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答复,他于是进而赞扬起明月的美丽来,而且把米尔顿的咏月之作背了几段。③米尔顿一点儿不错,对这个发光天体的描绘吟咏,比起所有别的诗人,都更超迈卓越。他于是又对派崔济谈起《旁观者》里的故事来,说如何有一对情人,因遥遥相隔,相见无因,共同议好,在某个一定时间,二人同时遥望明月,以聊解相思之苦,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互相想到,他们两个,在同一时间,对同一物体,作同一观察琢磨。他们就用这种想法儿,宽慰自己。④他最后找补了一句说,“这样的情人,才心有灵犀,能真正把人类一切感情中最高尚卓越那一种的温柔旖旎、缱绻缠绵,感受领略。”“很有可能,”派崔济喊道,“不过如果他们体格健壮,不畏寒冷,那我就更羡慕他们了;因为我是几乎冻得要一息不存了;而且非常害怕,只恐怕咱们到达能有吃喝的另一个店家,我的鼻子就得有一块失迷不见了。不但这样,很可以预言在先,咱们要遭到上天的惩罚;因为咱们太愚蠢了,竟能在昏夜之中,这样从一个我涉足其间最为优美的客店里‘颠儿’了。我敢说,我这一辈子里,不论在哪儿,从来也没见过有比那个店里那些可口合意的好东西更好的。这个国家里最阔气的大老官,在他自己的府里,也不能比在那个店里过得更豪华。遇到那样一个店家,可舍之而去,而跑到荒郊野外,胡乱瞎走,连要往哪儿去,都只有天晓得,per devia rura viarum,.. ⑤关于这种情况,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有的人,可不见得宽宏大量,认为咱们..①英国用饭时间,时代不同,时间亦异,此处所说,为18世纪时一般习惯。正餐为一日之主要饮宴,富家高门,于四、五点钟用之,贫户人家,吃不起正餐,只好吃极简单的晚餐(已见前)。正餐、早餐、晚会、午点,不但时间不同,所食之物亦各不同。..②比较nose —fingered,系仿荷马,英诗人如斯喷绥等所用。..③米尔顿咏月之作,见其《扣摩丝》第331行,《沉思之人》第67行,《欢畅之人》第59行,《利西得斯》第168行,《失乐园》第3卷第160行,第4卷第606行,第6卷第992行,第7卷第346行,第365行等处。..④这个故事见《旁观者》第241期。亦见第245期。本于法国作家斯瞿得锐的罗曼司之一,其中说,一对情人,互相约好,“在每日某一固定半小时内,”互相思念。“二人遥望明月,”是菲尔丁所增。..⑤拉丁文,“走过穷乡僻壤的路,”之意。拉丁文作家中并无此语。但奥维得的《变形记》第1卷第676行及第3卷第370行,都有perdeviarura之语。意为“乡间偏僻的路”。卢肯中则有per viarum。这是头脑清醒,明事达理。”“快别没羞没臊胡吣了吧,派崔济先生!”琼斯说,“鼓起更大的勇气来好啦。你得想想,咱们这是要去迎头冲向敌人啊;难道说迎风冲向一点寒冷,你就受不了吗!我倒是真正愿意咱们有一个向导,能告诉咱们,该走哪一条路才好。这是头脑清醒,明事达理。”“快别没羞没臊胡吣了吧,派崔济先生!”琼斯说,“鼓起更大的勇气来好啦。你得想想,咱们这是要去迎头冲向敌人啊;难道说迎风冲向一点寒冷,你就受不了吗!我倒是真正愿意咱们有一个向导,能告诉咱们,该走哪一条路才好。”“我可以冒昧一下,”派崔济说,“出个主意吗?Interdum stultusopportuna loquitur。.. ②”“那么,”琼斯喊着说,“你说应该走哪一条?”“说真格的,哪一条也走不得,”派崔济答道。“咱们最有把握所能找到的路,就是咱们的来路。咱们紧走几步,有一个钟头的工夫,就又回到格劳斯特了。但是,如果咱们一直往前走,那只有亥锐老爷③才知道咱们多会几能走到任何有人家的地方;因为我一眼至少往前可以看到五十英里那么远,但看不见前面有任何一所房子。”“你的眼力还真得说好,看到那么一片远景,”琼斯说,“再加上明月特别扬辉,景物更加美丽。不过,我是要顺着左面这条路走的,因为那条路好像直通前面那些山,而那些山嘛,据咱们听说的,离乌斯特不远。你要是想要把我甩开了,那随你的便儿,再转回去好啦;但是说到我自己,我是拿定了主意的,要一直往前奔。”“您要是疑心我有那样的打算,先生,”派崔济说,“那就是你太狠心了。我所以出那样的主意,为我自己,也为先生您。但是既然您已经下定决心,非往前奔不可,那我也同样下定决心,非跟着您不可。I praesequarte。”.. ①他们现在往前走了好几英里,彼此都没言语,在这段谈话暂停的时间里,琼斯常常发出长叹之声,奔捷民则更凄惨地呻吟,但是原因却和琼斯的长叹迥然不同。到后来,琼斯到底完全停步不前,转过身来,喊着说道,“派崔济,谁知道,那位宇宙间最可爱可疼的人,这会儿没把美目盯在我这一会儿也正看着的月亮上哪?”“非常可能,先生,”派崔济答道;“不过要是我的眼睛盯在一块美味的烤牛里脊上,那我才不管月亮不月亮哪,管它新月、旧月,月牙儿、月轮儿,②它们一块儿都跟着魔鬼去吧。”“你这个话,连顶野蛮的人都从来说不出来,”琼斯喊道。“我请问你,派崔济,难道你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感到品尝爱情的滋味?还是时光把所有爱情的踪迹,都从你的脑子里给你消磨掉了哪?”“哎呀呀!”派崔济说,“我要是从来就没懂得过什么是爱情,那于我的运气可就太好了。Infandum Reginajubes renovare dolorem。我敢说,我对于这种感情的缱绻绸缪,消魂失魄,以及苦辣酸甜的滋味,没有一样没尝到。”“这样一说,那就是你那位意中人簿情心狠了?”琼斯说。“一点儿不错,非常地薄情心狠,先生,”派崔济回答说。“因为她嫁给了我,给我作了一个天地间最泼辣凶悍的太太。不过,我得谢天谢地,她现在不在人间了。按照我有一次念过的一本书上说的,月亮是接受死者灵魂的地方,③如果我相信她也到了月亮上去了,..①②③①拉丁文,“请前进;我惟汝是从”之意。见台伦斯的《昂卓斯之女》第1幕第1场第144行及《阉人》第5幕第2场第69行。..②新月牙儿,旧月牙儿:原文horns,月初生时及由满而缺时月牙之两尖端。..③但丁的《神曲》里,把月亮算作天的第一层,为鬼魂最先到的地方。同时月中有人,则有以下种种说那我就永远也不敢看月亮了,因为害怕会看见她在那儿。可我但愿,先生,月亮能为您变成一面镜子,而苏菲娅·威斯屯小姐现在正临镜照影呢。”“我亲爱的派崔济,”琼斯喊道,“你这种想法儿太绮丽香艳了!这种想法儿,我一定敢说,除了一个懂爱情的人,任何别的人都不会想起来的。哦,派崔济啊,我还是希望,有一回,能再看到那副娇容;不过,哎呀!所有这种黄金一般的梦想都一去不返了,我惟一躲避未来苦恼的办法,就是把旧日使我欢欣快乐的心上人完全忘却。”“难道您当真绝望,认为您永远没有再见到威斯屯小姐的时候了吗?”派崔济回答说:“您要是能听我给您出的主意,那我就可以对您担保,您不但能看到她,而旦能把她抱在怀里哪。”“唉呀!快别重新引起我作这样一类的梦想吧。”琼斯说。“我已经作了大量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把这种愿望克服了。”“别这样说,”派崔济回答说,“您要是不想把您的心上人抱在怀里,那您这个情人,可真得说是奇绝怪透的情人啦。”“好啦,好啦,”琼斯说,“咱们避开这个话题吧;不过,我请问,你都有什么主意哪?”“咱们既然都是军人了,”派崔济说,“那我就用军人的话对您说,‘向后转’。咱们照着来路回去好啦;咱们今儿晚上还到得了格劳斯特,尽管要到得很晚;但是如果咱们往前走,那据我的看法,咱们很可能会老瞎逛下去,没有完的时候,老也走不到有店家或者有人家的地方。”“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下定决心要往前走,”琼斯答道;“不过我可要你回去。你跟着我到这儿,走了这么远,我只有感激你;我现在请你接受我一个几尼,作为我感激你的一点小小表示。不错,就这么办好啦,我要是再叫你跟着我往前走下去,那就是我残酷无情了。因为,我明明白白实对你说吧,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去为国王、为国家,尽职效忠而光荣牺牲。”“您那个钱,”派崔济回答说,“我请您,先生,收起来吧;这会儿我还决不了想接您的钱;因为我相信,现在我是咱们两个人里更阔气的。再说,您的决心既然是往前走,那我的决心就是,要是您走,我就跟着您走。不错,我绝对得跟着您走,因为您的打算既然是那样不顾一切,更绝对有必要,我得跟着您,好照顾您;我敢对您说,我的看法是更审慎谨饬的;您既然坚决地拿定主意,只要有机会,非在阵上送命不可,那我也同样坚决地拿定主意,只要我能办得到,决不叫您损一根毫毛。实在说起来,我倒顶神安心静,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前几天有一个教皇派神父告诉我,这场乱子不久就平定了,而且他相信,用不着武力相见,就会平定的。”那我就永远也不敢看月亮了,因为害怕会看见她在那儿。可我但愿,先生,月亮能为您变成一面镜子,而苏菲娅·威斯屯小姐现在正临镜照影呢。”“我亲爱的派崔济,”琼斯喊道,“你这种想法儿太绮丽香艳了!这种想法儿,我一定敢说,除了一个懂爱情的人,任何别的人都不会想起来的。哦,派崔济啊,我还是希望,有一回,能再看到那副娇容;不过,哎呀!所有这种黄金一般的梦想都一去不返了,我惟一躲避未来苦恼的办法,就是把旧日使我欢欣快乐的心上人完全忘却。”“难道您当真绝望,认为您永远没有再见到威斯屯小姐的时候了吗?”派崔济回答说:“您要是能听我给您出的主意,那我就可以对您担保,您不但能看到她,而旦能把她抱在怀里哪。”“唉呀!快别重新引起我作这样一类的梦想吧。”琼斯说。“我已经作了大量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把这种愿望克服了。”“别这样说,”派崔济回答说,“您要是不想把您的心上人抱在怀里,那您这个情人,可真得说是奇绝怪透的情人啦。”“好啦,好啦,”琼斯说,“咱们避开这个话题吧;不过,我请问,你都有什么主意哪?”“咱们既然都是军人了,”派崔济说,“那我就用军人的话对您说,‘向后转’。咱们照着来路回去好啦;咱们今儿晚上还到得了格劳斯特,尽管要到得很晚;但是如果咱们往前走,那据我的看法,咱们很可能会老瞎逛下去,没有完的时候,老也走不到有店家或者有人家的地方。”“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下定决心要往前走,”琼斯答道;“不过我可要你回去。你跟着我到这儿,走了这么远,我只有感激你;我现在请你接受我一个几尼,作为我感激你的一点小小表示。不错,就这么办好啦,我要是再叫你跟着我往前走下去,那就是我残酷无情了。因为,我明明白白实对你说吧,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去为国王、为国家,尽职效忠而光荣牺牲。”“您那个钱,”派崔济回答说,“我请您,先生,收起来吧;这会儿我还决不了想接您的钱;因为我相信,现在我是咱们两个人里更阔气的。再说,您的决心既然是往前走,那我的决心就是,要是您走,我就跟着您走。不错,我绝对得跟着您走,因为您的打算既然是那样不顾一切,更绝对有必要,我得跟着您,好照顾您;我敢对您说,我的看法是更审慎谨饬的;您既然坚决地拿定主意,只要有机会,非在阵上送命不可,那我也同样坚决地拿定主意,只要我能办得到,决不叫您损一根毫毛。实在说起来,我倒顶神安心静,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前几天有一个教皇派神父告诉我,这场乱子不久就平定了,而且他相信,用不着武力相见,就会平定的。”①,也跟英国的任何新教徒一样,是一个很好的新教徒;没有别的,只是因为权利之争,才使他自己和其余的教皇派教徒成为詹法。月满轮时,看起来月中阴影像是一个人,身旁有一条狗,还有一捆柴。如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第5幕第1场第262 —263行所说:“灯笼就是月亮;我,月亮里的人;棘捆,我的棘捆;狗,我的狗。”其说起于欧洲中古且盛于欧洲中古,如乔叟在《凑伊勒斯与珂蕊丝德》(TroylusandCryseyde)第2卷第..1024—1025行,“你也太多地虑心挂怀,惟恐人从月里掉下来。”后来此语多用于“不知道、不懂得的人”。到17世纪,moon—man —字出,除其它意义外,还有一言,为“居住月中之人”。..①查理王子,已见本书第7卷第11章。姆斯党。姆斯党。”“我相信他是一个新教教徒,就跟我相信他有任何权利一样,”琼斯说:“我对于我们的成功毫不怀疑,但是我可不相信,不打仗就能成功。因此,我不像你那位教皇派神父朋友那样乐观。”“不但这样,一点儿不错,先生,”派崔济答道,“所有我曾看过的那些预言.. ①,都说在争吵中,非流大量的血不可。而那个有三个大拇指的磨房老板,现在还正活着,要在深到膝盖的血泊中牵着那三个国王的马。②哎呀老天爷啊,对我们大家都慈悲慈悲,给我们更好的年头过一过吧!”“你的脑子里净装了些什么胡思乱想的念头!”琼斯回答说,“我认为,你这些话,也都是从那个教皇派神父那儿听来的吧。支持拥护离经反常的荒谬主义,只能用神异、离奇的怪物、奇迹,来作辩论之资。乔治国王③的事业才是真正自由和真正宗教的事业。换一句话说,那才是合于普通情理的事业,我的老小子。我还是敢给你开保票,我们准能成功,尽管布莱艾厄锐厄斯④带着他那一百个大拇指再下世显灵,并且变为磨房老板。”派崔济对于这个话没作回答。实在说起来,他听了琼斯这人,主国有凶事或大事。这类迷信在英国1745年少王位觊觎者称兵时,颇流行了一阵。至于三个国王,有人说是詹姆斯第二、老觊觎王位者、少觊觎王位者。另有人则说是威廉第三、乔治第一、乔治第二。③指乔治第二而言。克劳顿之役,正发生在他作英国国王的时候。已见前。④布莱艾厄锐厄斯:希腊神话,一个有一百只手、五十个头的怪物,他助宙斯打败了巨神。一通议论,心里乱成最烂的一锅粥了。因为,我得对读者泄露一件秘密,这是我们以前没得到合适的机会表白的:原来派崔济实在是一个詹姆斯党,他认为琼斯和他一样,也是个詹姆斯党,现在正要前去投到造反的人马那一方面呢。他这种想法儿并不无它的根据,因为在《休狄布拉斯》.. ①里提过的那..②英史,英王詹姆斯第二信旧教,为英人反对,迎其婿荷兰的威廉及其女玛丽入为英王。(已见前)詹姆斯第二逃往法国。但在英及苏格兰仍有其拥护者,此之为詹姆斯党。另见别注。..①英国宗教狂者,自称预言家。在菲尔丁之前,有什浦屯妈妈,号称女预言家,曾预言亨利第八之宠臣乌勒兹和其他名人之死期以及世界末日等。到18世纪后半,有邵斯克特,说了许多荒唐之言,并有写作60种,其中有《奇书》一种,载其预言。但离菲尔丁最近的则有星象家派崔济(JohnPartridge,1644 —1715),从1680 —1710三十年间,编辑出版载有他所说预言的历书,受到斯维夫特的嘲弄戏谑。斯维夫特戏作更准确的预言。以揭发当时靡林(阿绥王故事里的术士)之骗局。英国19世纪后期,出了一部叫作《什浦屯妈妈预言集》,为15、16、17及18世纪预言家自称预言的汇辑。派崔济所见当为同类书籍。派崔济既为迷信之人,当然相信这一套东西,所以琼斯说他脑子里净装了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又说到神异、离奇的怪物。..②三个拇指的磨房老板,即前年迷信预言之一种。预言者说,生而有枝指的..①《休狄布拉斯》第2部第1节第45行以下说:“有一妇人,身高腰长,却又轻盈,飘忽异常。厥名‘谣诼’,委实不枉。又瘦又细,如卡米利,生命依大气,所言即所食。在伊两肩,生有双翼,如善舞之长袖,翩翻翻以高举。在两翼之全部,级有耳、目、口、鼻,更饰之以舌簧,其数不可胜计。诚如诗人,胪列厉厉,更有神话,助其声势。具此装备,翱翔天际,间传真实之情,多播荒诞之语。如东方之鸽,递送消息,似摩厄邱锐,远及绝域。”〔卡米利,(Camelion= Chameleon)或译变色龙。以其静居不动,且个身高腰长的妇人,在维吉尔里那个有许多眼、许多嘴、许多舌头、许多耳朵的怪物,个身高腰长的妇人,在维吉尔里那个有许多眼、许多嘴、许多舌头、许多耳朵的怪物,早已把琼斯和那个小军官争吵的故事喧嚷叙述了,还是对故事的真实性,像平常一般那样地重视。说实在的,她把苏菲娅的名字换成了那觊觎王位的假王子③,她说,给这个觊觎王位的王子饮洒祝寿,是琼斯让人打趴下的原因。派崔济听见了这种说法儿,还顶坚决地相信这种说法儿。因此,他从那时以后,对琼斯就有了前面说过的看法儿,本无足怪。这种看法儿,在他还没发现他错了以前,几乎就要对琼斯表白出来。而且读者如果想一想,琼斯第一次对派崔济表示决心的时候,所用的字句,有多么含糊不清,模棱两可,那他更可以对派崔济这一点不会怎么和嘴,音高声厉。同样乡的耳朵,直直地耸立。”③觊觎英王位者有二,一为詹姆斯第二之子,史称老觊觎王位者,二为其孙,史称少凯觎王位者。此处即后者。引以为怪了。实在说起来,即便琼斯说的话没那样模棱两可,派崔济也照样可以把这些话解释作像他解释的那样;因为他一心坚信,像他实际那样,全国的人心民意,都和他一样;即便琼斯和军队一同进发这一点,也没能使他动摇,因为他对军队的看法,也和他对全国其他人民的看法一样。但是,不管他对詹姆斯或者查理怎样关心,他却仍旧对小奔捷民,对他自己,比对那两个人,更加利害切身,由于这种原因,所以他刚一发现他那位旅伴所持的原则,他马上就认为,他应该把他自己的原则掩盖起来,在外表上,放弃自己的原则,而屈从他依以创身立业那个人的原则;因为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说琼斯和奥维资先生之间,会把事情闹得那样日暮途穷,绝无转圜之余地,像事实真正的那样。原来自从他离开那块地方以后,他经常和他那几个旧邻书信来往,因此他听到奥维资先生对这个青年怎样宠爱(这当然有言过其实的地方);据派崔济所听到的,琼斯要作奥维资先生的继承人,同时他又坚决相信,像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琼斯就是他的儿子。因此他想,不管他们父子两个有什么勃谿,只要琼斯一回去,他们一定会和好如初;他要是能借此机会,巴结上那个年轻的绅士,那他们父子和好了以后,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好处;并且如果他万一能成为促使他重回家门的中间人,那他就毫无疑问,能在奥维资先生那方面,取到进身之阶,使奥维资先生对之大加垂青施惠,像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我们已经说过,他是一个性情善良的人,又对琼斯宣称过,他对琼斯本人和他的品格,强烈地敬重爱护;但是我们刚在前面说过的这种见解,在促使他进行这番远征方面,至少在促使他继续前进方面,也可能不无一些力量,使他在发现他的主人和他自己,像有的审慎谨饬的父亲和儿子那样,虽然同在非常友爱亲密的关系中一同前行,却各自拥护敌对的党派。①我所以能长时不食,故从前认为它以空气力食。墨丘刊(Mercury)为希腊神话中天帝之传信使,足上有翼。〕..②《伊尼以得》第4卷第173 —184行说,“谣言在利比亚城市里奔驶——,众恶之中它的行动量迅速,它有翼能疾飞,有足能疾驰,是一个巨大而可怕的怪物。它身上有多少羽毛,也就具有同样多的眼睛,永远注视,同样多的舌..①英国17、18世纪,政党之争甚烈,父子党派不同,确有如此处所说者。垂威利恩《英国社会史》第8章作这样的揣度,因为我注意到,虽然爱情、友谊、敬重之意、崇拜之心,以及诸如此类种种感情,对于人的思想活动,有极大的力量;但是利害关系却是一种重要因素,即使明哲之士,亦不能置而不问,在他们如果要利用别人,以达到他们自己私心利欲的时候。这种东西,一点儿不错,是一种最有成效的药物,而且像洼得的丸药作这样的揣度,因为我注意到,虽然爱情、友谊、敬重之意、崇拜之心,以及诸如此类种种感情,对于人的思想活动,有极大的力量;但是利害关系却是一种重要因素,即使明哲之士,亦不能置而不问,在他们如果要利用别人,以达到他们自己私心利欲的时候。这种东西,一点儿不错,是一种最有成效的药物,而且像洼得的丸药一样,一下就能攻到人身上你要它起作用的地方,不管是手还是舌头,还是别的肢体,很少不马上就发生你想要的功效。里说,“17世纪英国大革命战争,不同于玫瑰战争。那是一场全民战争,人人都参加。但人人参加,并非出于强迫,而是根据每人自己之政见及宗教意识,自由选择参加哪一方面的。在同一地区,领导的人都是邻居,甚至是朋友,但因政见等不同,这成敌人。然彼此之间,私人感情或相互间礼貌,却不受很大影响。虽某一地区,某派占优势,但仍不乏少数反对派。..②洼得:本为走江湖、卖假药的,但却相当成功。以他的复方安息香酊出名。他曾为英王乔治第二开过药方,并为菲尔丁治疗过最后一病,并见称于其《里斯本旅行记》中。他的诨名叫“候”洼得,因据说他的药能攻到症“侯”所在之地,又因他左脸上生来就带有一个“瘊”子。第十章本章叙说我们的旅人怎样遇到一件迥异寻常的奇事第十章本章叙说我们的旅人怎样遇到一件迥异寻常的奇事①的山脚下。琼斯走到那儿,一下停住,用眼往上看去,有一会儿的工夫站在那儿,默然不发一语。后来他到底叫了他的朋友一声,对他说,“派崔济,我恨不得就到了这座山的山顶上,从那上面看,一定能看到一片迷魂荡魄的远近美景,特别在这样的月夜皓光之下;因为月亮在一切景物上所投下的那种庄严肃穆的阴郁惨淡,真是美不可言,特别对于一心想要咀嚼品尝忧郁沉闷情怀的那种人。”“大有可能,”派崔挤答道;“不过如果山顶上最适合于使人生伤感郁闷之情,那我想,山脚下就最有可能使人生欢乐快活之感,而我认为后者远远胜过前者。我郑重不苟地对您说吧,您一提起那座大山的山顶来,我就血凝似僵,身冷如冰。因为据我看来,那是世界上最高的大山之一。您别价,别想那个山顶啦;您要是想找任何地方,那您顶好找一个深在地下的去处,好替咱们御霜挡寒。”“你就那么办吧,”琼斯说;“不过可得是从这个地方吆喝起来能听得见的去处才好,因为我回来的时候,就喊着招呼你。”“一点儿不错,先生,您并没疯吧?”派崔济说。“如果说要上到山顶就是疯啦,那我一点儿不错是疯啦,”琼斯说;“不过你既然抱怨天冷抱怨得这么厉害,那我就叫你先在山下等着好啦。我一个钟头以内,一定回到你这儿来。”“对不起,先生,”派崔济喊道,“我是拿定了主意的,您到哪儿,我也跟到哪儿。”他现在确实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后面;因为他固然在各方面都胆小,但是他最怕的还是鬼,而现在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又在这样荒凉偏僻的地方,特别适于鬼物出现。正在这一会儿的工夫里,派崔济瞥见一线闪烁微茫的亮光,从树木中间透出,离他们好像很近。他马上喜得都变了神儿,嘴里喊道,“噢,先生啊!上天到底听见了我的祷告,把咱们指引到有人家的地方了;那也许是一个客店。现在您可得听一下我求告您的话,先生;如果您对我个人或者对您自己有任何恻隐之心,那您千万可别把上天的恩慈不看在眼里,而让咱们一块儿一直地往那个亮光奔去好啦。不管那是不是个客店,反正我可敢保,住在那儿的人只要是基督徒,他们就不会拒绝给咱们处境这样狼狈的人一席之地的。”琼斯后来到底在派崔济殷切真挚的恳求之下,屈己从人,于是他们两个一块儿一直朝着发出亮光那个地方走去。他们一会儿就来到这所房舍或者村舍(因为这两种叫法儿都可以用,而且都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的门前。琼斯在门上敲了好几回,但是门里一直没有应门的声音;派崔济的脑子里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净装了一些妖魔鬼怪、巫婆术士。现在一见无人应门,就浑身哆嗦起来,嘴里高喊;“老天啊,对我们发发慈悲吧!这些人一定都死绝了。我这会儿连亮光都看不见了,但是我可敢说,一点儿不错,就是刚才,我还看见有一支蜡点得明晃晃的哪——不错,这样的事儿我也听人说过。”——“你听人说过什么啦?”琼斯说;“这或者是因为这一家的人都睡得挺沉,或者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他们不敢开门。”于是他相当大声吆喝起来。后来到底有一个老太婆,打开上层窗户,问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儿?”琼斯回答说,“他们是旅行的人,走迷了路,因为老远看到窗里透出亮光来,所以才奔到这儿,希望①见本书第9卷第2章玛扎得山注。能在炉旁暖和暖和。”“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那个老太婆喊道,“反正你们都不该跑到这儿来;我也决不能在夜里这个时候,给不管什么人开门。”派崔济这时听到有人说话,不像刚才那样净顾害怕了,于是说起顶动听的话来,恳求让他到火炉前面,烤几分钟;他说,“他简直都快冻死了,”其实他这样发冷,担心害怕也和夜冷霜寒,同样起了作用。他对那个老太婆担保,说跟她搭话的那位绅士,是这块地方上最大的一位乡绅,同时用尽了一切分辨说朋的话,可就是有一样,他略而未言,后来这句话还是琼斯给他作了有力的补充。这句话就是,答应那个老太婆,给她半克朗;这句话还真灵,因为这种贿赂,对她那样的人说来,为数甚巨,不是她能拒而不纳的;特别是琼斯的文雅仪表,在月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他那样和蔼的举动,使她把刚一开始的时候害怕盗贼的心理完全解除了。因此她到底答应了让他们进去。进去了以后,派崔济看到有一炉很旺的火,早已备好了迎接他们,不觉大喜过望。能在炉旁暖和暖和。”“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那个老太婆喊道,“反正你们都不该跑到这儿来;我也决不能在夜里这个时候,给不管什么人开门。”派崔济这时听到有人说话,不像刚才那样净顾害怕了,于是说起顶动听的话来,恳求让他到火炉前面,烤几分钟;他说,“他简直都快冻死了,”其实他这样发冷,担心害怕也和夜冷霜寒,同样起了作用。他对那个老太婆担保,说跟她搭话的那位绅士,是这块地方上最大的一位乡绅,同时用尽了一切分辨说朋的话,可就是有一样,他略而未言,后来这句话还是琼斯给他作了有力的补充。这句话就是,答应那个老太婆,给她半克朗;这句话还真灵,因为这种贿赂,对她那样的人说来,为数甚巨,不是她能拒而不纳的;特别是琼斯的文雅仪表,在月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他那样和蔼的举动,使她把刚一开始的时候害怕盗贼的心理完全解除了。因此她到底答应了让他们进去。进去了以后,派崔济看到有一炉很旺的火,早已备好了迎接他们,不觉大喜过望。里①所描绘的图形。实在说起来,如果这个老太婆活在詹姆斯第一的时候,那就凭她这副长相本身,就足够受到绞刑,几乎用不着有任何别的证据。②许多情况,同样同心协力,证明派崔济想得不错,她自己一个人,像他那阵儿想象的那样。住在那样一个偏僻孤寂的地方;她住的那所房子,从外表看,也太好了,不配她住,而从里面看,它的陈设家具,又顶洁净整齐,文雅精致。说实在的,连琼斯自己看到这种情况,也大为惊异;因为,屋子里不但洁净整齐,还摆了好些精致玲珑的玩意儿和稀奇罕见的文物,就是一个古玩鉴赏家见了,也不能不引起注意。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第一时,有控告邻妇为巫之事。至17世纪前半,这种迷信,可谓登峰造极。几无人不信真有巫,且真有巫术。英王詹姆斯第一,奉承他的人,说魔鬼也怕他的智与善,而思害之,所以他深信自己为恶之势力所最不喜。他即位后,把伊丽莎白时代较温和的治巫之法律取消,而处一切女巫以死罪。在此野蛮法律下,无辜之人遭屠杀者之多,真令人难信。1603至1682年间,七万人以行巫术之罪被绞死、烧死,或淹死。在这般不幸的人中,有许多为仇家所中伤,或暴徒所处死。1736年,议会始通过废止女巫死刑。但民间信有巫与巫术者如故。直至19世纪初,民间仍有淹巫于水以致死者。①英国戏剧家奥特维(Thomas Otway,1652 —1685)在他的剧本《孤儿》第2幕第1场第246 —254行说:“我只见一丑妪,满脸皱纹背弓腰屈,用手拾干树枝,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眼睛肿胀红赤,几被眼眵粘连模糊,阴寒性麻痹,使她的脑袋颤战不已。两手干瘪又枯瘦,两肩伛偻又低俯,披挂着几条帏幔的破旧、零碎丝缕,她那残躯剩骸,就靠这个遮挡寒气,因此她身无一物,称得起完全整齐。”..②巫:意译,原文witch,本意为会邪法妖术的妇人,后则引申为所谓的与魔鬼或精灵结合而能为超自然行为之妇人。此种迷信,欧洲中古即已有之。琼斯正鉴赏这些东西,派崔济坐在那儿,惴惴战栗,一心认定,他来到一个女巫家里;这时候,只听那个老太婆说,“我只盼着,你们这两位绅士,去得越快越好,因为我的主人,我想,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即便给我双份儿的赏钱,我也不愿意叫他看到你们在这儿。”——“这样说来,你还有个主人哪?”琼斯说。“我还真得请你原谅,你这心善的老太太;我原先看到你家里有这么些好东西,还觉得十分可怪哪。”“哟,我的先生啊,”她说,“要是这些东西里,我有二十份儿的一份儿,那我就成了阔人了。不过,我求你,先生,不要再耗着啦。因次我每时每刻都会看到他回来。”——“啊,我敢保,”琼斯说,“他不会因为你作了一件平常的好事而跟你发脾气吧?”“哎呀呀,先生啊!”她说,“他这个人可古怪啦,跟普通的人一点儿也不一样。他跟不管什么人都没有往来,除了夜里,很少出门的时候,因为他不愿意叫人看见。所有的乡下人,没有不害怕和他碰上的,因为他的穿戴怪模怪样,足以能够把跟他不熟悉的人吓一跳。他们叫他是山里的人(因为他夜里在山里溜达)。这儿这些乡下人,我相信,怕他比怕魔鬼还厉害。要是他看到你们在这儿,非大发脾气不可。”“我请您,先生,”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