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负于读者,把她这种愿望略而不书;因为这是由心灵中自然而生、秘难告人的一种感情,不是能用理智控制得来的。我们这两位年轻的女士决定那天晚上在店里待下的时候,店主妇进来伺候她们,请问她们高兴吃点儿什么。晚上在店里待下的时候,店主妇进来伺候她们,请问她们高兴吃点儿什么。现在这两位堂妹妹,互相表示都欲一明对方的究竟;都要一知究竟双方都发生了什么出乎寻常的事件,才使两人在这样出人意料、使人惊奇的情况下,邂逅相遇。后来弗兹派崔克太太,先得到苏菲奴的应允,说也要依次把自己的事儿同样说出,到底开始讲起她的故事来。关于这方面,读者欲知,请阅下章。第四章弗兹派崔克太太的身世第四章弗兹派崔克太太的身世①失望而难过得不得了,那时你虽然还不到十四岁,可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对我进了一番通情达理的劝慰,那是我不论多会儿也忘不了的。唉,苏菲娅啊,那时候我得算多么幸福,居然能把那么一丁点儿小小的失望就看作是大不幸。而且那时候,那种失望还当真就得算是我最大的不幸哪!”“然而,我亲爱的哈丽特,”苏菲娅回答说,“那时候你可把那个当作了一件严重的事情看待哪,因此,你就想一想,现在不论你认为极端难过的是什么,以后边许会变得现在看那个舞会这样,微乎其微,轻乎其轻了;你这么一想,就不会再难过了。”“唉,我的苏菲娅啊,”那另一位女士答道,“你自己对我现在这种处境,也要拿另一种眼光看待的;因为,要是我这种不幸,不能引起你不断地叹息,不但叹息,不能引起你不断地流泪,那就是你那颗温柔仁爱的心,大大地改了样儿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一点,那我也许应该噤口无言,不要把我深信不疑一定要惹你大为伤心的情况吐露出来。”弗兹派崔克太太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经苏菲娅恳求了好几回,才接着如下说道:“关于我的婚姻问题,虽然你一定听到很多了,但是,既然事情一准十有八九有误传失实的地方,因此我要把我怎样不幸和我现在这个丈夫认识那天,从头说起,我和他是在巴斯认识的,那时候你辞别了姑姑,回到你父亲家里,还为时不久。“在那一个闹季②里,聚在巴斯的有好多浮华浪荡子弟,弗兹派崔克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仪表清秀俊俏,态度从容大方, 特别会对妇女献勤讨好,穿戴打扮,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更讲究。一句话,我的亲爱的,假设你这①英国18世纪时,对一个女孩子的教育,识字没有跳舞重要。斯梯勒在《旁观者》第466期望,说到一个15岁的女孩子,她父亲就为她在家里开了个跳舞会。简·奥斯丁在她的小说《诺散格寺》第1章,写到17岁的女主角第一次到巴斯去,看到跳舞会上的情况,也可参看。..②闹季:原文season,一年之中,特别一个时期、一个地方为众所趋,以寻欢作乐。现在多用以指LondonSeason(伦敦闹季),为5月至7月。但时代不同,时间亦异,18世纪时伦敦闹季在冬春两季。此字亦可同于他处。安斯提的《巴斯游览指南》里说,“每到闹季都到这儿来出风头的人,你看这一季里有多少!”阵儿不幸看到了他,我除了对你说,他那时在所有的各方面,都恰恰和他现在正相反,那就没有别的话能把他形容得恰到好处的了;因为他在乡下住得太久了,变得土里土气,完全成了一个爱尔兰的乡下佬了。不过话归正传:他那时候所有的种种资格,使每个人都看着他很不错;因此,虽然那时候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士,本来自成一个团体,和那一帮里其他的人不合群儿,并且不许其他的人掺合到他们的集会里,但是弗兹派崔克先生可有办法,能打进他们的队伍里去。也许想要躲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吧;因为他就是会干不请而自来或者不速而自至这一手儿,并且,他一方面因又风度翩翩,又文质彬彬,所以巴结上妇女,得刻她们的青睐,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另一方面,他又一来就拔剑阵儿不幸看到了他,我除了对你说,他那时在所有的各方面,都恰恰和他现在正相反,那就没有别的话能把他形容得恰到好处的了;因为他在乡下住得太久了,变得土里土气,完全成了一个爱尔兰的乡下佬了。不过话归正传:他那时候所有的种种资格,使每个人都看着他很不错;因此,虽然那时候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士,本来自成一个团体,和那一帮里其他的人不合群儿,并且不许其他的人掺合到他们的集会里,但是弗兹派崔克先生可有办法,能打进他们的队伍里去。也许想要躲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吧;因为他就是会干不请而自来或者不速而自至这一手儿,并且,他一方面因又风度翩翩,又文质彬彬,所以巴结上妇女,得刻她们的青睐,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另一方面,他又一来就拔剑拼命,所以男人们也都没有愿意公开得罪他的。要不是因为有这一类原因,那我相信,和他同性别的人就都得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因为,毫无疑问,严格说来,他并没有高爵显位,能使他比英国的缙绅更受人崇敬;英国的缙绅也好像并不想对他表示任何出乎寻常的特别优遇。在他背后,他们没有一个不骂他的;那也十有八九是出于嫉妒的关系吧;因为妇女都喜欢和他接近,并且对他特别另眼相看。“咱们的姑母自身虽然不属于高级社会,但是由于她老在宫廷转悠,所以他们也把她列于高级社会的名籍之中;原来,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打进高人雅士的小圈子里的,只要你一旦进了他们里面,那你这个进了他们里面本身,就足以说明,你有本事。这种现象,你虽然还很年轻,可也难免不在姑姑身上看到;因为她对所有的人,就看他们这种本事的大小而分别对待,这种本事大的人,她对他们落落大方,这种本事小的人,她就跟他们落落寡合。“我相信,弗兹派崔克先生所以得到她的青睐,主要就是凭他有这种本事。他在得到她的垂爱一方面非常成功,她总是请他参加她的私人集会。他酬答这种异遇也不示弱;因为他不久对她的殷勤,迥异他对任何别人;所以造谣生事那帮人,首先对这种情况注意起来,心地较为善良的人,就想方设法,给他们搭桥牵线。我自己呢,我得承认,认为毫无疑问,他的打算,是绝对光明正大的,像俗语说的那样;①那也就是说,他想通过结婚的方式,把一个女人的财产掠夺。我当时想,姑母既不年轻,又不好看,在这而方面都不足以便人起歹念恶意;但是在使人想要和她结为婚姻那方面,她可有的是勾魂摄魄的魔力。“我跟他刚一认识的时候,他对我出乎寻常地表示敬意,我从这一方面看,更认为我的看法儿一定不错。他所以对我那样,据我了解,是企图用那种态度来减轻(如果可能)我对这桩婚姻反对的情绪;因为他认为,我可能为自己的利益起见,对这桩婚姻有那样的情绪;②我也知道,这种情况对那种情绪,的确也有些产主了减轻的作用;因为,既然我很满足于自己的财运,同时在所有的人里面,是最不会以利害关系的眼光看待事情的,所以我①英国18世纪,上流社会的绅士;仍身佩利剑,与人一言不合,动辄拔剑相见,谓之决斗。刺死人者,往往无罪或轻罚得释。此风19世纪后半方止。也见另注。..①英语成语,hisintention(ofcourting a Woman)ishonourable,这句话直译为,“他(对这个女人求爱),用意是光明正大的”。这个“光明正大”的含意是:“真打算和她结婚。”这儿这个“光明正大”,当然是反话。..②所以怕哈丽特反对,因她姑母若不结婚,财产可以分到侄女名下,结婚,则财产归丈夫管,也许就分不到侄女辈了。不能拿一个在行为方面,极力对我讨好的人,当极大的敌人看待。而且更有甚者,受这种敬重的,我是惟一的人,因为他同时对许多上等社会的妇女,都一点儿也不敬重。不能拿一个在行为方面,极力对我讨好的人,当极大的敌人看待。而且更有甚者,受这种敬重的,我是惟一的人,因为他同时对许多上等社会的妇女,都一点儿也不敬重。①里,要是他不是我的舞伴,他就神态庄重起来,而在每次刚一走近我,就都作出一副难以想象的绵软温柔。他确实在一切情况中,都对我表示一种特殊的待遇,因此如果我看不出这种情况来,那就是个瞎子了。而且,而且,而且——”“你看到这样,更加喜欢,是不是吧,我亲爱的哈丽特?”苏菲娅喊道;”你用不着害臊,”她叹了一口气,找补了一句说,“因为一点儿不错,温存体贴,有它不可抗拒的动人之处,这是好多的男人都善于矫揉造作装出来的。”“一点儿不错,”她堂姊回答说,“男人在一切别的方面,连普通的见识都没有,可在求爱方面耍滑使巧,都是地道的马卡威利。我真后悔,碰上这样一件事例。——好啦,现在谣诼之言,对我纷至沓来,也就像以前谣诼之言对姑姑纷至沓来一样,还有几个善良的女士,毫不顾忌地坚决扬言,弗兹派崔克先生和我们姑侄两个,暗中都勾搭挑逗,进行幽期密会。“但是,有一种情况,非常令人诧异。原来,我相信,从我们两个人的行动中,足以明显可见的事态,姑姑可老也没看出来,甚至于连一点儿疑心都没起过。一个人确乎可以认为,爱情把一个老处女的眼睛完全弄瞎了。事实是,她们把人家对她们所作的求婚行动,完全狼吞虎咽地快意大嚼,因此,她们像放纵恣肆、贪多无餍的老饕一样,没有余暇,看一下在座的别人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这种情况,决不止就我自己遇见这一档子,其它还有许多许多。而这种情况,在姑姑身上,更得到强有力的证明;因此,她从矿泉大楼回来的时候,虽然往往看到我和弗兹派崔克先生两个人在一块儿,但是只要他扯上一句半句谎言妄语,装模作样地说他怎么因为她不在家,等得烦躁不耐,就能使她的疑心彻底烟消火灭。有一种矫揉造作,对她使用得非常成功,都到了令人佩服的程度。这就是他老采用对待我像对待小孩子的办法儿,他在她面前,永远不用别的名字叫我,只叫我好看的小妞妞。这种办法儿确实不错,曾惹得‘鄙人’很不高兴;但是我不久就把他这个把戏看穿了,特别是,姑姑不在跟前的时候,他对我的举动,像我说的那样,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不过,我对这种我已经揭其内幕、知其用意的行动,虽然并没觉得太受委屈,可因之也受到针刺棘扎的痛苦;因为姑姑当真把我当作她的情人(像她想的那样)叫我的那样,在各方面,都完全以一个婴儿那样对待我。说实在的,我真纳闷儿,不明白她为什么没坚决主张,非得让我腰里重新捆上一条牵着我的带子①不可。①一切起源于乡村之跳舞,18世纪时,特指男女两行相对,人数不拘之跳舞。男女两行相对,时有变换,故有后文的说法儿。其舞由英国传入法国,因两行对舞,country遂变为contre。Contre-dance又转由法入英。二者遂混。84①婴儿初次学步所用。“后来,我这个情人(因为他的确是我的情人),到底认识到,应该把我早就知道了的秘密,用最庄重严肃的态度,对我挑明了。他现在把他对姑姑假装出来的爱全部都转到我的账上。他用令人心酸的言词,对姑姑给他的鼓励表示伤感悼惜,把他自己忍受和她交往那种令人烦闷疲惫的时光,说成是他的优点、美德。我怎么跟你说好哪,我亲爱的苏菲娅啊?——我想我还是据实直说吧。我对我这个情人感到喜悦。我对使他倾倒感到喜悦。我能和姑姑争风,感到欢乐;能和那么些另外的女人争风。感到着迷。一句话,我恐怕当时即便在他头一回表明心迹的时候,就作了不应当作的了——我现在只恨我当时没在我和他分开以前,就几乎给了他绝对的鼓励才好。“后来,我这个情人(因为他的确是我的情人),到底认识到,应该把我早就知道了的秘密,用最庄重严肃的态度,对我挑明了。他现在把他对姑姑假装出来的爱全部都转到我的账上。他用令人心酸的言词,对姑姑给他的鼓励表示伤感悼惜,把他自己忍受和她交往那种令人烦闷疲惫的时光,说成是他的优点、美德。我怎么跟你说好哪,我亲爱的苏菲娅啊?——我想我还是据实直说吧。我对我这个情人感到喜悦。我对使他倾倒感到喜悦。我能和姑姑争风,感到欢乐;能和那么些另外的女人争风。感到着迷。一句话,我恐怕当时即便在他头一回表明心迹的时候,就作了不应当作的了——我现在只恨我当时没在我和他分开以前,就几乎给了他绝对的鼓励才好。①先生对我的爱护之心,略过不谈,他有一天,把我叫到一旁,对我进了一番忠告。我当时要是听了他的话,那我就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了。他说,‘孩子,和你那样亲密的那个小伙子,绝对般配不上你,我恐怕他还要把你毁了,但是你可和他那么亲密,我看着实在惆怅,至于你姑母那个老骚货,如果不是因为于你、于我那漂亮的苏菲·威斯屯(我实对你说吧,他当时怎么说,我就怎么学),要不是因为对你和我双漂亮的苏菲有损害之处,那我真心真意地恨不得那个家伙把她所有的一切,全都弄到手里才好。我对年纪大了的女人,从来不进任何忠告,因为,这种人,要是一旦在脑子里起了要跟着魔鬼往毁灭之途上走的念头,那就叫她们往那条路上走得啦,谁也不能把她们拉回来,也不值得把她们拉回来。天真单纯、青春华年和美貌丽质,都应该有更好的命运,我要把它们从魔鬼的魔掌里救出来。因此让我对你进一句忠告吧,亲爱的孩子。永远也不要再让这个家伙对你特别献殷勤、拉近乎啦。’他还对我说了好些别的话,现在我都忘了;实在说起来,我当时就几乎一点儿也没注意听;因为他所说的,都和我的心愿相反;再说,我决不相信,上等社会的女士肯纡尊降贵,和他说的那种人娴熟狎昵。“不过我恐怕,我的亲爱的,我把这样多的琐碎情况都详细地说了,你一定觉得烦絮的慌吧。因此,我简捷明了地说一下好啦。现在你就设想我结了婚了;你就设想我和我丈夫一同跪在姑姑脚下求饶,你再设想,白得拉姆最疯狂的女人,发了一阵凶猛暴烈的梦呓、谵语;这样,你就可以恰好想象出当时真正发生的情况来了。“就在第二天,姑姑离开了那个地方。一部分为的是避免看到弗兹派崔克先生或者看到我,另外也许同样避免看到任何别的人,因为,虽然有人告诉我,说她从那个时候起,坚决否认一切,但是我可相信,她那时候因为受到打击而有些不知所措。从那以后,我给她写过好多回信,但是连一次回信都没得到。她这样不回我的信,我得承认,使我更为心情沉重,不能释然;因为我所以弄得这样狼狈;都是由她而起,虽然她并不是出于成心有意;本来么,弗兹派崔克先生如果不是打着向她求婚的旗①奈什(richardNash,1674 —1761),本是个赌棍,1705年,在巴斯建立聚会室(AssemblyRooms),同时订立了一些仪式规矩,为大家所公认。大家叫他是花花公子奈什(BeauNash),也有时叫他巴斯之王。巴斯社交之盛,多属他的努力。号,他永远也不会得到机会,足以使我对他倾心;我那颗心,我现在还得奉承我自己,如果在别的情况下,不会那么容易,就因为那样一个人而倾倒。实在说起来,我要是完全听自己的判断,那我相信,我决不会在择人而事那方面,犯那么严重的错误;但是我可完全信了别人的意见,很糊涂地把一个我看到处处受妇女欢迎的人,不加考查,视为当然,认为他一定有可取之处。我的亲爱的,我们之中有些人,在理智方面,也可以和别的性别里那些最明哲、最伟大的媲美竞赛,但是为什么往往在择人而事的时候,可选中了最愚蠢的家伙作伴侣和爱宠哪?这是我不明白的。我一想到,那般有见识的女人,都叫愚蠢的家伙毁了,我的无名怒火,就有万丈之高。”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晌;但是既然苏菲娅并没作任何应答,她于是又接着说下去,像下一章那样。第五章弗兹派崔克太太续谈身世第五章弗兹派崔克太太续谈身世“我们离开那儿的头天晚上,争论起这个问题来,双方都很激烈,正在争论中间,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我一下甩开,往外走去,嘴里说,他要到聚会厅①去一趟。他几乎还没走出那所房子,我就看到地上有一张纸,这张纸,我想,是他不小心,掏手绢儿的时候从口袋儿里带出来的。我把这张纸捡起来,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一封信。我就不管什么应该不应该,把信打开,看了下去。这信我实在看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所以我都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背给你听。信上写的是这样:致布莱恩·弗兹派崔克先生先生,大札收到。你这样对我耍态度,真万分出乎我的意料。除了一件毛麻混纺的上衣你给过钱而外,你的现钱我再就分文未见,而现在你账上却欠了150镑还多。你想一想,先生,你都搪塞敷衍了我多少次了,说不久就要和这个女士,再不就和那个女士结婚;但是我可没法儿靠空头希望或者空口白话过日子。我也不能对毛呢商人,空口说白话,就算还了账了。你告诉我,说你或者娶姑母,或者娶侄女,都是千准万确的。你本来早就可以娶这个姑母的,因为你说,她丈夫留给她的养老金为数很大,但是你还是选中了这个侄女,因为她有现款。我请你,先生,就听一回愚人的劝告,能先抓到谁,就和谁结婚好啦。你既是知道我这都是诚心诚意为了你好,所以我想你会原谅我这番忠告的。下一次邮寄的时候,就开出正式账单,请你付款,以便还约翰·左盖特公司的账,以十四天为期;我相信你到期准能付款无误。贱仆沙姆·卡司格锐弗。“这信就这样写的,连一个字都不差。你猜一猜,亲爱的妹妹——你猜一猜,我看了这信,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你更想娶侄女,因为她有现款!如果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一把攮子,那我把它们每一把都捅到他的心窝里去,才觉得痛快;不过我这一次都怎么样似疯如狂地痛心疾首,悔恨交加,我不想再说。等到他回来了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差不多完全哭干了,但是哭肿了的眼泡儿里,还足以看出余泪还没流尽。他皱眉蹙额地在他那把椅子上一坐,有好半晌,我们两个都一言不发。后来他到底用傲慢的口气对我说,“我希望,少奶奶,你的佣人把你的东西都捆扎好了吧;因为马车明天六点钟就预备停当了。’经他这一招惹,我原先忍住了的那口气,再也按捺①聚会厅:原文Rooms,为AssemblyRooms的简单说法,Assembly Ro-oms为“聚会”(assembly)之所。所谓“聚会”在英国18世纪时,是“上流社会男绅女士定期公共之聚会,以交谈、调情,传布新闻、进行游戏。”“聚会厅”为巴斯城重要建筑之一,在市中心稍偏东。不下去了;所以我就说,‘没捆扎好,少爷,还有一封信,没捆扎好哪。’我于是把那信扔在桌子上,跟着用我想得出的那种顶尖酸刻毒的话,骂起他来。不下去了;所以我就说,‘没捆扎好,少爷,还有一封信,没捆扎好哪。’我于是把那信扔在桌子上,跟着用我想得出的那种顶尖酸刻毒的话,骂起他来。“有一种情况,虽然他并没用来作推诿的理由,可在使我对他原谅那一方面起了有份量的作用;那就是成衣匠信里说的,‘她丈夫留给她的养老金’那句话;因为姑母始终没结过婚,而这一点又是弗兹派崔克先生所熟知的。——因此,我就想,那个裁缝所以写了这样一句话,只是他自己头脑里瞎想出来的,再不就只根据别人的传说。这样一来,我就自己劝自己,他也许是同样并没有更好的根据,就冒昧无知地说了那句讨人厌恶的话。我的亲爱的,你说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推理?我这不是成了他的辩护人,而不是他的裁判者了吗?不过我又何必提这样一种情况,或者以这个为理由,说我宽恕了他是应该的哪?——句话,他即使再犯二十次同样的罪过,他只要把他表示的温存和疼惜使出一半儿来,就能叫我服服贴贴地把他宽恕。我当时对我们出发上路不再反对了,我们第二无早晨就照着他安排的时间启程,走了一星期刚过一点儿,就来到了弗兹派崔克先生的府第。“我们一路都碰上了一些什么事儿,就请你不必过于好奇,恕我不说了;因为我要是把那一番行程再走一遍,实在令我大感不快,让你跟着我再走一遍,也同样令你大感不快。“那所府第,原来是一处古老的庄园住宅:如果我仍旧还有你从前看到我时时表现的那种欢乐心情,我可以把那所宅子形容得都能把你乐死。那所宅子看起来,好像是从前有绅士住过的样子,倒是挺宽敞,而且决没有由于家具的关系,就显得不那么宽敞了;因为房子里面几乎没有家具。一个老太婆,看样子也和那所房子同样大的年纪,非常地像《孤儿》里查芒说的那个老太婆,①来到大栅栏门口,迎接我们,用一种几乎不像人声、而且我听不懂的号叫,欢迎她的主人回到家里。一句话,全部光景都是非常闷闷沉沉,凄凄惨惨的,因此我只觉得精神沮丧到极点。我丈夫看到我这种神情,不但不劝解安慰我,反倒说了好些挖苦伤人的话,使我的抑郁更厉害起来。‘你可以看到,少奶奶,除了在英国以外,在别的地方也可以有好房子。不过你也许更喜欢在巴斯的肮脏公寓里待着吧。’“一个女人,我的亲爱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如果能有一个兴致勃勃、性情温柔的伴侣来支持她,安慰她,那她就快活!不过我净想快活的光景,只能加重我自己的苦恼,这又何①已见前第8卷第10章注。查芒为《孤儿》里一个角色,对他妹妹形容这个老太婆。必哪?我这个伴侣,不但远远不能把孤寂的抑郁给我解除,反倒不久就使我深信不疑,我只要跟他在一块儿,那就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得过苦恼、愁闷的生活。一句话,他就是个吃枪药的家伙,这种人你大概从来还没见过;因为,说实在的,一个女人,除了在她父亲、或者兄弟、或者丈夫身上,是不会看到这样的活标本的;你虽然有个父亲,但是他可并不是那种人性。这个吃枪药的家伙,和我从前看见的他,完全翻了一个个儿。他对待别人,一律仍旧还是先前那种旧样子。哎呀天哪!一个人,在外面,和别人在一块儿,能装出一副假模假式的样子来,而只在家里,才把令人不快的真象都露出来,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哪?那是因为,我的亲爱的,他们出头露面,在外人跟前的时候,得做作地把自己的本性约束控制,而在家里寻找补偿。我曾注意到,不论什么时候,我丈夫和别人在一块儿越欢畅、越活泼、越和蔼,他跟我单独在一块儿,就越像吃了枪药似的,就越冲。他那股野人一般的残酷暴虐,我得怎么描绘,才能表现得清楚明白哪?我对他的疼爱,他是霜冷冰寒,毫无感受的。我那些逗乐儿取笑的小小把戏,你,苏菲,还有别的人,都认为是可人心意的,他可看得不值一钱。在我觉得顶意殷心切的时候,他可又唱歌儿又吹口哨;我不论多会儿,只要一完全打不起精神来,觉得烦闷苦恼,他就发起火来,辱骂我;因为,他虽然永远也没因为我脾气温柔,喜欢过我,也从来没把我的温柔归之于是我认为他使我满意;但是我的抑郁烦闷,老惹他发怒,他把我的抑郁烦闷,归之于我后悔嫁给了一个爱尔兰人(像他说的那样)。必哪?我这个伴侣,不但远远不能把孤寂的抑郁给我解除,反倒不久就使我深信不疑,我只要跟他在一块儿,那就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得过苦恼、愁闷的生活。一句话,他就是个吃枪药的家伙,这种人你大概从来还没见过;因为,说实在的,一个女人,除了在她父亲、或者兄弟、或者丈夫身上,是不会看到这样的活标本的;你虽然有个父亲,但是他可并不是那种人性。这个吃枪药的家伙,和我从前看见的他,完全翻了一个个儿。他对待别人,一律仍旧还是先前那种旧样子。哎呀天哪!一个人,在外面,和别人在一块儿,能装出一副假模假式的样子来,而只在家里,才把令人不快的真象都露出来,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哪?那是因为,我的亲爱的,他们出头露面,在外人跟前的时候,得做作地把自己的本性约束控制,而在家里寻找补偿。我曾注意到,不论什么时候,我丈夫和别人在一块儿越欢畅、越活泼、越和蔼,他跟我单独在一块儿,就越像吃了枪药似的,就越冲。他那股野人一般的残酷暴虐,我得怎么描绘,才能表现得清楚明白哪?我对他的疼爱,他是霜冷冰寒,毫无感受的。我那些逗乐儿取笑的小小把戏,你,苏菲,还有别的人,都认为是可人心意的,他可看得不值一钱。在我觉得顶意殷心切的时候,他可又唱歌儿又吹口哨;我不论多会儿,只要一完全打不起精神来,觉得烦闷苦恼,他就发起火来,辱骂我;因为,他虽然永远也没因为我脾气温柔,喜欢过我,也从来没把我的温柔归之于是我认为他使我满意;但是我的抑郁烦闷,老惹他发怒,他把我的抑郁烦闷,归之于我后悔嫁给了一个爱尔兰人(像他说的那样)。“我一旦看不起我丈夫,像我对你承认的那样,那我当然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了,这本是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的;我也确实得算运气好,他很少有在这方面搅扰我的时候;因为现在我们家里有了备极雅致的陈设了,酒窖里摆满了酒桶了,猎狗和马匹也都成群结队了。我这位良人既然极尽地主之谊,款待他的邻居,他的邻居也都如蚁附羶一样地围绕在他身边,白天的逐猎和晚间的欢聚,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他和我的接触,那也就是说,他对我发怒动气,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落到我身上。“假使我能把我一切其他令人不快的伴侣同样容易地全部躲开,那我就可以是快活的人了;但是,哎哟!我可得永远和一些使我痛苦的伴侣,昼夜不离;并且,更有甚者,那就是,我看不到前途有望,能把它们摆脱。这些伴侣就是使我如受酷刑的思想,这些思想,白日黑夜,可以说在我身上,缠绕萦回,如疽附骨。在这种情况下,我经历了一场灾难,它那样令人可畏可怕,简直地描画不出,想象不出。你想一下,亲爱的,你自己心里摹拟一下,如果你能办得到的话,我当时都得受什么样的苦难。原来我又轻视、又仇恨、又厌恶的这个人,竟让我成了一个母亲。我经历了一切生育的痛苦和灾难(在这种情况下,那种痛苦比一个女人为她爱的男人所受的那种最难产的痛苦,厉害得不止千倍),而且还是在一片沙漠里,或者毋宁说,在一片吵闹喧嚷、狂欢纵饮的场景中,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伴侣,没有任何一种可人心意的情况。这类人、这类情况,时常能够减轻、并且有时也许还能补报我们女人在这种时候所受的罪。”第六章店主东一场误会,使苏菲娅处于战战兢兢的恐惧之中。第六章店主东一场误会,使苏菲娅处于战战兢兢的恐惧之中。一下让苏菲娅大不受用;因为她堂姊的不幸使她心生焦虑,食欲全消,一心无它,只想听一听她堂姊的身世究竟如何,才消得胸中块垒。现在店主东捧着盆子,亲来伺候,只见他脸上的敬意和举止的足恭,都是只有他遇到来的女客是坐着六马高车①的时候才表现出来的。那位结了婚的女士,对于自己的不幸,好像没有她堂妹对它那样不胜激动;因为前者吃起正餐来香甜甘美,而后者则几乎连一口都难下咽。苏菲娅也同样在脸上比她堂姊显出更关心、更难过的样子来;她堂姊看到她这种表现,反倒劝她把心放下。她说,“也许一切,都会比你我希冀的,有更好的结局。”店主东一听,认为现在是他开口的机会了,因而决心不要失去这个机会。“小姐,您吃不下东西去,小姐,我很难过,”他喊道;“因为我敢说,您有很长的时间,没进饮食了,一定饿得慌了。我希望,小姐您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