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打气①。”“赫!你又回到你的政治那一套啦?”乡绅喊道:“我对你那一套政治看得还不及一个屁②。”他说最后这个字的时候,还伴之以相当应有的姿势,荣之以相当应有的动作,那是一切之中,再也没有那么恰当的了。是因为用了这个字眼儿,还是因为藐视她的政治,才最把她惹得翻天覆地,我不想肯定;反正她爆发了最凶猛暴烈的震怒,骂了几句这儿不便重叙①柏拉图《谈法律》第4卷(页边节数714E)说,“父母管子女,耆老治幼少。”同书同卷(页边节数717C)说,“哲人智士,首先供奉者为神,次为灵,次为英雄。此外则以神龛供奉祖宗之精爽,次则供养仍生世上之双亲。盖父母生我、育我,故凡我之所有,皆来之双亲;此为我所负之债中最大、最先者;还此最大、最先之债,为职份所要求。故我须尽最大之力,用物质、身体、精神,报双亲当年我在孩提时,对我之劬劳辛勤,并于双亲晚年最需护持时,待奉之以为报答。人子终身,皆须对父母谨言慎语,因言而不慎或失敬,则受遣最甚,以复报之神,受命专窥伺其事也。父母发怒,子女须安然受之,不论其怒见于言或见于行,皆必忍之。因父对子,天性易怒,尤其如父认为子侮逆时,其怒更易产生。父母亡,视其财力,适度尽礼殡葬之,毋过奢过俭。每年祭祀以荣之,永远纪念以尊之。”(大意)但他在《理想国》第7卷(页边节数541)又说,“治国者之首务,即移城中年逾十岁之人..①这应指沃勒剖勒及辉格党当时一味主张保持和平而发。..②原文f —t,即fart。的话,一下就冲到这个房间外面去了。不论她哥哥,也不论她侄女,都没想到,应该当面阻止她,不让她走,或者跟在她后面,追她回来;因为这两个人,一个就净顾忐忑担心,另一个就净顾咆哮发怒了,所以两个人都几乎没法儿动身挪步。的话,一下就冲到这个房间外面去了。不论她哥哥,也不论她侄女,都没想到,应该当面阻止她,不让她走,或者跟在她后面,追她回来;因为这两个人,一个就净顾忐忑担心,另一个就净顾咆哮发怒了,所以两个人都几乎没法儿动身挪步。女人们,像威斯屯老小姐这样见过世面、从事于哲学和政治的研索,都会马上利用威斯屯先生现在这一会儿的脾气、心情,趁着他的对手不在跟前的机会,说上几句装腔作势、言不由衷的奉承之言、恭维之语;但是可怜的苏菲娅却是简单的化身。我们用这个语词,并非有意对读者暗中影射,说苏菲娅呆傻,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呆傻和简单是同义词。但她不但不呆傻,还确实是一个明事达理的女孩子,而她那种明达,还是属于第一流的。但是她却缺乏那种女性所独擅的有用技巧,能在人生中使之变成其利万方,这种技巧与其说生自头脑,不如说出自心肠,所以往往是最呆傻的女子之所能。第四章从生活中绘出来的乡村女士画像第四章从生活中绘出来的乡村女士画像①,由性任兴,鞭来鞭去,归队入群。②我一想起来就认为,凭我这样一个男子汉,叫你妈追来追去,追得就算够呛的了;可是我好容易才把她躲闪过去了,这儿又来了另一只母货,顺着脚踪儿③,拼命地追,不到追着了就不算完。但是我要是再这样叫一个母货,不贯(管)是岁(谁),穷追下去,那你就狠狠地骂我一顿好啦。”顶到这次卜利福这桩不幸的事件发生以前,苏菲娅不论因为什么,连一次都没和她父亲顶过嘴,只有遇到她替她母亲打抱不平的时候,才是例外;她虽然十一岁上就没有母亲了,但是她却以最大的温柔疼她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她和乡绅结婚的整个期间,都只是他一名忠心耿耿的高级仆妇④,乡绅就当了一名世人称为贤良的丈夫这个角色,作为对她这种忠心的回报。他很少骂她(大概一星期不超过一次),也从来没打过她:她半点儿没有使丈夫生妒的机会,时间真正由她自己作主;因为她丈夫从来不对她打搅取扰;他整个上午,都在田野间,逐兽弋禽,整个晚上,都和酒友一起,传杯弄盏。除了吃饭的时候,她确实几乎见不着他的面儿:吃饭的时候,她把她看着烹调好了的鸡、鸭、鱼肉用刀切开,这就是她可引以为快的事。⑤吃完了饭,在仆人全退出去以后⑥,只再待五分钟,她就得退席。待这五分钟,只为了给海峡那面的国王饮酒祝寿。⑦这好像就是威斯屯先生的家训,因为他的座右铭是:妇女应和第一道菜同时入席,而在第一杯酒后立时离席。服从这种家训,大概是妇女求之惟恐不得的;因为筵后谈话(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很少使妇女听来不逆耳刺心。他们那时候口之所发,主要的只是像唤猎狗的吆喝,扯开破锣嗓子的高唱,狩猎时的奇异惊险,猎艳时的淫秽猥亵⑧,对妇女的诟詈,对政府书时,詹姆斯第二已亡,正当所谓“詹姆斯第三”时,故此处之“海峡①原文d — ndb—,=damnedbitch。..②原为逐猎用语,言离群之猎狗,鞭之使归队。..③原为逐猎用语,“脚踪儿”指野兽的脚踪而言。“鞭”、“追”、“吆喝”在这儿也本为狩猎用语。..④ 18—19世纪英国家庭用仆,有高级、低级之分,高级者,膳宿自备,工资一星期为10先令6便士,低级者为7先令。见毕赞特《伦敦》第7章(已见前注)。..⑤在一般情况下,需要切开之食物,或由仆人先切好,或由男主人切,如男主人愿意自切的时候。妇女奏刀,当时得算一种“异数”。莎士比亚《温莎镇善于戏弄的主妇》第1幕第3场第49行说,“她和蔼交谈,亲自操刀。”什米特解之曰,“所以表示尽礼致敬”。..⑥在正餐最后上甜食时,桌布撤走,酒杯重换,仆人退出。所以后面说的“第一杯后离席”,应为换玻璃杯饮葡萄酒之第一杯。..⑦英王詹姆斯第二以死守天主教,并力图恢复天主教势力,实行虐政,故1688年,国人迎荷兰执政威廉入英而逐詹姆斯,他逃往法国。时英法交恶,法国王路易十四欲借之以敌英,故收养之。英人奉其女玛丽及婿威廉入继大统。詹姆斯第二于1701年卒,法王路易十四于其年宣布其子詹姆斯·夫兰西斯·艾得洼·司徒亚特为英国国王,史称之为老觊觎王位者,而詹姆斯党人则尊之为詹姆斯第三。两次侵英失败,死于1760。菲尔丁写此彼岸国王”,应为老觊觎王位者。其子即詹姆斯第二之孙,少觊觎王位者,其事迹见后注。“海那一边儿的国王”一语,在英语中已成谚式成语,其意为“被放逐之斯图亚特王朝之代表人”,可见其不限于詹姆斯第二。彼岸国王”,应为老觊觎王位者。其子即詹姆斯第二之孙,少觊觎王位者,其事迹见后注。“海那一边儿的国王”一语,在英语中已成谚式成语,其意为“被放逐之斯图亚特王朝之代表人”,可见其不限于詹姆斯第二。的谩骂。但是,只有这种时候,才是威斯屯先生惟一能看到他太太的机会,因为他和她同床之时,一般说都是酩酊大醉,双眼模糊,视而不见;而在狩猎之季,总是天还没亮,就起身离床,和她分开。因此,时间完全归她自己独自掌管。除此而外,还有驷马高车,几可由她随时命驾。不过真得说不幸,这一带邻里之间既非亲善和睦,而道路又非康庄坦途,因此高车驷马,简直只好投闲置散。因为一个人,只要不想折颈断脰,就决不敢在那种大路上驱驰,只要不想浪费光阴,就决不会到那种地方上访问。现在我要是对读者诸君以诚相见,那我就得说,她对于那样的优渥恩遇,并没能如所希冀地那样尽量报答。因为她父亲过于疼她了,竟拗着她的心愿,把她嫁了出去;这头婚事,在她那方面,占了相当的便宜;因为这位乡绅的产业,一年的收入就有三千镑还多,而她的全部财产也不过刚刚值八千镑。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的脾气才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落落难合,因为她只能算是一个勤劳的仆人,而难说是一个琴瑟谐调的妻子。乡绅以迥异寻常的狂笑欢呼来逢迎款待她的时候,她也并不是永远以感激之情回敬,甚至连嫣然启齿,示意微笑,都不经见。除此而外,她有的时候,还对于和她无关的事儿,横加干涉,就像对她丈夫的酗酒狂饮,她就有时利用她丈夫给她的那种很少的机会,极尽委婉温和地劝阻过。而且,她一辈子里,只有一次,诚惶诚恐地求她丈夫带她到伦敦去转两个月,但是却遭到她丈夫严辞拒绝。不但如此,她丈夫还从那一次以后,由于她居然敢作那样的请求,永远对她怀恨见怒:因为他一点儿不错,确实相信,伦敦所有的丈夫,都是巢为鸠据之呆鸟。①因为刚说的这件事,还有许多其他确有至理的原因,威斯屯后来到底痛心疾首地恨起他太太来。在他太太去世以前,他从来没掩饰过这种痛恨,在他太太去世以后,也从来没忘记过这种痛恨,而是每一遇到稍一使他着恼的事儿,就像风向难闻兽味的日子,②猎狗咳嗽流涕的时候,③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逆心忤意,他永远拿那个已亡人出气泄愤,痛詈恶骂,说“我老婆要是这会儿还活着,那她见了这样,准得高兴痛快。”这种痛詈恶骂,他特别高兴当着苏菲娅的面儿发作倾泄,因为他既然疼他女儿远过于疼任何别人,所以他看到她疼她妈过于疼他自己,心里就无名火起,大生嫉妒。而这种嫉妒,遇到这类场合,苏菲娅很少不使它火上浇油的时候。因为他不但用辱骂她母亲的话亵渎她的清听,他还尽力强逼苏菲娅,要她明明白白地承认,说他骂的这些话,她都认为有理。但是他这种愿望,不论在威胁之下,也不论在利诱之中,苏菲娅从来没顺从过。这样一说,我的读者之中,也许有人会纳闷儿,不明白为什么乡绅没像..①意译。原文cuckold,由cucu(=cuckoo)一字变来。西洋说法,cucu不能孵卵,抛去他鸟巢中之卵,而换以己卵,以使孵之,喻妻子不贞之夫。但这种解释,并不圆满,故此词究竟来源如何,仍属悬案。..②逐猎由猎狗闻到野兽气味,才知野兽所在,顺风之时则不易闻到。..③此处意译。直译应作“犬瘟热”,为狗致命之病。他恨苏菲娅的母亲那样恨苏菲娅自己。不过我得敬告这般读者,仇恨并非来自疼爱,即便中间有嫉妒搭桥,都非如此。当然,一点儿不错,犯嫉妒的人,很有可能会把他们所嫉妒的人杀死,但是他却不能对他嫉妒的人仇恨,这种感情,既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并且有些自相矛盾的味道,那我们只把它留给读者,叫他如牛羊反刍那样,去慢咀,去细嚼,去品尝,直到本章之末为止。第五章苏菲娅对她姑母尽了侠行义举第五章苏菲娅对她姑母尽了侠行义举“看在老天的面子上,爸爸,”苏菲娅回答说,“您千万可不要对我这种静默,作那样残酷的曲解。我敢说,我宁肯死了也不肯犯对您不恭敬的过错;但是您叫我说什么好哪?因为只要我一开口,那我说的每一个字,不是要惹我亲爱的爸爸您生气,就是要使我对顶慈爱的妈妈身后的遗爱,犯了严重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罪过。因为,我确实敢说,我妈妈对我永远是顶慈爱的。”“那么,我想,你姑姑也是顶慈爱的了!”乡绅回答说。“你能把心眼儿放得周正一点儿,承认她也是一个母货吧?我认为,我可以相当地坚持不懈,要求你这样承认吧?”“一点儿不错,爸爸,”苏菲娅说,“我欠我姑姑的情可就太大了。她就是我第二个母亲。”“也是我第二个老婆!”威斯屯回答说;“所以你也什么事儿都向着她!她去的那个角色,是世界上万恶的妹妹,这你不会承认吧?”“我说实话,爸爸,我要是那样承认了,那就是我言不由衷,万分可恶了。我知道,我姑姑和您,对于事情的看法儿,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可听到她说了不止一千回,说她怎样对您万分疼爱;我也坚决相信,她不但不是世界上万恶的妹妹,和这个正相反,世界上就找不出几个女人来,能比她更笃于手足之情。”“归里包堆,你这无非是说,”乡绅回答道,“我是那个不对的了。唉,不然,当然。唉,一点儿不错,女人老是那个对的,男人老是那个不对的。”“我请您原谅,爸爸,”苏菲娅喊道,“我并没那样说。”“你还有没说的?”她爸爸回答说:“你居然不知轻重,不知大小,说她是那个对的;你这么一说,那跟着来的自然而然就是我是那个不对的了。不错,我也许不对,居然把个长老会教派、汉诺菲党派的母货弄到我家里来。反正我知道,她可能不定怎么想法儿,到法院告我①搞阴谋,好把我的家产没收归公哪。”“爸爸,她不但一丝一毫都不能损害您自己或者您的财产,”苏菲娅..①原文’dite,是威斯屯嘴里的te本有indict (读in′dait)意,但此处dite前既“’”号,则为indict无疑。说,“我反倒深信不疑,假设我姑姑要是昨儿个就死了,那她一定会把她全部的财产都留给您的。”说,“我反倒深信不疑,假设我姑姑要是昨儿个就死了,那她一定会把她全部的财产都留给您的。”“你不敢说!”她爸爸回答说。“我请问,因为谁,她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不错,我就问,一点儿不假,是什么人,把她弄得发起那样大的脾气来?我还没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不是你和她你争我夺地吵闹了半天了吗?再说,我和她闹起来,不都是为了你?我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因为你,多会儿和你姑姑吵过一次架?这阵儿你可又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好像是我把她惹翻了,才叫她把财产给了两氏旁人似的。我本来就不应该往更好的地方想;你对我待你所有别的疼爱,当然也要一样地报答了。”“那么我求告您,”苏菲娅喊道,“我双膝下跪求告您,如果说这回不幸的争吵都是因为我才引起来的,那您千万要和我姑姑言归于好,别在这样的盛怒之下,叫她离开您的家门。她本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几句好话就可以把她哄得团团转。我求告您这样办吧,爸爸。”“那么我得去对她赔礼道歉,认不是了,是不是?”威斯屯回答说,“你的兔子跑掉了,可我得到处搜索,①再把她找着了,是不是?一点儿不错,我要是敢说一定——”他说到这儿,把嘴一闭,苏菲娅又求告了一番,后来到底总算把他劝得回心转意;这样一来,他又对他女儿发了两三句狠狠挖苦的话,没等到他妹妹把车辆都备好了,就能怎么快就怎么快,急忙起身找他妹妹去了。于是苏菲娅回到自己那一片凄凉的屋里,在那儿,她把她的忧思愁绪,绸缪缱绻,如饮醇醴,如餍甘芳,尽量享受了一番(如果可以允许我这样说的话)。她把琼斯写给她的那封信又看了不止一遍;她那副旧手笼,也在这回有了它的用处;她自己在眼泪淋漓之下,成了泪人一般,她使这两件东西也成了“泪物”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多情善感的昂纳阿姨,尽了她最大的努力,来安慰她那位心伤神摧的小姐。她把好多年轻绅士的姓名,一个一个地数来数去,把他们的才能和外貌,都大大地夸了一番,然后对苏菲娅开了包票,说这些绅士,她随便爱挑哪一个,都决没有不成的。这种办法,确实不错,在女孩子发生这种症候的时候,用起来有过一些成效,不然的话,像昂纳阿姨那样一个精于这种医道的人,决不能胡乱就开这种方子;不但如此,我还听说,女仆老姐妹中间,在她们任何妇科医室里,都以这个为灵丹妙药,治病救人。但是,是否因为苏菲娅的病情,只在外表显出的症候和这种病相同,而内里却不一样呢,我不作论断;不过,要说实话,那位侍①狩猎用语,搜索树林、灌木丛,以发现野物。女所作,害多于利,后来把她小姐惹得实在急了起来(这是不容易作到的),就厉声吩咐她,叫他离开她的眼前。第六章包括多种事件第六章包括多种事件兄妹这场言归于好,本是由苏菲娅发起的,但是可怜的苏菲娅,现在却成了这场和好的牺牲品。他们二人,对于她所作所为的谴责,真是同声相应;他们联合起来,向她宣战,并且马上就进行对策,看怎样就能把战争以最坚强有力的方略进行。为了达到这种目的,威斯屯老小姐不但建议马上就和奥维资订立条约,并且还建议,马上就把条约付诸实行。她说,“想要对她侄女一战成功,除了诉之强暴手段,就没有别的办法;”按照她的看法,她深信她侄女对于强暴手段,没有足够的决心可以抵抗。“我所谓的强暴手段,”她说,“实际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因为行监坐守或者凭强恃力这类事儿,都是定不能行或者必不可行的。我们的战术是,各方面配合起来,来一个疾如脱兔,而不是来一个正面硬攻。”事情这样决定了以后,卜利福先生驾临,求见他求婚的对象。这位乡绅几乎还没听说他已来到,就遵照他妹妹的指教,在一边儿吩咐女儿,要按规依矩,接待求婚之人。吩咐的时候,他对她万一拒绝,是用了惩罚之中最为苛刻狠毒的诟詈和咒骂的。乡绅这样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劲儿,使一切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偃息匍匐。苏菲娅,像她姑姑很有明鉴预先见到的那样,无力对他加以抵抗。因此她同意见卜利福一面,虽然她几乎连从嘴里吐出答应两个字的精神或者力气都没有了。实在说起来,像她对她父亲那样至疼极爱,叫她对他一口咬定,完全拒绝,实在不是易事。如果没有这种情况,那她的决心,即使比她现在真正所有的还小得多,也足以能够使她应付这种局面。但是有的行动,其动机之绝大部分本是出于爱,而却让人把它说成完全出于惧,这并不是不常见的。因此为了执行她父亲说一不二的命令,她才让卜利福先生进见。凡是这类光景,如果详尽描绘,很少能供读者消遣之资,这是我们已经说过了的。因此,我们在这儿,要紧守贺拉斯的规定,这种规定指导作家,遇到一切万难作到使彩笔生辉的时候,都要略过不写。①我们认为,这条规定,不但对诗人最适用,对历史学家也最适用。这条规定,如果照办,至少可以生出如下的良好结果:那就是,有许多大害(因为一切大书都这样叫法②)就可以因此变为小害了。在这次会见中,卜利福所用的巧技妙术,如果换一个别的人,在同样情况下,很有可能会使苏菲娅心诚悦服,把那个人引为知己,而把心中所有的①贺拉斯在《诗艺》第149行以下说,“凡是他(一个诗人)万难使写出来的能彩笔生辉或引人入胜,弃之不写可也。”已见另注。..②希腊诗人兼文法家卡利玛克斯(Callimachus,活动于公元前26O年左右)主张诗歌宜短,故说“大书为大害”,其语见其《断句存疑集》第359句。秘密,完全对他倾吐;但是她对这位年轻的绅士,却那样先入为主,衷心厌恶,所以她拿定主意,决不跟他谈任何知心话;因为单纯质朴,一旦紧防严守起来,往往也可以成为狡猾奸诈的敌手。因此她对他的态度行动,完全出于勉强,并且实在得说是一般人所认为,处女对她指定的丈夫第二次正式会面必有的情况。秘密,完全对他倾吐;但是她对这位年轻的绅士,却那样先入为主,衷心厌恶,所以她拿定主意,决不跟他谈任何知心话;因为单纯质朴,一旦紧防严守起来,往往也可以成为狡猾奸诈的敌手。因此她对他的态度行动,完全出于勉强,并且实在得说是一般人所认为,处女对她指定的丈夫第二次正式会面必有的情况。奥维资和我个人下午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了,明儿咱们就举行婚礼。”卜利福把最大的满意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以后,回答说,“在这个世界之上,岳父,我所急于取得的,除了和那位性情最为温柔,品貌最值敬佩的苏菲娅作终身结合以外,再就莫过于和尊府联姻结亲了;既是这样,那您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我一定多么急于使我这两种最大的愿望能够实现。因此,如果我没有在这方面敦请催促您,您只可以把那个归之于我恐怕开罪于您的小姐,使她认为,我想把这样一件幸福无量的喜事,急促仓皇,草草办理,置应该严守的体统和礼节所要求的于不顾。但是,如果为了遵从尊意起见,岳父,可以劝说小姐一下,叫她不必管任何仪式礼节——”“仪式礼节!狗屁!”乡绅答道,“啊呸,一派胡诌瞎扯。我对你说吧,塔(她)明儿就是尼(你)的人了;尼(你)要是活到我这个岁数,那尼(你)对世事人情就会多懂得一点儿了。女人家,只要办得到,我的老小伙子,就没有最(嘴)里说远(愿)意的时候,那不时兴。我要是非要他妈颠(点)头认可不可,那我一直到这阵儿还得打光棍儿哪。别放了塔(她),别放了塔(她),逮住了,别放了,逮住了,别放了,听见了没有,尼(你)这个欢势的小伙子?我只跟尼(你)说,塔(她)明儿早晨就是尼(你)的人了。”卜利福听了乡绅这一番坚强有力的绝妙好辞,也乐得晕晕忽忽,不知所以。当时两下同意,说就在当天下午,威斯屯和奥维资就当面鼓,对面锣,把事情安排妥当,这位未来娇客才告辞回家。未走以前,先恳切地请求了一番,说千万不要动武行强,硬逼这位小姐勿匆行事。那种态度,就和一个教皇手下迫害异端的执行吏,嘱咐非教会官吏,对教会已经定了罪而解到他们手里的异端犯,不动武逞凶一样。并且,要说实话,卜利福是已经给苏菲娅下了判决的了,因为,尽管他对威斯屯宣称,说他怎样遂心如意,但是,除了他确信不疑,他求婚的对象对他又仇视、又鄙视这一点而外,其它却可以说,他都绝不相信。而这种情况,在他那方面,也由于反应作用,产生了同样的仇视和鄙视。既是这样,那么也许有人要问,他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马上停止再进一步作求婚的行动哪?我对这个问题回答说,就是由于这种情况本身,再加上几种其它同样有力的原因,他才决不停止进一步求婚。关于这些理由,我们现在就对读者明白表出。卜利福的脾气虽然和琼斯大不相同,并且他也不是见了所有秀色可餐的女人,就恨不得咬她一口,然而他却决不缺乏那种据说一切动物所共有的情欲。他不但有这种情欲,他还有一种特殊出众的口味,有能力指导一个人,在挑选所欲或者所嗜的时候,找到各适其味的对象或食物。这种口味教导他,叫他把苏菲娅看作是一味最甘芳香甜的珍馐;实在说起来,他觉得她之可餐引起的嗜欲,就像专讲口腹之欲的人见了蒿雀卜利福的脾气虽然和琼斯大不相同,并且他也不是见了所有秀色可餐的女人,就恨不得咬她一口,然而他却决不缺乏那种据说一切动物所共有的情欲。他不但有这种情欲,他还有一种特殊出众的口味,有能力指导一个人,在挑选所欲或者所嗜的时候,找到各适其味的对象或食物。这种口味教导他,叫他把苏菲娅看作是一味最甘芳香甜的珍馐;实在说起来,他觉得她之可餐引起的嗜欲,就像专讲口腹之欲的人见了蒿雀而精魂丧失一样。现在使苏菲娅内心感到的巨痛重忧,不但无损于她的艳丽,反倒增添了她的凤韵;因为眼泪使她的明眸更荧荧晶莹,叹息使她的酥胸更盈盈隆起。实在说起来,凡是没看到美人深愁绝怨的人,就很难领会什么是红愁绿惨,翠颦黛敛,梨花带雨,海棠含露了。②所以,卜利福对这个具有人体的蒿雀,比他上一次看到她,欲心更炽。他发现她对他深恶痛绝,并没减少他的欲心。不但没减少,反倒相反,这种情况使他想到他要把他一切可爱可欲的娇媚妍丽掳掠俘获,更增加了他的快活欢乐,因为这是在猎艳逞欲之上,更增强了克敌制胜之感。不但如此,他从把她的肉身完全据为己有这上面,还生出更进一步的念头,这种念头,使我们极为厌恶,连提一下都不忍;在他以为准能如愿以偿的快乐中,报仇雪恨也不是没有一分作用。和可怜的琼斯作情敌,在她心里完全取得他的地位而代之,这种情况更刺激了他,使他穷追不舍,更使他自许,准能在尽兴足欲之外,增加了狂欢巨乐。所有这种种念头,据有些稍有良心的人看来,都含有过于作恶使坏的意味,但是除了这种种念头以外,他还有另一种打算,却是很少的读者会以深恶痛绝的态度看待的。那就是威斯屯先生的产业;这份产业,按法都归他女儿和他女儿的后人继承受用。因为这位傻疼痴爱他女儿的爸爸,对他女儿都疼爱到灭情绝性的程度,只要他女儿肯同意豁出自己苦恼而嫁给一个他所选中了的丈夫,那他就不在乎他都得付什么样的代价。由于这种种原因,所以卜利福千思万想,都非要婚姻成功不可;因此他就装出一副爱苏菲娅的样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又弄出一副她也爱他的样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的父亲和他自己的舅舅。他这样办的时候,又得到斯威克姆那种虔诚的帮助,因为斯威克姆说,如果所提出来的目的是合于宗教的(婚姻毫无疑问是合于宗教的),不管手段怎么恶劣,就一概没有关系。这也就像在别的场合下,他总是引用斯侩厄的哲学以文过饰非一样,因为斯侩厄的教导是:只要手段正当而合乎道德之正,目的是无关轻重的。说实在的,他一生之中,就很少有在遇到的事件中,不从这两位大师不管是哪位的教训中吸取有利于己的部分。要骗威斯屯先生,实在用不着许多诈术,因为他对他女儿的心愿何在,根本认为无足轻重,就跟卜利福自己对她的心愿何在,看法儿是一样的。但是奥维资先生的思想感情,和他们的既然大不相同,那么想要骗他,却要非用诈术不可。但是在这一方面,卜利福却得到了威斯屯很大的帮助,所以他并没费什么事就成功了;因为威斯屯已经对奥维资先生保证了,说他女儿对卜利福有适当应有的爱情,而且他对琼斯所怀疑的一切,都完全本无其事,因此卜利福别无其他可作,只把这两句话加以证实就满够了;他证实这两句①一种像麻雀大小的小鸟,产于欧洲部分地区及非洲。西人嗜为美味,多活捉之而以谷物饲之于暗室,使肥以餍老饕之欲。..②此句意译。原文只是“就看不到最光辉照人的美丽”。读者可于两种译文中任选之。话的时候,用的是那样模棱两可的词句,那就是,它既足以使他的良心有一种慰情聊胜于无的感觉,同时又可以使他表面上不居说谎之名,而实际把虚伪传到他舅舅的耳朵里,这就是他自鸣得意的地方。奥维资先生考问他,苏菲娅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奥维资先生说,他无论怎样,都不能作一个帮凶,强迫一位年轻的小姐,违反自己的意愿,勉强结婚。卜利福对这番考问的回答是:“年轻的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思想感情,是很难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