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汤姆·琼斯史-12

卜利福少爷鼻子流着血,眼里就跟着哗哗地滚着泪,来到他舅舅和令人望而主畏的斯威克姆跟前。在这个法庭上,挥拳殴打、致伤流血的罪状,都一下提了出来,把汤姆控告了。汤姆只是说,是卜利福先招他激他,他才动的手,作为辩护;而这种情况实在却是卜利福少爷惟一略而未提的一点。确有可能,这种情况完全从他的记忆中溜走了,因为,他回答的时候绝对坚持,他没用过他骂汤姆的字眼儿,并且还找补了一句说,“上帝有灵,千万永远也别叫这种顶脏的字眼儿从他嘴里吐出来!”汤姆不管一切法律程序,反驳他说,毫不含糊,他用过那种字眼儿。卜利福少爷一听这句话,跟着就说,“这本不足怪。因为一个人,撒过一回谎,就很难对撒第二回有所顾忌。我要是像你那样,对老师撒那样昧良心的谎,那我就要觉得没脸儿再见人了。”“撒什么谎,孩子?”斯威克姆有些急巴巴地问。“哦,就是他对您说,他打死那只松鸡的时候,并没有人和他在一块儿啊;但是他心里可明白(说到这儿,他一下泪如泉涌),不错,他心里可明白;因为他对我承认来着,说他和猎守黑乔治在那儿。还不止这个;他说,一点儿不错,你说过——你要是敢否认,那你就否认吧,你不是说,你豁出去叫老师把你脔割了,也不说实活么?”斯威克姆一听这话,眼里冒出火来,他耀武扬威地喊道,“..!嚯!这就是你对荣誉的错误看法儿!这就是那个不许抽第二回的孩子!”但是奥维资先生却用更温和的态度转向这个小伙子说,“这是真的吗,孩子?你为什么那样顽梗,咬定了非撒谎不可哪?”汤姆说,“他也和任何人一样,是顶瞧不起说谎的。但是他认为,他要是讲荣誉,就不能不像他作的那样去作;因为他曾答应过那个可怜的人,不把他举发出来。”他说,“他更应该那么办,因为那个猎守曾求他别跑进那位绅士的庄园里去,后来猎守自己也去了,那是因为猎守不得不顺从他的怂恿。”他说,“这就是这件事全部实情;他都敢发誓,证明这个话不假。”他结束这番话的时候,声情俱激地恳求奥维资先生“对这个可怜的人一家大小发发慈悲,因为只有他自己是犯罪的人,那个猎守是经他费了大事,才说动了心,作了那回事的。实在说起来,义父,”他说,“我说的几乎不能算得是撒谎;因为,那个可怜的猎守,在整个的事件里,都是清白无辜的。我本来可以自己去追那些鸟儿;不但那样,实在是我先去的,他只是怕我惹出更大的乱子来,才跟在我后面,我哀求您,义父,就罚我一个人好啦;您把那匹小马再牵回去吧!但是我可哀求您,义父,饶了这个可怜的乔治吧。”奥维资先生沉吟了一会儿,于是叮嘱他们,叫他们要互相友爱,不要争吵,一块儿相处,才把那两个孩子都打发走了。①这句话本引自利利的《拉丁文法》(已见前),而利利又引自罗马作家老蒲林尼(Pliny theElder23?—79)的《自然史》第7卷第41章第2节。拉丁原文为“Quid quod memo mortalium omnibushoris sapit.”这句话在本书中曾引用过三次。第五章那位神学家和那位哲学家关于这两个孩子的意见,兼及他们所以有那种意见的原因以及其他。第五章那位神学家和那位哲学家关于这两个孩子的意见,兼及他们所以有那种意见的原因以及其他。斯威克姆既是满脑子的桦木条子,①就嚷嚷着反对这种表示软弱的宽大,并且,像他所说他要冒昧地称之为宠邪纵恶的宽大。他说,赦免这种罪恶,不对之加以惩罚,就是激发鼓励这种罪恶。他对应该要孩子改过纠错,大鼓唇舌,还广引所罗门和其他名人的许多箴言,②以为佐证,这些箴言,既然在许多别的书上都可以看到,所以在这儿就不重复了。他跟着又对说谎之为恶,大作了一气文章,在这方面,他也和在另一方面同样地旁征博引。斯侩厄就说,他曾尽力想把汤姆的行为,和他自己那种完美的道德观念,互相调和,但是却没办到。他承认,有些事情,乍一看去,好像是坚忍不拔,见之行动,但是既然坚忍不拔是一种道德,而撒谎是一种坏事,那它们二者决不能融合在一块儿,或者结合为一体。他又找补了一句说,现在这种情况,既然是有些把道德和邪恶混杂起来了,那也许值得斯威克姆先生考虑一下,是否可以因为这一点,而更大张挞伐。这两位学识渊博的人,既然都对谴责琼斯不谋而合,所以对赞扬卜利福少爷也意见一致。揭露事实,据这位牧师说,是每一个信仰宗教的人所应尽的职责;那位哲学家就宣称,揭露事实,高度地符合是之准则,符合永远如此、一成不变的物之常理。但是,所有这一切议论,据奥维资先生看来,都没有分量。他们不能说服他,叫他在惩罚汤姆的令状上签字画押。他胸中有一种东西,和琼斯所坚持的那种不可战胜的信义,密合无间,而和斯威克姆的宗教以及斯侩厄的道德,都不那么符合。因此他严格地吩咐那位神学家,叫他不要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对汤姆使用无理暴力。这位塾师设法子,不得不服从这种命令,但是却抱着一万个不愿意,并且不时地嘟嚷着说,这孩子毫无疑问要惯坏了。对待那个猎守,那位善人却更严厉。他马上把那个可怜的人传到跟前,痛加告诫了一顿之后,把他的工资算给了他,解除了他的职务;因为奥维资先生说得很对,为开脱自己而说谎和为开脱别人而说谎,是两种大大不同的罪行。他同样坚决他说,这个猎守,不应该卑鄙地眼看着汤姆为了他而受那么重的惩罚,他应该自己出头,承认事实,因而使汤姆免受那一顿惩罚才是。奥维资先生对他所以毫不通融,那样严厉,这就是他的主要动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以后,许多人在批判那两个小伙子这一次所作所为①鞭打学童,是用许多桦木枝条,束其一端,作为刑具的。..②例如《旧约·箴言》第13章第24节,“不忍用杖打儿子的,是恨恶他。疼爱儿子的,随时管教。”又同书第23章第13节,“不可不行教孩童,你用杖打他,他必不至于死;你要用杖打他,就可以救他的灵魂,免下阴间,”等等。《箴言》一般认为是所罗门王所作。的时候,都不同意斯侩厄和斯威克姆。一般人都说,卜利福是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人,一个没有刚性的窝囊废,还有其他这一类的评语:而对汤姆却都夸赞,给他封徽号,说他是一个有胆量的小伙子,一个同欢共乐的小酒友儿,①一个诚实的好孩子。一点儿不错,他对黑乔治的行为,使乔治取得所有仆人的好感;因为那个家伙虽然以前普遍为人所嫌憎,但是他被下了工,大家却又普遍地可怜起他来。汤姆·琼斯的高谊和侠举,大家都一致地以最高的欢呼来相庆;他们对卜利福少爷则公然谴责,不过不敢谴责得太过就是了,怕的是那会引起得罪他母亲的危险。但是,尽管如此,可怜的汤姆却受尽了皮肉之苦。因为,虽然斯威克姆受到禁令,不许他因为前面的事件,就扬臂挥鞭,但是,像那句格言所说的那样,要找棍子是很容易的等等②。所以要找到桦条也很容易。实在说起来,斯威克姆所以有哪一段较长的时间,没能抽打琼斯,没找到桦条,就是惟一的原因。如果挥鞭抽人这种玩意儿,是这个塾师惟一孜孜以求的乐趣,那卜利福少爷,十有八九,也难免此难。但是,虽然奥维资先生常常吩咐斯威克姆,叫他对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而他却一直对卜利福少爷又和蔼、又温柔,对那另一个孩子,却又严厉,甚至于又野蛮。说实在的,卜利福大大地取得了他这位老师的欢心;一部分因为他对老师本人永远深深致敬,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对他老师的主义,以应有的尊重、敬谨接受;本来他把他老师所说的话,不但都能背诵,而且常常复述;对于他的原则热心维护,那种热心劲儿,见之于他这样年轻的人身上,真令人惊异:他就以此使他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对他异常亲热。在另一方面,汤姆·琼斯不但在外面的表现上礼貌不周,因为他看到他老师走近前来的时候,往往忘记脱帽,甚至忘记鞠躬;同时不但完全不理他老师那一套言传,而且完全不理他那一套身教;①他实在得说是一个没有心计、晕头昏脑的少年,态度很不稳重,表情更不沉静,还往往非常不讲谦虚、不顾体面,笑话他那位同伴那样一本正经、循规蹈矩。斯侩厄先生也因为同样的原故,喜欢卜利福少爷,而不喜欢汤姆,而汤姆却对他那种议论和对斯威克姆的议论一样,看得如同东风吹马耳。他有一次,冒昧地拿是之准则开了一回玩笑;另有一次就说,他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准则,能作成他爸爸那样的人(因为奥维资允许他以爸爸称呼他了)。卜利福少爷和他正相反。他虽然刚刚十六岁,但是却已经在待人接物方面,工于心计,善耍手腕了,能在同时同刻,对于对立的两方,都取欢讨好。他和那个神学家在一块儿,就一心一意都是宗教,和那个哲学家在一块儿,就一心一意都是道德。如果他们两个都在跟前,他就绝对一声也不响,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把静默②往他有利那方面解释,也往他们各自有利那方面解释。卜利福不但在这两位绅上面前尽谄谀之能事,他还常常抓住机会,在他①英国18世纪,饮酒之风特盛。宾主不醉得卧于桌下,不算尽礼。但酒后又往往因醉而发生争吵。片语不合,即拔剑相斗,此为常俗。此处因汤姆为人好,有酒德,无与人争吵之事,故特如此称之。..②英国格言,“很容易找到棍子,如果你要打狗。”在16世纪时,此已称为古谚。亦见莎士比亚《亨利第六》下部,第6幕第3场第171行。..①英谚:身教优于言传。..②英谚:沉默无言,等于同意赁许。们背后当着奥维资先生的面,尽了“打背工”①之妙技;每逢遇到只有他和他舅舅在一起的时候,而他舅舅称赞起任何宗教或者道德的思想感情来(因为他永远称赞这类思想感情),他绝少不把这种思想感情归功于斯威克姆或者斯侩厄良好的教导;因为他知道,他舅舅老把这种奉承的话,向他要对之起作用的那些人重新述说。同时,他又从经验中认识到,这种奉承,不但对那位神学家,而且对那位哲学家,都给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说实在的,这种奉承,通过第二者之口说出来,太受听了,叫人没法儿不心痒难挠。除此而外,更有甚者:原来那个年轻的绅士不久就领会到,他对他的老师所说的这一切称赞之词,叫奥维资先生听起来,心里有多舒服;因为这种称赞,就等于对他所订立的那种奇特教育计划,高声颂扬。原来这位德高望重的好人,鉴于公立学术机关的制度并不完备,同时青年人在这种学校里,容易沾染上一些坏习气,所以决定叫他外甥,还有那个小伙子(他算是抱养的了),在他自己家里受教育。他认为,在自己家里,他们的道德就可以避免受到一切腐蚀的危险。他们要是上公立学校或者大学,那他们就很难不受影响。②因此奥维资先生决定由他自己专请一位西宾,来给这两个孩子传道授业,于是就有一位交情与众不同的朋友,给他荐了斯威克姆先生,充当此职。奥维资先生对这位朋友的见识,很重视,对于他的正直,很有信心。这位斯威克姆先生,本来是一个学院的评议员,③他几乎全部时间都住在那个学院里;他以广有学问、笃信宗教、举止沉稳,称誉人口,毫无疑问,就是有这些资12世纪稍前,才以渐兴起,至12世纪始渐盛。其各学院创始之人皆不同,和艾勒夫锐得相去三四百年。③英国牛津,剑桥大学各学院,由院长及评议员(fellow)若干人,组一团体,共同治院。院长由评议员自行互选。评者员则由领取基金的毕业主中选择。其资格为至少经三年学习,取得文学上等学位,并合于某些要求,如才能、学业、适应性、胜任性等。评议员除于基金中领取薪资外,并由院方供居室及其他待遇,为终身制。如他就牧师或律师之职,则原职取消。格,所以奥维资先生这位朋友才一心一意把他荐来;虽然同时也毫无疑问,这位朋友,欠斯威克姆家里一笔人情;因为斯威克姆的门庭,是一个选区市镇上最有名的望族,而奥维资先生那位朋友,是那个选区的议会代表。①本舞台用语,此处推其意而广之。..②英国18世纪,政府对于教育,尚无系统专职管理机构,学校大多是私人捐助基金而建立起来的,还有主要市镇所立之文法学校,都衰微腐败,质量甚差,而大学尤甚。牛津、剑桥的大学院长,皆为终身制,不许结婚,而亦不求其作教学工作,教授亦很少作他们应作的事。有人说,在大学里,除了学会抽烟喝酒,别的全学不到。至于学位考试,更为滑稽可笑。问“大学学院是谁创立的?”答,“国王艾勒夫锐得”之类。至于慈善学校、主日学校,专为穷苦人的子弟而设,更不完备。而当时乡村绅土,对子女教育,多不肯多花费钱。一般人都把子弟送到附近的文法学校,有的人请邻近的牧师在家里教子弟,或特请家庭教师,如奥维资这样。这是一般情况。至于当时的大学,也出了几个大名人,如牛顿之流,则属例外。艾勒夫锐得为西萨克森王国贤明国王,武功文治皆盛(849 —901)。牛津及剑桥大学从斯威克姆刚一来到奥维资先生宅里的时候,是非常称奥维资先生的心的;他的品格,完全足以当得起荐举人的评定。但是,和他认识久了,接触多了,这位德高望重的人可就在老师身上看出毛病来了;他本来愿意,老师没有这些毛病才好。不过因为这些缺点,好像远远轻于优点,所以奥维资先生并设想要辞掉他;说实在的,要是因为他有这些毛病而就辞掉他,本来也不很应该。因为,读者如果设想,这位教师在奥维资先生面前的表现,和他像这部书里所写、在读者面前所表现是一样的,那读者就大错而特错了。有些情况,都只有我们因为出于特别感受所得,才能公开挑明,读者们要是认为,他们既然和这位教师混得那样熟悉了,他们当然也会知道我们凭感受所得而公开挑明的情况,那他们也同样受骗了。因此如果由于有些读者有这种想法儿而就怪奥维资先生,说他没有圣哲之智,洞鉴之力,那我们就要不客气地说,他们对于我们传授给他们的知识,完全辜负了,滥用了。斯威克姆刚一来到奥维资先生宅里的时候,是非常称奥维资先生的心的;他的品格,完全足以当得起荐举人的评定。但是,和他认识久了,接触多了,这位德高望重的人可就在老师身上看出毛病来了;他本来愿意,老师没有这些毛病才好。不过因为这些缺点,好像远远轻于优点,所以奥维资先生并设想要辞掉他;说实在的,要是因为他有这些毛病而就辞掉他,本来也不很应该。因为,读者如果设想,这位教师在奥维资先生面前的表现,和他像这部书里所写、在读者面前所表现是一样的,那读者就大错而特错了。有些情况,都只有我们因为出于特别感受所得,才能公开挑明,读者们要是认为,他们既然和这位教师混得那样熟悉了,他们当然也会知道我们凭感受所得而公开挑明的情况,那他们也同样受骗了。因此如果由于有些读者有这种想法儿而就怪奥维资先生,说他没有圣哲之智,洞鉴之力,那我们就要不客气地说,他们对于我们传授给他们的知识,完全辜负了,滥用了。①。我们言归正传:我认为,前面所说的那两个小伙子行为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这是读者不会觉得奇怪的。至于这种不同的效果,读者已经看到几件事例了;除此而外,那位哲学家和那位老夫子所以有他们那样的行为,还有另一种原因;不过这既然是更关重大的情况,所以我们留待下章,再行揭露。①蒲伯在《论批评》第253 —254行说,“不论谁,要是想要看到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什么,那就是想看到前未有、现未有、后也未有的什么。”又在《老夫少妻》第19O行说,“一点不错,在这个世界上,想找十全十美,完全无望。”第六章包括有关前章所说的意见更充足的理由第六章包括有关前章所说的意见更充足的理由为了这种目的,他们都把眼光投向那位体面的寡妇身上;关于这位女士,我们虽然有些时候没有提起她来了,但是我们相信,读者却不会把她忘记。卜利福夫人的确是他们两个寤寐以求的对象。一位女士,从来也没在姿色方面享过盛名,并且现在在年华方面,还有每况愈下之势,然而在奥维资的座上客之中我们谆谆谈到以示不忘的四位,却有三位都对这样一位女士倾心爱慕,这总不能不说情况有些特殊。但是,据实而论,心腹之交、亲密之友,对朋友家里的某些女性,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倾心向往,这就是说,他们对他的祖母、母亲、姊妹、女儿、姑姑、姨姨、侄女、表侄女、堂姊妹或者表姊妹倾心,如果这些人是丰于财的;他们对他的太太、姊妹、女儿、侄女、堂姊妹、表姊妹、外室①或者女仆倾心,如果这些人是丰于色的。不过,我们不想要读者认为,有像斯威克姆和斯侩厄所卫护的性格那种人,会不先把情况彻底考查一下,并且把这是不是“良心本质问题”(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②考虑一番,就会干这种事儿,因为这种事儿是严格讲道德的人颇有微词的。原来斯威克姆所以敢放胆从事此道,只是因为他想,《圣经》上不论哪儿,都没说不许贪你邻居的姊妹;③同时他又知道“Expressumfacitcessare tacitum”(这句话译成英文,意思是:一个立法者,把他全部的意思明确摆了出来,我们就不能使他按照我们自己所愿意的意思作解释)。他知道解释一切法律,都得按照这条规则。《圣经》虽然说到一些关于妇女的事例,但是说到禁止的时候,却只说不要贪我们邻居的东西,而并没说不要贪我们邻居的妹妹;他依据这个就下了结论,认为贪邻居的姊妹是合法的。至于斯侩厄,他既是专好酒肉征逐的活宝贝儿,或者说在寡妇跟前很吃香的家伙,那他很容易就能把自己心之所注和物之所宜,互相协调。现在,既然这两位绅士,全都是孜孜不懈地抓一切机会,以求讨好于这位寡妇,他们就看出来,有一样确凿可据的讨好办法:那就是,他们得永远对她的儿子表示喜欢,而对那另一个小伙子表示厌恶;同时,他们既然想到,奥维资先生对后一个小伙子所表示的温蔼和疼爱,一定大大不称寡妇的心,所以他们抓住一切机会,来贬黜他,侮辱他,这一定会使她大为高兴;..①英国18世纪上流社会中,夫妻之间坚守忠贞,成为不时髦之举,齐斯特菲勒得勋爵且教其子,如何诱奸,为绅士高等教育之一部分。所以他们不但不以有外室为可耻,且外室的身份,也并不低。当时有一首相,公然常携外室赴剧院观剧。英王查尔斯第二之外室即有数人,公开于众,无人不知。此风且衍至18世纪末、19世纪初,如纳尔逊之与亥米勒屯夫人,乔治第四为太子时之与拉宾孙夫人等,是其最著者。到了19世纪以后,有钱的人渐渐讲起“体面”来,外室始比18世纪的人数减少而地位降低。..②见《奥赛罗》第1幕第2场第2行。..③《旧约·出埃及记》第2O章第17节有“不可贪你邻居的妻子”的话,但也有“不可贪你邻居的房屋、婢仆、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利未记》第18章第20节,有“不可与邻舍的妻行淫,玷污自己。”因为她既然恨这孩子,那她就必然爱所有那些给这孩子亏吃的人。在这一方面,斯威克姆却占了斯侩厄的上风,因为斯侩厄只能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所有的名誉痛毁一番,而斯成克姆却能把他的皮剥去几层;而他也实在认为,他每抽这小伙子一下,就等于他对他的意中人致敬一次,因此他能恰当不移地引用这句说到鞭苔的老话:CastigO te non quod odio habeam,sedquod Amer.我之笞汝并非为恨,而实为爱。..因为她既然恨这孩子,那她就必然爱所有那些给这孩子亏吃的人。在这一方面,斯威克姆却占了斯侩厄的上风,因为斯侩厄只能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所有的名誉痛毁一番,而斯成克姆却能把他的皮剥去几层;而他也实在认为,他每抽这小伙子一下,就等于他对他的意中人致敬一次,因此他能恰当不移地引用这句说到鞭苔的老话:CastigO te non quod odio habeam,sedquod Amer.我之笞汝并非为恨,而实为爱。.. 说实在的,这句活常在他的嘴头儿上,或者,用一句老话说(这句话用在这儿,再没有那么恰当的了)常在他的手头儿上。主要由于这种原因,所以这两位绅士,在对待那两个小伙子那方面,意见一致,像我前面已经说过的那样。说实在的,在各种论点上,这是他们惟一意见相同的事例;因为他们除了在原则上老闹矛盾而外,他们还在很早以前,都早就对于对方的计谋意图,深自怀疑了;所以他们两个互相的仇恨,真可算是根深蒂固。他们这种互相敌视,更因为各自的求爱轮流成功而更加增长;因为卜利福太太,在他们想到以前好久,或者在他们有意让她知道以前好久,就对于他们两个的心意所在,了如指掌了;这是由于他们进行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小心,怕的是会招她不高兴,而告诉奥维资先生。不过他们没有为这个担心的必要,因为她对于这番爱情,另有打算,她想独吞这番爱情的果实,别人一概不许染指。对于这样的爱情,自然使她非常喜欢。所谓她打算独吞的果实,就是阿谀奉承和温存体贴。为了这种目的,她对他们两个,依次轮流给以抚慰,并且在长久的时间里,一律给以平等待遇。实在说起来,她有些倾向于赞赏牧师的原则;但是斯侩厄这人物,看着更顺眼,因为他长得很不寒碜,而那位塾师的面目,却有些像《妓女之历程》里我们看到的那个在布莱得维勒鞭责妇女①的绅士。卜利福太太还是因为让婚姻的甜头儿撑得发胀,还是让它的苦头咽得恶心,还是出于另外别的原因,我不想肯定,反正第二次的求婚,她怎么也不肯接受。但是,她后来到底跟斯侩厄处得非常亲密,因而一些好说坏话的人,就嘁嘁喳喳说起她怎样怎样来,既然这些话和是之准则以及物之适宜都大相背谬,再加上我们为顾全这位女士,所以我们都给它一个不信,以免我们的篇章为这种话所玷污,塾师那方面,毫无疑问则挥鞭前进,而却始终离旅程的终点连一步都没靠近。实在的情况是,他犯了一个大错,这个大错斯侩厄发现得比他更早。卜利福太太对她丈夫的行为,并没特别感到喜欢,这或者是读者早就猜到了的;不但不喜欢,我们要说实话,她还十二分地恨他!只有他那一死,才到底算是使她对他的爱情稍稍恢复了一点儿。既是这样,那么,如果她对她给他生的后代,没有强烈的疼爱之心,本来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事实上,她对这个后代,一点儿也没有疼爱顾惜之心,所以他在襁褓中的时候,她很少见他的面儿,或者说,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对那..①这句拉丁文也是从利利的拉丁文法里引夹的,这种概念可比较英国诗人庞夫莱特(John Pomfret,..1667—1702)《与难中友人诗》,“上帝挞伐之时,并非永远赫然发怒,而是他越喜欢的人,就越鞭策督促。”又《新约·希伯来书》第12章第6节,”主所爱的,他必鞭策。”但这儿这句拉丁文,“所爱”所指者,与原意不同。..①已见前注。个弃儿,只稍微表示了一下不愿,就完全依从了奥维资先生,让奥维资先生像布雨行云一样,对那孩子施恩加惠;那位善人叫他是自己的孩子,在一切事情上,都完全和卜利福少爷同等看待,卜利福太太的邻居和家里的人,却认为她这种顺从,只是对她哥哥的脾气屈尊迁就,所有的人,包括斯威克姆和斯侩厄在内,都认为她心里实在是恨那个弃儿;不但这样,她越对他施恩加惠,他们就越认为她对他实在憎恨厌恶,他们就越相信她暗中设谋画策,要把他毁掉;因为他们既然认为她恨他于自己有利,所以她很难说服他们,说她并不恨他。个弃儿,只稍微表示了一下不愿,就完全依从了奥维资先生,让奥维资先生像布雨行云一样,对那孩子施恩加惠;那位善人叫他是自己的孩子,在一切事情上,都完全和卜利福少爷同等看待,卜利福太太的邻居和家里的人,却认为她这种顺从,只是对她哥哥的脾气屈尊迁就,所有的人,包括斯威克姆和斯侩厄在内,都认为她心里实在是恨那个弃儿;不但这样,她越对他施恩加惠,他们就越认为她对他实在憎恨厌恶,他们就越相信她暗中设谋画策,要把他毁掉;因为他们既然认为她恨他于自己有利,所以她很难说服他们,说她并不恨他。但是,汤姆长大了以后,而且露出苗头来,说他有那种女人们大大喜欢的殷勤温存,她在他是孩提时期所表现的那种不喜欢他的情况,就逐渐减少,后来她到底显而易见地表现出来,她爱这个弃儿,远过于她儿子,所以就不可能再对她有所误解了。她愿意常常见到他,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表现了那样大的喜悦和满意,所以他还不到十八岁,他就成了斯侩厄和斯威克姆两个的情敌了。而且还有更坏的情况:那一带地方上的人,都开始议论起她对汤姆的情意来,其喧嚷的声音之高,就和他们以前议论她对斯侩厄的情意那时候一样。由于这种缘故,那位哲学家对我们这个可怜的主角,就生出最牢不可解的仇恨来了。第七章在这一章里,作者自己登台出场。第七章在这一章里,作者自己登台出场。因为,奥维资先生所有的那种恻隐之心,除了在铁面无私执行法律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能压服抑制。不论在哪一方面,只要一有不幸出现,如果不是出于本人的过失,使人无可原谅,就足以引起这位善人的怜悯天平歪向一面,而取得他的友谊和恩惠。因此,他刚一明明白白地看了出来,卜利福少爷绝对为他母亲所厌恶,他就只凭这一点,便开始以怜悯他的眼光看待起他来;在善良、仁爱的人心里,这种怜悯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不必在这儿对绝大多数的读者陈述。从此以后,他用望远镜上管着放大的那一头儿,来看这个小伙子一切道德的表现,而把望远镜倒过来,看他所有的毛病,因此,他的毛病,都变得几乎难以看见了。这种情况,也许有怜悯之心的人所有的那种友爱脾气,可以认为应受称赞;但是第二步情况,则只有以人性中的弱点替他辩解。因为他刚一看到卜利福太太疼汤姆而不疼她儿子,他对那个可怜的小伙子(不管他自己怎样清白)所有的宠爱,就日益降低,就像她对这小伙子的爱宠,日益提高一样。固然不错,只这一种情况,永远也不能使琼斯从奥维资先生的胸中连根铲尽;但是这种情况,却使琼斯大大受到伤害,并且在奥维资先生的头脑里铺平道路,使他容易接受某些印象,由于这些印象,后来才发生了重大事件,这是这部史书以后要记述的。我们得坦白承认,这个不幸的小伙子自己那样放荡不羁,野性难驯,不知小心谨慎,都大大有助于这些事情之发展。把这类事例的几项记录下来,我们可以给一心向善而以后要作我们的读者的那般人,提供一种非常有用的教训,如果他们能把这些事例,正确了解的话;因为他们可以从这些事例里看到,心性善良、心胸开朗,虽然能使他们心里得到极大的安慰之感,并且能给他们的心灵以应该有的得意之情,但是,唉呀,却在世路上绝对顶不了任何事儿。即便人格最高的人,也还是需要审慎谨饬,精细周密。实在说起来,这种品性,打比方说,就是道德的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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