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身体和灵魂——看看这地方,这是我的曼哈顿,这里有教堂的尖顶,有汹涌的、闪光的海潮和船舶,这广阔而多样的陆地,南北都受到光照,有俄亥俄的海岸和密苏里的水乡,并且永远在广大的草原上满铺了青草和稻粱。看哪,最美的太阳是这么宁静、这么岸然,蓝色和紫色的清晓吹拂着微微的和风,无限的光辉是那么温柔清新,正午的太阳神奇地沐浴着一切,随后来到的美丽的黄昏,和受欢迎的夜和星光,全都照临在我的城市之上,包裹了人民和大地。13唱下去吧,唱下去吧,你灰褐色的小鸟哟!从大泽中,从僻静的深处,从丛树中倾泻出你的歌声,让它透过无限的薄暮,透过无限的松杉和柏林。唱下去吧,最亲爱的兄弟哟!如萧管之声一样地歌唱吧。以极端悲痛的声音,高唱出人间之歌。啊,流畅自如而温柔!啊,你使我的灵魂奔放不羁了,——啊,你奇异的歌者哟!我原只听从你,——但不久就要离去的那颗星却把我留住了,发散着芬芳的紫了香花也把我留住了。14现在,我在白天的时候。坐着向前眺望,在农民们正在春天的田野里从事耕作的黄昏中,在有着大湖和大森林的不自知的美景的地面上,在天空的空灵的美景之中,(在狂风暴雨之后,)在午后的时光匆匆滑过的苍穹之下,在妇女和孩子们的声音中,汹涌的海潮声中,我看见船舶如何驶过去,丰裕的夏天渐渐来到,农田中人们忙碌着,无数的分散开的人家,各自忙着生活,忙着每天的饮食和琐屑的日常家务,大街如何像急跳的脉搏,而城市如何在窒闷中喘息,看哪,就在此时此地,降落在所有一切之上,也在一切之中,将我和其余一切都包裹住,出现了一片云,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黑色的烟缕,我认识了死,死的思想和神圣的死的知识。这时,好像这死的知识在我的一边走着,而死的思想也紧随着我,在我的另一边,我夹在他们之中如同在同伴中一样,并紧握着同伴们的手,我忙着逃向那隐蔽着、容受着一切的、无言的黑夜,到了水边,到了浓密大泽附近的小道,到达了静寂的黝黑的松杉和阴森的柏林。那对于一切都感到羞涩的歌者却欢迎我,我认识的这只灰褐色的小鸟,它欢迎我们三个人,它唱着死之赞歌和对于我所敬爱的人的哀辞。从幽逢而隐蔽的深处,从这么沉静的芳香的松杉和阴森的柏林,传来了这只小鸟的歌声。歌声的和美使我销魂,就好像在黑夜中我握着我同伴的手一样,我的心的声音应和着这只小鸟的歌声。来吧,可爱的,予人以慰藉的死哟,像波浪般环绕着世界,宁静地到来,到来,在白天的时候,在黑夜的时候,或迟或早地走向一切人,走向每个人的、微妙的死哟!赞美这无边的宇宙,为了生命和快乐,为了一切新奇的知识和事物,为了爱,最甜美的爱——更赞美,赞美,加倍地赞美,那凉气袭人的死的缠绕不放的两臂。总是悄悄地走近身边的晦暗的母亲,没有人来为你唱一支全心欢迎你的赞歌么?那么我来给你唱吧,我赞美你超于一切之上,我献给你一支歌,使你在必须来的时候,可以毫不踌躇地到来。来吧,你强大的解放者哟,当你把死者带去时,我欢欣地为他们歌唱,他们消失在你的可爱的浮动的海洋里,沐浴在你的祝福的水流里,啊,死哟。我为你,唱着快活的小夜曲,用舞蹈向你致敬,为你张灯结彩,广开欢宴,高空和旷野的风景正宜人,还有生命和田野,和巨大而深思的黑夜。黑夜无声地聚在繁星下面,海岸上有我熟悉的海浪的沙沙低语一般的声音这时灵魂正转向你那里,啊,你硕大而隐蔽着的死哟,身体也怀着感激的心情紧紧地向你依偎。我从树梢上吹送一支歌给你,它飘过起伏的海浪,飘过无数的田地和广阔的草原,飘过人烟稠密的城市和熙熙攘攘的码头街道,我带着欢乐,带着欢乐吹迭这支赞歌给你,啊,死哟!15合着我的心灵的节拍,这灰褐色的小鸟,大声地歌唱着,清越而悠然的歌声,弥漫了、充满了黑夜。在浓密的松杉和柏林中大声地唱着,在芳香的大泽和清新的雾气中清晰地唱着,而我和我的同伴,在夜间,却停留在那里。本来在我眼里束缚着的视线现在解开了,立刻看到了长卷的图画。我看见了无数的军队,我好像在静寂无声的梦里,看见千百面战旗,在炮火的烟雾中举着,为流弹所洞穿,在烟雾中转战东西,被撕碎了,并且染上了血迹,最后旗杆上只剩下几块破布,(一切都沉寂了,)这些旗杆也已碎断而劈裂。我也看见了无数战士的尸体,我看见了青年的白骨,我看见所有阵亡战士的残肢断体,但我看见他们不是想象的那样,他们完全安息了,他们没有痛苦,只是生者留下来感到痛苦,母亲感到痛苦,他们的妻、子和沉思着的同伴感到痛苦,还有那剩下的军队感到痛苦。16经过了这些景象,经过了黑夜,经过握过又松开了我手的同伴的手,也经过了隐藏着的小鸟的歌声,那和我的灵魂合拍的歌声,胜利的歌声,死之消逝的歌声,永远变化而多样的歌声,低抑而悲哀,清晰而分明,起伏着、弥漫了整个黑夜,悲哀、低沉、隐隐约约、更令人心惊,但最后又突变为一种欢乐的音调,普盖大地,填满天空,当我在夜间从静僻深处听见那强力的圣歌的时候,我走过去,留下你这带着心形的绿叶的紫丁香,我留下你在庭园中,让你随着每度春光归来,开放。我要停止我对你的歌唱了,我将不再面向西方、对你眺望、和你交谈,啊,在黑夜中你银白色的脸面上发光的伴侣哟!我要把这一切都保留下,不让它随着黑夜消逝,这歌声,这灰褐色的小鸟的神奇的歌声,这合拍的歌声,我的心的深处的回应,还有这满怀着悲愁的,发光的,沉落的星星,听见小鸟的召唤而紧握着我手的我的同伴,是的,我的同伴,我夹在他们中间,我要永留着对他们的记忆,为了我敬爱的死者,为了那个在我的一生中和我的国土中的最美好、最智慧的灵魂,正是为了他的缘故,在那里,在芳香的松杉和朦胧阴暗的柏林深处,紫丁香、星星和小鸟同我的深心的赞歌都融混在一起了。啊,船长,我的船长哟!啊,船长,我的船长哟!我们可怕的航程已经终了。我们的船渡过了每一个难关,我们追求的锦标已经得到,港口就在前面,我已经听见钟声,听见了人们的欢呼,千万只眼睛在望着我们的船,它坚定、威严而且勇敢;只是,啊,心哟!心哟!心哟!啊,鲜红的血滴,就在那甲板上,我的船长躺下了,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啊,船长,我的船长哟!起来听听这钟声,起来吧,——族旗正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为你,人们准备了无数的花束和花环,——为你,人群挤满了海岸,为你,这晃动着的群众在欢呼,转动着他们殷切的面孔;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哟!让你的头枕着我的手臂吧!在甲板上,这真是一场梦——你已经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我的船长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嘴唇惨白而僵硬,我的父亲,感觉不到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也没有了生命,我们的船已经安全地下锚了,它的航程已经终了。从可怕的旅程归来,这胜利的船,目的已经达到;啊,欢呼吧,海岸,鸣响吧,钟声!只是我以悲痛的步履,漫步在甲板上,那里,我的船长躺着,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今天让兵营不要作声(1865 年5 月4 日)今天让兵营不要作声,士兵们,让我们把打旧了的武器用黑纱盖上,每个人都带着沉思的灵魂走回来,哀悼我们亲爱的司令的死亡。对于他,生活中不再有风暴般的斗争了,也不再有胜利,不再有失败——不再有暗中的事变,像连绵的乌云在天空中滚滚向前。但是歌唱吧,诗人,以我们的名义,歌唱我们对他的爱——因为你,兵营中的居住者,对它最熟悉。当他们在那里给灵枢盖上拱顶,歌唱吧——当他们在他上面关闭大地之门——唱一首诗吧,为了士兵们的沉重的心。这就是那个人的遗骸这就是那个人的遗骸,那个温和、平易、正直、果敢的人的遗骸,在他的小心指挥下,反抗历史上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从未有过的最可耻的罪恶,由这些州组成的联邦没有被摧垮。在蓝色的安大略湖畔1在蓝色的安大略湖畔,当我默想着那战争年代和恢复了的和平,以及一去不返的死者,一个巨人般魁伟的幽灵以严峻的表情招呼我,给我吟诵那首出自美国心灵的诗吧,它说,为我吟唱胜利的颂歌,并且奏起自由进行曲,一些更加高亢的进行曲,在你离去之前,为我歌唱民主诞生中的阵痛时刻。(民主,命定的征服者,可是还到处有奸诈的假笑,每走一步都会遇到死亡和叛逃。)2一个民族宣布它自己的崛起,我自己只生产那些能够让我受到欣赏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拒绝,接受一切,然后进行再生产。完全以我自己的形式。一个只能由时间和实践来证明的品种,我们是什么就是什么,出生就足以回答那些异议,我们使用自己就像挥舞我们的武器,我们自己就是强大而惊人的,我们就是自己意志的执行者,我们自己已十分丰富多姿,我们认为我们自己,而且我们本身,就是最美丽的,我们镇静自如地站在当中,从这里向全世界伸展,从密苏里,内布拉斯加,或者堪萨斯,藐视那些可笑的抨击。在我们自身之外没有什么对于我们是邪恶的,无论有什么看来像是那样,或者不像是那样,只有我们自身才是美丽的或邪恶的。(母亲哟,——姐妹们哟,亲爱的!如果我们消失了,那不是胜利者毁灭了我们,那只是我们自己在向黑夜沉沦。)3你想没想过只能有一个至尊?其实能够有任何数目的至尊——他们并不互相抵触,像一条视线与另一条视线,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一切对于一切都是适宜的,一切都是为个人,一切都是为你,所有的身分,上帝的或任何人的,都没有禁忌。一切经由身体,只有健康才使你同宇宙亲呢。生产伟大的人物,其余的在后面跟随。4虔诚与顺从归那些喜爱的人,安逸、肥胖症,忠诚,归那些喜爱的人,我只嘲笑地威逼男人、女人、民族,叫喊着:从你们的座位上跳起来,去为生命而斗争!我是那个走遍美国的人,逢人便以带刺的口气质问:你是谁,专门打听你已经知道的事情?你是谁,只要一册附和你的废话的书本?(生育了多少儿女的产妇啊,我以像你那样的阵痛和叫喊,将这些粗野的喧嚷向一个自豪的民族奉献。)各个国家啊,你们想比历史上所有的国家更加自由吗?如果你们想比历史上所有的国家都更自由,就来听我说吧。避免优美、雅致、文明、奢侈,力戒日食肥馔,嚼饮蜂蜜。提防大自然日益致命的成熟,当心那些引起国家和人民逐渐衰弱的东西。5历史,祖先,早已在积累漫无目的的材料,美国产生建筑师,也产生它自己的风格。亚洲和欧洲的不朽的诗人们已完成他们的任务,向别的世界转移了,只留下一项工程,即超过他们的全部成就。美国,对外国人的性格感到新奇,但要冒险坚持它自己的特征,它独立客观,广大、丰富、健壮,引进先人们的真实的价值,不排斥他们或过去的事物,或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生产的成品,冷静地吸收教益,打量着从住宅里缓缓搬出的死尸,知道它还得在室内停留一会,因为它最适合它的时代,尽管它的生命已嬗传给那个高大健壮而体态优美的后嗣,而他将最适合他的世纪,并且已经到来。任何时期都有一个民族领导,总有一个国家是未来的希望和依靠。这些州就是最宏伟的诗,这里不只是一个民族,而且是由多民族组成的一个丰饶的民族,这里人们的行为与昼夜传播的那些行为相一致,这里有在不讲特殊的广大群众中流行的东西,这里有灵魂所爱的粗人,大胡子,友好,好斗的品性,这里有流动的队列,有人群、平等、多样性,都为灵魂所珍惜。6让这多国之国和诗人们证实吧!一个属于他们和处于他们中的人将他的西方型的脸扬起,对于他,父母双方都遗传了世袭的面容,他的首要成分是物质、土地、水、动物、树木,由普通的材料构成,有远远近近的发展天地,惯于不依靠别的国家,只赋予这个国家以形体,将它从肉体到灵魂全部吸人自己,以无比的爱抱着它的头颈,将他的生殖肌伸入它的优点和缺点里,让它的城市、创始、活动、多样性和战争在他身上发声,让它的河流、湖泊、海湾和入海口在他身上奏鸣,让年年暴涨和急流多变的密西西比河,让哥伦比亚河、尼亚加拉瀑布和赫德逊河,在他身上可爱地奔泻,如果大西洋海岸延伸,或者太平洋海岸延伸,他就与它们一起向南北延伸,在它们之间横跨东西两面,对它们之间的一切给以触摸、温存,各种的生长物从他长出,衬托着松树、雪松、铁杉、槲树、刺槐、栗树、山核桃、三角叶杨、柑桔、木兰,像任何藤丛和沼泽那样,他身上也缠满了纠结,他好比那高山的山腰和山峰,以及披着北方透明冰块的森林,如热带草原般肥美的天然牧场、大草原和高地从他那里伸展,他浑身是飞翔、回旋、尖叫,应和着那些鱼鹰、模仿鸟、夜间的苍鹭,以及老鹰的声音,他的精神环绕着他的国家的精神,向善与恶开放,环绕着现实事物的本质,包括古代现代的种种,环绕着刚刚发现的海岸,岛屿,红种土人的部落,久经风雨的船只,登陆处,定居地,胚胎的身材和肌筋,建国初年傲慢的挑战,战争,和平,宪法的制定,各个分立的州,简单而灵活的计划,侨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