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错,我们大家都毁了誓啦。 国王 那么不要作这种无聊的空谈。好俾隆,现在请你证明我们的恋爱是合法的;我们的信心并没有遭到损害。 杜曼 对了,赞美赞美我们的罪恶。 朗格维 啊!用一些充分的理由壮壮我们的胆;用一些巧妙的诡计把魔鬼轻轻骗过。 杜曼 用一些娓娓动听的辩解减除我们叛誓的内疚。 俾隆 啊,那是不必要的。好,那么,爱情的战士们,想一想你们最初发下的誓,绝食,读书,不近女色,全然是对于绚烂的青春的重大的谋叛!你们能够绝食吗?你们的肠胃太娇嫩了,绝食会引起种种的病症。你们虽然立誓发愤读书,要是你们已经抛弃了各人的一本最宝贵的书籍,你们还能在梦寐之中不废吟哦吗?因为除了一张女人的美丽的容颜以外,您,我的陛下,或是你,或是你,什么地方找得到学问的真正价值?从女人的眼睛里我得到这一个教训:它们是艺术的经典,知识的宝库,是它们燃起了智慧的神火。刻苦的钻研可以使活泼的心神变为迟钝,正像长途的跋涉消耗旅人的精力。你们不看女人的脸,不但放弃了眼睛的天赋的功用,而且根本违背你们立誓求学的原意;因为世上哪一个著作家能够像一个女人的眼睛一般把如许的美丽启示读者?学问是我们随身的财产,我们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学问也跟着我们在一起;那么当我们在女人的眼睛里看见我们自己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可以看到它里边存在着我们的学问吗?啊!朋友们,我们发誓读书,同时却抛弃了我们的书本;因为在你们钝拙的思索之中,您,我的陛下,或是你,或是你,几曾歌咏出像美人的慧眼所激发你们的那种火一般热烈的诗句?一切沉闷的学术都局限于脑海之中,它们因为缺少活动,费了极大的艰苦还是绝无收获;可是从一个女人的眼睛里学会了恋爱,却不会禁闭在方寸的心田,它会随着全身的血液,像思想一般迅速地通过百官四肢,使每一个器官发挥出双倍的效能;它使眼睛增加一重明亮,恋人眼中的光芒可以使猛鹰眩目;恋人的耳朵听得出最微细的声音,任何鬼祟的奸谋都逃不过他的知觉;恋人的感觉比戴壳蜗牛的触角还要微妙灵敏;恋人的舌头使善于辨味的巴克科斯⑿显得迟钝;讲到勇力,爱情不是像赫剌克勒斯一般,永远在乐园里爬树想摘金苹果吗?像斯芬克斯⒀一般狡狯;像那以阿波罗的金发为弦的天琴一般和谐悦耳;当爱情发言的时候,就像诸神的合唱,使整个的天界陶醉于仙乐之中。诗人不敢提笔抒写他的诗篇,除非他的墨水里调和着爱情的叹息;啊!那时候他的诗句就会感动野蛮的猛兽,激发暴君的天良。从女人的眼睛里我得到这一个教训:它们永远闪耀着智慧的神火;它们是艺术的经典,是知识的宝库,装饰、涵容、滋养着整个世界;没有它们,一切都会失去它们的美妙。那么你们真是一群呆子,甘心把这些女人舍弃;你们谨守你们的誓约,就可以证明你们的痴愚。为了智慧,这一个众人喜爱的名词,为了爱情,这一个喜爱众人的名词,为了男人,一切女人的创造者,为了女人,没有她们便没有男人,让我们放弃我们的誓约,找到我们自己,否则我们就要为了谨守誓约而丧失自己。这样的毁誓是为神明所容许的;因为慈悲的本身可以代替法律,谁能把爱情和慈悲分而为二? 国王 那么凭着圣丘匹德的名字,兵士们,上阵呀! 俾隆 举起你们的大旗,向她们努力进攻吧,朋友们!来他一阵混杀!但是先要当心,交手的时候哪个太阳是归你的。 朗格维 把这些巧妙的字句搁在一旁,老老实实谈一谈吧。我们要不要决定去向这些法国女郎们求爱? 国王 是的,而且我们一定要达到目的。所以让我们商量商量用些什么方法娱乐她们。 俾隆 第一,让我们从御苑里护送她们到她们的帐幕之内;然后每一个人握着他的美貌的恋人的纤手回来。在下午我们要计划一些短时间内可以筹备起来的新奇的娱乐安慰她们;因为饮酒、跳舞和狂欢是恋爱的先驱,是它们把缤纷的花朵铺成一道康衢。 国王 去,去!我们现在必须利用每一秒钟的时间。 俾隆 去,去!种下莠草哪能收起佳禾?那昭昭的天道从不会有私心:轻狂的娘儿嫁给背信的丈夫;是顽铜怎么换得到美玉精金?(同下。) 第五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霍罗福尼斯、纳森聂尔牧师及德尔上。 霍罗福尼斯 已而者,已而而已矣。 纳森聂尔 先生,我为您赞美上帝。您在宴会上这一番议论,的确是犀利雋永,风趣而不俚俗,机智而不做作,大胆而不轻率,渊博而不固执,新奇而不乖僻。我前天跟一个王上手下的人谈话,他的雅篆,他的尊号,他的大名是唐·阿德里安诺·德·亚马多。 霍罗福尼斯 后生小子,何足道哉!这个人秉性傲慢,出言武断,满口虚文,目空一世,高视阔步,旁若无人,可谓狂妄之尤。他太拘泥不化,太矫揉造作,太古怪,也可以说太不近人情了。 纳森聂尔 一个非常确切而巧妙的断语。(取出笔记簿。) 霍罗福尼斯 他从贫弱的论据中间抽出他的琐碎而繁缛的言辞。我痛恨这种荒唐的妄人,这种乖僻而苛细的家伙,这种破坏文字的罪人:明明是doubt,他却说是dout;明明是d,e,b,t,debt,他偏要读做d,e,t,det;他把calf读成了cauf,half读成了hauf;neighbour变成nebour,neigh的音缩做了ne。这简直是abhominable,可是叫他说起来又是abominable了。此类谬误之读音,闻之殆于令人痫发;足下其知之乎?所谓雋发者,即发疯之谓也。 纳森聂尔 赞美上帝,真乃打开茅塞。 霍罗福尼斯 打开?应该是“顿开”。用词不甚得当,尚可,尚可。 亚马多、毛子及考斯塔德上。 纳森聂尔 来者其谁耶? 霍罗福尼斯 此固余所乐见者也。 亚马多 (向毛子)崽子! 霍罗福尼斯 不曰小子而曰崽子,何哉? 亚马多 两位文士,幸会了。 霍罗福尼斯 最英勇的骑士,敬礼。 毛子 (向考斯塔德旁白)他们刚从一场文字的盛宴上,偷了些吃剩的肉皮鱼骨回来。 考斯塔德 啊!他们一向是靠着咬文嚼字过活的。我奇怪你家主人没有把你当作一个字吞了下去,因为你连头到脚,还没有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⒁这一个字那么长;把你吞下去,一点儿不费事。 毛子 静些!钟声敲起来了。 亚马多 (向霍罗福尼斯)先生,你不是有学问的吗? 毛子 是的,是的;他会教孩子们认字呢。请问把a,b,颠倒拼起来,头上再加一只角,是个什么字? 霍罗福尼斯 孺子听之,这是一个Ba字,多了一只角。 毛子 Ba,好一头出角的蠢羊。你们听听他的学问。 霍罗福尼斯 谁,谁,你说哪一个,你这没有母音的子音? 毛子 你自己说起来,是五个母音中间的第三个;要是我说起来,就是第五个。 霍罗福尼斯 让我说说看——a,e,i——L就是我。 毛子 对了,你就是那头羊;让我接下去——o,u——You就是你,那头羊还是你。 亚马多 凭着地中海里滚滚的波涛起誓,好巧妙的讥刺,好敏捷的才智!爽快,干脆,一剑就刺中了要害!它欣慰了我的心灵;真是呱呱叫。 毛子 孩子要是呱呱叫,大人就该“哶哶”叫了。 霍罗福尼斯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毛子 还是蠢羊。 霍罗福尼斯 孺子焉知应对?去抽陀螺玩吧。 毛子 把你的角借给我作个陀螺,我准保抽得你体无完肤。羊角作陀螺最好。 考斯塔德 要是我在这世上一共只剩了一个便士,我也要把它送给你买姜饼吃。拿去,这是你的主人给我的酬劳,你这智慧的小钱囊,你这伶俐的鸽蛋。啊!要是上天愿意让你做我的私生子,你将要使我成为一个多么快乐的爸爸!好,你正像人家说的,连屁股尖上都是聪明的。 霍罗福尼斯 嗳哟!这是什么话?应该说手指尖上,他说成屁股尖上啦。 亚马多 学士先生,请了;我们不必理会那些无知无识的人。你不是在山顶上那所学校里教授青年的吗? 霍罗福尼斯 亦即峰头。 亚马多 峰头或者山顶,谨听尊便。 霍罗福尼斯 正是。 亚马多 先生,王上已经宣布他的最圣明的意旨,要在这一个白昼的尾闾,那就是粗俗的群众所称为下午的,到公主的帐幕里访问佳宾。 霍罗福尼斯 最高贵的先生,用白昼的尾闾代替下午,果然是再合适、确切、适当不过的了;真的,先生,这一个名词拣选得非常佳妙。 亚马多 先生,王上是一位高贵的绅士,不瞒你说,他是我的知交,很好的朋友。讲到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情,那可以不用提了。——请你不要多礼,请你务必戴上你的帽子——还有其他许多既重要又重大又严重的情节,可是那都不用提了。因为我必须告诉你,王上陛下往往靠在我的卑贱的肩上,用他的御指玩弄我的废物——我的胡子;可是好人儿,那也不用提了。我可以发誓我说的不是假话,他老人家曾经把特殊的恩宠赏给亚马多,一个军人,一个见过世面的旅行者;可是那也不用提了。一切的一切是这样的,可是好人儿,我要请你保守秘密,王上的意思,要我在那公主面前,可爱的小东西!表演一些有趣的节目,一些玩意儿,一些热闹的花样,一些滑稽的戏剧,或是一些焰火。我因为知道你跟牧师先生两位对于这种寻开心的事情是很来得的,所以特来跟你们商量商量,请你们帮帮我的忙。 霍罗福尼斯 先生,您可以在她面前表演九大伟人。纳森聂尔牧师,我们奉王上的命令,承这位最倜傥贵显而博学的绅士的嘱托,略效微劳,在这一个白昼的尾闾,表演一些应时的娱乐于公主之前,照我说起来,没有比扮演九大伟人的事迹更适当的了。 纳森聂尔 您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胜任愉快的人来扮演他们呢? 霍罗福尼斯 您自己扮约书亚;我自己或是这位倜傥的绅士扮犹大·麦卡俾斯,这乡下人手脚粗大,可以充庞贝大王;⒂这童儿就叫他扮赫剌克勒斯—— 亚马多 对不起,先生,你错了;他还没有那位伟人的拇指那么大,他的棍子的一头也要比他粗一些。 霍罗福尼斯 你们愿意听我说吗?他可以扮演幼年的赫剌克勒斯,上场下场都在绞弄一条蛇;我还可以预备一段话向观众解释。 毛子 妙极了的设计!这样要是观众中间有人喝倒采,你就可以嚷,“好呀,赫剌克勒斯!你把蛇儿勒死了!”这样就可以把错处遮掩过去,虽然没有什么人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亚马多 还有那五位伟人呢?—— 霍罗福尼斯 我一个人可以扮演三个。 毛子 三重的伟人! 亚马多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句话吗? 霍罗福尼斯 我们愿意洗耳恭听。 亚马多 伟人要是扮不成功,我们可以演一出滑稽戏。请你们跟我来。 霍罗福尼斯 来,德尔好伙计!你直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哩。 德尔 而且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懂,先生。 霍罗福尼斯 来!我们也要叫你做些事情。 德尔 我可以跟着人家跳跳舞;或者替伟人们打打小鼓,让别人去跳舞。 霍罗福尼斯 最笨的老实的德尔;来,我们去准备我们的玩意儿吧!(同下。) 第二场 同前。公主帐幕前 公主、凯瑟琳、罗瑟琳及玛利娅同上。 公主 好人儿们,要是每天有这么多的礼物源源而来,我们在回国以前,一定可以变成巨富了。一个被金刚钻包围的女郎!瞧这就是那多情的国王给我的。 罗瑟琳 公主,没有别的东西跟着它一起送来吗? 公主 没有别的东!怎么没有?他用塞满了爱情的诗句密密地写在一张纸的两面,连边上都不留出一点空白;他恨不得用丘匹德的名字把它封起来呢。 罗瑟琳 只有这样才能使这位小神仙老起来;他已经做了五千年的孩子了。 凯瑟琳 嗯,他也是个倒霉的催命鬼。 罗瑟琳 你再也不会跟他要好,因为他杀死了你的姊姊。 凯瑟琳 他使她悲哀忧闷;她就是这样死的。要是她也像你一样轻狂,有你这样一副风流活泼的性情,她也许会做了祖母才死。你大概也有做祖母的一天,因为无忧无虑的人是容易长寿的。 罗瑟琳 你说我轻狂,耗子,可是你的话没说清楚。 凯瑟琳 皮肤黑的人决不会稳重。 罗瑟琳 你的脑子才真是漆黑一团。 凯瑟琳 既然你气得黑白不分,我这番话也就只好糊涂了之。 罗瑟琳 当心你在黑里别作什么糊涂事。 凯瑟琳 你不用等到黑,因为你本性就轻狂。 罗瑟琳 说轻我承认;至于你那一身肉有多重,我没称过。 凯瑟琳 你没称过我?这不是对我不关心吗? 罗瑟琳 正是;俗话说得好:“没救的事少操心。” 公主 两人的嘴都够利害,堪称旗鼓相当。可是罗瑟琳,你不是也收到一件礼物吗?是谁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罗瑟琳 我希望您知道,只要我的脸也像您一样娇艳,我也可以收到像您的一样贵重的礼物;瞧这个吧。嘿,我也有一首诗呢,谢谢俾隆;那音律倒是毫无错误;要是那诗句也没有说错,我就是地上最美的女神;他把我跟两万个美人比较。啊!他在这信里替我描下了一幅小像哩。 公主 像不像呢? 罗瑟琳 文字倒不错,赞美的辞句却用得很糟糕。 公主 像墨水一样美;比喻很恰当。 凯瑟琳 和楷书一样端正大方。 罗瑟琳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的脸色像日历上的星期日;你的头发像个金字;但愿你一脸不生满了斑痣! 凯瑟琳 这种玩笑就是天花!会把所有的悍妇都染上! 公主 (向凯瑟琳)可是漂亮的杜曼送给你什么东西? 凯瑟琳 公主,他给我这一只手套。 公主 他没有送你一双吗? 凯瑟琳 是的,公主;而且他还写了一千行表明他爱情忠实的诗句,全然是一大堆假惺惺的废话,非但拙劣不堪,而且无聊透顶。 玛利娅 这个,还有这些珍珠,都是朗格维送给我的;他的信写得足足有半哩路长。 公主 我完全同意。你心里不是希望这项链再长一些,这信再短一些吗? 玛利娅 正是,否则愿我这双手合拢了再也分不开来。 公主 我们都是聪明的女孩子,才会这样讥笑我们的爱人。 罗瑟琳 他们都是蠢透了的傻瓜,才会出这样的代价来买我们的讥笑。我要在我未去以前,把那个俾隆大大折磨一下。啊,要是我知道他在一星期内就会落下情网!我一定要叫他摇尾乞怜,殷勤求爱;叫他静候时机,耐心等待;叫他呕尽才华,写下无聊的诗句;叫他奉命驱驰,甘受诸般的辛苦:我尽管冷嘲热骂,他却是受宠若惊;他做了我手中玩物,我变成他司命灾星。 公主 聪明人变成了痴愚,是一条最容易上钩的游鱼;因为他凭恃才高学广,看不见自己的狂妄。 罗瑟琳 中年人动了春心,比年轻的更一发难禁。 玛利娅 愚人的蠢事算不得希奇,聪明人的蠢事才叫人笑痛肚皮;因为他用全副的本领证明他自己的愚笨。 鲍益上。 公主 鲍益来了,他满脸都是高兴。 鲍益 啊!我笑死了。公主殿下呢? 公主 你有什么消息,鲍益? 鲍益 预备,公主,预备!——武装起来,姑娘们,武装起来!大队人马要来破坏你们的和平了。爱情用说辞做它的武器,乔装改扮,要来袭击你们了。集合你们的智慧,布置你们的防御;否则像懦夫一样缩紧了头,赶快逃走吧。 公主 圣丘匹德呀!那些用言语来向我们挑战的是什么人?说,探子,说。 鲍益 在一株枫树的凉荫之下,我正想睡它半点钟的时间,忽然在树荫的对面,我看见了国王和他的一群同伴;我就小小心心地溜进了一丛附近的树林,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话;原来他们打算过一会儿就化了装到这儿来呢。他们的先驱是一个刁钻伶俐的童儿,他已经背熟了他们叫他传达的使命;他们就在那边教他动作的姿势和说话的声调,“你必须这样说,你的身体必须站得这个样子。”他们又怕他当着贵人的面前会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那国王说,“你将要看见一位天使;可是不用害怕,尽管放大胆子说。”那孩子却回答说,“天使又不是妖精;倘然她是一个魔鬼,我才会怕她哩。”大家听了这句话,都笑起来,拍他的肩膀,那大胆的小油嘴得到他们的夸奖,便格外大胆了。一个高兴地掀着他的肘子,咧开了嘴,发誓说从来没有人说过一句比这更俏皮的话;一个翘起了手指嚷着,“嘿!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定要干一下;”一个边跳边嚷,“一切顺利;”还有一个踮起脚趾旋了个身,一交跌在地上。于是大家全都在地上打起滚来,疯了似的笑个不停,笑得连眼泪都淌下来了。 公主 可是,可是,他们要来访问我们吗? 鲍益 是的,是的;照我猜想起来,他们都要扮成俄罗斯人的样子。他们的目的是谈情求爱和跳舞;凭着他们赠送的礼物,认明各人恋爱的对象,倾吐自己倾慕的衷诚。 公主 他们想要这样吗?我们倒要把这些情人们作弄一下。姑娘们,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套上脸罩,无论他们怎样请求,我们都不让他们瞧见我们的脸。拿着,罗瑟琳,你把这一件礼物佩在身上,国王就会把你当作他心爱的人;你把这拿了去,我的好人儿,再把你的给我,俾隆就会把我当作罗瑟琳了。你们两人也各人交换了礼物,让你们的情人大家认错求爱的对象。 罗瑟琳 那么来,大家把礼物佩戴在最注目的地方。 凯瑟琳 可是这样交换了,您有什么目的呢? 公主 我的目的就是要使他们不能达到目的。他们的用意不过是向我们开开玩笑,所以我们也要开开他们的玩笑。他们现在向认错了的爱人吐露心曲,下回我们用本来面目和他们相见的时候,便可以把他们尽情奚落。 罗瑟琳 可是假如他们要求我们跳舞,我们要不要陪他们跳呢? 公主 不,我们死也不动一步。我们也不要理会他们预先写就的说辞,当来人开口的时候,各人都把脸扭过去。 鲍益 嗳哟,说话的人遭到了这样的冷淡,一定会伤心得忘记了他的词句。 公主 那正是我的用意所在;我相信只要那打头阵的受了没趣,别人都会失去勇气。最有意味的戏谑是以谑攻谑,让那存心侮弄的自取其辱;且看他们碰了一鼻子的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内吹喇叭声。) 鲍益 喇叭响了;戴上脸罩;跳舞的人来啦。(众女戴脸罩。) 众乐工扮黑人,毛子前行,国王、俾隆、朗格维及杜曼各扮俄罗斯人戴假面上。 毛子 万福,地上最富丽的美人们! 鲍益 只有黑缎子脸罩称不起富丽。 毛子 最娇艳的女郎的神圣之群,(众女转背)你们曼妙的——背影——为世人所瞻仰! 俾隆 “你们曼妙的容华”,混蛋,“你们曼妙的容华”。 毛子 你们曼妙的容华为世人所瞻仰!天—— 鲍益 你听,急得叫天了。 毛子 天仙们啊,愿你们大发慈悲,闭上你们—— 俾隆 “睁开你们——”,混蛋! 毛子 睁开你们阳光普照的眼睛——阳光普照的眼睛—— 鲍益 这样形容她们完全不对;应该说:“黑夜笼罩的眼睛。” 毛子 她们睬也不睬我,我念不下去了。 俾隆 这就是你的好记性吗?滚开,你这混蛋!(毛子下。) 罗瑟琳 这些异邦人到这儿来有什么事?鲍益,你去问问他们,要是他们会讲我们的言语,就叫他们举出一个老老实实的人来说明他们的来意。你去问吧。 鲍益 你们来见公主有什么事? 俾隆 我们唯一的愿望,只是和平而善意的晋谒。 罗瑟琳 他们说他们有什么事? 鲍益 他们唯一的愿望,只是和平而善意的晋谒。 罗瑟琳 那么他们已经谒见过了;叫他们走吧。 鲍益 公主说,你们已经谒见过了,叫你们走吧。 国王 对她说,我们为了希望在这草坪上和她跳一次舞,已经跋涉山川,用我们的脚步丈量了不少的路程。 鲍益 他们说,他们为了希望在这草坪上和您跳一次舞,已经跋涉山川,用他们的脚步丈量了不少的路程。 罗瑟琳 没有的事。问他们一哩路有多少吋;要是他们已经丈量过不少路程,一哩路的吋数是很容易计算出来的。 鲍益 要是你们迢迢来此,已经丈量过不少路程,公主问你们一哩路有多少吋。 俾隆 告诉她我们是用疲乏的脚步丈量的。 鲍益 她已经听见了。 罗瑟琳 在你们所经过的许多疲乏的路程之中,走一哩路需要多少疲乏的脚步? 俾隆 我们从不计算我们为您所费的辛勤;我们的忠心是无限的富有,不能用数字估计的。愿您展现您脸上的阳光,让我们像一群野蛮人一样,可以向它顶礼膜拜。 罗瑟琳 我的脸不过是一个月亮,而且是遮着乌云的。 国王 遮蔽着这样的明月,那乌云是幸福的!皎洁的明月,和你的灿烂的众星啊,愿你们扫去浮云,把你们的光明照射在我们的眼波之上。 罗瑟琳 愚妄的祈求者啊!你不要追寻镜里的空花,水中的明月;你应该请求一些更重要的事物。 国王 那么请你陪我们跳一回舞。你叫我请求,这一个请求应该不算过分。 罗瑟琳 那么音乐,奏起来!你要跳舞必须赶快。(奏乐)不!不跳了!我正像月亮一般,一下子又有了更改。 国王 您不愿跳舞吗?怎么又突然走开了? 罗瑟琳 你刚才看见的是满月,现在她已经变了。 国王 可是她还是这一个月亮,我还是这一个人。音乐在奏着,请给它一些动作吧。 罗瑟琳 我们的耳朵在听着呢。 国王 可是您必须提起您的腿来。 罗瑟琳 既然你们都是些异邦人,偶然来到这里,我们也不必过于拘谨;搀着我的手,我们不跳舞了。 国王 那么为什么要搀手呢? 罗瑟琳 因为我们可以像朋友似的握手而别。好人儿们,行个礼;跳舞已经完了。 国王 再跳两步吧;不要这样吝啬。 罗瑟琳 凭着这样的代价,我们不能满足你们超过限度的要求。 国王 那么你们是有价格的吗?怎样的代价才可以买到你们伴舞的光荣? 罗瑟琳 唯一的代价是请你们离开这里。 国王 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罗瑟琳 那么我们是买不到的;再会! 国王 要是您拒绝跳舞,让我们谈谈心怎么样? 罗瑟琳 那么找个僻静点儿的所在吧。 国王 那好极了。(二人趋一旁谈话。) 俾隆 玉手纤纤的姑娘,让我跟你谈一句甜甜的话儿。 公主 蜂蜜,牛乳,蔗糖,我已经说了三句了。 俾隆 你既然这样俏皮,我也要回答你三句,百花露,麦芽汁,葡萄酒。好得很,我们各人都掷了个三点。现在有六种甜啦。 公主 第七种甜,再会吧;您既然是个无赖的赌徒,我不要再跟您玩啦。 俾隆 让我悄悄地告诉你一句话。 公主 可不要是句甜甜的话儿。 俾隆 你不知道我心里多苦! 公主 和黄连一样苦。 俾隆 一点不错。(二人趋一旁谈话。) 杜曼 您愿意跟我交换一句话吗? 玛利娅 说吧。 杜曼 美貌的姑娘—— 玛利娅 您这样说吗?“漂亮的先生”;把这句话交换您的“美貌的姑娘”吧。 杜曼 请您允许我跟您悄悄地说句话,我就向您告辞。(二人趋一旁谈话。) 凯瑟琳 怎么!您的假面上没有舌头吗? 朗格维 姑娘,我知道您这样问我的原因。 凯瑟琳 啊!把您的原因说出来;快些,先生;我很想听一听呢。 朗格维 在您的脸罩之内,您有两条舌头,所以要想借一条给我那不会说话的假面。 凯瑟琳 还是叫荷兰人借给你一条牛舌头吧。 朗格维 牛,美人! 凯瑟琳 不,牛先生。 朗格维 我们把这牛平分了吧。 凯瑟琳 不,我可不跟你配对儿。你一人全牵去吧;大了也许是头好牲口。 朗格维 看啊,你出语伤人,和牛没有两样。贞洁的女郎,请不要用角勾搭人! 凯瑟琳 你怕头上长角,最好在作牛犊子的时候就一命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