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属实,或者全是些斑点和闪光那些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男女,他们不是些闪光和斑点又是什么?那些大街本身和房子的门面,以及橱窗里的货样,那些车辆和畜力车队,铺着厚木板的码头,规模宏大的渡口,日落时远远看到的高地上的村庄,中间的河流,阴影,光晕和雾霭,落在远处白色或棕色屋顶和山墙上的夕照,近处那些懒懒地顺流而下的帆船,缓缓拖在后面的小舟,纷纷翻滚的波涛,在激扬中立即碎裂的浪峰,层层迭迭的彩云,孤单地呆在一旁的紫酱色霞带,它静静地躺在其中的那片澄净的苍冥,地平线的边缘,飞绕的海鸥,盐沼和海岸泥土的馥郁,这些都变成那个孩子的一部分,那个天天向前走的孩子,他正在走,他将永远天天向前去。老爱尔兰离这里很远,一个神奇美丽的小岛上,一位古代的母亲俯身坐在一处坟墓之旁,她那老年的白发纷乱地披罩着肩头,她曾经是王后,如今已消瘦、褴楼而忧伤。一张没有用过的王室竖琴坠落在她的脚边,她久久地沉默,沉默得太久,哀悼着裹上了尸布的嗣子,她的希望,她的心因为洋溢着爱而满怀人世间最大的悲怆。听我一言吧,古老的母亲,你毋需再蹲在那里,在冰凉的地上,前额搁在膝头,啊,你毋需坐在那里,隐蔽在那散乱的萧萧白发之后,因为你知道你哀悼的那个人并不在墓里,那是一个幻象,你所爱的儿子并没有真的死了,基督没有死,他在另一个国家又被抚养着,年青而抖擞,甚至就在你哭泣时,在墓边那掉落的竖琴之旁,你所哭泣的已被转化并从墓地上送走,一路顺风地飘海远游,他以殷红而新鲜的血液,今天在一个新的国度重试身手。城市停尸所在城市停尸所侧面,在大门旁,我走出闹声,懒懒地闲荡,这时我好奇地站住,瞧,一个被弃的尸身,被抬出的死妓女,他们把它抛在潮湿的砖道上,它躺着无人领取,这神圣的女人,她那躯体,我看见那躯体哟!我独自瞧着它,那所曾经洋溢着热情和美的房子,别的我全没注意,连那如此凄冷的寂静,那龙头上哗哗的流水,或者致病的恶臭,都没有进入我的意识,唯有那房子,那所奇妙的房子,那精致漂亮的房子——那废墟!那不朽的房子,它胜过世间所有一排排的宅邸!或者那戴着庄严图案的白色圆顶的国会大厦,或所有古老的上面高耸着尖塔的教堂,唯独那所小小的房子胜过它们全体——可怜的绝望的房子哟!美好而可怕的遭难者——一个灵魂的住所,它本身也就是一个灵魂,无人认领的被遗弃的房子,——请从我这颤抖的嘴唇接受一声叹息吧,捡拾一颗我为你沉思时滴落在旁边的眼泪吧,爱的停尸所——疯狂与罪恶的房子,破败了的,压垮了的,生命的房子,不久前还谈笑着——但是,可怜的房子哟,即使那时候也是死的,月月,年年,一所响着回声的、装饰得很美好的房子,——然而是死的,死的,死的。这堆混合肥料1在我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有件叫我吃惊的东西。我退出了我所爱的那片静静的林地,如今我不想到牧场上去散步了,我不想脱光衣服去同我的爱人大海相狎昵,我不想用我的肉体像接触别的肉体那样去接触土地,以更新我自己。土地本身怎么能不生病呀?你们春天的生长物怎能活着不死亡?你们这些花草、根茎、果树和谷物的血液,怎么能增进健康?难道他们不是在连续给你们塞进腐朽的尸体?难道每个大陆不是靠发酵的死尸才不断更新、肥壮?你们把他们的死尸处置在哪里呢?那些世世代代的醉汉和馋鬼?你们把那肮脏的血液和皮肉全都吸收到哪里去了呢?今天我从你们身上一点也找不到,也许我是受骗了。我要用我的犁开一条沟,我要将我的铁锹插入上中,把它兜底翻起,我确信我将掘出一些腐臭的肉体。2细看这堆混合肥料吧!仔细地看吧!也许每条蛆虫都曾构成一个病人的部分——可是瞧啊!春草覆盖着大草原,蚕豆在园子里悄悄地拱开了土缝,洋葱的嫩叶向上猛长,苹果花的蓓蕾聚在果树枝头一丛丛,返青的小麦脸色苍白地从它的坟墓里钻出来,柳树和桑树梢头都开始浮现了绿晕,雄鸟从早到晚地歌唱,雌鸟静伏在窝里,家禽的幼雏从孵着的卵里正破壳诞生,新生的动物也出现了,牛犊来自母牛,小驹出于骤马,甘薯的暗绿色叶子从它的小坡上信实地升起,黄黄的玉米秆也从坡头升起,丁香花在门前院子里正开得茂盛,在所有那些层层迭迭的酸臭的死尸之上,夏季的生长物都站了起来,傲慢而天真。多么神奇的变化啊!原来风真的不会传染,原来这不是欺骗,这透明碧绿的、如此钟情于我的海水,原来可以安全地让它用舌头把我赤裸的身躯舔遍,原来它不会用那些储藏其中的热病来危害我,原来一切都永远永远是清洁的,原来那井中的清凉的饮水是那么甘甜,原来黑莓是那么香甜而多汁,原来苹果园和桔园里的果子,原来甜瓜、葡萄、桃子、李子,它们谁也不会把我毒害,原来当我躺在草地上时不会感染瘟疫,尽管每片草叶都可能是从以前的疾病媒体中滋长出来。如今我被大地吓了一跳,它是那么平静而富有耐性,它从这样的腐败物中长出如此美妙的东西,它在它的轴上无害无碍地旋转着,带着这样连续不断的患病的尸体,它从这样浓烈的恶臭中提炼出这样甘美的气味,它以这样漠然的神态更新着年产丰富而昂贵的收成,它给予人们以神圣的物资,而最后从它们接受这样的剩饭残羹。给一个遭到挫败的欧洲革命者更勇敢些吧,我的兄弟,我的姊妹!坚持下去!我们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自由;一次两次的失败,无数次的失败,都算不了什么,不管带来失败的是别人的冷淡或忘恩负义,或者是权威者的怒吼,或是他们的士兵、大炮和刑罚。我们所信仰的东西,永远都隐伏在各个大陆上等待着。不邀请任何人叫,提出任何诺言,在宁静和光明中坐着,积极而泰然,什么也不能使它沮丧,它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时机的到来。(这些不只是颂扬忠诚的歌曲,它也是叛乱的歌曲,因为我是誓为全世界无畏的叛逆者进行歌唱的诗人,和我一道前进的人,都将把安宁和日常琐事丢在身后,并预备在任何时候将自己的生命抛掷。)战斗发出无数次大声的咆哮,经历了许多次前进和退却,出卖自由的人胜利了,或者设想他是胜利了,监狱、行刑台、绞柱、手铐、铁项枷和枪弹都在发挥作用,有名的和无名的英雄们不断地去到另一世界,伟大的演说家和作家被放逐,卧病在遥远的远方,正义的事业沉寂下去,最坚强的喉咙也已被自己的鲜血塞断,青年人相遇时低垂着睫毛,眼望着地下;尽管如此,自由并没有被消灭,出卖良由的人并没有将一切全部占有。如果自由会被消灭,它决不会第一个被消灭,也不会是第二、第三,它将等待着一切都被消灭以后,它是最后被消灭的一个。只有在英雄和烈士已被人完全遗忘的时候,只有在一切男女的生命和灵魂已从世界上的某一角落被完全排除的时候,那时,自由或自由这个观念才会被从那一片土地上排出,那时,出卖自由的人才能将那里的一切全部占有。那末勇敢吧,欧洲的男女革命者!除非一切都终止了,你们就绝不能终止。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或其他一切事物为什么而存在,)但我将小心认真地去寻求,即使是在挫败之中,在失败、贫穷、误解、囚禁之中——因为这些也是伟大的。我们认为胜利是伟大的么?诚然如此,但在我看来,当失败不可避免时,失败也是伟大的,而且死和绝望也是伟大的。没有命名的国家在这些州之前一万年、多少万年的各个国家,不断积累的一串串时代,那时像我们一样的男人和女人成长着,度过他们的一生,那时是什么样规模宏大的城市,秩序井然的共和国,畜牧部落和游牧人,什么样的历史、统治者、英雄,也许超类绝伦,什么样的法律、习惯、财富、艺术、传统,什么样的婚姻,服式,属于生理学和骨相学的种种,他们当中那些属于自由和奴役的东西,他们心目中的死亡和灵魂,又都怎样,谁机智而聪明,谁美丽而有诗意,谁粗野而下老成,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标志,任何记载——可是一切都照样留存。啊,我知道那些男人和女人并没有虚度一生,并不比我们更徒劳无益,我知道他们的一点一滴,正如我们今天这样,全都属于世界的体系。他们站在远处,可他们离我很近,有的脸型椭圆,好学而平静,有的裸露而野蛮,有的像大群大群的昆虫,有的住在帐篷里,是牧人、族长、部落、骑手,有的在林地里徘徊,有的太平地生活在农场上,劳动着,收获着,把谷物装满仓囤,有的踏过铺石的小道,行走在神庙、宫殿、工厂、图书馆、展览、法庭、戏院以及奇妙的纪念碑当中。那百十亿的男人果真死了吗?那些饱尝尘世间的传统经验的女人死了吗?难道只有他们的生平、城市、艺术由我们来处理?难道他们没有为自己做出永久性的成绩?我相信所有生活在那些没有命名的国家的男人和女人中,每个人至今仍在这里或别处生存,但我们看不见,这与他们生时所从中成长的一切完全相称,也是由于他们生时的所作所为和所感,以及他们的发展、爱好和罪愆。我相信那不是那些国家或其中的任何个人的结局,正如这不是我的国家或我的结局;他们的那些语言、政府、婚姻、文学、产品、游戏、战争、习俗、罪行、监狱、奴隶、英雄、诗人,所有这些,我猜想其后果都在那个尚未出现的世界好奇地等待,作为已知世界中归于它们的那些东西的副本,我猜想我将在那里遇到它们,我猜想我将在那里找到那些没有命名的国家的每个古老的特征。谨慎之歌我思索着在曼哈顿大街上逡巡,思索着时间、空间、真实——思索着这些,以及与它们并列的谨慎。关于谨慎的最终解释,总是还有待作出,或大或小都一样无用,因为与永恒的谨慎不大相符。灵魂是自在的,一切都与它接近,一切都与那些接踵而来的有关,凡是一个人所做、所说、所想的一切都影响深远,一个男人或女人每采取一种行动,都不仅在一天一月或自己一生的某个时期,或临死时对他或她起作用,而且在以后整个的来世都继续同样地与他们牵连。间接的与直接的完全相等,精神从肉体得到的,比它所给予肉体的,即使不更多也不稍逊。没有哪一句话,哪个行动,哪一种性病、污染或手淫者的秘密,贪食者和耽饮者的堕落,盗窃、机诈、背叛、谋杀、诱奸、卖淫,不是在死后也像生前那样必然得到报应。博爱和个人的努力是唯一值得的投资。用不着细说,一个男性或一个女性所做的一切,只要是健康的、仁慈的、清洁的,就对他或她有益,在宇宙的不可动摇的秩序中,并永远遍及于它的整个领域。谁聪明谁就获得益处,野蛮人、重罪犯、总统、法官、农人、水手、机械工、文化人,年青的、年老的,都一样,益处总会到来——一切都必来不误,个别地,整体地,现在产生影响,曾经影响他们的时代,并永远影响着一切过去的、一切现在的和一切将来的事物。一切战争与和平的勇敢行动,一切给予亲属、陌生人、穷人、老人、不幸的人、年幼的孩子、寡妇、病人和不可接触者的帮助,所有那些坚定而孤单地站在遭难的船上看着别人挤上救生艇的自我克制者,所有那些为了崇高的事业或者为了朋友或某种主张而献出财产与生命的人,所有那些被邻人嘲笑的热心者的痛苦,所有母亲们的无限温柔的爱和高尚的牺牲,所有那些在史书上记载过或没有记载的斗争中被打败了的诚实的人们,所有那些由我们来继承其未竟之业的古代民族的光辉和美德,所有那些我们不知其名其时其地的几十上百个古老民族的典型,所有那些被英勇地开创了的或成或败的事业,所有人类的崇高智慧、卓越技艺或辉煌言论所提供的启示作用,所有今天在地球上任何部分或在任何行星、任何恒星上,被那里的人、犹如此地的我们所思考和谈论得很好的东西,所有今后将由你(无论你是谁)或任何人想出或做出的事情,这些都适用于、已经适用于和将要适用于它们从中产生或将要产生的那些个性。你曾猜想任何东西都只活过它自己的短暂的一生吗?世界不是这样存在的,没有哪个摸得着或摸不着的部分是这样存在的,任何完美的东西,要不是从许久以前的完美中而来,而以前的那个又来自它的前身,要是没有那可以想见的比任何一个都更为接近于开端的最远的一个,它就不会存在了。凡是能满足灵魂的都是真实的;而谨慎能完全满足灵魂的渴望和贪求,只有它本身才能使灵魂最终满足,而灵魂是那样傲慢,它除了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训都拒不接受。如今我低声念着谨慎这个与时间、空间和真实并列的词,它与那种除了自己的以外任何教训也不接受的傲慢相一致。谨慎原是不可分的东西,它拒绝让生命的一个部分与每个别的部分脱离,不让把正当的与不正当的或者生的与死的划分。要使每个思想或行动与它的关连者相匹敌,它不懂什么可能的饶恕或替代性的偿还,只知道一个从容赴难并献出生命的青年是最出色地尽了自己的职责而毫无疑义,而那个从不冒生命危险却富裕舒适地活到老的人可能没有为自己做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事体,只知道惟独那个学会了重视效果的人,那个对肉体和灵魂同样喜爱的人,那个发觉出必然随直接事物而来的间接事物的人。那个在任何危机中精神上既不鲁莽也不逃避死亡的人,才是真正学会了的人。牢狱中的歌手1“啊,这景象可怜,可耻,更可叹!啊,多可怕的思想——一个已定罪的囚犯!”沿着监狱的长廊,响着这样的复唱,它上达屋顶,上达天穹,这悲调如洪流倾注,其音调是自来未有地强烈而凄凉,它达到了远处的岗哨和武装的卫兵,使他们停止了脚步,更使一切听者因惊愕而停止了呼吸。2那是冬天,太阳已在西方低沉,在本国的强盗和罪犯中间的一条狭窄的过道上。(那里有千百个人坐着,颜色憔悴的杀人犯、邪恶的伪造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