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回去行吗?”久木又问道,凛子点了下头,于是两人决定在箱根再逗留一会儿。“驹岳的半山上有个能看见芦湖的餐厅。”穿过渐渐拥挤的道路,上了山路就到了餐厅。餐厅位于不到驹岳半腰的地方,脚下方的芦湖犹如近在眼前。赶着吃完晚饭后,他们才注意到,外轮山已被晚霞染红了。山太高了,所以日落也早,从云间泄漏出的光线,斜射在山冈上和湖面上。久木来到凉台,眺望着晚霞映照下的起伏的群山,对凛子低语道:“就这么呆下去该多好啊。”凛子没吱声,久木下决心说了一句:“咱们再呆一晚吧。”远望着黯黑下去的湖面,凛子微微点了点头,“好啊。”其实,久木虽然这么提议,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只是随意说说而已。“你真的行吗?”“你呢?”被凛子这么一反诘,久木一时无言以对。的确,为此要和妻子联络,得现编理由,而且明天还要上班。好在工作清闲,没有要紧的事,但是,最晚也得十点左右到公司。然而最叫他担心的还是凛子的家庭。虽说借口招待会后和大家一起出去,但两个晚上不回家会不会有问题呢。再说明天是星期一,凛子的丈夫也得去上班了。“我这边怎么都好说,你行吗?”久木咽下了“你丈夫怎么办哪”这句话,窥视着凛子,凛子望着太阳落山后通红的天际低语道,“只要你没事就行。”夕阳西下后,群山环绕的湖水霎时失去了光辉,变得黑沉沉的了。望着沉寂的湖面,久木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清早那个梦境。已经过了一天了,梦的轮廓已不大清晰了,只有那冷冰冰的印像一直挥之不去。他猜想凛子或许是不顾一切要住下的,和丈夫发生冲突也在所不惜。“真的可以吗?”久木叮问道。与其担心凛子,不如说是在问自己,能不能为此承担责任。“没关系吗?”久木又问,凛子凝视着黑乎乎的远山,一动不动。见凛子心意已决,久木就到餐厅门口的电话亭去给白天住的饭店打电话,幸亏是星期日,饭店比较空,要的还是昨天住的那一间。然后他又提着心往家里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只听见看家电话的声音,真是万幸,久木留了句“同伴邀我再留宿一晚,明天回去。”就挂断了电话。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了,凛子会怎么样呢?回到餐厅,告诉凛子定了房间,然后问道:“你用不用也打个电话?”凛子稍稍思忖了一下,站起身来,几分钟不到就打完回来了。“他没说什么?”久木不安地问。凛子淡然地答道:“管他呢。”“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呀,你不方便的话回去也行。”“你想回去?”又一次被反诘,久木忙不迭地摇起头来。“我是怕你为难。”“我会有办法的。”凛子的语气里多少含有豁出去的味道。既然如此,久木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么今晚咱们就呆在一起吧。”凛子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男人也不能胆怯。无论后果如何,有凛子和自己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咱们走吧。”久木忽然有些激动,抓住凛子的手说道:“多谢你了。”这与其说是对凛子决定留下来的感谢,不如说是对她给予自己勇气的谢意更为恰当。决定作出后两人回到了饭店。上午刚退了房,现在又回来了,两人觉得不大自在,服务台的人若无其事地把他们领到了昨天那个房间。四周昏暗,服务生打开门开了灯,屋内的陈设一如昨日。服务生放下提箱离开后,两人站在房间当中没有挪地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没有任何语言的交谈,然而他们的心是相通的。“你到底还是没回去啊。”“你也为我又呆了一晚哪。”尽管都是在心里这样说,然而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已使对方感知了一切。久木更紧地拥抱着凛子,一边吻她,一边在心里问:“被丈夫叱责你都不在乎吗?”凛子也以接吻回问:“你妻子生气你也无所谓吗?”一番热吻作了回答:“妻子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丈夫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他们的脸颊紧贴在一切,感受着对方的情感,此刻,久木断定,两人已越过了那条鸿沟。尽管互相爱慕,也没有想过会到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再难回头了,前面是枪林弹雨的前线,弄不好二人会双双中弹倒下的。“你还好吧?”久木想用语言再确认一下,却发现凛子这时已泪流满面了。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究竟是担心两天不归会引起的后果呢,还是想到自己居然作出这样的决定而心情激动呢。不管怎样,这会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久木为凛子擦去脸上的泪珠,脱掉了她的上衣,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凛子闭着双眼,衣服一件件落到了脚边,最后裙子也落下了,凛子像偶人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立着。久木抱起凛子来到床上。床的大小与弹性和昨天一样。二人一下子倒在床上,跟着紧紧拥抱起来,胸贴着胸,腰挨着腰,四肢互相缠绕着,久木渐渐感觉到了凛子肉体的温热,与此同时,萦绕在头脑中的家庭、妻子、工作等等,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了。久木一点点溶化于、陶醉于凛子的温馨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了。这既可以说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吧。做这样的事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下去,会被同事们唾弃,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的。他这么想着,在心里念叨着,却依然迷恋那坠落下去的感觉,全身心地沉醉于这一坠落的舒适之中了。“危险……”这个词在久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两人再度朝着放纵情欲的快乐的花园坠落了下去。落 日“好可怕……。”久木听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悄悄窥视着凛子的表情。久木宽阔的后背覆盖了凛子那纤巧而匀称的身体。透过床头昏暗的灯光,只见凛子紧蹩着眉头,眼睑微微颤动,像是在哭泣。凛子正临近快乐的巅峰,她的心灵和肉体已经挣脱了一切束缚,一步步沉入了愉悦之中。这种时候她怎么会说出“可怕”来呢?久木轻声问道:“你说怕什么?”耳畔热乎乎的气息使凛子浑身倏地一抖,她没有吭声。“你到底怕什么呢?”久木再次追问时,凛子才懒懒地低声说道:“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在倒流,简直要喷涌出来了……”这种感觉久木是无法体味的。凛子紧紧贴了上来,久木用力搂住她那灼热的身躯,真切地感受到了凛子的新变化。男人慢慢地把手伸到女人的后背,上下摩挲起来,此时的凛子好像忘却了刚才的狂热,静如处子,小狗似的温顺地闭上双眼,享受着爱抚,在满足与安宁感中,慢慢阎上了眼睛。两人入睡时都是很舒服的,醒来后常常是凛子的头枕在久木肩上,压得他胳膊发麻。有时上身不挨着,只有下肢搅在一起。今天会是什么样还难说呢。总之,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在事后身体不即不离,恰到好处地依偎着,去感受那种飘忽于床第的,缠绵而缭乱的怠情。久木沉浸在这感觉中,毫无睡意,他瞅了一眼被窗帘遮挡的窗户。差不多快六点了,太阳正缓缓地呈现出弧形,沉入了遥远的海平线。他们是昨天来到这个旅馆的。星期五,久木三点刚过就离开了九段的公司,到东京站与凛子会合,然后乘横须贺线去镰仓。旅馆座落在七里滨海岸。夏季熙熙攘攘的海岸大街,一入九月份,车流减少,乘出租车二十分钟便到达了旅馆。久木选择这个旅馆与凛子幽会,是因为这儿离东京有大约一个小时的行程,有着离开喧嚣都市的旅行情调,而且房间临海,又是镰仓古都,环境幽雅,再加上是新建的旅馆,常客不多,不大容易遇见熟人。再怎么小心,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久木工作的出版社,对男女之事比较看得开,但是,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到旅馆来的事被人发现的话,也要惹麻烦的。久木迄今为止,在和女人的交往上一直是相当谨慎小心的,省得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可是自从认识了凛子之后,久木就没有了刻意要避开别人眼目的心气了。一是因为能和凛子这么可爱的女性约会,冒多大风险也不在话下。其次是由于一年前他被解除了部长职务,调到调查室这样闲适的部门来了。这次人事变动对久木的打击很大。在此之前,久木也和其他人一样,居于公司的中枢,有望得到逐级提升的机会。在他五十三岁那年,曾一度风传他将成为下一届干部候选人,他自己也颇以为然。没想到一夜之间,不仅没得到提升,还丢掉了出版部长一职,被调到众人皆知的闲职部门。回过头想想,两年前更换了新社长,其亲信及嫡系势力日渐抬头,久木对此估计不足,才导致了这一结局,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久木意识到,这次失去机会的话,两年后就五十五岁了,与提升再也无缘了。即便有所升迁,也只会调到更加乏味的岗位或分公司去。这时的久木忽然有了新的发现。从今往后不必太辛苦了,要更加自由自在地生活。再不愿服输,人也只有一辈子。看问题的角度稍稍这么一变,以前认为重要的东西就变得无足轻重了,相反,以前觉得不重要的东西忽然觉得宝贵起来了。被解职以后,久木名义上是“编委”,实际上几乎没有正经工作可干。调查室的工作是收集各种资料,或从这些资料中组织特集,提供给有关杂志。而且这些工作都没有明确的期限要求。自由空闲了下来,久木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爱过一个女人。当然,他对妻子以及一些女人产生过感情,也偷偷地逢场作戏过,但都是不冷不热的,根本没有燃烧般热烈的激情。照这样活下去,将会给人生留下一大遗憾。松原凛子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久木面前的。恋情的发生往往很偶然,久木和凛子的邂逅也是如此。到调查室三个月后,即去年年底,在报社所属的文化中心工作的衣川,邀请他去中心的“文章写作方法”讲座上,给三十名学员做一次有关写作的讲演。久木推托说自己一直搞的是编辑工作,很少写作,实在讲不了。衣川劝道,不必多虑,讲讲这些年来看了各式各样的文章,以及编辑成书的经验就行。衣川还补了一句“反正你现在挺闲的”,这才把久木说动了心。其实衣川并不单纯是为了请他讲课,也想给闲散无聊的久木鼓鼓劲儿打打气。这位衣川是久木大学时代的同窗,一起从文学部毕业后,衣川就职于报社,久木进了出版社,两人经常不断地一起喝喝酒。六年前,久木出任出版部长,衣川紧随其后,当了文化部长。可是三年前衣川突然被调到都内的文化中心去了。不知他本人对这次调动怎么想,从他说的“快轮到我出线了”这句话来看,对总社多少有些恋恋不舍。总之,从“出线”的意义上说,衣川先走了一步,因此担忧久木才特意来邀请的。久木也意识到了这一层,接受了邀请,于当晚来到文化中心,讲了一个半钟头的课,然后和衣川一起吃了饭。吃饭时还有一位女士在座,衣川介绍说是在中心担任书法的讲师,她就是凛子。如果那时不接受衣川的邀请,或他没带凛子来吃饭的话,就不会有两人的相逢,以及现在非同寻常的关系了。爱情真是令人百思莫解的宿命,每当回想起和凛子的偶遇,久木总是感慨系之。在衣川的介绍下与凛子相见的那一瞬间,久木不由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激动。说实话,久木以前也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过关系,年轻时不用说,到了中年之后,也不乏交往的女性。有的说看上了他的深沉,还有的说迷上了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少年气。久木对这些奇妙的赞美很不以为然。然而,对于凛子就不仅止这些了,而是不由自主地投入了真实的情感。比方说,仅在衣川介绍时见过一面,一周后,自己竟然凭着名片主动给对方打了电话。以前对女性也上心,但这么积极出击还从没有过,久木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却收不回离弦之箭了。后来,他们发展到每天打电话的会,今年开春的时候两颗心终于结合了。正如所预感到的一样,凛子是个很有魁力的女性,久木重新审视起究竟她什么地方吸引了他。从相貌来看她算不上是出众的美人,脸庞娇小玲拢,惹人喜爱,身材纤巧而匀称,穿着筒裙套装,显得稳重大方。年龄三十七岁,看起来很年轻,最吸引久木的还是凛子对书法的爱好,其中楷书尤为得意,还曾经专门来中心教过一段时间楷书。初次见面时,凛子像楷书那样的规范与格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凛子对久木越来越温柔和蔼,直到以身相许,进而发展到后来的彻底崩溃,不能自恃。这一崩溃的过程,以久木的男性眼光来看是那么可爱而娇美。一番亲热之后两人紧紧地依偎着,双方都能察觉到对方的一点儿动静。久木刚把头转向窗户,凛子的左手就怯怯地伸到了他的胸前。久木轻轻按住她的手,看了一限床头柜上的时钟,六点过十分。“太阳快下山了吧。”从宽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七里滨海和江之岛尽收眼底,夕阳即将在那边落下。昨天,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眼看着火球般炽热的太阳渐渐西沉在横跨江之岛的大桥桥畔。“你也过来看看呐。”久木冲着凛子说着,从床上起来,拣起掉在地上的睡衣穿上,打开了窗帘。霎时间,晃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照亮了地面和床头。只见夕阳刚巧落在江之岛对面的丘陵上,天际的下半部被染得一片通红,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正好赶上,快来看哪。”“在这儿也看得见。”赤裸的凛子怕见这骤然明亮的光线,用被单裹着全身,朝窗户这边看。“今天比昨天的还红还大。”把窗帘全打开后,久木回到了凛子的旁边躺下。夏季刚过,热气腾腾的雾霭弥漫在空中,落日愈显得硕大无比,当太阳的底边一落到丘陵上,便迅速萎缩变形,变成了凝固的绛红色的血团。“这么美的夕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凛子燃烧的身体也像空中消逝的落日一样,渐渐平息下来了吧。久木这样想象着,从凛子身后凑了上来,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腹部。当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之后,残留的火红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变成了紫色,紧接着黑暗笼罩了四周。一旦没有了阳光,黑夜便立即降临,刚才还金光辉映的大海立刻一片黢黑,只有远处江之岛的轮廓与海岸线的反光一起清晰地显现了出来。昨天晚上,久木才听说江之岛上有一座灯塔,从那里放射出的微弱的光照,与晚霞的余晖交相辉映。“天黑了。”从话音里久木隐约察觉凛子在想家,不由屏住了呼吸。据衣川说,凛子的丈夫是东京一所大学医学部的教授,年纪比凛子大了近十岁,有四十六、八岁吧。“只有老实这一点还算是可取之处。”凛子有一次这么半开玩笑的说过,而久木通过朋友了解到,他还是位身材颀长的美男子。有这么像样的丈夫,凛子怎么会和我这样的男人亲近起来呢。这的确令人费解,从凛子嘴里恐怕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的,况且,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对久木来说,此刻的约会才是最重要的。此时此刻,互相要忘掉各自的家庭,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人世界中去。可是,凛子望着黯淡下去的天空,她的侧脸上,明显的有着一层郁悒的神色。昨晚和凛子来的这里,今天再住一夜的话,就是连着两天在外过夜了。凛子既然出来想必是有这个思想准备的,那么,会不会是触景生情,忽然想起家来了呢。久木猜想着,那一瞬间到底凛子闪过了什么念头呢。久木很想亲口问问她,说出的话却走了样。“咱们该起床了吧?”落日早已沉入海里,两人依然躺在床上。“你把窗帘拉上吧。”久木遵照吩咐拉上了窗帘,凛子用被单遮掩着前胸,找着散落在床四周的内衣。“我都弄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下午他们乘车从七里滨到江之岛游览了一圈儿,回到旅馆时是三点,然后直到太阳西斜都没有下床,久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他到另一间屋子的冰箱中拿了瓶啤酒喝起来。当他出神地眺望着黯黑下去的大海时,凛子冲完澡出来,她换上了白色的连衣裙,用白色的发带把头发拢在后边。“出去吃晚饭好不好?”昨天晚上他们俩是在旅馆二楼的临海餐厅吃的晚饭。“可是已预约了餐厅呀。”昨晚,经理过来对他们说,如果明天还在这儿住的话,可以为他们准备好新打捞的鲍鱼。“那就还去那儿吧。”凛子有些疲倦,懒得到旅馆外面去。久木打电话预约了座位之后,就和凛子一起到二层的餐厅去了。星期六晚上来就餐的多是一家一户的。他们俩被引到经理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靠窗的桌位。两人挨坐在四方桌的两边,正对着玻璃窗。“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白天,从这里能观赏到一望无际的海景,可是夜幕已降临的现在,只有窗旁那棵巨大的松树隐约可见。“倒是把咱们给照出来了。”夜晚的窗户变成一面昏暗的镜子,映照出坐在桌旁的他们俩,以及他客人和枝状吊灯,好像窗户那边还有一个餐厅似的。久木瞧着玻璃上映出的餐厅,用眼睛搜索着有没有认识的人。从一进门他们一直由侍者引导着来到这个座位,无暇顾及周围有些什么人。久木略微低着头穿过其它餐桌,连走路的姿势也多少表现出了这类伴侣的心虚之态。到了这个地步被人撞上也无所谓了,不过,镰仓这个地点不得不让人忧虑。若是在东京的饭店里碰见熟人,可以借口谈工作啦,或者会朋友啦来敷衍,可是远在镰仓的饭店,又是夜晚与女性单独吃饭,就不能不让人起疑心了。再加上这湘南一带,有不少老朋友和亲戚,很难说舍不会碰上他们。久木从来没有这么担忧过,坚强与软弱在心里搏斗着,最后,他对自己说道:就说是来这儿办点儿事,顺便和认识的女性吃吃饭。想到这儿他收回了视线,看见凛子姿态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的夜色。她的侧脸上,显现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为所动的自信与沉着。侍者来询问要什么饮料,久木要了清淡的白葡萄酒,正在吃拼盘时,服务生端来了一大盘在近海打捞的鲍鱼。“就做成清蒸和油焖的吧。”按说生吃味道鲜美,应该做成生鱼片,不过想想还是随厨师去做好了。夜色衬托的玻璃窗使餐厅的内景一览无余,连近处客人的相貌都清晰可见。“有什么认识的人吗?”久木呷了一口葡萄酒向凛子问道,“这儿离横滨很近……”凛子的娘家是横滨老字号的家具进口商,凛子又是在横滨上的大学,所以,这一带熟人很多,可是凛子看都不看,干脆地答道:“好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从一进旅馆直到现在,凛子始终没有一丝怯懦之态。“刚才太阳下山时,你好像有点沉默,是不是想家了?”“你是说我吗?”“你有两天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