天使爱上了她,自己扮作天使,得便就去和她幽会。女人的亲属前来捉奸,他逃到平民家里;第二天,被当作野人,牵到圣马可广场,又被当众揭发;院里的修士把他押回,送入牢中。菲亚美达的故事叫她的女伴们不止一次掉下了同情的眼泪,她讲完以后,国王却毫不动情地说道:“我觉得,纪斯卡多和绮思梦达所享受的快乐,只要也能让我享受到一半,那即使要我拿出性命来作代价,也是太便宜了。你们小姐不必惊奇,我虽然活着,却时时刻刻忍受着死一般的痛苦,跟欢乐没有一丝儿缘份。现在暂且撇下我的命运不谈,我想请潘比妮亚接下去讲一个跟我的苦命多少相近的故事。假使她能够象菲亚美达那样的把故事讲下去,那么不用说,我那给情焰烧坏了的心房就会觉得承受到几滴清凉的露水了。”潘比妮亚听了国王的吩咐,却并没怎样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倒反考虑着她女伴们的心意如何;暗想,与其使国王个人满足,不如让大家高兴;不过国王的吩咐也不好违背,所以决定在他指定的题材范围之内,讲一个使大家发笑的故事。她这样开言道:俗语说得好:“一个坏蛋被错当作好人,他就再坏些也不打紧。”这句话真叫我有不少的故事好讲呢。我现在单讲这么一个故事,既不离题,同时也让大家可以看到,那班穿着长衣宽袍的修士是多么会假惺惺。看他们那张脸,白得象纸片似的,其实那是化装出来的;听他们说话,真是又谦恭又柔顺,但这只是对于他们有所请求的时候,才是这样;逢到他们忘了自己,反过来斥责别人的过错时,那真是面目狰狞、声色俱厉呢。他们要大家相信,上天堂的路,对于他们就是把手伸进我们的袋里,对于我们就是有什么拿什么去孝敬他们。不,这么说还不恰当,他们不是象我们那样,在追求上天堂的路,他们已经俨然以天堂里的主人翁和统治者自居了,所以竟把天堂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地段,依着死者捐献给他们的金钱多少,指派给死者。这样,他们首先欺骗的是自己(如果他们果真相信自己所说的那套话),其次就是欺骗了那班把他们那套浑话信奉为真理的人。要是我能够公然把他们的罪行全都揭露出来,那一定会有不少愚夫愚妇睁开眼来,看清了在他们那长衣宽袍底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现在我只能拿威尼斯的一个来头不小、赫赫有名的法兰西斯派神父的事迹来讲给大家听听——但愿天空显灵,叫天下这班说谎行骗的修士,全都得到那个威尼斯神父所得到的报应吧。再说,我也喜欢讲这个故事,好让各位发笑一通,那么大家本来听了绮思梦达殉情的故事,给怜悯的情绪压得透不过气来,心里也好因而轻松一下了。尊贵的小姐们,在伊莫拉地方,住着一个为非作歹的坏蛋,叫做贝托·台拉·马沙。他生平的种种恶行,到后来在当地尽人皆知,不管他撒谎也罢、说真话也罢,反正再没哪个相信他了。他眼看自己走投无路,再也立足不住,只得下个决心,到威尼斯去另投生路了。威尼斯是个藏垢纳污的所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从前的作风、才好继续施展他的鬼蜮伎俩;竟仿佛受了良心责备,忏悔过去的罪恶似的,谦逊得异乎寻常,不论哪个天主教徒都没有象他那样虔诚,然后再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方济各会的神父,自称是亚尔贝托·达·伊莫拉。披上了这身道袍僧服,他不得不在表面上过着严肃的生活,赞美苦修,提倡斋戒,在弄不到配他胃口的酒菜时,就不吃肉食,戒绝饮酒。总之,一个窃贼,一个无赖,一个伪造犯,或是一个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名的传道师,却决不会就此弃邪归正,只要暗中有作恶的机会,他还是要干的。亚尔贝托现在当上了神父,每逢他主持弥撒的时候,就在祭坛上当着那满堂的会众,为了救主的受难而痛哭流涕——原来他有这本事,无论什么时候要哭、那眼泪马上就会流下来,好在泪珠儿对于他本是最不花钱的东西。总之,凭着一张说教的利口和两行热泪,他居然骗取了威尼斯人民的信仰,声誉日增。到后来,全城这许多人家,逢到要立遗嘱,几乎没有一家不是请他做受托人和监护人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家的财产都托他掌管。除此之外,城里又有绝大多数的善男信女,争着向他忏悔,在各方面请教他的意见。这样,本来是只吃羊的狼、现在竟变成了牧羊人。他那圣洁的名誉比当年圣方济各|1~在阿西西,还要响亮呢。到亚尔贝托神父跟前来忏悔的妇女确是不少,有一回,来了一个头脑简单、爱慕虚荣的少妇。她叫做莉赛达·达·卡·基杯诺,丈夫是一个大商贵,已乘着大划船到佛兰德经商去了。威尼斯的女人家本来都是没头脑的,她现在跑在这位神父的脚下,把自己的私事一五一十吐露出来,说到中间,神父就问她有没有情人。这话可叫她生了气,她象受了委屈似地说道:“你说什么。神父先生?你头上不生眼睛吗?难道你看不出我长得这样漂亮,在女人中间算顶儿尖儿吗?情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可惜我这张漂亮脸儿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好看中的。象我这样的美人儿你看见过几个?就是那天仙玉女也不见得比我更漂亮吧。”总之,她自捧自吹,自以为说不尽的美丽,真叫人听得肉麻。亚尔贝托神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弱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送上门来的一块肥肉,因此顿时燃烧起一股欲火,恨不得把她马上吞了下去。不过这会儿时机未到,他故意不去用花言巧语来奉承她,倒反而装得一派正经、用严厉的口气责备她一不该这样虚荣、二不该什么等等。这么一来,那个女人就更生气了,当面说他是头驴子,连个美人儿和丑婆娘也分辨不出来。神父不想过分刺激她、把事情闹僵了,就结束了她的忏悔,让她跟别的女人回去。过了几天,他带着一个心腹朋友来到莉赛达家里,说是有机密的事,只能跟她一个人说,莉赛达把地领进内室之后,他就双膝跪在她跟前,说道:“夫人,请你看在天主面上,饶恕了我这一遭吧。礼拜日那天,你说起自己的美貌,我不该大胆说了几句狂言,就在那天晚上,我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到今天才能起床!”“那么是谁来惩罚你呢?”我们那位傻大姐问道。“我就要告诉你,”神父回答她。“那天晚上,我正照例在祷告的时候,忽然间,我的房里亮得跟白昼一般,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望一下,只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伙子,拿了一根结实的棍子站定在我跟前,他一把抓住我的袍子,把我这么一拉、又这么一摔,我早就仆倒在他的脚下;他举起棍子就打,打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我急得大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打我呀;只听得他说:‘好个大胆狂妄的小子,今天竟敢亵渎了国色天香的莉赛达夫人!要知道除了天主之外,我最爱的就是她!’‘那么你是谁呀?’我又问;只听他回答说,他就是加百列天使。我连忙恳求他:‘我的天使啊,请你饶了我这一遭吧!’只听他说:‘要我饶恕你不难,只要你赶快前去见她,能够求得她的饶恕,那就是你的造化,如果她不肯饶你,那我还要来找你,请你尝尝这根棍子的滋味,以后你别想再过太平日子啦!’接着他还对我说了一番话,不过你要先饶恕了我,我才敢说出来。”我们这位傻大姐本来就是个没头脑的,一听到这些话,只乐得她心花怒放,把句句谎言都当作是天国的福音;所以停了一会她这么说道:“亚尔贝托神父,我早就对你说过,我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现在,天主帮助我吧,我看着你很可怜,我马上就饶恕你,免得你再受惩罚,只是你得把天使后来所说的话照实告诉我。”“夫人,”亚尔贝托神父说,“既然承你饶恕了我,那我自然乐于奉告,不过有一点我要叮嘱你,如果你不愿意拿你的幸福当儿戏的话,那我对你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去讲呀。你要知道,你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哪。加百列天使吩咐我来向你传话,他很爱你,几次三番想来跟你过夜,可是又怕使你受惊。现在他派我来对你说,他打算在哪一晚来跟你相会,不过他是一位天使,如果就以天使的形体下凡,那你是没法跟他接触的,他为了讨你的欢喜,想借凡人的肉体到你这儿来,他想要问问你,你约他什么时候来,来的时候要借哪一个凡人的肉体,那他就可以来跟你相会了,那时候,天底下的女人要算你最幸福啦!”我们这位虚荣成性的奶奶回说道,她给加百列天使爱上了,真是叫她不胜荣幸,因为她也很爱这位天使,每逢看到他的画像,没有一次不是在他面前点上一支四文钱的蜡烛的。又说任凭他什么时候降临,都很受欢迎,她总是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不过有一点,请他将来不要抛弃了她、另去爱上了圣母马利亚,据说他对圣母很有情意呢——不是吗,她不论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画像,他总是跪在圣母的跟前。说到他要借用凡人的形体,随便哪个的形体都可以,只要不让她受惊就是了。亚尔贝托神父道:“夫人,你说话真有道理,我一定跟着你所说的话去跟他把事办妥了。不过我要请你赏个脸——好在这也并不难为你什么——就是,你允许他附在我的肉体上来见你。为什么要说这是‘赏脸’呢?因为你要知道,他要钻进我的躯壳,先得把我的灵魂抽出来送到天堂里去不可。他跟你在一起逗留多久,我的灵魂也在天堂里逗留多久。”“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那位傻大姐说。“你为我而吃了他的苦头,自然也应该补报补报你,让你得到些安慰才好。”于是亚尔贝托神父说:“今天晚上你要把门开着,那么他才好进来;因为他既然钻进了凡人的肉体,那么也许他只能从门里边来了。”那位好太太答应照办。神父告别后,她乐得手舞足蹈,神魂颠倒,下身的裙子再也碰不到她的屁股;她一心只是盼望加百列天使降临,后来越等越心焦,觉得今天这一天就象一千年那样长。再说亚尔贝托神父,他觉得做一个天使不及做一个骑士有意思得名,所以先拿精美的食品填满了肚子、打起精神来,免得几个回合,就给摔下马来。等到天色已晚,他向院里请了个假,就和一个心腹朋友一同到一个相识的女人的家里,原来他把这个女人当作马贩子,每逢他想找匹牝马骑的时候,总去找她,已非一遭。现在他就在那个女人家里,扮成天使模样,又带了许多不值钱的东西,看看时光已到,就径赴莉赛达家中。到了那里,门果然开着,就上了楼,闯进了她的卧房。莉赛达忽然看见有个白色的人形闯了进来,就急忙跪在地上迎接。天使祝福了她,扶她起身,用手势请她到床上去。她立刻欣然从命,天使也跟他的崇拜者一起在床上睡了下来。亚尔贝托神父本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漂亮男子,两条腿又长得那么结实;莉赛达呢,长得又肥又嫩,发觉天使跟她丈夫的作风截然不同。那一夜,天使虽然没有翅膀,可难为他飞上舞下了好几回,真叫莉赛达喜得心花怒放;此外,天使还讲了天国的许多荣耀的景象给她听。两人这样玩了一个通宵,直到天色将明,那神父这才收拾起他那些装饰品,赶紧回去找他的朋友。再说那位朋友,承蒙那家女主人的美意,怕他独个儿睡着受惊,陪了他一夜。莉赛达一吃罢早饭,就带着她的女仆去见亚尔贝托神父,把加百列天使降临的消息告诉他,还把天使的丰姿、天使告诉她的天堂里的美景,着实添油加酱地形容了一番。“夫人,”神父说,“我不知道你跟他相处得可好;我只知道昨天晚上,他来找我,帮把你的话转达了,不知怎么一下子,他已经把我的灵魂带到了一处玫瑰盛开、百花齐放的地方——象这等美丽的地方我在下界还从没看见过呢。我的灵魂就逗留在那令人销魂的花丛中,直到今天早晨。至于我的肉体,在这段时光里怎么样,我可不知道啦。”“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莉赛达说。“你的肉体跟加百列天使整夜睡在我的怀里。如果你不相信,请你看看你左边的奶头下面,我在那里深深地给了天使一个吻,那印痕总要好几天才能消褪呢。”“有这么一回事吗?”神父说,“那我今天倒要做一件我好久没有做过的事,那就是脱下我的衣服来看一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这样瞎扯了好大一会工夫,那娘儿才回家去了。此后亚尔贝托神父又假扮作天使,光临了她家好几次,不曾遭遇一些麻烦。不想有一天,莉赛达跟她的一个女朋友谈到怎么样的女人美、怎么样的女人俏,争论了起来;她本来是一个草包,却只想压倒别人,做个天下第一名美人儿,竟自负地说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娇容打动了谁的心,那你就要哑口无言,再不会夸奖别人的美丽了。”她的同伴很想听听她的情人是谁,因为彼此相熟,就说:“夫人,可能你说的是真话,不过在还没有知道你的情人是谁之前,我却不能一下子就把我的意见扭转过来。”这位傻大姐肚子里藏得了什么,于是就说:“朋友,这回事是不好随便说出来的,不过我所说的心上人是加百列天使,他爱我胜过自己,因为他对我说过,我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她的朋友一听到这些话,差一点笑了出来,不过为了好让莉赛达说下去,极力忍住了,说道:“说真的,夫人,如果你的情人是加百列,而他又当面对你说这些话,那你一定是比谁都美丽了;只是我不相信天使怎么也会干出这种事来呢。”“朋友,”莉赛达回答她说,“你错了。我的天,他那一手本事比我丈夫高明多呢,他还告诉我,他们在天堂上也干这种风流事儿的;可是他觉得我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丽,所以不由得爱上了我,时常降临人间来和我过夜。现在你可以明白了吧。”那个女人向莉赛达告辞出来,恨不得立刻会着她那许多女伴,把这闻所末闻的奇事宣扬出来,好让大家哄笑一番。她终于真的当着许多女伴的面把这回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些女人回家后,又去告诉了丈夫、也告诉了别的女人;而这许多人又再去转告别的许多人。不出两天,莉赛达的故事竟传遍了全威尼斯,而且落到了莉赛达的几个大伯小叔的耳里。他们也不去问她,决定要追究一下事实的真相,还要看看这位天使能飞不能飞,因此一连几夜在暗中守候着他。也是合该有事,一天,那亚尔贝托神父听到了外边关于莉赛达的传说,他当夜就赶到她家、想去责问她。不料他刚踏进房中、脱下衣服,只听得门外人声嘈杂、一片喊闹——原来莉赛达的大伯小叔伺伏在暗中,看准了有人走进宅子,跟着要来打开莉赛达的房门了。亚尔贝托神父知道事情不妙,慌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可是又没个逃处,他只得打开房里的一扇窗子,底下却是条大运河。他纵身一跳,就投入了河里。河流很深,幸亏他水性很好,总算逃了性命,游到对面河岸,看见岸上有一家人家,大门开着,就急忙奔了进去。屋里面有个穷人,刚有事要出去,亚尔贝托见了他就求告,少不得捏造出一套谎话,解释他为什么在这半夜三更光着身子跑到这里来,请他看在天主面上,务必救他一命。那好人儿听了这些话,很是可怜他,就教他睡在自己的床上,等他回来,于是他走出房来,把神父锁在里面,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再说莉赛达的大伯小叔冲进她的卧房,发现加百列天使已经飞走了,留下一对翅膀还在那儿。他们扑了个空,满肚子气恼全都发作在莉赛达的头上,骂得她好不伤心;于是挟着天使的那对翅膀等等饰物,扬长而去了。大天亮之后,那个收容下亚尔贝托神父的好人儿在丽都市场上,听得了昨天夜里,加百列天使怎么和莉赛达夫人一起睡觉,怎么猛不防她的亲属前来捉奸,天使又怎么吓得没处可逃,就跳进了运河,到现在还不知他的下落。他立即断定那个天使就是躲在他家里的那个人。他回到家里,识破了天使的本来面目,就跟他讨价还价,计较了半天,结果是,神父必须拿出五十个金币来,否则就要把他交给他情人的亲属了。神父只得依他的条件,把钱给了他;|3~于是想要溜走了,那好人儿又拦住了他说道:“慢着,光天化日之下,请问你怎么能逃得了?我倒有个主意在这里,今天正好是一个节日,有许多人扮作山熊、扮作森林里的野人等等、让别人牵着,一起上圣马可广场去参加狩猎赛会,等赛会过后,节日就算结束,于是那些把伪装的野兽牵来的人就带着他的同伴,各走各的路,再没人理会。乘着眼前还没人发觉你躲在这儿,要是你肯委屈一下,扮头什么野兽,让我把你牵着出去,那我自有办法把你安然送到你的目的地。除此之外,那我看你休想逃得了;你要知道,那个女人的家属料定你还在附近一带躲藏着,所以已在四面八方派了人看守着,一定要捉住你。”亚尔贝托神父真不愿意当狗当熊,可是想到莉赛达的家属这么厉害,就心慌意乱,终于依了主人的话,任凭他怎样发付,只是求他务必把他带到某某地方。于是那人先在神父身上涂遍了一层蜜糖,把什么鹅毛鸭毛全往他身上粘,再用一根链条往他脖子上一套,还给他戴上了一个假面具;这么化装好之后,又叫他一只手拿着一根粗大的棍子,另一只手牵着两只从屠场里买来的大狗。接着那男子又派人到丽都市场去宣布,凡是要看加百列天使的人,请都聚集到圣马可广场。威尼斯人可就是这样讲究信用!一切准备好之后,那男人就把他牵了出来,叫他在前头走,自己拉着链条走在后面。一路上,人们看见了都纷纷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那男子就这么把神父带到了广场。那里早已挤得人山人海,有的是一路上跟着来的,也有是听得了通告,从丽都市场赶来的。于是他把那个“野人”系在台阶的一根柱子上,假说是要等狩猎赛会开始。那神父因为遍体涂蜜。惹碍苍蝇来叮、牛虻来咬,真是苦不堪言。那男人看见广场上已挤满了人,假装要解开那野人的链条,不料突然把亚尔贝托神父的面罩摘了下来。大声嚷道:“各位先生,只因为野猪不来多加狩猪赛会,这个会是开不成功啦;我不愿叫诸位空跑一次。所以想请大家见识见识加百列天使,他昨夜从天堂下降,来安慰咱们威尼斯的女人!”假面具一旦揭去,这位天使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众人立刻认出,原来就是亚尔贝托神父。大家不约而同,高声辱骂,骂得他狗血喷头、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又有些人不肯就这样便宜他,拿着各种污秽的东西,朝他的脸上扔去。这样又是骂又是扔、闹了半天,消息终于传到了修道院里,当即有六七个修士急忙赶来,把他松了绑,丢给他一件僧衣,于是把他押回修道院去。一路上那班群众还是紧追不舍,高声辱骂。他回到院里,就被关禁起来;不久就听说他受尽苦楚,死在牢中。你们瞧,这个人看他分明是个好人,却在暗中为非作歹,大家被他蒙住,因此他变本加厉,竟扮做了加百列天使,后来反而沦落为山林里的野人;他受尽羞耻,罪有应得,等到懊悔,已经太迟啦。愿天主显灵,让他这样的坏蛋,都遭到象他这样的下场!-上一页 故事第三三个后生爱上了三姐妹,一起私奔到克里特岛。大姐出于妒忌,毒死她的爱人;二妹要救大姐的性命,顺从了公爵的求欢,结果被自己的爱人杀死;他带着大姐逃亡他乡。三妹和她的爱人被这血案连累,遭到逮捕,后来他们买通看守,逃到罗得岛,终生穷困。潘比妮亚讲完故事,菲洛特拉托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对她说道:“你这故事的结局,还不无可取,我听了还觉得中意;不过在整个故事中却充满了笑料,这可不是我所乐意的。”于是他回过头去,对劳丽达,说道:“小姐,请你接着讲一个好一些的故事吧,行吗?”劳丽达笑着回他道:“你对情人也真是太狠心了,一定要他们来一个悲惨的结局,好吧,我现在就依着你,讲一个有关三对情侣的故事,可怜他们原想享受甜蜜的爱情,却全都遭到了悲惨的命运。”她这么交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讲她的故事:年青的小姐,想必你们都知道得很清楚,脾气坏的人不但害苦自己,会招来莫大的灾殃,而且也往住连累了别人。我想,在那许多挟着我们、象脱羁的野马般在深渊绝境冲去的坏脾气中,愤怒也可算得是其中之一了。其实愤怒,就是我们在感觉到不如意的时候,还来不及想一想,就突然暴发的情绪,它排斥了一切理性,蒙蔽了我们理性的慧眼,叫我们的灵魂在昏天黑地中喷射着猛烈的火焰。男人的性子比较暴躁、也就容易发怒,只是各人的程度不同罢了。可是一旦女人发起怒来。那才真是危险透顶呢,因为她们容易被人煽动,一受了煽动,就会喷射出更猛烈的怒火来,弄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又因为她们缺少的是自制的力量。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且看,那轻脆单薄的东西总是比沉重坚实的东西容易着火,而且燃烧得更旺盛。说真的,我们女人跟男人比起来,性格是比较脆弱的,意志也容易动摇得多——在这方面希望男人不要见笑我们才好。我们既然天生具有这样的弱点,再想想,我们的温柔和体贴又能够叫接近我们的男人感到多大的安慰和愉快;而一时的暴躁又容易招来多大的危险和祸害,所以我劝大家切不可感情用事,为了这个目的,我要让给各位听三对情侣的故事,就因为其中有一个姑娘,正如我所说的,出于一时的气愤,他们的幸福全都化为灰尘、只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你们都知道,马赛是普罗旺斯省的沿海的一个数一数二的古城,在从前,这城里的富商巨贾比现在还多,其中有一个人名叫纳尔纳德·克鲁达,他出身寒微,却是为人诚实可靠,信用卓著,后来因之成为巨富,土地财货不计其数。他的妻子又给他生养了好几个子女,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