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汤姆·琼斯史-79

于各式各样的真正欺骗,不能比她堂姊弗兹派崔克太太厌恨更甚,她不会认为我这是冤枉她。一点儿不错,我对于我姑母,决不假装孝敬,她也一点儿不值得我孝敬。不过,先生,我把我的主意都对你说了;你要是不按照这个主意行动,那我只有把你的见解看得不如原先高超了——我的话就尽于此。”于是她把她的行动计划重新提出,像一盆子火似地一力称赞这个计划,把凡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一切理由,无一遗漏,都罗列详陈,因为他对她姑母的仇恨,有如烈焰万丈,只有看到她现眼出丑,才能解心头眼底之恨,趁幸灾乐祸之愿;她也和一般的妇女一样,看不出来,实行自己得意的主意有任何困难。但是琼斯却一口咬定,谢绝实行这个计划,因为,一点儿不错,那是一丁点儿成功的可能都没有的。他很容易就看了出来,是什么动机促使弗兹派崔克太太这样死乞白赖地出谋划策,借筹献计。他说,他决不否认,他对苏菲娅情深意重;但是他很明白,他们两个的身份地位,天渊悬殊,因此他永远也不会愚妄到忘形得意的地步,竟至希望,那样一位邈若天人的妙龄闺秀,会纡尊降贵,想到像他这样一个一无可取的男人;不但如此,他还庄严宣布,他连作这样的妄想几乎都不肯。他最后表白了一些无私忘我的思想感情,那我们在这儿就无暇缕述了。有些名媛淑女(因为恕我胆小,不敢在这儿说得太概括了)我字当头,远过其它,所以不论谈到什么,都和她们自己不能分割;既然虚荣是他们主要所务,所以他们听到夸奖的话,不论说的是谁,都要揽到自己身上;因此,虽属她人之品质,也要移之而为己用。在这种脂粉队里,你如果说到别的女人任何方面如何美好,她们就不可能不引之以为己身之所有;不但如此,她们往往还把她们攫为已有的夸奖,锦上添花,增其妍丽;举例而言,譬如说到某一女子,玉貌绛唇、蕙心纨质、温文优雅、柔顺驯良,皆足盛赞,俱应矜夸,她既如此,我之具备种种此类美点者,更高出数倍,则我之应受更高之称赏,更何待言?在这类妇女面前,一个男子,在称赏另一女子的时候,往往就等于自我取悦于听者;并且,在他表示他对他的所爱如何情深意厚、义肝侠胆的时候,她们会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个男人既然对于一个远不如己的女人都能这样温柔热烈,那他要是爱起她们自己来,应该是如何迷人的冤家情种!这种情况,虽然看起来好像荒诞离奇,但是我却亲眼见过好多例证,不止弗兹派崔克太太一人如此;因为在弗兹灰崔克太太身上,所有这种种情况全都真正出现,而且现在她在琼斯身上,开始感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对于这种东西的迹象,她很快就了解到,比可怜的苏菲娅前些时候快得多多。在这类妇女面前,一个男子,在称赏另一女子的时候,往往就等于自我取悦于听者;并且,在他表示他对他的所爱如何情深意厚、义肝侠胆的时候,她们会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个男人既然对于一个远不如己的女人都能这样温柔热烈,那他要是爱起她们自己来,应该是如何迷人的冤家情种!这种情况,虽然看起来好像荒诞离奇,但是我却亲眼见过好多例证,不止弗兹派崔克太太一人如此;因为在弗兹灰崔克太太身上,所有这种种情况全都真正出现,而且现在她在琼斯身上,开始感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对于这种东西的迹象,她很快就了解到,比可怜的苏菲娅前些时候快得多多。琼斯盛夸高赞,其中许多辞句,只有出自奥罗昂兑提斯之口,①才算相称。他说完了以后,弗兹派崔克太太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把她有些时候一直注视着琼斯的眼光挪开,俯视地上,嘴里喊道,“琼斯先生,我真为你难过,但是这样的温存体贴、深情厚意,总是叫不能领会其意的人糟蹋作践了,这是这样的情意致命的伤害。琼斯先生,我比你更了解我堂妹,我敢说一个女人,无论谁,要是对这样的情意、这样的人品,不知回报,那她就不配接受这样的情意,亲近这样的人物。”“我敢保,太太,”琼斯说,“你的意思并不是说——”“我的意思?”弗兹派崔克太太喊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认为,真心实意的温柔体贴,含有一种令人魂失神迷的品质;很少的女人曾在男人身上遇见过这种品质,而遇见这种品质的人,更少知道把它尊重珍惜。我向来没听见过真正这样高尚的思想感情;你有一种力量,使我没法儿不相信你,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不上来了。一点儿不错,一个女人,居然能对这样的美德视而不见,真得说是顶不足取。”弗兹派崔克太太说这番话所表现的态度和神气,使琼斯看了生出一种疑心,这种疑心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打算直言无隐地对读者表达。他对那番话并没作答,而只说,“我恐怕,太太,我这次多多烦扰;”跟着就告辞要走。“一点儿也没烦扰,先生,”弗兹派崔克太太说。“我很替你难过,琼斯先生;我确实替你难过:不过如果你走了,那你可得把我跟你说的那个办法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深信不疑,你一定会赞成这个办法的——下回再见,越早越好。——明儿早晨成不成?至少明儿,不管什么时候,就见一面才好。我明儿一整天都不出门儿。”琼斯于是表示了千恩万谢之后,恭谨如仪,告辞而退;在他们分手的时候,弗兹派崔克太太不由得以目送情,看了这种送情,如果他一无所悟,那只能说他对于眉挑目语,一窍不通了。实在的情况是:这一送情,反倒加强①奥罗昂兑提斯(Oroondates):法国作家拉·噶勒布勒内得(La Calpren-ède,1610 —1663)的罗曼司《噶桑得勒》(Cassandre,1642 —1645〕里的男主角,爱上了波斯国王的公主,爱情几经曲折艰险,才终成功。该书译成英文,直到18世纪,都为最受欢迎的书。参看本书第9卷第3章注。了他不再和她见面的决心;因为,在这部史书里,他以前固然拈花惹草,屡犯风流罪过,但是现在,他却一心一意,都扑在苏菲娅身上,因此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女人能引他上钩,使他再恋野鹜了。了他不再和她见面的决心;因为,在这部史书里,他以前固然拈花惹草,屡犯风流罪过,但是现在,他却一心一意,都扑在苏菲娅身上,因此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女人能引他上钩,使他再恋野鹜了。第十章前章拜访之后果第十章前章拜访之后果这封信知道了他太太潜身隐居的地点,跟着就径直回了巴斯,从巴斯第二天就动身来到伦敦。读者已经屡次听到我们说过,这位绅士生来就爱吃醋。他也许同样有幸,还能记得,这位绅士在厄普屯洼特太太屋里看到琼斯的时候,就对琼斯疑神疑鬼,认为他不地道;并且虽然后来有种种理由,好像满足以使那番疑团尽释,但是他现在在那封信里看到他太太对琼斯的人物之秀美,那样盛赞深夸,因而就想起来,他太太在那个时候也在那个店里,于是在他那副生来就不十分清楚的头脑里,各种情况胡搅蛮缠,如乱丝之纷杂,因此总的结果是:莎士比亚在悲剧《奥赛罗》里说的那个绿眼怪物①就应时而生了。现在,他在街上打听他太太,刚好有人指给了他街门所在,事有不幸,正在那个时候,琼斯从那个街门里面走了出来。弗兹派崔克并想不起来,从面目上看,这个人就是琼斯;但是他一见一个衣冠齐楚的年轻家伙,从他太太的寓所里出来,他就二话没说,走上前去,问他到这一家干什么来着?“因为我一定敢说,我既然眼看着你从这一家的门里出来了,那一定是你从这一家的门外进去过。”琼斯很谦虚地回答说,“他到这儿拜访一位女士来着。”弗兹派崔克一听这话,遂即问道,“你跟这个女士有什么交道?”琼斯听了这句话,现在完全想起这位绅士的嗓音、面貌,甚至穿戴来,所以喊道,“啊哈,原来是我的好朋友,把你的手伸给我吧,我希望,咱们不能因为那么久以前发生了那么点儿小小的误会,就彼此仍旧怀恨记仇吧!”我实对你说吧,先生,”弗兹派崔克说,“我也不知道尊姓大名,也不认识尊颜贵容。”“这是不错的,先生,”琼斯说,“我也不幸,无缘得知尊姓大名,但是尊颜贵容我可记得很清楚,在厄普屯见过;在那儿,咱们两个发生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那场争吵,如果仍旧还不算和解平息了,那咱们现在杯酒言欢,尽释前嫌吧。”“在厄普屯!”那另一位说,“啊哈!我说实话吧,我想起来啦,一点儿不错,你就是那个叫琼斯的吧?”“一点儿不错,正是。”“哈!哈!我可以起咒赌誓地跟你说;”弗兹派崔克喊道,“尊驾正是我早就想会一会的。我可以起咒赌誓地跟你说,我马上就可以奉陪末座,杯酒言欢,但是我可首先得在你的脑袋瓜子上面给你一下子。瞧,给你,你这个浑账王八蛋!我起誓赌咒跟你说吧,你要是对于这一下子不敢回手,那我就再给你另一下子。”于是,他拔山剑来,摆出防御的架式,因为这是他惟一懂得的武艺。琼斯挨了这一下子,不由稍一趔趄,因为这一下子来得有些出其不意;但是他马上就挺起身来,也把剑拔出;而且他虽然不懂击剑之术,却勇猛地向弗兹派崔克紧缠急逼,因而把他剑上的护手削掉,把自己的剑,在我们言下那位绅士的身上,插进半拉去。那位绅士,刚受到这一刺,立即倒退下去,用剑尖向下拄地,把身子靠在剑上,嘴里喊道,“这一下可够我受的了;我是死定了的了。”①《奥赛罗》第3幕第3场第165 —167行:伊阿勾说,“哦,大人哪,您要小心注意嫉妒啊!那是一个绿眼怪物,对他吃的东西嘲笑侮弄。”“我可希望你不至于死,”琼斯喊道,“不过不论后果如何,反正你明白,你是头一个拔剑的。”正在这时,一群流氓冲上前来,抓住了琼斯;琼斯对他们说,叫他们放心,他决不挣扎抵抗,他只求他们得有几个人,至少把受伤的那位绅士照顾一下。“我可希望你不至于死,”琼斯喊道,“不过不论后果如何,反正你明白,你是头一个拔剑的。”正在这时,一群流氓冲上前来,抓住了琼斯;琼斯对他们说,叫他们放心,他决不挣扎抵抗,他只求他们得有几个人,至少把受伤的那位绅士照顾一下。这一帮拉伕队带队的头头,很明哲地得出结论,认为他所应办的,就是把他抓到手的犯人交到专管民治的治安法官手里。因此他吩咐他手下的人,把琼斯押到一个客店,叫了一名保安吏来①,把琼斯交给他,叫他看管。这个保安吏一看琼斯衣冠齐楚,又听说出的事儿是由于决斗,就对这个犯人很为客气,同时,允如犯人所请,打发了一个人,去查问一下,那个受伤的绅士情况如何;那时那个绅士正抬到一个酒店里,在大夫手下治疗。查问情况那个人带回来的消息是:伤势确实可以致死,所以活命无望。保安吏一听,就对琼斯说,对不起,得请他到治安法官那儿走一趟。琼斯答道,“去哪儿都成,请你看着办好啦;我对自己遇到什么事,是全不在意的;因为虽然我深信不疑,按法律讲,我并没犯杀人罪,但是害死一条人命这件事,可压在我的心头,叫我难过到极点。”现在琼斯押到法官面前,那时给受伤的人包扎的大夫也来了,他的证词是:他认为伤势致命无疑;这样一来犯人就关进官门监狱②了,那时已经深夜了,所以琼斯没立即叫派崔济来,总得到第二天早晨。但是因为他一直到七点钟才合上了眼,所以快到十二点钟,那个可怜的人才听到了消息。他本来早已因为主人一去无音讯而大为提心吊胆了,现在一听这个消息,更吓掉了魂、惊破了胆了。他两条腿直抖,一颗心直跳,来到门狱,一见琼斯,就为琼斯遭到的不幸,涕泪交流,深悲大痛,但是同时却又时时怀着深畏大惧,往四面看;因为现在消息传来,说弗兹派崔克已经一命呜呼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就无时无刻不害怕他的鬼魂会来到囚室。一直到后来,他才掏出一封信来,那本是苏菲娅所写,通过黑乔治而转来的,但是刚才他却差一点儿就全给忘了。琼斯马上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急不能待地把信打开,如下读道:——“阁下所以又能得到我此一纸之书者,实须归功于一意外,我须承认,此意外实使我不①在英国,1872年,现代警察之制始立。在这以前,保安吏即大概可说行使警察之职。保安吏分两种,大保安吏,及小保安吏。后者在一小区中设立。前者则辖区较大。这种人多半无能,故英国文学作品中,保安吏几永为嘲笑之对象。..②宫门监狱:本为城门或宫门、或堡垒、寺院、学院大门上面或旁边之建筑,带有防御工事,便于防守,有时用作监狱,普通特指威斯敏斯特之宫门监狱而言。胜诧异。我姑母适将阁下与白乐丝屯夫人之信交到我之手中,其信即阁下向伊求婚者。我深信其为阁下亲笔无疑;且使我更不胜惊异者,即作此书之时,正阁下要我相信,阁下为我之故,焦灼千般、忧虑万种之日也。对于此事,我欲无言,遗之阁下,请以自解可也。我今惟一所欲者,即阁下大名,勿再在下方签署人面前提起而已。胜诧异。我姑母适将阁下与白乐丝屯夫人之信交到我之手中,其信即阁下向伊求婚者。我深信其为阁下亲笔无疑;且使我更不胜惊异者,即作此书之时,正阁下要我相信,阁下为我之故,焦灼千般、忧虑万种之日也。对于此事,我欲无言,遗之阁下,请以自解可也。我今惟一所欲者,即阁下大名,勿再在下方签署人面前提起而已。现在琼斯是什么心情,现在他是怎样熬煎懊丧,心痛如绞,我们无法使读者有更明确的概念,除非说,他现在的苦难。连斯威克姆几乎都要生出怜悯。不过他的苦难虽然深重,我们现时还是不能不暂在苦难中凭他自受,就像他的保护之神(如果真有保护之神的话)仿佛所作的那样。我们在这儿结束我们这部史书的第十六卷。第十七卷第十七卷第一章只包括引言的一部分第一章只包括引言的一部分者一位悲剧作家,使他剧中的主要角色陷入了人类惨境中最深的苦海,那他们就认为,他们要作的事已经作完,他们的作品已经到了结尾。如果我们所写是属于悲剧性的东西,那读者就会认为,我们现在已经快要来到这种结尾的阶段了;因为魔鬼或者他在世上的任何代表,想要设谋施计、尽其手段,使可怜的琼斯受到比前章里还甚的痛苦,是很难办到的;至于苏菲娅,一个性情善良的女人即使对于她的情敌,都几乎不会想要叫她受到像苏菲娅现在假设所受的愁苦焦虑。情况既然如此,那么,想要结束这本悲剧,除了害一条或者两条人命,再说几句教训警戒的话,还有什么别的可作呢?另一方面,想要把我们所宠爱的角色从他们现在所受的深痛极苦里救出来,终于使他们登上幸福之域,却好像更难办到,那实在是绝难办到,所以我们干脆就不办了。关于苏菲娅,最有可能的安排就是,我们不管怎么,给她物色一个好丈大——或者是卜利福,或者是我们那位勋爵,或者是另外什么人——以作结束。至于可怜的琼斯,他现在既然由于不顾审慎谨饬而遭到那样的苦难灾祸,那他即便不算自绝于全人类,至少也得说是自绝于他自己①;他现在既然没有一个亲友可以援手,而却有那样多的敌人加以迫害,所以我们简直没有办法使他走上得救之途;如果我们的读者,爱看执行死刑的玩意儿,我认为,他应该勿失良机,快到太奔(Tyburn),去占头一排位子。有一样事,我可以答应读者,决不食言,那就是,不管有人认为我们对这个我们不幸以之为主角的歹徒多么疼爱,我们决不求助于我们千里所有的那种超自然的力量,因为有言在先,我们只有到了至关紧要的节骨眼儿才采用那种办法。所以,如果他自己没有办法,能从所有这些灾难中解脱而出,我们决不为他而冒有乖历史事实、有失历史尊严的大不匙;我们宁肯说,我们在大奔把他绞死(这也许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也不肯有害我们的诚实,或者有伤读者的信赖。在这一点上,古人比今人方便得多。古代普通一般人信仰他们的神话,既远远胜过现代人信仰任何宗教,所以这种神话永远能给他们机会,使他们把宠爱的角色从灾难中救出。他们的天神永远紧跟在他们的手底下,随时都可以做他们要做的事;而且他们标新立异的虚构越出乎常情,他们那些轻于置信的读者就越以为可奇,就越觉得可喜。那班作家可以随意把一个主角,从这一个国度遣送到另一个国度;不但此也,还可以随意把他从这一个世界,遣送到另一个世界,而从另一个世界,又把他遣回来。但是一个近代作家,则缩手缩脚,受到种种限制,连把一个主角从监狱里搭救出来,都办不到。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则可以把精灵和仙子写到故事里,所以有同样的方便之处。他们根据《古兰经》,把这类精灵及仙子,①和信条一样地信仰。①意译,直译为“对全世界罪无可道,对自己也义无偷生。”原文felodese,拉丁文,常用法律名词,“自杀”之意。..①精灵,原文genii,为阿拉伯文jinn之英语复数式。《古兰经》第72章题为“精灵”,亦译“精尼”,但是我们却没有这类帮助!我们只能用合情合理的办法。因此我们就用这类办法,试一试看,能给可怜的琼斯作些什么:虽然要说实话,我们的耳边上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告诉我们说,最坏的命运他还没尝到;比起他从前所听到的那种更令人吃惊的消息,在他那本还未打开的命运之簿里正等着他呢。但是我们却没有这类帮助!我们只能用合情合理的办法。因此我们就用这类办法,试一试看,能给可怜的琼斯作些什么:虽然要说实话,我们的耳边上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告诉我们说,最坏的命运他还没尝到;比起他从前所听到的那种更令人吃惊的消息,在他那本还未打开的命运之簿里正等着他呢。第二章米勒太太陈慷慨之词,抒感戴之怀。第二章米勒太太陈慷慨之词,抒感戴之怀。他坐下没有多久,就开始如下说道:“唉呀我的天,我亲爱的舅舅啊,您猜出了什么事儿了吧?我敢起誓说,我真不敢透露给您老人家,因为我恐怕,您老人家一听这个话,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叫您想起来,您从前尽慈行善抚育教养的那个人,原来是那样一个恶棍。”“怎么回事哪,孩子?”舅舅说。“我恐怕,我这一生之中,对不配受惠的人施惠,并不止一次。不过慈善并不以过失罪恶为弃儿孤婴,抱养在家。”“咳,舅舅啊,”卜利福答道,“这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存焉,才叫您提到抱养的字样。您抱养的那个儿子,舅舅,那个琼斯,那个您怀抱手提养大了的可怜虫,原来设想到,是世界上最大的恶棍。”“我得拿所有一切叫作圣神的赌咒起誓,这是瞎说,”米勒太太喊道。“琼斯先生决不是恶棍。他是所有一切会喘气的人里数一数二的高人义士;如果不是你,而是任何别的人,管他叫恶棍,那我非把这些开水①都浇到他脸上不可。”奥维资先生看到米勒太太这样动容,不胜惊诧。不过她没容他说话的工夫,就转到他那一面喊道,“我希望,先生,您可别主我的气;您就是打死我,先生,我也不肯得罪您;但是,我决不能听着有人那样叫他,可白白地受着,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得承认,太太,”奥维资正颜庄容他说,“我听到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这样热烈地拥护,未免有些诧异。”“嗯!素不相识!我跟他非常相识,奥维资先生,”她说,“一点儿不错,我跟他过于相识了。我要是否认这样的事,那我就是所有又可怜又可恨的人里面最忘恩负义的了。唉,他保全了我自己和我这小小一家的人。我们只要活一天,我们就该不论怎么样,都得给他祝福祝寿。我只祷告上帝帮助他,叫成心害他的敌人,都心回意转。我知道,我遇见、我看到他有这样的敌人。”“您这话叫我听来吃惊更甚,太太,”奥维资说;“一点儿不错,你说的一定是另一个人吧。您对我外甥说的那个人,会欠这么大的情意,是不可能的。”“千真万确,万确千真,”她答道,“我欠他的是天高地厚之恩,父慈母爱之德。他就是我自己和我一家人的再生父母。您相信我好啦,先生,他在您面前,受到诬蔑了,受到遮天盖日的诬蔑了;我知道他一定是那样,要不然,像您这样我知道的一位高人义士,以慈爱为性,以荣誉为命,我本来曾亲身听到您对这个可怜可悯、无依无靠的孤儿说过那么多痛惜、爱护的话,决不会这样鄙夷地叫他是家伙。一点儿不错,您这位我认为止于至善的好友,您要是亲自听到他都怎样老说您慈悲、仁爱、施恩行惠、令人感戴,像我听到的那样,那您就不会封他这样难听的称号了。他只要提到您的大名,就从来没有不是用顶礼膜拜的口气说的。正在这个屋子里,我就看见过,他跪在地上,呼求上天,把所有的福份都加到您老人家身上。连我疼那儿我那个孩子,都没有他爱您那么厉害。”“我现在,舅舅,看了出来,”卜利福龇着牙冷笑着说,这种龇牙冷笑是魔鬼用来标志他所最宠爱的嬖幸的,“米勒太太还是一点儿不错,果真认识他。我想,您可以看了出来,您认识的人里面,这位太太并不是惟一听到他都怎样挑拨您的。至于我自己的人格,我从她透露出来的话音儿听了出①指早餐时用以泡茶的开水。英人早餐,茶为必有之饮料,由主妇在饭桌上用开水现泡。来,他更尽情肆意,瞎说胡诌。不过我还是宽恕了他,不和他计较。”“我只求上帝也宽恕你才好,先生!”米勒太太说;“我们大家,都有足够的罪过,需要上帝宽恕。”来,他更尽情肆意,瞎说胡诌。不过我还是宽恕了他,不和他计较。”“我只求上帝也宽恕你才好,先生!”米勒太太说;“我们大家,都有足够的罪过,需要上帝宽恕。”“您受了骗了,先生,”米勒太太答道,“如果我要离开人间,那最后由我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话就得是,您受了骗了;我现在再重复一遍,上帝宽恕那些骗您的人吧!我并不是自欺欺人,说那个青年什么毛病都没有;不过那都是所有顽皮未改、嘴上无毛的青年人所免不了的;那种毛病,他都可以弃之如敝屣,不但可以弃之如敝屣,我还敢保,他还情愿弃之如敝屣哪;即便如果不能。那他幸而受之于天的一颗最仁慈、最温柔、最忠诚的心,就广远无限地把那种毛病抵消而有余。”“一点儿不错,米勒太太,”奥维资说,“如果这番话,别的人说是您说的,我一定不会相信。”“一点儿不错,先生,”他答道,“我对您说的这一切,您将来一定会相信,我敢保您将来一定会相信:您要是听到我要告诉您事情的始未原委(因为我要全部都告诉您),那您就不但不会生我的气,您还要承认(因为我是深深地知道您是讲公道的),如果我所作的,不是刚作的这样,而是另一样,那我就是可怜虫里最不值一顾、最忘恩负义的了。”“好啦,太太,”奥维资说,“我坦白地说,对于一种我认为无可原谅的行为,能说出深可原谅的理由来,我自然极乐于一听。不过现在,太太,是不是请您先别打岔,让我这个外甥把话接着说下去?他把开场自说得那样郑重其事,那么新闻本身决不会只是小事一端。也许就是这个新闻,便可以把您的错误纠正过来。”米勒太太用各种方式,表示了服从,于是卜利福如下说道:“我敢说,舅舅,要是您对于米勒太太这种轻慢认为不必计较,那我很容易就能把她连累到我的话,不予深究了。我认为,您对她那样仁爱,不应该在她手里受到这样的悻悻。”“好啦,孩子,那不用管啦,”奥维资说,“你说这件新闻是什么吧。他新近又搞了些什么名堂?”“什么名堂?尽管米勒太太说了那么些相反的话,我也得说,他干的是我说起来都很难过的,并且要不是这件事已经闹到世界上无人不知的地步了,您也决不会从我嘴里听到的。简单地说吧,他杀了一个人;我不能说他是故杀——因为按照法律,也许不那么解释;我只为他,往顶好的方面着想。”奥维资先生大吃一惊,画了个十字以避凶恶,然后转向米动太太喊道,“您听见了吧,太太,这回您有什么说的哪?”“那么,我就得说,先生,”她说,“我这一辈子里,没有比为了这个更担心的了;不过,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我就深信不疑,杀了的这个人,不论他是谁,都应该自己担不是。老天知道,京城里有多少混帐东西,①没有别的事儿,撩拨挑逗年轻的绅士,就是他们的公干。除了顶惹人怒恼的撩拨挑逗,别的情况决不会招惹得他干出这种事儿来,因为,所有曾在我这儿住过的年轻绅士里面,我从来没见过有像他那样幽雅文静、温柔和蔼的了。凡是在这儿住过的人和到这儿来过的人,没有一位不喜欢爱慕他的。”她正这样滔滔不绝的时候,门上猛敲的声音把他们的话头打断,使她不能再说下去,或者说,使地不能听到回答;因为,她认为,来客一定是拜访奥维资先生的,所以就急忙抽身退出,退出的时候,把她那个小女孩儿也一块儿带走了;只见那个小女孩儿,听到琼斯这个叫人伤心的消息,把眼都哭肿了,因为琼斯永远一直叫她是他的小孩儿太太,不但给了她好多玩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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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儿汤姆·琼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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