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守卫身旁走过(守卫仍旧在他倒地那时的姿势中躺在那儿),进了他听说呶参屯被监禁的屋子。在那儿,在一片室落落、旷荡荡中,他只找到一个空空如也、盛一品脱酒的酒壶,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啤酒撒的残汤;看起来,这个屋子刚才还有人待在里面,但是现在却完全空无一人了。琼斯于是一琢磨,这个屋子可能和别的屋子相通,但是他把这屋子的四厨围全部都搜查了一遍,却除了他刚才进来而守卫看着的那个门,就没有别的门了。他于是指着呶参屯的名字叫了好几声;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这样一叫,并没起任何别的作用,只让那个守卫越发害起怕来;他深深相信,认为这个志愿军一定是因伤而死,他的鬼魂现在来寻找害死他的人。他现在躺在那儿,满怀恐怖,浑身战栗,笔难描叙,因此我诚心诚意地希望,那些此后要扮吓得魂飞魄散的角色,有的人能看到他那时的样子,以便他们可以从自然中吸取教导,而免于作一些奇形怪状,异姿乖态,以娱高层楼座上的观众,以博他们的掌声。②《麦克白》里一个角色。在该剧第3幕第3场中被刺杀。在同幕第4场中鬼魂两次出现。第4幕第1场123行,鬼魂又出现,头发力血所污,结成一片。我们这位男主角,一看他所寻找的,人去室空,我们这位男主角,一看他所寻找的,人去室空,至少认为无望把他找到,同时又很正确地想起来,火枪响这一声,一定要把J店的人全都惊动起来,因此他就把蜡烛吹灭了,轻轻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上床睡下。他在那儿,除了和他住在同一层楼上的人而外,是不会叫别人发现的,因为和他住在同一层楼上的,只是一个患有痛风、不能下床的病人。但是他还没走到他那个房间的门口,卫兵站岗那个厅堂里,就有一半挤满了人,有的仅仅穿着衬衣,另有的就连一半衣服都没穿好,他们大家全都急促恳切地互相打听,出了什么事儿。那个卫兵,仍旧在刚才我们说的那个地点和那种姿势俯卧在地。有几个人伸出手来,要把他扶起来,另有的人就说,他一定是死了。但是他们马上就看出来他们错了,因为他不但和想扶他起来而用手抓他的人撕扯挣扎,他还开始像牛鸣一样,大吼起来。实在的情况是,他只当是,这么多的鬼魂或者魔王正在那儿捉拿播弄他呢,因为他的脑子里没有别的,只为害怕鬼魂所盘踞,所以他把他所看到的或者所触到的一切东西,也全都化为精灵鬼怪了。原来到底人多势众,把他制住,拉他站起。等到拿来了蜡烛,他看到人群中有他两三个伙伴在内,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他们问他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只答道,“我非死不可啦,没有别的可说啦,我非死不可啦,我活不成啦,我看见他啦。”“你看见什么啦,捷克?”一个兵问他。“哦,我看见昨儿死了的那个年轻志愿军啦。”于是他说,要是他没看到那个志愿军,浑身是血,嘴里和鼻子里喷焰吐火,从他身旁走到旗手呶参屯待的那个屋子里,掐着那个旗手的脖子,在戛然一声的霹雳中,带着他腾空而去——如果他没看到这种那种光景,就叫他下十八层地狱,万世不得翻身。这一套说法儿,所有听他的人,都辱承接受。所有在场的女人,都坚决地相信这番话,同时祷告上帝”保佑她们,别叫她们碰到屈死的冤魂。在男人中间,有许多也诚心真信这话不假;但是另有的人,却把它当作笑话,讥嘲讽刺。一个中士也在场,他以非常冷静的态度回答说,“年轻的小伙子,你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还作起梦来,这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个卫兵回答说。“你要惩罚我就惩罚吧;但是我可跟我这阵儿一样地警觉;要是我没看见那个死人,像我说的这样,两只眼睛又大又红,跟两个火把一样,那就叫那个鬼把我也掐了去,像他掐那个旗手一样。”军队的统率和店家的统率,二人现在都来到现场。因为那位军队的统率,那时正好还没睡,听到守卫放了一枪,认为马上就起来看看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过他并不怎么害怕,认为不会有什么乱子;但是店家的统率却吓得不得了,她只怕她的匙子和酒杯,没得到她的命令,也随军开拔而去。我们这位可怜的卫兵,以为真看到了鬼了,见了那个军官,也和见了那个鬼,同样不欢迎;他现在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又说了一遍,说的时候,又添油加醋,把血和火说得更加油加醋。但是他很不幸,刚说的这两个人,对他的话全都不信;因为,这个军官,尽管笃信宗教,却对这一番令人恐怖的情况,一概不睬;同时,他离开琼斯的时候,琼斯正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样,所以他一点儿也没疑心他会死去。至于店主妇,她虽然信仰并不①意译。原文thebirdwasflown,直译为”鸟已飞去”,意为“所寻找的人已经遁逃”。自19世纪后半到20世纪,已成陈词滥调。过于虔诚,但是对于鬼魂精灵之说,却并无厌恶之心,不过这个故事里,有一种情况,她分明知道并不真实。这一点是我们一会儿就要对读者说明的。过于虔诚,但是对于鬼魂精灵之说,却并无厌恶之心,不过这个故事里,有一种情况,她分明知道并不真实。这一点是我们一会儿就要对读者说明的。第十五章前章所叙事件之结束第十五章前章所叙事件之结束因此,为了想使读者对这样一个人,不要有一丁点儿错怪了他的看法儿,我们连一刻都不怠慢,要把他的人品洗刷一番,使他兔于担当犯了这种罪的恶名。呶参屯当时,像我们以前已经说的那样,对于他从自己这番行动里所得到的光荣完全满意。他也许看见过,或者听说过,或者猜想过,嫉妒是容易伴随名誉而来的。我在这儿并无意于明讽暗示,说他倾向于信仰或者崇奉异教的神祗复仇女神①;因为,我深信不疑,他连这个六神的名字都没听说过。除此而外,他这个人还天性好动不好静,对于格劳斯特城堡②里那种密不透气的冬居住处有很大的反感,在这种地方,治安法官很有可能给他一席之地。再说,他对于另外某种木架结构③,一琢磨起来,并非心里能够坦然,对这种结构我所以搁笔,不把名字直写出来,只是为了迎合顺从人类的意思;其实,据我看,他们对于这种结构,倒是应该引以为荣,而不应该引以为耻;因为这种结构,比起任何别的公共建筑来,更给社会造福利,或者说,至少可以使乏给社会造福利。一句话,我们不必再暗示呶参屯为什么缘故,要采取行动,只直说一下好啦。原来他那天晚上非常想要来一个逃之夭夭,而要逃之夭夭,诸事俱备,只是逃走的Quomodo④却好象有点不太容易弄到手。现在这个年轻的绅士,虽然行为有些歪曲偏斜,身体却十分周全端正,肢体特别健壮,格局十分匀称。他的脸膛儿,在一般妇女的心目中,也都得说俊秀,饱满方圆、红润鲜嫩,再加上牙整齿齐。这样一副形体容貌,很难不便店主妇起意动心,因为她对于这种类型之美颇能品尝。实在说起来,她对这个年轻人,真有怜悯之心。她听医生说,那个志愿军的伤势恐怕越来越坏,她就颇起疑虑,惟恐那种情况对于那个旗手,并非吉祥之兆。因此,她得了允许,去探望他,看到他神情非常忧郁:而且对他说,那个志愿军的命,几乎没有任何希望,更使他的忧郁大为加甚;她就进而对他透露了些明点暗示,那另一位就把这种明点暗示很快当急切地心领神会。于是他们二人之间不用多久,就有了一种莫逆于心的默契,并且最后商议好了,旗手要在①希腊神话,奈米西斯为复仇女神,已见前注。..②格劳斯特城为英国格劳斯特郡的首府,且为主教城。其建筑以格劳斯特大教堂著,城里城外,均无城堡,且17世纪英国大革命之时,只言其守城抵抗王师,达一年之久。战后城墙拆毁。故此处之城堡,应为监狱之代称。..③指绞刑架而言。..④拉丁文,“手段”或”用什么手段”之意。某种暗号之下,爬上烟囱,烟囱和厨房的烟囱,就差几步,彼此互通,他可以从厨房的烟囱下到厨房,她就想法儿把所有的人全部支开,给他机会逃走。某种暗号之下,爬上烟囱,烟囱和厨房的烟囱,就差几步,彼此互通,他可以从厨房的烟囱下到厨房,她就想法儿把所有的人全部支开,给他机会逃走。读者也许会指望,这位善良的店主妇,心地既然那样慈善,现在看到这个可怜的卫兵,明知他清白无辜,而却罚非其罪,变为阶下囚,那她会立即挺身而出,替他从中辩解。但是还是她的恻隐之心在旗手身上已经用尽使绝了哪,还是这个卫兵的面目,虽然和那个旗手的相去并不很远,而却无力引起她的恻隐之心呢?我不必作出肯定。只是事实却是:她不但远远没替现在这个囚徒辩护,而反倒对他的上司那位军官,硬说他犯了罪。她把两眼一翻,两手一摊,当众宣称,一个杀人犯跑掉了,她是不论怎么样,都决不会沾边儿的。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这一群人中的大多数也都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但是那位店主妇,或者由于天性好动不好静,或者56O由于害怕她的盘子会叫人偷走,却一点想要睡的意思都没有。她拉着那几位军官(因为还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就要开拔了),和她一同对着一钵潘趣酒,共饮同飨,以消磨那段时光。琼斯在所有这一段时间里,一直躺在床上,双目炯炯,而且那一阵儿忙乱杂沓,他大部分都听见了;他对这种忙乱杂沓,有些好奇,欲知其详。因此他拉起铃儿来,但是他拉了至少有二十次之多,却始终没发生作用。原来我们这位店主妇正和她那一帮客人,兴高彩烈,谈笑风生,所以除了她自己的舌,别类的舌(例如铃铛的舌),她一概充耳不闻。至于酒保和内室女侍,正一块儿坐在厨房里(因为酒保不敢一个人守夜,女待就不敢一个人睡觉),他们越听铃儿响,越觉得心里发毛;他们坐在那儿,打比方说,就像钉死在那儿一样。后来,侥幸在谈话中间偶有一晌停顿,铃声才到底传到了我们这位善良女店东的耳中,因此她马上就呼唤他的店伙,那两个店伙应声而至。“乔,”客店女老板说,“你没听见那位绅士拉铃儿吗?你怎么没上去哪?”“伺候内室的客人,我管不着,”酒保回答说;“那是内室女侍白绨的事儿。”——“你要是这么一说,”那位女侍回答说,“伺候男客,我也管不着。不错,我有的时候也管过:但是你既然这样打鼓开锣了,我要是再管,那就叫鬼把我掐走。”铃声仍然大响不已,女老板一下发起火来,起咒赌誓地说,酒保要是不马上就上去,她那天早晨就下他的工。“你要下我的工,老板娘,”他说,“我也没法儿不让你下。但是我可不能干别的店伙该干的事儿。”女店东于是又转向女侍,想要用软法子使她就范;但是不论软硬,全归无用;白绨也和乔同样地不屈不挠。他们两个都坚决认定,那不是他或她份内的事,所以他们不能管。他或她份内的事,所以他们不能管。他们两个一会儿就回来了,对他们的女老板说,那位受伤的绅士,不但离死还远得很,他说起话来,反倒生龙活虎似地,和好人完全一样;他对连长致敬,说连长如果在开拔以前,赏光莅临他的房间,那他就非常感到荣幸。这位善良的中尉,马上就依照他之所愿,来到楼上他的屋里,在他的床边上坐下,把楼下发生的情况都对他说了,最后还说,他打算严惩卫兵,以儆效尤。琼斯听了这番话以后,跟着把事情前后首尾的真实情况全都说明,同时诚心诚意地恳求那位中尉,千万不要惩罚那个可怜的卫兵。“这个卫兵,”他说,“我完全相信,不但和那个旗手的逃跑毫无牵连,他也决非有意造谣生事,或者成心撒谎骗人。”中尉犹豫了半晌,才回答说,“好啦,你既然把这个守卫所犯的罪名解脱了一部分,那另一部分罪名也就不可能硬栽到他身上了,因为站岗守卫的,不止他一个人。不过我倒是很想惩罚他一下,因为他那样鸡心小胆。不过话又说回来啦,谁知道,那样一副形象引起来的恐怖究竟有多大哪?还有,他实在得说对敌人永远是勇往无前的。好啦,在这种人身上看到有任何宗教的影响,只能算是好事。因此我答应你,在我们开拔的时候,我就把他无罪开释。噢,你听,全军集合鼓①敲起来了。我这个亲爱的小伙子,再‘香一香’吧。别不安心,也别匆忙;要记住了基督教所讲的忍耐②;我敢开包票,你不久就可以得到鸣冤伸屈的机会,对伤害你的那个家伙光荣地报仇雪耻。”这个中尉于是起身离去,琼斯尽力安心平气,以图入睡。①从前英国军队,于开拔、作战或上阵前,全军集合时,击鼓为号,叫作general。..②《旧约·诗篇》第37篇第7节,“你当默然依靠耶和华,耐性等候他。”《传道书》第7章第7节,“存心忍耐的,胜过居心骄傲的。”并见其他多处。又“忍耐是一种道德”,为英谚。第八卷第八卷第一章奇长的一章,论神奇怪异,为所有绪论中最长者。第一章奇长的一章,论神奇怪异,为所有绪论中最长者。①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们也很容易有极端不同的见解。比如有的人,像达西艾先生②那样,不费踌躇就可以承认,同样一件事,虽然揣情度势不可能,却不见得倚证依据也不可能;③另外一些人则几乎完全没有怀古思旧之感,放怀抒情之思,他们认为,只要不是他们身经目睹的事,就既不能信为揣情度势有可能,也不能信为倚证依据有可能。因此,首先我认为,我们很有理由要求每一个作家,不要超出事物揣情度势可能发生的范围,并且永远不要忘记,凡是人们普通做不到的事,即便有人做到了,也几乎没有人肯相信会有人做到。也许就是由于这种看法坚定不移,所以才有古代异教天神的故事编造出来(这些故事绝大多数起于诗歌)。因为古代的17世纪中期。19世纪初,用Irish bull者始多起来。诗人,很想要使其轻忽飘渺、奔放不羁的想象,得以驰骋腾跃,而发之于人事,则无人相信。于是乃托之神力,因神力之为物,是读者无从判断其大小的,或者不如说,是读者以为大得无限的,因此,诗人把它说得不论多么奇异神怪,多么出乎常情,读者也不会引以为怪。有人就极力以此为论据,替荷马所写的那些神奇之事作辩解;这种辩解也许可以成其为辩解,但是这个成其为辩解,并不像蒲伯先生以为的那样,因为尤力西斯对菲艾西人——一个迟钝呆笨的民族——说了一派笨拙的谎言,④而是因为荷马是给异教徒写诗的,而异教徒则以诗歌的故事,作他们的信条,他不得不那样写。至于我..①批评者:“我们这儿所用及本书各处多次所用的这个词儿,是指世界上每一个读者而言。”——原注..②达西艾(Andr é Dacier,1661 —1722),法国美文文学家及批评家,译有亚里士多得之《诗学》(1692)等。他译的《诗学》第25章第9节说,“诗人宁选揣情度势不可能者,如果它们有近于真实的模样;而不选可能者,如果它们尽管有可能而却难以使人置信。”达西艾的评论是:“在《伊里亚得》、《奥德赛》及《伊尼以斯》中,有许多情节,以人世常情而言,是揣情度势不可能的,但它们仍然倚证依据是可能的。”即此处所说。..③.. “幸而达西艾先生不是一个爱尔兰人。”——原注这儿的Irishman(爱尔兰人)是Irish bull的意思,亦即“错误”或“自相矛盾”之意。如说“我母亲是不育的”,即为bull,因如汝母不育,汝何由来?学源不详,有人作出解释,学者不承认。这个意义的bull,出现于..④这话不是蒲伯说的。蒲伯只给他译的《伊里亚得》写过序言,但那里面并没有这些话。布鲁姆(William Broome,1683 —1745),英国诗人兼神学家。他也是希腊文学家,和蒲伯合作,译了《奥德赛》的三分之一,并作了序。他的序第5节里说,菲艾西人,既为岛民,远离他国,所以听到奥地修士说的战争事迹,勇武故事,为之着迷,因为他们只善于“唱歌、跳舞以及一切和平生活的娱乐”。在第7节里说,所以荷马,“由于他们头脑简单、知识贫乏,”才能使他所说的故事显得好像是“世界之上倚证依据很有可能”。同时达西艾在上叙的文章里也说,“荷马把那些故事说得成为人世之上依证倚据是可能的,而实在是不可能的;菲艾西人是一个愚昧、简单、轻易信人的民族,非常悠闲自在,特别喜欢听这类故事。”这也可能是菲尔丁所想到的。尤力西斯(即奥地修士)对菲艾西人说他的经历,见《奥德赛》第6卷至第12卷。自己,我得承认,我这个人心地慈善,所以我但愿坡力菲米只喝羊奶就当饭了,不要非吃人肉不可,这样,他那一只眼睛也就可以保住了;自己,我得承认,我这个人心地慈善,所以我但愿坡力菲米只喝羊奶就当饭了,不要非吃人肉不可,这样,他那一只眼睛也就可以保住了;同时,我看到绥厄西把尤力西斯的伙伴,用指头一点,就都变成了猪,我那份关切比尤力西斯自己还要厉害;不过按照后来的情况看,我认为,绥厄西既是对于男人的肉看得那样重,所以我们不能设想她会把他们的肉②制成腊肉。同样,我出于衷心,愿意荷马能早就知道贺拉斯所订的规则,③让天上众神尽量少出场。如果能这样,那我们就不至于看到荷马的那些神,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就得往下界来走一遭,也不至于看到他们往往胡闹乱来,把人弄得不但对他们失去了一切尊敬之心,而且还把他们当作了嘲笑鄙视的对象。这种写法,教那般虽然易于置信但却诚心明理的异教徒看来,一定要觉得诧异。这种写法也永远无法能使人替它辩解,除非像我有的时候很以为然的那样,说这位照耀万古的诗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要对他自己那个时代和那个国家所有的迷信信仰,作戏谑之仿效,因而出此。这番论断对于一个基督徒作家是没有用途的,所以我这样唠唠叨叨,已经嫌太絮烦了,因为一个基督徒作家,连构成他自己信经一部分的任何天上神使,都不能写进他的作品里去;那么,在异教的神学里,研究探讨那些早已离开不朽宝座的任何天神,当然都非常幼稚可笑。夏弗茨伯利勋爵说过,没有比一个现代人召唤诗神再淡而乏味的了;①他本来还可以再加上一句,说,没有比那个再荒谬可笑的了。一个近代人如果乞灵于民歌,还可以算作不累于俗,无伤于雅(有人认为,荷马就那样作过②);再不,就和《休狄布拉斯》的作者一道,乞灵于醇醪也可;③因为醇醪也许比希坡克伦尼或者亥立肯泉水④都更能启发诗兴或文思。超自然之物惟一勉强可供我们近代人驱使的,只有鬼魅。不过这类东西,我还是奉劝作家用得越少越好。这类东西也像砒霜或者其它有毒的药物一样,用起来得极端小心。如果有的作家经读者哈哈一笑,就深以为耻,大以为辱,我也奉劝他们不要把这类东西写到他们的作品里去。至于精灵、幽怪,或者其它同样弄鬼装妖的玩意儿,我也在这儿有意略而不谈;因为有些人的想象力大得令人惊异,人性的处所说,乞灵于民歌,应指此种情况而言。①坡力菲米的故事见《奥德赛》第9卷。..②绥厄西的故事见《奥德赛》第10卷后半。尤力西斯的伙伴,后被复原为人。..③贺拉斯在他的《诗艺》第191行以下说,不要一来就把天神话出来解救,除非遇到真正不可开交,非神奇举动,情势就不能解决的时候(大意)。已见另注。..①夏弗茨伯利勋爵(Lord Shaftesbury,1671 —1713)即A.A.Cooper,为夏弗茨伯利伯爵第三。英国伦理哲学家。所著主要者皆包括于《特点》中,另见本书第13卷第12章注。此处所说即见此书中的《论热情之书札》第一节第二部。诗人,特别是史诗诗人,首呼诗神,乞给以灵感,始于荷马,维吉尔继之,后遂为史诗定例。..②关于荷马所作,首有意大利哲学家维扣(GiovanniBattisla Vico),认为所作非一人之产品,而为一民族共同之产物。其后有的批评家,以中古民歌(ballad)比之。此处所说,或即指这种情况而言。〔至沃尔夫(F.A.Wolf)等人以其为短歌联结而成者,则在菲尔丁写此书之后。〕又英国18世纪初年民歌之体复盛,其时有洼特孙(watson)及莱姆赛(Ramsay)印行民歌集,产生很大影响,当时诗人如麦利特(David Mallet,1702 —1765)及沈斯屯(William Shenstone、1714 —1763),均仿其体为诗。此③《休狄布拉斯》作者及其乞灵醇醪之言,见本书第4卷第1章注。③《休狄布拉斯》作者及其乞灵醇醪之言,见本书第4卷第1章注。亚(Boeetia),山上有泉,名希坡克伦尼(Hippocrene),为奉祀缪斯(Muses)之所。范围太小了,不能使之囿于其中;所以对于这样的想象力,我不想加以限制;这种想象力功抵造化,它所创造出来的成果就是一个新的宇宙;因此它应该有权自由运用它自己的能力。①这样说来,在我们的历史学家或者诗人笔下出现的最高对象只能是人;而我们写到他的行动,得特别注意,不要超出他所能达到的范围。仅仅严格限于揣情度势可能作到的事物之内,也还不足以使我们所写都顺情合理,我们还得限于倚证依据能以作到的范围之内。我想,亚里士多得有一种看法;或者如果不是他的看法,那就是另外某一哲人的看法(反正那个看法,只要和亚里士多得的看法同样古老,那它就会和亚里士多得的同样有份量)。那种看法是:“诗人所写,如不能令人相信,即其所叙之事确属实有,亦无可原谅。”②关于诗歌,这样说也许可以算得有道理;但是如果把这句话推而广之,对于历史学家也这样说,那也许会被认为不切实际;因为历史学家得有见必书、有闻必录,虽然这种见闻的性质是出乎寻常的,总得有很深的怀古幽情、思旧蓄念,才能对它们轻易接受。例如亥拉德特斯所写的泽克西兹大军之惨败,③艾锐恩所叙的亚历山大远征之胜利,④还有后来英王亨利第五阿展古之大捷、⑤瑞典王查理第十二纳尔瓦之大胜⑥:所有这些事例,都是我们越琢磨越觉得令人惊奇的。但是这类事实,在历史的发展中,或者是贯串全部的一条线索,或者,更进一步,是构成全体的主要部分,都是历史学家得按其实际发生的情况记载下来的,历史学家如果把这类事实略去而不记载,或者记载而有更动,都是不可饶恕的。但是另外就有些事实,不那么重大,或者不那么紧要,所以,它们虽然也证据确凿,而历史学家们却可以迎合读者的怀疑心理,任其泯灭无闻。七卷,记亚历山大各战役。⑤阿展古(Agincourt),法国一村庄。1415年10月25日,英王亨利第五于其地以一万五千人,败法军五、六万人。⑥纳尔瓦(Narva),俄国市镇。1700年①这一段里虽未言明何人、何作品,但极明显,系指蒲伯及其《劫发记》(TheRape of the Lock)而言。蒲伯为菲尔丁所推崇的诗人,其增订之《劫发记》中,采用红十字派(Rosicrucianism)神秘哲学性超自然体系之精灵,如土精(gnome)、气精(sylph)等,以戏仿荷马之天神。..②亚里士多得在他的《诗学》第15章第2节说,“诗人之目标应为倚证依据可能发生之事物。凡非倚证依据有可能之事物,均不应算作是结构中之情节。”此处菲尔丁所引,为极疏之释义译文。..③即历史上赛勒米斯(Salamis)及普拉提阿(Plataea)之战,波斯大军约四十万,由波斯国王泽克西兹(前519 —前465)及其将帅率领,为希腊全歼。记其事者为希腊历史学家亥拉德特斯(Herodotus,前480?—前425?),见其所著《历史》第7一9卷。..④艾锐恩(Arrian,95 —175),希腊历史学家。所著《内陆进军》(Anabasis)11月30日瑞典国王查理第十二于其地以八千四百人败俄人四万。11月30日瑞典国王查理第十二于其地以八千四百人败俄人四万。。⑦说实在的,如果历史学家只记载真正发生过的事件,而把一切虽经人论证属实而自己却确知其为虚假的情况,一概予以排斥,那他写出来的东西有时可以令人惊异,却永远不会使人不信。他往往使读者起惊奇之心,诧异之感,但是却永远不能使读者生不信之心,厌恶之感,像贺拉斯说的那样。⑧因此,只有我们执笔写起虚构的东西来,我们一般才违反这条规则,才超出事物倚证依据能发生的范围。历史学家则很少不守这条规则的时候,如果他们一旦不恪守这条规则,那他们就放弃了历史学家的身分,而变成了传奇写作家了。不过在这一方面,历史学家既以记载属于公众的国家大事为务,就比我们这般仅以属于私人的通常活动为事的人,更处于有利的地位。这类大事所以为人所信,因为它们长期以来就为人所共知,这一事实给了人们相信它们的依据;公家的档案,加上许多作家一致的论证,就昭示后世的人,说他们属于真实。这样一来,后代的人,就对于崔真、安特奈纳斯、尼禄和卡力格尤拉,⑨都相信起来;而且没有人怀疑,是不是真有过特好的人和特坏的人,曾一度作过人类的主宰。但是我们这般人,只和普通的人打交道,只能在最隐蔽的角落里探索,只能从世界上最背的旮旯和角落里寻觅出一些善和恶的事例,所以我们的地位,就更容易受到攻击。既然我们发表的,没有人所共知的事实、作家一致的论证和公家保存的档案作为依据,给以佐证,因此,我们势必不但得限于事物揣情度势可发生的范围之内,而且还得限于事物倚证依据能发生的范围之内,尤其是遇到我们所描绘的人物是特别善良、特别仁爱的时候,我们更得如此。卑鄙奸滑和愚蠢呆傻,不管写得多么过火逾分,都更容易使人信以为实;盖不正之心术,对其所信者增益而张大之,本属事理之常。因此,我们要是把菲舍的故事①说一说,也不会遭到什么褒贬。原来有⑦乔治·维勒兹(George Villiers,1592 —1628),英王查理第一朝臣,被刺死,据说死后显灵,其事见载于《叛乱史》(History of the Rebellion)。《叛乱史》为英国政治家兼历史学家亥得(EdwardHyde)所作。维勒太太(Mrs.Veal)显灵,为狄福(Defoe)所捏造,写得自然如真,故有人信以为实。其故事曾附于法人得罗兰古(Drelincourt)《论死》一书中,《论死》即其所作之《论死不足畏,以慰虔诚者之灵魂》(Consolations de l'.. àme fi-dèle contre les frayeurs de la mort)。..⑧贺拉斯在他的《诗艺》里第185 —188行说,“有的事情,可在台上表演,而另有的事情,则只应由演员向观众转叙。有的光景,观众亲眼看到易受感动,而另有的光景,则以幕后出之为宜。例如米狄阿(Medea)不应在观众面前杀子,阿垂乌斯(Atrens)不应在台上烹人肉等等。这类光景如在我面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