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没有写过字的纸放在桌子上不要乱写,让没有看过的书放在架上不要乱翻!让工具放在工厂里,让金钱没有到手吧!让学校都开着,别管那些教师的叫喊!让说教者在教堂中说教,让律师在法庭上争辩,让法官去解释法律。伙伴哟!我给你我的手!我给你比黄金还宝贵的我的爱,我在说教和解释法律以前给你我自己!你也给我你自己么?你也来和我同行么?在我们的一生中,我们能忠实相依而不分离么?横过布鲁克林渡口1在我下面的浪潮哟,我面对面地看着你呀!西边的云——那里已经升起了半小时的太阳——我也面对面地看着你呀!穿着普通衣服的成群男女哟,在我看来,你们是如何地新奇呀!在渡船上有着成百成千的人渡船回家,在我看来,这些人比你们所想象的还要新奇,而你们,多年以后将从此岸渡到彼岸的人,也不会想到我对于你们是这样关切,这样地默念着你们。2在每天所有的时间里,从万物中得来我的无形的粮食,单纯的、紧凑的、完美地结合起来的组织,我自己分崩离析了,每个人都分崩离析了,但仍为组织的一部分,过去的相似处和未来的相似处,光荣,如同念珠一样贯串在我的最微小的视听上,在大街上的散步,在河上的过渡,河流是这么湍急,和我一起向远方游去,那跟随着我而来的别人,我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别人的真实,别人的生命、爱情、视觉和听闻。别人将进入渡口的大门,并从此岸渡到彼岸,别人将注视着浪潮的汹涌,别人将看到曼哈顿西面北面的船舶,和东面南面布鲁克林的高处,别人将看见大大小小的岛屿;五十年以后别人横渡的时候将看见它们,那时太阳才升起了半小时,一百年以后或若干百年以后,别的人将看见它们,将欣赏日落,欣赏波涛汹涌的涨潮,和奔流入海的退潮。3时间或空间,那是无碍的,——距离也是无碍的,我和你们一起,你们一世代或者今后若干世代的男人和女人,恰如你们眺望着这河流和天空时所感觉到的,我也曾如此感觉过,恰如你们之中任何入都是活着的人群中的一个,我也曾是人群中的一个,恰如河上的风光与晶莹的流水使你们心旷神怡,我也曾感觉过心旷神怡,恰如你们此时凭栏站立,而又在随着急流匆匆前进,我也曾站立过匆匆前进,恰如你们此时眺望着木船的无数的桅杆,还有汽船,我也曾眺望过。我以前也曾多次横渡过这个河流,注视着十二月的海鸥,看它们在高空中凝翅浮动,摇动它们的身体,看着灿烂的黄光如何地照出它们身躯的一部分,而把其余的部分留在浓重的阴影里,看着它们悠缓迂回的飞行,然后渐渐地侧着身子向南方飞去,看着夏季天空在水里面的反光,由于霞光的浮动,使我的双目眩晕了,看着美丽的离心光带在阳光照耀的水上环绕着我的头,看着南方和西南方山上的雾霭,看着蒸气,当它带着淡蓝的颜色一片片飘过时,看着远处的港口,注意着到达的船舶,看着它们驶近,看着那些和我邻近的人们上船。看着双桅船和划子的白帆,看着船舶下锚,水手们拉着大索,或者跨过甲板,圆形的桅杆,摆动着的船身,细长婉蜒的船旗,开动着的大大小小的汽船,在领港室里的领港员,船过后留下的白色的浪花,轮轴的迅速转动,各国的国旗,在日暮时候降落,黄昏时海上扇形的、如带匙之杯的浪涛,嬉戏而闪耀着的浪头,远远的一片陆地,显得更朦胧了,码头边花岗石仓库的灰色的墙垣,在河上人群的影子,两侧紧靠着舢板的大拖轮,稻草船,稽迟了的驳船,在邻近的岸上铸造厂的烟囱,火光喷得很高,在黑夜中闪耀着,在强烈的红光和黄光之中,把阵阵的黑烟喷射到屋顶上,并落到街头上。4这些和其他一切从前对于我正如它们现在对于你一样,我曾热爱过这些城市,热爱过这庄严迅急的河流,我从前看见过的男人和女人对我都很亲近,别的人也一样,——别的人现在回顾着我,因为我从前瞻望过他们,(那个时候将会来到,虽然今天今夜我站立在这里。)5那么,在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在我们之间的几十年或几百年那又算是什么?无论那是什么,那是无碍的,距离无碍,地点亦无碍,我也生活过,有着无数山峦的布鲁克林曾是我的,我也曾经在曼哈顿岛的大街上漫步,在环绕着它的海水里面洗过澡,我也曾感觉到有些新奇的突然的疑问在我心中激起,白天在人群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深夜我步行回家,或者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我也曾经从永远的熔流中出来,我之所以成为我也是由于我的肉体,过去的我是怎样,我知道是由于我的肉体,将来的我是怎样,我知道也是由于我的肉体。6黑暗的阴影不单是落到你的身上,黑暗也将它的阴影投落在我的身上,我曾经做过的最好的事在我看来还是空虚和可疑的,我曾经以为这些是我的伟大的理想,实际上它们不是贫乏得很么?知道什么是恶的人也不单单是你,我也是深知什么是恶的人,我也曾接过古老的矛盾之结,我曾经饶舌、觍颜、怨恨、说谎、偷盗、嫉妒,我曾有过奸诈、愤怒、色欲、不敢告人的色情的愿望,我曾经刚愎任性、爱好虚荣、贪婪、浅薄、狡猾、怯懦、恶毒,豺狼毒蛇和蠢猪的脾气,我心中并不缺少,欺骗的面容、轻佻的话语、邪淫的欲念,也不缺少,拒绝、仇恨、拖延、卑鄙、懒怠,这些都不缺少,我和其余的人一起,跟他们一样地生活着,当青年人看见我来到或走过的时候,他们以响亮的高声用最亲切的名字喊着我,当我站着的时候我感到他们的手臂围绕着我的脖子,或者当我坐着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不经意地偎倚着我,我看见许多我喜爱的人在大街上、在渡船上、在公共的集会上,但却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和其余的人过着同样的生活,和他们有着同样的古老的欢笑、痛苦、睡眠,扮演着男演员或女演员都还在追念着的角色,那同样的古老的脚色,我们所造成的角色,正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伟大,或者如同我们所希望的那么渺小,或者又伟大又渺小。7我和你更接近了,现在你想到我,就像我以前想到你一样,——我预先就想到你了,在你诞生以前,我早就长期而严肃地想到你了。谁知道我最痛切感到的是什么呢?谁知道我正享受着这个呢?谁知道尽管有这么多距离,尽管你看不见我,而我现在正如亲眼看见你一样呢?8啊,在我看来,还有什么能比桅樯围绕着的曼哈顿更庄严更美妙呢?比河流和落日和海潮的扇形的浪更美妙呢?比摇摆着身躯的海鸥、在黄昏中的稻草船、稽迟了的驳船更美妙呢?当我走近,这些紧握着我的手并用我所喜爱的声音活泼地大声地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的人,什么神能胜过他们呢?把我和面对着我的女人或男人连结在一起的这种东西,使我现在跟你融合在一起,并将我的意思倾注给你的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微妙呢?那么我们了解了,是不是?所有我已经默许而未说出来的你们不是都接受了么?凡研究不能解决,凡说教不能完成的,不是都已经完成了么?9向前流呀!河流哟!和涨潮一起涨,和退潮一起退吧!嬉戏吧,高耸的海浪和扇形的海浪哟!日落时候壮丽的云彩哟,用你的光辉浸浴我,或者我以后若干世代的男人和女人!从此岸横渡到彼岸吧!无数的一群群的过客哟!站起来呀,曼哈顿的高耸的桅杆哟!站起来呀,布鲁克林的美丽的山峦哟!跳动吧,困惑而又好奇的头脑哟,想出问题来,想出解答来呀!永远的熔流哟,在这里和任何地方停下来呀!在屋里,在街上或是在公共场所里凝视吧,热爱而渴望的眼哟!大声叫喊呀,青年人的声音哟!大声地,有韵节地用我最亲切的名字喊我呀!生活吧,古老的生命哟!扮演那使男女演员追想的角色吧!扮演古老的、我们可以使它伟大也可以使它渺小的角色吧!想想吧,你们读者们,我也许在冥冥中正在注视着你呢!河流上的栏杆哟,坚强地支持着那些懒散地凭倚着你而又随着匆匆的流水匆匆前进的人吧!向前飞呀,海鸟哟!从侧面飞,或者在高空中绕着大圈儿回旋;你这流水哟,容纳这夏日的长空吧,把它忠实地留映在你身上,让低垂的眼睛空闲时从你身上觅取天色!灿烂的光带哟,在阳光照耀的水中,从我的头上或任何人的头上散开吧!快来吧,从下面港口驶来的船舶哟!向上或向下驶去吧,白帆的双桅船、划子、驳船哟!飘扬吧,各国的国旗呀!在日落时也要及时地降落呀!铸造厂的烟囱哟,将你的火烧得更高吧!在日暮时投出黑影吧!把红光和黄光投在屋顶上吧!你现在或从今以后的外貌表明了你是什么,你这不可缺少的皮囊哟,继续包封着灵魂吧,为我,在我的身体的周围,为你,在你的身体的周围,带着我们最神圣的芬馨,繁荣吧,城市——带着你们的货物,带着你们的产品,广大而富裕的河流,扩张吧,你们也许是比一切更为崇高的存在,保持你的地位吧,你是比一切更为持久的物体。你们曾经期待,你们总是期待,你们这些无言的美丽的仆役哟,最后我们怀着自由的感觉接受你们,并且今后将没有餍足,你们将不再使我们迷惑,也将不会拒绝我们,我们用你们,不会把你抛开——我们永远把你们培植在我们的心里,我们不测度你们,——我们爱你们一在你们身上也有着完美,你们为着永恒供献出你们的部分,伟大的或渺小的,为着灵魂供献出了你们的部分。回答者之歌1现在请听我的早晨的浪漫曲,我要告诉你们那回答者的信号,我对城市和农场歌唱,它们在我眼前绵亘,沐浴着阳光。一个年青人向我走来,带着他兄弟的一个讯息,这年青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兄弟如何选择和在什么时候?吩咐他把那些信号送给我。我面对面地站在那年青人跟前,用左手拉着他的右手,右手拉着他的左手,我为他的兄弟和人们负责,我为那个为一切负责的人负责,并传送这些信号。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他,都听从他,他的话是决定性的,不可更改,他们接受他,像沐浴阳光那样沐浴着他的精神,并领悟他们自己。他们给他施洗礼,他给他们施洗礼。美丽的妇女,骄傲的民族,法律,风景,人民,动物,深厚的大地及其属性,永不平静的海洋,(我这样讲述我早晨的浪漫曲,)一切的享乐、财产和金钱,以及金钱所能买到的任何东西,最好的农场,那里别人在劳动耕作,而他却注定要去收获,最壮丽而奢华的城市,那里别人在平整土地,在建筑,而他住下来休息,一切全部属于他而不属于别人,远远近近都是他的,包括那些出海的船只,那些在陆地上永久陈列着和进行着的东西,只要能为人所有就都归他管理。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善,他以粘性和爱从自己身上塑造今天,他安置他自己的时代、回忆录、父母、兄弟姐妹、交际、职业、政治,使得以后旁人永远不能刁难他们,也不敢擅自把他们使唤。他是回答者,他回答那些能够回答的,而那些不能回答的他说明为什么不能够。一个人就是一种召唤和挑战,(规避是没有用的——你听没听见那些嘲弄和笑声?你听没听见那讽刺的反应?)书本,友谊,哲学家,牧师,行动,娱乐,骄傲,都在来回奔走着要给人以满足,他指出那种满足,也指出那些来回奔走者。无论什么性别,无论什么季节或地点,他都能白天黑夜精神饱满地、文雅地、可靠地适应,他有启人心扉的万能钥匙,谁都会走出门来把他欢迎。他受欢迎是普遍的,美人如流也不会比他更受欢迎和影响普遍,那个为他所宠爱并与之在晚上同睡的人,真是艳福不浅。每一种生存都有它的习惯,每个东西都有一种风格和语言,他把每种语言都化为自己的,然后赐给人们,并且每个人都在翻译,每个人也翻译自身,一个部分并不与另一部分相抵触,而他是接合者,他注意它们怎样接近。他在招待会上对总统也同样平平常常地说“朋友你好?”他对在甘蔗田里锄地的库奇说“兄弟你好!”而两者都理解他井知道他是说对了。他在国会大厦泰然自若地走着,他在国会议员中行走,一个代表对另一个说,我们的一个新的匹敌者来了。于是机械工把他当作一个机械工,士兵们料想他是个士兵,水手们以为他曾经在海上航行,作家们把他看成一个作家,艺术家把他当艺术家,而工人们发觉他能与他们一起劳动并喜爱他们,无论是什么工作,他都能跟上去于或曾经干过这个工种,无论是在哪个国家,他都能找到自己的姐妹弟兄。英国人相信他是英吉利种族的后裔,犹太人看来他像个犹太人,俄国人看来像俄国人,那样亲近平易,对谁都没有距离。他在旅客咖啡馆里无论看着谁,谁都对他重视,意大利人或法国人是这样,德国人是这样,西班牙人也这样,古巴岛上的人也不用提,大湖区或密西西比河上,圣劳伦斯河或萨克拉门多,或者是哈德逊河或巴门诺克海湾里,所有的轮机员和甲板水手,全都表示熟悉。出身高贵的绅士承认他的高贵的出身,蛮横无礼者,妓女,狂暴之徒,乞丐,从他的作风中对照自己,而他奇妙地改变他们,他们不再卑鄙,他们几乎不知道自己已有了长进。2时间的指示和标记,绝对的明智显出哲学家中的大师,时间,永不断裂,在局部中显示自己,经常显示诗人的是那些愉快的歌唱团里的群众,以及他们的言词,歌唱家的言语就是白天黑夜的时辰或分秒,而诗作者的言词是一般的白天黑夜,诗作者安排正义、真实和不朽,他的洞察和才能环绕着事物和人类,他是迄今一切事物和人类的光荣的精粹。歌唱家不生产,只有诗人才生产,歌唱家受人们欢迎、理解,出现得够频繁了,但诗的作者、那回答者诞生的日子和地点却很罕见,(不是每个世纪或每五个世纪都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生辰,无论是什么名称。)历代以来不断出现的歌唱家们可以有外表的名称,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歌唱家们的一个,每一个的名字是眼的歌手、耳的歌手、头的歌手、美妙的歌手、夜的歌手、客厅歌唱家、爱情歌唱家、怪诞歌唱家,或者别的什么。整个现时代以及所有的时代都期待着真正的诗的言词。而真正的诗的言词不仅仅令人欣喜,真正的诗人不是美的追随者而是美的庄严的导师;儿子们的伟大是父母的伟大的发挥,真正的诗的言词是科学的羽冠和最终的赞美。神性的本能,视野的宽度,理智的法则,健康,身体的茁壮,谦让,欢乐,晒黑的肤色,空气的清香,诗的一些言词就是这样。水手和旅客为诗作者、回答者构成基础,建筑家,几何学家,化学家,解剖学家,颅相学家,艺术家,所有这些都是诗作者、回答者的基础。真正的诗的言词所给予你的不只是那些诗,它们使你自己去构造诗歌、宗教、政治、战争、和平、行为、历史、小品文、日常生活,以及别的一切。它们权衡等级、色彩、种族、纲领、性别,它们不寻求美,它们自己被人寻觅,美随之而来,不断接触它们,渴望着,向往着,害着相思。它们为死亡作准备,但它们不是结束,而毋宁是开始,它们不把他或她带到终点或使之满足和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