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般给天性假日道令先生听了这番叙述,确实深受感动;因为他虽然是一个代讼师,这种职业却没绝灭了他的人性世情。实在说起来,我们对于某种职业存有偏见,因而对从事这种职业者的私生活,也以这种偏见看待,我们对一个人的职业有看法,因而也用这种看法看待这个人,这是再也没有更不公道的了。固然不错,既然从事某种职业,就无法不作其业之中令人生畏的行动,而习惯能减轻其中那可怕之点,而且结果使之成为第二天性;但是在不从事本业一切别的情况下,人类的天性对从事一切职业的人,都起同样的作用;不但如此,那般给天性假日(这是比喻)的人,在他们只从事日常事务的时候,天性对他们起的作用也许还要更大。一个屠户,我毫不怀疑,对于宰了一匹良马,一定要觉得万箭攒心;一个外科医生,虽然在截去肢体的时候,丝毫不感痛惜,但是我曾见过,他对一个发了一阵痛风的病人,却动了恻隐之心。一个执行公职的绞刑吏,不定把几百人的脖颈抻长了,而他在头一颗脑袋上施行其技术的时候,我们知道,却曾发过颤抖、打过哆嗦;那些专以杀人流血为务的凶猛斗士,在从事战争中所屠杀的人,动辄成千成万,不但是他们的同行同业,而且还往往是妇人孺子,都毫无顾借之心;即使是这样的人,我说,在和平时期,当战鼓和军号都放在一边的时候,也往往把他们一切凶相杀气收敛起来,而在文人平民的社会中,变得文质彬彬。在同样的情况下,一个代讼师,也可以感到他同胞的一切苦恼和困厄,如果他碰巧没和这种人站在对面打官司。琼斯自己,像读者们晓得的那样,还不完全知道,他在奥维资先生面前,都怎样叫人抹得一身黑。至于别的情况,他并没在那些方面说得于自己最为不利;因为,他虽然决不想对他从前的益友兼恩人,加以任何贬抑,然而他却也不愿意把太多的过失都揽到自己头上。道令因此观察到,而且观察得决非无理,一定有人给他使了极为恶毒的奸计来陷害他。“因为,这位乡绅,”他喊道,“决不会只因为你犯了几点任何年轻绅士都可能犯的错误,就把你的继承权一古脑儿取消了。当然,我说取消继承权,是不恰当的;因为,一点儿不错,按照法律,你无权要求作继承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关于这一点,谁也用不着跑到律师咨询团那儿去问才能明白。但是,一位绅士,既然可以不管怎么说,把你在当日的情况下,当作了自己的孩子抱养了,那你虽然不能指望得到全部家产,也可以盼望得到很大的一部分;不但如此,如果你盼望得到全部,我也不能说你不对;因为毫无疑问,所有的人,就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得的越多越好的。你不能因为那样,就说他们不对。”“你一点儿不错冤枉了我了,”琼斯说;“我能得到一点点儿就很满意了;我从来没对奥维资先生的家产打过主意;不但这样,我相信我还可以确实不错地说,我从来没考虑过,他能够给我什么,或者可以给我什么。我现在庄严地宣布,假使他的安排偏向我而损及他外甥,那我要把那种安排全部取消。我宁愿自适其适,心神泰然,也不要以得到别人的家产为快。一个人,住的是高楼大厦,深宅大院,使的是车马人夫,结队成群,吃的是山珍海味,盛筵华宴,加上财产所能给的其他一切排场阔气,外观体面;另一个人就琢磨考虑一件慷慨义侠、道高德重、峥嵘巍峨的慈行善举,因而在一颗善良的心里,感到温暖切实的自足、膨胀洋溢的满意,魂飞魄散的极乐、活①假日不工作,而是优游豫逸,行欢作乐,更易见天真自然。给天性假日,即使天性处于这种情况之中。比较本书第7卷第1章关于西批欧和利利厄斯注。跃沸腾的至欢:把这两个人比一下,那前面那个人的骄傲有多可怜?那怎么能跟后面这个人相比?我对于卜利福将来有望得到财富并不羡慕;即使他真得到这份儿财富,我也不羡慕。我要是因为要和他交换地位而得自认即便是半个钟头的恶徒,我都决不肯干。我相信,卜利福先生一点儿不错,疑心我怀有你说的那种看法儿;我认为,就是这种疑心,因为本是出之于他自己卑鄙下作的胸怀,才使他对我使出卑鄙下作的手段来。不过,谢天谢地,我知道,我感觉到,我感觉到我清白无辜,天真无邪,我的朋友;你即便把全世界都给了我,来换我那种感觉,我也决不干。因为只要我知道我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打算过要伤害任何人,那你..跃沸腾的至欢:把这两个人比一下,那前面那个人的骄傲有多可怜?那怎么能跟后面这个人相比?我对于卜利福将来有望得到财富并不羡慕;即使他真得到这份儿财富,我也不羡慕。我要是因为要和他交换地位而得自认即便是半个钟头的恶徒,我都决不肯干。我相信,卜利福先生一点儿不错,疑心我怀有你说的那种看法儿;我认为,就是这种疑心,因为本是出之于他自己卑鄙下作的胸怀,才使他对我使出卑鄙下作的手段来。不过,谢天谢地,我知道,我感觉到,我感觉到我清白无辜,天真无邪,我的朋友;你即便把全世界都给了我,来换我那种感觉,我也决不干。因为只要我知道我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打算过要伤害任何人,那你..sArbor aestiva recreatur aura,Quod latus mundi neblae,malusqueJupiter urget.Pone,sub curru nimium propinquiSolis in Terra dominibus negata;Dulce ridentem Lalagen amabo,Dulce loquentem.”.. ①他于是斟了满满的一杯葡萄酒,为他那亲爱的莱勒玑祝寿而干杯;又同样把道令的酒杯斟得满满,非叫他也替她祝寿而干杯不可。“那么,我这儿为莱勒玑小姐衷心祝寿,”道令喊道。“我可以庄重不苟地说,我常常听到有人为她饮酒祝寿,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的面儿;不过他们都说她美貌无双。”在这一番话里,虽然他不十二分了解的,并非只限于那几行拉丁诗,但是那里面却有一些地方,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并且虽然他眨眼、点头、撇嘴、龇牙,以图把他得的印象对琼斯掩饰(因为我们有时会因为所想者正确而害羞,和所想者错误而害羞一样),但是他却确实是暗中对琼斯的思想感情,按照他所了解的,赞成嘉许,并且确实为他觉得一阵一阵的体恤怜悯。不过我们也许可能另有机会,把这一点评论一下,特别是如果我们碰到在这部史书里有再遇见道令先生的时候。在现在这一次,我们要模仿琼斯一下,有些突然把道令先生撂开;因为琼斯一听派崔济告诉他,说马已备好,马上就把账付清,向他的酒友道了一声晚安,骑马上路,往考文垂进发,虽然夜色昏沉,而且恰在那时,下起大雨来。..①原书英译,“你尽可把我发落到一个地方,没有和风,吹融冻土,拂开群芳;云翳漫漫,阴霾沉沉,天日无光;天帝赫然,使惨淡的岁月改样;或者发落到骄阳如焚的去处,白昼御车,双轮滚滚,电掣风驰;锺情女仙,甜美微笑,甜美解语,仍旧要使我把凄苦化为欢娱。”——弗朗西斯先生这八行拉丁文的诗,引自贺拉斯的《歌咏诗集》第1卷第22首第17 —24行。原英译为自由译法,离原文稍远,兹按拉丁文重译如下:“把我放到一片广野旷芜,无复和风,能把树木吹绿,把我放到世上一块地域,一片寒雾弥漫,云近天低,把我放到并非人居之处,骄阳火轮,炎炎逼近大地,莱勒玑呵,笑声琅琅,语声呖呖,仍独占我心,使艰苦雪融冰澌。”莱勒玑,原于希腊文,本为获自由之女奴最常叫的名字。此处当然是意中人。希腊罗马神话,日神御轮而行,一日周天一遍。第十一章琼斯在去考文垂的路上遇到的灾难,派崔济圣哲的谈话。第十一章琼斯在去考文垂的路上遇到的灾难,派崔济圣哲的谈话。琼斯、派崔济,还有那个向导,从前都没走过那条路,但是要不是由于前章末尾说的那两种原因,他们几乎决不能有迷失路途的危险。但是既然不幸碰到那两种原因横栏竖阻,我们这几个旅人可就误入歧途,走上一条人迹罕到的岔道小径去了;因此他们骑着马走了足有六英里之遥,仍旧还没走到那个尖阁参天的考文垂①,仍旧还在一条冲水带泥的篱路上蹀躞,看不出有行近任何大城市郊区的迹象。琼斯现在公开宣称,他们毫无问题是迷了路了;但是那个向导却硬说,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词儿,在普通的谈话里,往往不但用来表示不可能出现的事物,而且用来表示非常可能出现的事物,甚至于表示毫无疑问已经出现了的事物;这种荒诞夸大,跟常常奉送给“无限”和“永久”这两个词儿的意义很像;前面那个词儿,平常用来表示半码远的距离,后面那个词儿,平常就用来表示五分钟的时间。在同样情况下,现在他们明明实在已经迷路,而却说不可能迷路,这也不过是通常所有之事。这种情况,实在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境地;因为,尽管那个小伙子满怀信心、斩钉截铁他说不可能,他们却毫无疑问,觉得不是通往考文垂的正路,也就像行骗作假、抽筋剥皮、狼心狗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吝啬鬼、守财奴所走的,不是通往天堂的正路一样。一位读者,如果从来没经验过这种处境,也许不容易想得出来,一个人,夜间失路迷途、黑暗昏沉、狂风暴雨,都能在他的脑子里给他装上什么样的恐惧惊怖;怎样由于没有温暖炉火、干爽衣服以及其它解乏济困之物这类令人欢悦的前景在望,他因而精神萎靡,心意沮丧,没法儿和恶劣严厉的天气作斗争。但是,即便这种恐惧惊怖不完全的概念,也足以说明派崔济现在脑子里所装的那些奇怪的想法儿,这些想法儿我们马上就不能不公开表出。琼斯现在越来越坚决相信他们迷失路途,那个小伙子自己也到底承认了,他相信他们所走的并非通往考文垂的正路;虽然同时,他却又坚决地说,他们竟会走错了路,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派崔济却另有所见。他说,“他们刚一上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不定什么祸事,这个那个的,就要发生。您没看见吗,先生,”他对琼斯说,“您刚要踏镫上马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婆?我真心地后悔,您没送她点儿小意思;因为她那时说过,您要因为这个后悔的;恰恰在那一会儿,天就下起雨来,而且从那时以后,风就一直越刮越大。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可认为,毫无疑问,女巫有随时任意呼风唤雨的法力。我当年遇见过这种事,可就太多太多了。要是说,我这一辈子里还碰见过女巫,毫无问题,那个老太婆就是一个。我在那个时候,就这么想来着;我当时要是兜儿里有半便士什么的,那我一定会给她几枚;因为要避免可能发生什么事儿,一点儿不错,对这种人应当作好行善;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舍不得一枚半便士,把他的牛丢失了。”琼斯虽然正因为这一迷路,他的旅程一定得受耽误,心里特别烦躁不①考文垂有三个教堂,都有尖阁:(1)圣麦克勒教堂,为垂直式建筑,其尖阁高312英尺;(2)三一教堂,亦垂直式,其尖阁237英尺;⑶行乞僧寺的尖阁。总称为“三高尖阁”。宁,但是听到他的朋友这样的迷信,却也不由得哂然一笑;而现在刚好发生了一样意外,更大大肯定了派崔济的意见。原来派崔济从马上倒栽下来了,不过他并没因此受到别的损伤,只是衣服叫泥泞弄脏了而已。宁,但是听到他的朋友这样的迷信,却也不由得哂然一笑;而现在刚好发生了一样意外,更大大肯定了派崔济的意见。原来派崔济从马上倒栽下来了,不过他并没因此受到别的损伤,只是衣服叫泥泞弄脏了而已。“对于这种身有法力、能呼风唤雨的人,开玩笑可不是好玩儿的,”派崔济喊道;“因为她们的心往往非常狠毒。我记得,有一个钉马掌的铁匠①,问一个女巫,说她跟魔鬼订的契约②,多会就满期了,这句话可把她惹翻了;从他问她这句话那天起,还没过三个月,他一条顶肥实的母牛就淹死了。这她还不满足;又过了不多的时候,他又损失了一桶上好的酒,因为这个老女巫,把酒桶的龙头拔掉了,让酒流得满地窨子都是,他就是那天晚上刚开的桶,和几个邻居一块儿欢饮来着。一句话,他从那时以后,不论什么事儿,就没有一样舒心顺利的;因为这个女巫把这个可怜的人搅闹得没有办法,就喝上了酒;在一两年里面,他的家伙①都叫人没收了,现在他自己和他家里的人,只得都靠区上对贫民的救济。”这个向导,也许还有他的马,都同样只顾听他讲这个故事了,因此,或者出于自己疏忽失慎,或者出于女巫成心使坏,他们两个,一齐趴在烂泥里。派崔济把这回马倒人坠,也和把他自己刚才马倒人坠一样,完全归之于同样的原因。他对琼斯说,“下一次准轮到你。”他诚意诚心地求琼斯,“勒转马头,回到旧地,找到那个老太婆,安抚安抚她。咱们很快就会回到那个客店的。”他找补了一句说,“因为,虽然咱们好像往前走了老远,我可敢保,咱们还是没离开一个钟头以前咱们所在的地方;我敢起誓说,要是白天的话,咱们这会儿就能看见咱们出发的那个客店。”琼斯并没对这个圣哲之言置以可否,他一心只关切那个小伙子遇到的不幸,不过那小伙子和刚才派崔济一样,也没受到别的伤害,只把衣服弄脏了;这本是他的衣服所最易承受的,因为多年以来,他的衣服早已习惯于被泥垢污染了。他一会儿就又重跨偏鞍,他对坐骑满嘴狠狠咒骂,一手狠狠鞭打,一会儿就让琼斯看来是没受伤的样子,他才打消了担心的念头。①在英国17 —18世纪时,这种铁匠,兼营兽医业。..②从前英国人相信,巫与魔鬼结为盟友,魔鬼给巫者以超自然的力量。还有把灵魂卖与魔鬼之说,都与订契约有关。..①英国作家马克姆(J.MarKham)在1622年出版的《五十年战争书札》第5卷第11章里说,“一个优秀钉马掌的铁匠,要永备马蹄铁、马蹄钉和内用、外用的药物。”这儿的家伙,应指这类东西而言。前面的牛,指他自己养一条牛喝奶方便而言,非养牛为业。第十二章草叙说琼斯不顾派崔济之忠告,继续往前赶路,并及路上所遇之异事。第十二章草叙说琼斯不顾派崔济之忠告,继续往前赶路,并及路上所遇之异事。悦,但派崔济却起了不小的惊惶,一口咬定,硬说自己受祟、着魔,那道亮光是一道鬼火,甚至是更于人有害的不定什么东西。但是在他们越走近这一道火光(或者说数道火光,像现在所出现的那样)的时候,派崔济的惊怖恐惧更增大加甚,因为他们听到人声嘈杂,众口沸腾;有的唱歌,有的嬉笑,有的吆喝,还有的离奇古怪,好像一些乐器发出来的,却几乎不容给以音乐的尊称!说实在的,如果派崔济的看法儿可以得到些许同意,那很可以叫作是受祟着魔的音乐。派崔济现在所表现的恐慌畏惧,大得没法儿想象;这种情况的传染性,传播到那个小驿卒身上,因为派崔济所说的那些光景,他耸起两耳,听到了好些。所以他现在也和派崔济一同求告琼斯,叫他勒马回身;口称他坚决相信派崔济刚说的那句话,这几匹马,虽然看样子好像往前行进,实在却至少在半个钟头以内,一步也没挪动。琼斯一方面心烦意乱,另一方面却又对这两个可怜的家伙那样害怕,而不能不轻笑微哂。“要么咱们这是越走越靠近那几道亮光,”他说,“要么就是亮光越来越靠近咱们;因为咱们现在离那几道亮光,已经很近了;但是那不过是一帮人,好像在那儿行欢作乐,那你们两个又何必害怕呢?”“行欢作乐,先生!”派崔济喊道;“有什么人,会这样三更半夜,在这样一个地方,又在这样一种天气,行欢作乐?他们不会是别的,一定是些鬼魂,再不就是巫觋,再不就是精灵妖魔什么的,那是毫无疑问的。”“我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琼斯喊道,“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到他们跟前去打听一下,往考文垂去的路怎么走。并不是所有的女巫,都像咱们刚才不幸碰见的那个丑老婆子那样,净是坏心眼儿。”“哎呀,我的老天啊!”派崔济喊道,“先生,您没法能知道她们是什么脾气;一点儿不错,老对他们客气有礼是顶好的办法;但是如果咱们碰到的是比女巫更坏的,是妖怪精灵,那怎么办哪?——我求告您,先生,听我一句好话吧;我求告您,先生,千万听我一句好话吧。要是您像我这样,曾在书上看见过那么多这类可怕的故事,那您就不会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地顽梗倔强了。——只有上帝才能知道,咱们这都是到了什么地方,或者咱们要往哪儿去;因为,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像这阵儿这样黑的,我还怀疑,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①里能比这个还黑。”琼斯不顾所有这种明指暗示,提醒警告,只是能怎么快就怎么快打马前进;而可怜的派崔济没有法子,只得紧紧在后相随;因为虽然他几乎一点几也不敢再往前进,他更不敢一个人留在后面。后来他们到底来到那几道亮光和那各种声音发出的地点了。琼斯一看,那地方不是别的,只是一个仓房,在那儿聚了一大群男男女女,显然正在那儿极兴尽致地行欢作乐。琼斯刚一来到那个仓房正敞着的大门外面,仓房里面就发出一种粗犷的男性嗓音,审问来的是什么人——琼斯对这种审问,温文轻柔地答道,一个..①地狱。朋友,跟着马上问起往考文垂去的路来。朋友,跟着马上问起往考文垂去的路来。“你真是乐善助人,”琼斯回答说;“我接受你的帮助,只待几分钟,雨住了就走;我这儿还有两个同伴,也同样请你赏脸,照顾一下。”允许照顾,比接受照顾,来得更热诚;因为派崔济宁愿忍受天气最严酷地施虐行暴,而不敢相信他惧以为是精灵妖魔会施善行义;那个可怜的驿卒,现在也受了同样恐怖的传染;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学琼斯的样子亦步亦趋;他们所以这样,一个因为不敢把马撒手撂开,另一个就因为害怕单独留在后面。如果我这部史书是在迷信盛行的年头里写的,那我就得对读者特别怜悯,决不能使他心旌摇摇,为时长久,不知道别西卜①或者撒旦,是否带领着他那群鬼卒魔隶,真正亲临人世;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里,这些迷信的说法儿,都已经不走运了,即便有人相信,也只为数极少,所以我并没感到,这样一类妖魔鬼怪,能带来任何恐惧。说实在的,冥国地狱全套货色,都早已叫剧院的老板包占独揽①,他们近来好像把这类东西当作垃圾撂在一边,只供打动高层楼座的观众之用;那是我们的读者之中极少有人坐的地方。不过,虽然我们并不疑心,我们这次会引起任何惊恐畏惧,但是我们却很有理由,害怕读者之中,会引起另外一些惊怕,这是我们决不会怀有恶意,成心把他们引入其中的。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要一同到神仙之乡、精灵之国,去旅游一次,把一群灵物仙客,引进我们这部史书里。关于这群灵物仙客,几乎没有一个人,幼稚得相信他们,虽然却有好些人,愚蠢到足以耗时费力,描写阅览他们的奇遇异事。因此,为了要避免任何这类疑心(这对一个历史学家的征实取信,非常不利,因为一个历史学家,号称只从自然中提取素材),那我们就得进而告诉读者,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他们突然出现,既然叫派崔济那样大起恐惧,把那个驿车夫也不止吓得有一半像派崔济那样,连琼斯也都有些觉得诧异。既然这样,那我就得说,聚在这个仓房里的那些人,并非别个,乃是一群伊吉浦辛②,或者,像一般人叫他们那样,吉浦遂,他们那时正在那儿庆①别西卜,鬼王之意,几同撒旦,屡见《新约》,如《马太福音》第10章第25节等处。同书第12章第24节曾说,“别西卜,群鬼之王。”..①默剧演出家瑞赤,能运用机关之巧,使百物颠倒,使自然上下翻个儿,使偶像人用头跳舞。他能把人变为猴子、羊角车或者不论什么他喜欢的东西。他还喜欢使地狱的光景出现,使魔鬼在台上跳舞。见《约瑟·安德鲁传》第1卷第7章及《考芬特园》双周刊等处。此处所说“地狱全套货色为剧院老板独揽,即指“使地狱..出现..”而言。菲尔丁认为这套玩艺儿,都使舞台降低身价。..②此为埃及人的英语叫法。吉卜赛人,英语谓之为吉浦遂,与伊吉浦辛几相同。此处皆以英语之叫法译之。吉卜赛人于16世纪初到英国,到东欧则至少还早二百年。究竟来自何处,曾有异说,后来人种学家认为,来自印度某一种人。但在从前,各国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说法,各自不同,此处只说英国人以为来自埃及(=伊吉浦特),故名之为吉浦遂。贺他们那个社会成员之一的婚礼。贺他们那个社会成员之一的婚礼。丰盛富饶,在别的地方一概看不到的,也同样在这个仓房里展示出来。这儿固然确实没有精调细作、珍馐美味,他们那些胃口很好的客人也不需要任何这类东西。这儿有的是丰富的咸肉、羊肉和鸡鸭,而每位与宴共席的客人都自己带着更好的提味佐料,比手艺最好、态度最佳的法国厨师预备的还好。伊尼以斯被描写在朱诺庙里怎样惊异,Dum stupet obtutuque haeret defixus in uno'.. ③但是我们这个男主角站在仓房里,所看到的,其惊异也不下于伊尼以斯。在他正带着诧异的神色往身外四周到处看的时候,一位庄肃尊严、令人起敬的人,走近前来,备极友好地问候招呼,他这种问候招呼,与其说彬彬有礼,不如说热烈诚恳。这个人并非别个,就是吉浦遂的君王自己。他在衣饰方面,和他的臣民并没有什么分别,他也没有勋徽纹章之类的装饰,以显示其位高爵尊。但是他的神情态度之中,却有(像琼斯说的那样)一种气概,表示威仪俨然,令人望而肃然起敬畏之心、庄然生尊崇之感,虽然所有这种情况,也许只不过是出于琼斯的想象;实际的情况也许只是因为,这类概念是与权力俱来的附属物,权力几乎和它们不能分开。琼斯开朗豁达的面容和礼貌周全的举动,再加上人品的秀美俊逸,一开始就让看到他的人无不同声赞扬。他刚一知道了吉浦遂的君王那种尊显的地位,马上就对之致以很高的敬礼,他这样一来,使他这些方面,在现在这一次,更增光添彩。而这番敬礼,使吉浦遂的君王更觉得甜美,因为他除了从他自己的臣民那里而外,没受到别人这样的敬礼。君王吩咐,在一张桌子上,把他们最精美的食物摆得满满的,来招待琼斯;他自己在琼斯右面坐下;于是君王陛下以下面这种样子,开始对我们这个男主角发表了一通讲话:“我①毫不怀疑,先生,认为你一定斯(时)当(常)看到我们一些人,你们叫我们斯(是)别东(种)异都(族);因为他们到处都斯(是);不过我可认为,你想不到,我们的人会叠(这)样多;也许你听..③拉丁文,意为“他非常惊异站在那里,像胶着一样注目而视”。引自维吉尔《伊尼以得》第1卷第495行。在那里,维吉尔描写伊尼以斯来到迎太基城中的朱诺(天后)庙,见庙内殿壁上所画特洛伊之战各幕情景。建筑精巧,绘画工细,伊尼以斯为艺术所感,又引起忆旧之情,故大为惊异,注目而视。..①此处吉卜赛人的君王所讲的英语,很不地道,其不同于正常英语者略叙为两点,(1)语法,(2)语音。语法部分主要以受事者(me)代主格(I)。无法译出〔因汉语虽古代有人说有主格及受事者之分,如《庄子》里的“今者吾丧我,‘吾’为主格,‘我’为受事者,”但白话中(除有的方言外)则无之。〕故文法部分,只能从略。其语音部分,主要为(d3)变为(d),译时亦以(d)或(t)译(d3)或(t∫)。而在每个误读字后附以正字。说,吉浦遂人也跟世界上别的人民,一样地很守地(秩)序、善受告(教)化,我很用(荣)幸,像我所说,作他们的敦(君)王,没有别的堵(主)公能夸当(奖),说他们有比对我更尽地(职)的臣民,对我更亲爱的臣民。我多么应受他们的爱戴,我贴(且)不必说;但斯(是)叠(这)一点我却可以说,我一心不想别的,第(只)想给他们作好地(事)。关于叠(这)一点,我也不必夸当(张):因为叠(这)些人,定(成)天噶(价)奔波刀(操)劳,可永远东(从)他们得到的东西里挑顶好的来献给我,对于叠(这)样可怜的人,我提(除)去老为他们作好事倒(着)想而外,还能干什么别的?所以他们爱我丁(敬)我,因为我丁(敬)爱他们、保护他们;叠(这)丢(就)斯(是)一切,我不低(知)道还有别的。说,吉浦遂人也跟世界上别的人民,一样地很守地(秩)序、善受告(教)化,我很用(荣)幸,像我所说,作他们的敦(君)王,没有别的堵(主)公能夸当(奖),说他们有比对我更尽地(职)的臣民,对我更亲爱的臣民。我多么应受他们的爱戴,我贴(且)不必说;但斯(是)叠(这)一点我却可以说,我一心不想别的,第(只)想给他们作好地(事)。关于叠(这)一点,我也不必夸当(张):因为叠(这)些人,定(成)天噶(价)奔波刀(操)劳,可永远东(从)他们得到的东西里挑顶好的来献给我,对于叠(这)样可怜的人,我提(除)去老为他们作好事倒(着)想而外,还能干什么别的?所以他们爱我丁(敬)我,因为我丁(敬)爱他们、保护他们;叠(这)丢(就)斯(是)一切,我不低(知)道还有别的。君王于是进而表示,说他有些纳闷儿,不明白为什么在别的政府里,都没有用使人感到耻辱作为惩罚的。琼斯一听这话,对他保证说,并非如此;因为,英国的法律,对许多犯罪行为,也就是以耻辱为惩罚的,并且耻辱也是一切惩罚必有的结果之一。“叠(这)可得说斯(是)恩(很)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