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汤姆·琼斯史-32

的;苏菲娅对他的举动,正是他愿意的那样大方不拘;再说,如果他可以相信她父亲,那她对他就有一个求婚者一切所愿有的爱情。至于琼斯,”他说,“我连叫他是恶棍都嫌脏了我的嘴,不过他对您的行为,舅舅,可够得上这两字还有余;那是他自己的狂妄虚荣,或者某一类的万恶念头,叫他撒谎扯淡,以便自吹自擂;因为如果威斯屯小姐当真对他有情,就凭她那样大的一份产业,他也决不会弃她而去,像您确实知道的那样。最后,舅舅,我对您保证,如果我不确实相信,这位年轻的小姐,对我有一切我愿意她对我应有的强烈感情,那我自己,不管有什么考虑,不但这样,就是把整个的世界都给我,也都不会同意要这位小姐的。”话的时候,用的是那样模棱两可的词句,那就是,它既足以使他的良心有一种慰情聊胜于无的感觉,同时又可以使他表面上不居说谎之名,而实际把虚伪传到他舅舅的耳朵里,这就是他自鸣得意的地方。奥维资先生考问他,苏菲娅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奥维资先生说,他无论怎样,都不能作一个帮凶,强迫一位年轻的小姐,违反自己的意愿,勉强结婚。卜利福对这番考问的回答是:“年轻的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思想感情,是很难了解的;苏菲娅对他的举动,正是他愿意的那样大方不拘;再说,如果他可以相信她父亲,那她对他就有一个求婚者一切所愿有的爱情。至于琼斯,”他说,“我连叫他是恶棍都嫌脏了我的嘴,不过他对您的行为,舅舅,可够得上这两字还有余;那是他自己的狂妄虚荣,或者某一类的万恶念头,叫他撒谎扯淡,以便自吹自擂;因为如果威斯屯小姐当真对他有情,就凭她那样大的一份产业,他也决不会弃她而去,像您确实知道的那样。最后,舅舅,我对您保证,如果我不确实相信,这位年轻的小姐,对我有一切我愿意她对我应有的强烈感情,那我自己,不管有什么考虑,不但这样,就是把整个的世界都给我,也都不会同意要这位小姐的。”奥维资听了威斯屯先生和卜利福先生这样对他一说,显得相当满意,所以在两天以内,他们就把婚约订好了。现在,在僧侣执行职务以前,就剩下律师得执行的职务了。律师的职务,看来还要占用好多时日,因此威斯屯自告奋勇说,不论订立什么条款,都无不可,以免使这一对青年的幸福快活迟来晚到。实在说起来,他那股子风风火火焦急促迫劲儿,叫一个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还只当他就是那个主要当事人呢,其实他并不是。不过这种急如星火的脾气,不论他要办什么事儿,都会要自然而发的;他每次打算实现一种计划的时候,老是急不可待的样子,好像那件事的成功,单独就可以构成他整个一生的幸福一样。岳翁和子婿联合起来,恳请迫求,硬逼狂追,十有八九要把奥维资先生弄得从命惟谨,一切照办,因为他一向对别人的幸福一遇到挫折,就决不忍坐视不理。但是苏菲娅自己却把好事搅“黄”了:她采取了步骤,使一切婚约最后失去效力,把教会和法界认为他们这两个团体,从合法繁殖人口这方面理应得到的赋税,也劫掠剥夺了。所有这些且听下章分解。第七章苏菲娅的决心已不寻常,而昂纳阿姨的计谋更不寻常。第七章苏菲娅的决心已不寻常,而昂纳阿姨的计谋更不寻常。她报告这个新闻的突兀仓促劲儿,也和她进屋子里的突兀仓促劲儿一样。“哎哟我的小姐呀!”她说,“您猜怎么着,我的小姐?我一点儿也不撒谎,可把我都吓得掉了魂儿了;可我觉得我得尽我的职份来告诉您,尽管您也许听了会动气发火儿,因为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永远不知道,什么会惹我们的小姐太太们动气发火儿;本来么,我一点儿也不撒谎,不管什么错儿,都会推在底下人身上。我们的小姐太太只要一闹脾气,我一点儿也不撒谎,就准得抓我们这些底下人出气。我还是一点儿也不撒谎,我觉得一点不奇怪,小姐您这回难得又闹脾气:不但闹脾气,您还得大吃一惊,吓一大跳哪。”——“昂纳,你这个大好人,快别絮絮叨叨地扯这些闲话儿啦,快告诉我是什么事儿吧,”苏菲娅说。“我对你说吧,还没有多少事儿,能叫我大吃一惊,更没有多少事能叫我吓一大跳的哪。”“亲爱的小姐,”昂纳回答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听到老爷跟色浦勒牧师说,要在今儿下午,就弄到一份结婚许可证;我还一点儿也不撒谎,听到他说,小姐您明儿早上就得结婚哪。”苏菲娅一听这个话,顿时花容失色,焦灼地直嘟囔:“明儿早上!”“不惜,小姐,”那位忠实可靠的女仆回答说,“我敢起咒发誓,我亲自听见老爷这样说来着。”“昂纳,”苏菲娅说,“你把我惊得、把我吓得都几乎到了连气儿都喘不上来、连魂儿都掉了的份儿了。在这样可怕的情况下,我可怎么办好哪?”“我倒想能给小姐您出个主意,”她说。“快给我出吧,”苏菲娅喊道;“我求你,昂纳,快给我出个主意吧。你就设身处地,假设你处在我的地位,你打算怎么办?”“小姐,我还真愿意,我的小姐,”昂纳喊道,“我能跟您换一个个儿。我的意思是说,换了个儿,可得不要叫小姐您吃亏。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决不愿意小姐您落到变成了一个底下人。不过要是我在小姐您的地位上,那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因为,据我这个拙见看,年轻的乡绅卜利福是一个叫人舒心、使人如意、脾气柔和、人才秀气的男子汉。”“快别这样胡说八道吧,”苏菲娅喊道。“胡说八道!”昂纳重复说,“哟,我的小姐呀,可是,话又说回来啦,一样的东西,这个人拿着当香饽饽,另一个就拿着当臭狗屎哪①。对于女流之辈,这句话也完全一样能用得上。”“昂纳,”苏菲娅说,“我宁肯把剑捅到自己的心里,也决不能屈身辱志,嫁给那样一个令人藐视、叫人厌恶的无耻之徒。”“哎哟我的老天爷!我的小姐啊!”昂纳回答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您这一下可真把我吓得魂儿都掉了。我求告小姐您,心里千万可别起这样万恶的念头。哟,我的老天爷啊!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浑身没有一点儿地方不打哆嗦的。亲爱的小姐呀,您可得好好地想一想,一个人得不到照着基督教的规矩入士安葬,得把尸首埋在大道上,①原文:此人之食,彼人之毒。英谚语。源出罗马诗人卢克锐些斯《物性论》第4卷第638行,“Quodaliiscibusest,aliisfuatacrevenenum。”其意为,此人之所大喜者为另一人之所极恶。还得用一根大木桩从身上穿透了,还得用一根大木桩从身上穿透了,他们不是把农夫‘半便士’在公牛十字路口上就这样处置的吗?再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他打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出来显魂,因为有好几个人都看见过他。我一点儿也不撒谎,除了魔鬼,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会让不论什么人心里起这种万恶的念头的;因为实在不错,把全世界的人都害死了,也没有比把该保重的自己害死更万恶的了;我从不只一个牧师那儿,都听说过这种话。要是小姐您对这个年轻的绅士这样不要命的厌恶,恨得这样厉害,连想到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都受不了;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有的人天生来的脾气,有的时候完全和别人拧着一个个儿,所以有人肯豁出去摸癞蛤蟆,也不肯摸人的肉皮儿,所以——”苏菲娅一直专心一意,琢磨自己的事儿,一点儿也没顾得注意听她的女仆刚才这篇绝妙好辞的论述,因此她没回答她,只直截了当拦住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昂纳,我拿定主意了。我决定就在今儿夜里离开我父亲这个家。要是你对我真有你常常表白的那份忠心,那你得给我作个伴儿,和我一块儿去。”“那我很愿意,小姐,我能跟您走到天涯海角,”昂纳回答说。“不过我可得求您想一想,您要是采取了这样一种冒冒失失的行动,都有什么后患。小姐您都有什么地方可以投奔?”“伦敦有个上流人家的太太,”苏菲娅回答说,“是我的一个亲戚,她在乡下跟我姑姑一块儿住了好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她没有一天待我不是极为亲热友爱的,同时说,她非常喜欢和我在一块儿,所以她很恳切地想要我姑姑答应她,让我跟着她到伦敦去。因为她是很有名气的大家夫人,所以我能很容易地就打听得着她,我还毫无疑问认为,她一定要热烈地欢迎我,热情地接待我。”“我倒觉得,小姐,您不要把这一节过于相信,看得太有把握,”昂纳喊道;“因为我头一个伺候过的太太,老是很诚恳亲切地邀请别人到她家去,可是她以后听到别人真要到她家去的时候,可又老躲起来,不见人家。再说,这位太太固然不错,见了小姐您会高兴,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不论谁,就没有见了小姐不高兴的。可是她一听小姐您是从老爷家里跑出去的——”“你错了,昂纳,”苏菲娅说,“这位太太,对于当老子的以势压人那个看不起的劲儿,比我可就厉害了。因为她死乞白赖地非邀我跟她到伦敦去不可,那时候,我说我没得到我爸爸的许可,就不能跟她去,她把我嘲笑了一顿,说我是个乡下的傻孩子;并且说,我既然作闺女就是这样的孝女,那我结了婚,一定能作不折不扣的贤妻。所以,我认为,毫无疑问,她不但要好好地接待我,还会好好地保护我,等到我爸爸,看到他的权力在我身上使不上劲儿了,会慢慢变得也讲一点儿道理的时候。”“就算这一节没有问题,可是,小姐,”昂纳回答说,“您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逃得出去哪?您上哪儿找马或者找车哪?既然这些下人都多少知道了一点儿您和老爷两个中间都是怎么回事,那拉宾要是得不到老爷明确的吩咐,您就是把他绞死了,他也决不肯叫您的马走出马棚一步。”“我打算,”苏菲娅说,“趁着还没关门的时候,步行走出这个家门。我谢天谢地,这两条腿还很有劲儿,走得了路。我这两条腿过去的时候,都叫我伴着提琴,同着并不合人意的舞伴,过了一个一个很长很长的晚上,还从来没栽①英人自杀,除在法律上为犯罪外,宗教方面,对之更严厉。不许这种人在教堂奉献过的坟地里埋葬,牧师不给他举行葬仪。他须赤身无棺,埋于十字路口,且胸部穿一木桩。描写此种迷信习惯者,常见于文学书中。过跟头哪;因此我决敢保,它们会帮助我,叫我逃开那样一个令人厌恶的终身伴侣。”“哎呀我的天!小姐,您这是不知道您都说了些什么!”昂纳回答说。“您想要半夜三更,在乡下走路,还自己一个人走?”“不是自己一个人,”小姐回答说,“你不是答应了跟我作伴儿吗?”——“不错,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昂纳喊道,“愿意陪伴小姐您,走遍整个的世界都成;不过小姐您有我也跟没有我几乎一样:因为要是有强盗或者别的坏蛋什么的碰到您,我可没法儿能保护您。不但不能保护您,还会跟小姐一样,净顾吓得魂不附体哪;因为,确实不错,他们非把咱们两个都强奸了不可。过跟头哪;因此我决敢保,它们会帮助我,叫我逃开那样一个令人厌恶的终身伴侣。”“哎呀我的天!小姐,您这是不知道您都说了些什么!”昂纳回答说。“您想要半夜三更,在乡下走路,还自己一个人走?”“不是自己一个人,”小姐回答说,“你不是答应了跟我作伴儿吗?”——“不错,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昂纳喊道,“愿意陪伴小姐您,走遍整个的世界都成;不过小姐您有我也跟没有我几乎一样:因为要是有强盗或者别的坏蛋什么的碰到您,我可没法儿能保护您。不但不能保护您,还会跟小姐一样,净顾吓得魂不附体哪;因为,确实不错,他们非把咱们两个都强奸了不可。这还不算,小姐,您想想,这阵子夜里有多冷。咱们非冻死不可。”“紧紧快走几步,”苏菲娅回答说,“身上就不至于还发冷了。再说,你要是保护不了我,昂纳,我可能保护你;因为我要随身带着一支手枪。在厅堂里,老有两支装好了子弹的手枪挂在那儿。”——“哎呀小姐呀,您越说我越害怕,”昂纳喊道:“小姐您一定不会豁出去,真把枪放了吧!我能遭什么样的运气都成,可就是不要小姐您干那个。”——“为什么?”苏菲娅微笑着说;“如果有人要行强施暴,破坏你的贞操,你也不拿枪打他吗?”“——我一点儿也不撒谎,小姐,”昂纳喊道,“一个女人的贞操是顶宝贵的东西,特别是对我们这些当底下人的;因为贞操就是我们的命根子,要是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可我就是死恨发火的兵器;因为摆弄发火的兵器,不知道出了多少事故。”“好啦,好啦,”苏菲娅说,“我相信,不用随身带手枪,我就能用更省神的办法,决保你的贞操无虞。因为我打算,咱们只要一走到市镇就雇马匹;就走往市镇上去那么一段短路,我想没有那么巧,就碰上了坏人。你听我说,昂纳,我是拿定了主意,非走不可的,你要是能跟着我一块儿去,我就答应你,我有多大力量,就尽着多大力量,来酬你的劳、赏你的功。”最后这句话,比以前所有的话,让昂纳听来,都更有力量。同时她看到她小姐已然下了那样的决心,就不再劝她不要走了。于是她们辩论起来,使用什么办法,采取什么方式,才能使计划实现。说到这儿,一个强大的困难出现:那就是,她们怎样才能把她们的包裹什物转运出去呢;这个问题,对小姐不像对仆人那样难以克服;因为一位女士,要是一旦下了决心,要跟随情人而去,或者要放弃情人而躲开,那就不论什么障碍,都被看作如同无物。但是昂纳却没有这样的动机发扬激励;她并没有什么狂欢大喜可以渴望切盼,也没有任何恐怖畏惧需要远离严避。她的衣服,除了真正化过钱的而外(因为她的绝大部分财产就是几件衣服),她还对于某几件长袍和别的东西,称心满意,特别爱好,因为这几件东西有的由于她穿起来很称身,有的由于是某一个特别的人送给她的!有的由于她买了不久,有的由于是她多年的老伴当;还有的由于其它同样有道理的原因;所以她一想到要把这些可怜的东西都撂下,任凭威斯屯的喜怒随便处置,就无法忍受,因为她认为毫无疑问,威斯屯在盛怒之下,一定要拿这些东西来出气,把它们当作了牺牲品。①英国18世纪,旅行不但费时,而且危险。道路坑坑洼洼,车辆颠覆是常事。路劫马贼充斥。马贼面戴面具,身骑快马,手执手枪,劫掠乘客财物。捕盗“快班”,最熟盗情,多俟行劫之后,捕盗领赏,甚至教青年人行劫,以报告而得奖。店家也多为盗贼眼线。而当时无银行汇款之制,商人等多自携大宗现款旅行,更增盗贼之诱惑。连在伦敦白天是扒手,晚上就是抢劫犯,亦数见不鲜。犯罪者十不获一。这位富有心计的昂纳阿姨,把她一切花言巧语都用尽了,以图劝她的小姐不要按计划实行;但是她看到小姐毫不动摇,坚决非走不可,于是想出了后面这种权宜之计,以便把她的衣服运出宅外;那也就是,想方设法叫她主人把她当天晚上就轰出门去。苏菲娅对于这个办法极端赞同;但是却有些纳闷儿,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真办到。“哎呀,我的小姐呀,”昂纳喊道,“小姐您放心,把这件事都交给我好啦;我们当底下人的,都很熟悉,怎样能从我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手里取得这样的恩典优待。不过,说实在的,有的时候,要是他们欠我们的工钱,拿不出现钱来算给我们,那我们不论怎么招他们、惹他们、辱他们、羞他们,他们都能忍着、受着,即便我们给他们提出期限来,他们也许还满不听哪。不过我们老爷可不是这样的人。小姐您既然拿定了主意,今儿夜里就动身,那我对您担保,我今儿下午就想法儿叫老爷下我的工。”于是她们商量好了,她包扎自己那些东西的时候,把苏菲娅的几件麻布内衣和一件睡衣也包在里面。至于所有别的衣服,这位年轻的小姐一概把它们撂了,一点儿也不心疼,就像水手,为救自己的命,把别人的货物扔到水里,毫不心疼一样。第八章包括吵架斗殴的光景,并无特别有异寻常之外。第八章包括吵架斗殴的光景,并无特别有异寻常之外。①书里那个老太婆那样,用任何诬告他的方式,把他带累,再说,他很有可能,在这件事里并没沾手),我说,她脑子里起了一种念头,那就是,她想,要是她把苏菲娅出卖了,把她所有的密谋都对威斯屯先生汇报了,那她十有八九就可发一笔财。有许多考虑,都敦促她,叫她去作这种揭露。这种揭露,对于乡绅,是一件特大、特受欢迎的功劳,因此乡绅可能给她一项厚赐,一桩重赏,这番光景诱惑了她,叫她起了贪婪之心;再说,她所承担的这桩艰巨事件中的风险;这桩事件能否成功的疑虑,再加上深更半夜、冰寒霜凝、拦路的强盗、强奸的匪徒,一齐都来到心头,使她万分惊恐。所有这些险情,都一齐向她尽力怂恿,施展诱惑,把她弄得几乎要决定马上就到乡绅面前,把全部阴谋密计,都公开出来。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公正的法官,不能只听了一面之词,对于对方毫不审问,就下判决。而在对方,首先,去伦敦这件事,就好像给了苏菲娅坚强有力的支持。昂纳如饥似渴地想到伦敦观光,她想象中那个首都使人入迷中魔之胜,仅仅次于一个神游至乐之境的圣人所想象的天堂。第二,她既然知道苏菲娅和她主人在慷慨大方一方面有天渊之别,所以她忠心报主所可到手的报酬,要远远超过她昧心卖主之所得。于是她又仔细详尽地把问题能引起恐惧的各种情况,都一一考虑了,在仔细过了筛子以后,结果只见,那里面也并没有多少可怕之处。现在,这两个天平盘儿,几乎双方平等,她又把她对她小姐的主仆之情搁在她放忠诚那个天平盘儿上,于是那个盘儿就有些侧重下沉了;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蓦地起了另一种念头,要是把这种念头全部分量都加到那另一个天平盘儿上,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原来她忽然想到,等到苏菲娅有了能力重赏她的时候,中间得过很长的年限。因为苏菲娅虽然在她父亲死的时候,按法应该继承她母亲那一份财产,并且到她成年的时候,她应该享有她一个舅舅留给她的三千镑;但是所有这些财产,都为期甚远,在这个期间,可以发生许多意外,都能使这位年轻的小姐不能实施她打算给她的重赏厚赐,而在另一方面,她可以指望从威斯屯先生那儿得到的奖励,却就在眼前。但是她脑子里正这样反复盘算这个问题的时候,保护苏菲娅的天使,或者也可以说,看守昂纳阿姨正直良心的天使,或者也可以说,只是出于偶然的机缘,在她正在掂算的思路上,横插入一件意外,一下把她的忠心给保住了,并且甚至于使打算好了的事顺利地往前推进。威斯屯老小姐的女仆,在好几方面,都自称比昂纳阿姨大大高出头地。第一件,她的出身就比昂纳高,因为她的外曾祖和一位爱尔兰贵族,在血统关系方面,并非太疏远。第二件,她的工钱也比昂纳的高。最后一件,她在伦敦待过,因而见过更大的世面。因此,她在行动上,对昂纳阿姨永远保持一种不苟言笑、落落寡合的态度,对她永远显示一种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看待,这本是所有每一级的女性在和比她低一级的女性交往的时候,所保①奎维斗(Quevedo,1580 —1645),西班牙政客兼作家。其《幻想》(Sue■os)于1667由拉捷·莱斯纯直译为英文。此书幻想进入地狱,见到最后审判,中有许多魔鬼。其《喜剧性作品》,译于1707年,其中有几个与此处相似的老太婆,也谈到魔鬼。但皆无此处所写之情况。志此待考。持,所要求的。现在,因为昂纳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同意这种看法儿,往往冒犯那一位所要求的尊严,所以威斯屯老小姐的女仆可就绝不喜欢和昂纳合群共处。实在说起来,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她自己小姐的府里,因为在那儿,她可以对所有别的仆人,为所欲为,颐指气使。因此,那天早晨,威斯屯老小姐正要上车登程,却忽又回心转意,收车息驾,她大为失望,并且从那时以后,一直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像粗鲁人常说的那样。持,所要求的。现在,因为昂纳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同意这种看法儿,往往冒犯那一位所要求的尊严,所以威斯屯老小姐的女仆可就绝不喜欢和昂纳合群共处。实在说起来,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她自己小姐的府里,因为在那儿,她可以对所有别的仆人,为所欲为,颐指气使。因此,那天早晨,威斯屯老小姐正要上车登程,却忽又回心转意,收车息驾,她大为失望,并且从那时以后,一直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像粗鲁人常说的那样。①一块儿走走,再不嫌寒碜的慌。”“唉哟,嗯,”昂纳喊道,“照我说,这是老姐们儿你拿腔作势,摆臭架子哪。还绎不错。的哪,又昂诺阿姨啦,又!一点儿也不错,我的老姐们儿,你该称呼我的姓才是。因为固然不错,我的小姐老管我叫昂纳,可我也和别人一样,也是又有名有姓的啊!跟你一块儿走寒碜的慌!还怪不错的哪!又寒碜啦,又!你还不是和我一样,都算老几?”“你既然对我那份客气这样回嘴,那我可就得让你懂得懂得了,昂纳阿姨,你跟我并不一样,我比你高的多。在乡下,固然不错,一个人没法儿,不能不和不管什么样的烂污货都打交道,但是在城里,那我可除了大宅门儿里的女佣人,别的一概不答理。一点儿也不错,昂纳阿姨,我只承望,你和我两个中间,正是有些不一样。”“我也这样承望,”昂纳回答说,“头一件,你我两个的年纪就不一样,再说——我觉得,你我在长相上也不一样。”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在威斯屯老小姐的女仆面前,挺胸凸肚,高视阔步,一片鄙夷的神气,真正令人恼火。她把鼻子一扬,把脑袋一甩,用自己的木撑圆裙,往她对手的圆裙上使劲一蹭。那另一位女士就把她最能表示恶意坏心的鄙夷之态都使出来了,嘴里说,“畜生!我连对你发火儿,还怕气坏了我,不值得哪;我要是开口骂你这样一个胆大张狂、不知羞臊的下三烂娼妇,我还怕污了我的嘴哪。不过,你这个泼妇,我可要你听着,你这种缺少调教、放肆张狂,正显得你出身卑贱,教育低下;这两种情况都很合适,能使你够格儿,当一名伺候乡下女人的女下人。”“你骂我的小姐,可就骂得不是地方了,”昂纳喊道,“我不吃你这一套,我的小姐比你的小姐强得不知多少倍,因为她比你那位不止几十倍的年轻,更不止一万倍地漂亮。”顶到这儿,恶运,或者毋宁说佳运,支使威斯屯老小姐,来到她的女仆跟前,看到她正满面泪痕;因为这个女仆,一见她主人来到跟前,眼泪汹涌地流起来。她主人问她为什么这样,她马上告诉她主人,说她所以流泪,都①伦敦著名公园之一。在威斯敏斯特区北面,政府各机关西面。本为皇家私产。王政复辟后,变为公园,为查尔斯第二常去之地,在女王安、乔治第一第二时期,则是英国上等社会人等散步游逛之地。是叫那儿那个畜类一般的东西——她的意思是说昂纳——对她侮辱谩骂惹起来的。“其实,小姐,”她继续说,“我本来可以把她对我说的话,一概给她个满不听;可她居然胆大包天,触犯起小姐您来——说您丑陋——不错,小姐,她当着我的面儿,直截了当地叫您是丑陋不堪的老母狗。她说您丑陋不堪,这可是我受不了的。”“你何必把她这种胆大狂妄的话说了又说哪?”威斯屯老小姐说。于是她转向昂纳阿姨,问她道,“你有什么人给你撑腰,敢提着我的名字大肆不敬?”“不敬,小姐!”昂纳回答道:“我就连一次都没提过您的名字,我只是说,有的人,比不上我的小姐漂亮,我一点儿也不撒谎,那是您心里也跟我一样明白的。”“泼妇,”那位女士答道,“我要叫你这样一个胆大包天、不知羞耻的娼妇明白明白,你决不应该,拿我当题目,说长道短。我哥哥要是这会儿不就下你的工,那我从此以后决不再登这一家的门。我这就找他去,叫他这阵儿就下你的工。”“下我的工!”昂纳喊道;“你吓唬谁!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谢天谢地,好仆人不愁没有好地方去;要是你把所有认为你不漂亮的仆人都下了工,那你很快就要没有仆人使唤了,这是我得先透露个信儿给你的。”是叫那儿那个畜类一般的东西——她的意思是说昂纳——对她侮辱谩骂惹起来的。“其实,小姐,”她继续说,“我本来可以把她对我说的话,一概给她个满不听;可她居然胆大包天,触犯起小姐您来——说您丑陋——不错,小姐,她当着我的面儿,直截了当地叫您是丑陋不堪的老母狗。她说您丑陋不堪,这可是我受不了的。”“你何必把她这种胆大狂妄的话说了又说哪?”威斯屯老小姐说。于是她转向昂纳阿姨,问她道,“你有什么人给你撑腰,敢提着我的名字大肆不敬?”“不敬,小姐!”昂纳回答道:“我就连一次都没提过您的名字,我只是说,有的人,比不上我的小姐漂亮,我一点儿也不撒谎,那是您心里也跟我一样明白的。”“泼妇,”那位女士答道,“我要叫你这样一个胆大包天、不知羞耻的娼妇明白明白,你决不应该,拿我当题目,说长道短。我哥哥要是这会儿不就下你的工,那我从此以后决不再登这一家的门。我这就找他去,叫他这阵儿就下你的工。”“下我的工!”昂纳喊道;“你吓唬谁!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谢天谢地,好仆人不愁没有好地方去;要是你把所有认为你不漂亮的仆人都下了工,那你很快就要没有仆人使唤了,这是我得先透露个信儿给你的。”①。这两个贴身女仆,又只剩了两个人在一块儿了,于是开始第二轮争吵,一会儿由唇枪舌剑进而手撕拳打起来。在这场斗殴里,胜利归于地位低的那个女仆,但是却并不是没先损失了一些鲜血、头发、细麻织品和细棉织品就取得了的。①希腊神话:复仇女神三,皆面目狰狞可畏。(见前)第九章威斯屯先生以治安法官之身份所表现之明哲态度。对治安法官之明启暗示,兼及教区书记必需之资格;还有严父疯狂、孝女疼爱迥异寻常之事例。第九章威斯屯先生以治安法官之身份所表现之明哲态度。对治安法官之明启暗示,兼及教区书记必需之资格;还有严父疯狂、孝女疼爱迥异寻常之事例。威斯屯老小姐本来是个性格柔和的女人,平常总是宽大为怀,宽恕待人。就在新近,一个赶邮车的车夫,把她雇的邮车翻在沟里,她都宽恕了他,不计其过;不但如此,她还破坏了法律,不许对一个把她抢了的拦路强盗起诉,这个强盗不但把她的一笔钱劫掠一空,还连她的两只耳环也抢去;同时还骂了、说了她一顿,他说,“像她这样一类的漂亮母货,哪里还要珠宝来显摆,快他妈见鬼去吧。”但是人的脾气都是没有定准的,我们在不同的时候,可以变得完全不同于我们原来的本色,所以这一次她却决不听高抬贵手、放过女仆那一套;不管昂纳自己怎么假装后悔,也不论苏菲娅替她的贴身女仆怎么尽力求情,都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她只一个劲儿地硬要她哥哥,对这个臭丫头行法官之权,呈法官之威(并非只是法官而已,还多出来“之权”“之威”的字眼儿)。但是幸而区上的书记,还并不缺乏资格,这种资格是治安法官的书记所必不可少的,那就是说,他得有对于这片王土之上的一些法律知识。他因此跟法官咬耳朵说,既然这件案子,并不能算破坏治安未遂罪,要是把这个女人打入布莱得维勒去,那就是越权渎职。“因为我恐怕,老爷,”他说,“您不能就因为一个人态度蛮横,就能依法惩处,把一个人关到布莱得维勒里。”在事件极为重大的时候,特别是有关偷猎野味的案件,治安法官对于他的书记所提出来的这类警告,并不永远在意;因为,实在说起来,遇到那类案件,在依法惩处的时候,许多治安法官认为,他们有很大随意酌情伸缩的权力。他们凭仗这种权力,在他们施行搜查并没收用于毁灭野味的工具那时候,他们任意而为,往往侵犯别人的权利,并且有时自己触犯重罪。但是现在这个过失,性质却远非那样严重,对社会秩序也没有很大的危险。因此,在这次这个案件里,法官才对他的书记所提的意见,有所注意。因为,事实上,在皇家法席法庭里,已经有过两次,有人连同证明,给他呈交过汇报了,他不想不厌其多,搜胜猎奇,再招来一个第三次的报告。因此,这位乡绅,脸上故意使出一副顶明哲聪慧、顶煞有介事的样子来,先哼啊哈啊了好几声,作为打鼓开场,然后对他妹妹说,经过了更老成持重的深思熟虑之后,他的意见是,“既然这件事里,并没有破坏治安的情况,诸如法律上所说的,”他说,“破门入室,或者破篱进地,或者破头出血,或者任何其它诸如此类的破这破那,所以这件事并不至于构成严重刑事事件,应该惩罚;也不能构成侵犯别人权利,应该赔偿;也不能构成损害别人权利,应该罚款。因此,法律上对这种事儿没有处罚的规定。”威斯屯老小姐说,“她懂得的法律还要多;她就知道,仆人因为公然侮辱主人,受到很严厉的惩罚;”于是把伦敦一个治安法官的名字举了出来说,“他就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把一个仆人关进布莱得维勒,只要有男主人或者女主人要求他那样办,他就可以那样办。”说,“他就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把一个仆人关进布莱得维勒,只要有男主人或者女主人要求他那样办,他就可以那样办。”“大有可能,”乡绅喊道;“在伦敦也许有这样的事;但是在乡下,法律可不一样。”说到这儿,他们兄妹二人旁征博引,大辩其法律问题,这番辩论,如果我们认为多数读者能够明白,我们当然可以记载下来。但是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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