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用甜甜的嗓音回答,"我总是先麻醉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感到疼了。这是我的一项小小的免费服务。" 很多天过去了,威伯长了又长。他一天要吃三头猪的饭量了。他把时间都花在躺着,小睡,做美梦上了。他的身体非常健康,体重也增长了许多。一天下午,当芬正在她的凳子上坐着时,那只老羊走到谷仓来拜访威伯。 "你好!"她说。"我看你好像正在变胖。" "是的,我想是,"威伯回答。"在我这个年纪胖起来是好事儿。" "虽然如此,可我却不嫉妒你,"老羊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养这么胖吗?" "不知道,"威伯说。 "呃,我不喜欢传播坏消息,"老羊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们喂胖你,其实是为了将来杀你,这就是原因。" "他们将来要做什么?"威伯尖叫。坐在凳子上的芬也听呆了。 "杀死你。把你做成腌肉和火腿。"老羊继续说。"几乎所有年青的小猪到了冬天来的时候都会被农场主谋杀。这里有个尽人皆知的阴谋,就是你将在圣诞节被杀掉。每个人都在参与这个计划--鲁维,祖克曼甚至约翰·阿拉贝尔。" "阿拉贝尔先生?"威伯啜泣起来。"芬的爸爸?" "当然了。宰一头猪时,每人都要来帮忙的。我是一只老羊,这样的事儿见得多了,每一年都是这老一套。阿拉贝尔会带着他的0.22口径的枪,来射向……" "别说了!"威伯尖叫。"我不想死!救我,来人哪!救我呀!"这尖叫几乎把芬吓得跳起来。 "镇静,威伯!"一直听着这段恐怖对话的夏洛说。 "我不能镇静,"威伯大嚷着跑来跑去。"我不想被杀死。我不想死。老羊说的是真的吗,夏洛?冬天来时他们真会杀我吗?" "唔,"夏洛说着,轻轻地拉了拉她的网,"老羊已经在这谷仓住很久了。她看过很多来去的春猪。如果她说人们打算杀你,我想那就是真的。这也是我听过的最可耻的诡计。人类有什么想不出来!" 威伯号啕大哭起来。"我不想死,"他呻吟。"我想在这里活着,就呆在我舒服的牛粪堆旁,和我所有的朋友在一起。我想呼吸甜美的空气,躺在美丽的太阳底下。" "你说的全是美丽的胡话。"老羊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想死!"威伯尖叫着,瘫到地上。 "你不会死的,"夏洛轻快地说。 "什么?真的吗?"威伯叫。"谁会来救我呢?" "我,"夏洛说。 "怎么救?"威伯问。 "办法以后会有的。但是在我正考虑怎么救你的时候,我希望你立刻安静下来。你哭叫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孩子。不要哭!我不能忍受歇斯底里。" ------------------ E.B.White—夏洛的网—8.家庭谈话8.家庭谈话 星期六早上,阿拉贝尔先生和太太还有芬正坐在厨房吃早餐。埃弗里已经吃过了饭,便上楼找他的弹弓去了。 "你们知道霍默舅舅的小鹅孵出来了吗?"芬问。 "孵出了多少个?"阿拉贝尔先生问。 "七个。"芬回答。"本来有八个蛋,但有一个没孵出来。母鹅告诉坦普尔曼她不想要这个蛋了,所以他把蛋带走了。" "母鹅说什么了?"阿拉贝尔太太惊奇而又担心地盯着女儿问。 "她告诉坦普尔曼,她不想再要那个蛋了,"芬重复道。 "谁是坦普尔曼?"阿拉贝尔太太问。 "他就是那只老鼠,"芬回答。"我们都不太喜欢他。" "谁是'我们'"?阿拉贝尔先生问。 "噢,就是住在谷仓地窖里的所有人。威伯,绵羊,羊羔,母鹅,公鹅,小鹅,夏洛和我。" "夏洛?"阿拉贝尔太太说。"谁是夏洛?" "她是威伯最好的朋友,她非常的聪明。" "她长得什么样儿?"阿拉贝尔太太问。 "嗯,"芬仔细想了想,说,"她有八条腿。所有的蜘蛛都如此,我猜。" "夏洛是一只蜘蛛?"芬的母亲问。 芬点点头。"一只很大的灰蜘蛛。她在威伯的门口上方织了一张网。她能抓苍蝇,还吸他们的血。威伯可崇拜她了。" "他真的崇拜她?"阿拉贝尔太太几乎听糊涂了。她用一种担忧的表情盯着芬的脸。 "噢,是的,威伯崇拜夏洛。"芬说。"你知道当小鹅出世时夏洛说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阿拉贝尔先生说。"跟我们讲讲。" "好吧。当第一只小鹅从鹅妈妈的身下伸出他的小脑袋时,我正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夏洛就在她的网上挂着。她发表了一场演说。她说:'我们在谷仓地窖里的每一位都将高兴地获悉,经过四周的不懈努力与耐心的等待,我们的朋友母鹅终于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你不认为她说的是件大喜事吗?" "是的,我承认,"阿拉贝尔太太说。"现在,芬,该到上主日学校的时间了。告诉埃弗里做好准备。今天下午你可以把你霍默舅舅谷仓里的事儿再告诉我们一些。你在那里花了不少时间吧?你几乎每天下午都去,是不是?" "我喜欢那儿,"芬回答。她擦擦嘴巴跑上了楼。她离开房间后,阿拉贝尔太太和她丈夫低声交谈起来。 "我为芬担心,"她说。"你听见她是怎么信口开河地说那些动物的吗,好像他们会说话一样?" 阿拉贝尔先生微笑了。"可能他们真会说话吧,"他说。"我有时也觉得这很奇怪。不管怎样,不必担心芬--她不过是有生动的想象力罢了。小孩子认为他们什么都能听到。" "虽然如此,我还是担心她,"阿拉贝尔太太回答。"我想我下次看到多里安医生时,该对他谈谈芬的事儿。他几乎像我们一样的爱芬,我要问问他,芬自以为能听懂猪和别的动物的谈话,这是不是很奇怪。我不认为这是正常的。你完全知道动物们根本不会说话的。" 阿拉贝尔先生咧开嘴笑起来。"可能我们的耳朵不像芬那么尖吧,"他说。 ------------------ E.B.White—夏洛的网—9.威伯的大话9.威伯的大话 一张蜘蛛网实质上要比它看上去的样子要结实。虽然它是用精细的丝线织成的,但却不太容易被弄破。可是,一个蜘蛛网每天都要被那些昆虫又撞又踢,所以里面还是会出现残破的地方。如果里面的破洞太多了,蜘蛛就得重新把网织好才行。夏洛喜欢在傍晚织网,芬也喜欢坐在旁边看她织。一天下午,芬听到了一场最有趣的谈话,并目睹了一起奇怪的事件。 "你长着可怕而又多毛的长腿,夏洛,"当夏洛正在忙着她的工作时,威伯说。 "我的腿上有毛,是有原因的,"夏洛回答。"此外,我的每条腿都由七节骨头构成--髋骨,坐骨,大腿骨,膝盖骨,胫骨,跗骨,蹠骨。" 威伯猛地坐了起来。"你骗人",他说。 "不,我一点儿也没骗你。" "把那几个名字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髋骨,坐骨,大腿骨,膝盖骨,胫骨,跗骨,蹠骨。" "天哪!"威伯说着,往下看看自己的胖腿。"我不信我的腿上有七根骨头。" "哦,"夏洛说,"你和我的生活方式不同。你不用织网,那可全是用腿干的活儿。" "如果我学学,也能会织网,"威伯吹嘘道。"我只是从没学过而已。" "让我看看你能否学会,"夏洛说。芬圆睁着眼睛满是爱意地看着威伯,偷偷的笑了。 "O.K,"威伯回答。"你教我织一张网吧。织网一定是特别好玩的。我先要怎么做呢?" "深呼吸!"夏洛微笑着说。威伯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爬到你能到的最高地方去,就像这样。"夏洛跑到了门框的最上端。威伯爬到了牛粪堆的最上面。 "很好!"夏洛说"现在用你的丝囊造丝把自己用力抛向空中,下落时把丝线抽出来!" 威伯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空中跳去。他扭身回望,看后面是否有一小根能阻止他下落的粘线,可却发现后部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接着他便听到了自己重重地撞在地上的声音。"嗷姆!"他咕噜着抱怨道。 夏洛笑得连她的网都摇晃起来。 "我哪一步做错了?"清醒过来以后,威伯问道。 "都没错,"夏洛说。你练得很好。" "我想我该再试一次。"威伯又来劲儿了。"我相信这一次我只需要一段能拴住我的绳子就够了。" 威伯走到院子里。"你在吗,坦普尔曼?"他喊道。老鼠从食槽下探出了头。 "我能向你借一小根绳子吗?"威伯请求。"我要用它来织网。" "好的,可以。"有绳子的坦普尔曼回答。"这事儿很容易,你不必客气。"他推开洞口的那只鹅蛋,钻进了洞里,一会儿就抓着一根脏旧的白绳子出来了。威伯检查了一下。 "就是这东西,"他说。"坦普尔曼,请你把绳子的一头系到我的尾巴上,好吗?" 威伯趴下来,把他那根又细又弯的尾巴朝向老鼠那边。坦普尔曼抓住绳子,把它绕到威伯的尾巴尖上,打了两个结。夏洛开心地看着这一切。像芬一样,她也是真心的喜欢威伯,这不只是因为他那肮脏的猪圈与尿的臭味儿能招来她需要的苍蝇,还因为她骄傲地看出他不是一个懦夫,勇于一再的学习织网。 就在老鼠,蜘蛛和小女孩的注视下,威伯又满怀着活力与希望爬到牛粪堆的顶上。 "大家看着!"他叫着,拼着全身的力气,头朝前往空中跳去。绳子虽然系在他身后,但是他忘了把另一头拴到什么地方了,这可真糟糕,威伯砰的一声就着了陆,把自己跌伤了。泪水开始在他的眼眶打转了。坦普尔曼呲着牙大笑起来。夏洛沉默了片刻,才开始说话。 "你不能织网,威伯,我劝你把这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吧。你缺少织网所必需的两种东西。" "那都是什么?"威伯丧气地问。 "你缺少一副丝囊,你也缺乏织网的技巧。但是振作些,你不需要织网,反正祖克曼先生每天都给你提供三顿大餐。你又何必为捕食的事情操心?" 威伯悲叹。"你比我要聪明伶俐得多,夏洛。刻我也想显一显我的能耐。我这是活该。" 坦普尔曼把他的绳子解下来,带回了他的家。夏洛又继续她的织网工作了。 "你不必太难过,威伯,"她说。"不是所有的动物都会织网的。即使人类也不能织得像蜘蛛一样好,虽然他们自认很优秀,可以学会任何事情。你听说过昆斯伯勒大桥(Queensborough)吗①?" 威伯摇摇头。"那是一张网吗?" "有点儿像吧,"夏洛回答。"你知道人们用了多久才建成它的吗?整整八年。我的老天,如果我的网等那么久才能织成,我早饿死了。我只用一个晚上就能织出一张网。" "人们在昆斯伯勒大桥上抓什么--虫子吗?"威伯问。 "不,"夏洛说。"他们什么也不抓。他们只是觉得那上面比别的地方更好,所以就不停地在上面来回疾驰。如果他们头朝下静静地挂在桥上等着,也许会等来一些好东西吧。可他们却不这么做--人们总是在桥上狂奔,狂奔,狂奔,每分钟都是如此。我很高兴我只是一只定居的蜘蛛。" "定居是什么意思?"威伯问。 "就是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可以静静地呆着,不必满世界乱跑。当我一眼望去,就会发现什么是好东西,我的网就是一个好东西。因为在织网或等待什么东西飞来时,我总有我充分思考的机会。" "哦,那么我也是一种定居的动物,我猜,"威伯说。"因为不管喜不喜欢我都得呆在这儿。你知道今天晚上我最想去哪里吗?" "哪里?" "我想去大森林里寻找柏子,麦蕈,还有令我开心的树根,用我那奇妙而又强壮的鼻子把腐叶都清走,沿着地面搜索,吸取,闻呀,闻呀,闻呀……" "好像你正在森林里闻似的,"刚走进来的羊羔挖苦道,"我从这里就能闻到你的味儿。你是这地方最臭的动物。" 威伯伤心地垂下了头。他的眼睛被泪水打湿了。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夏洛毫不客气地讥讽起羊羔来。 "用不着你管威伯!"她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他已经算是很干净的了。你自己也不是什么甜豌豆。此外,你正在打搅我们之间的愉快谈话。我们谈到哪儿了,威伯,在我们的谈话被无礼打断之前?" "噢,我不记得了,"威伯说。"这没什么关系。我们别再谈下去了,夏洛。我有点儿困了。你还是继续把你的网修补完吧,我就躺在这儿看你织。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夜晚。"威伯伸了个懒腰躺下了。 薄暮的余晖把祖克曼先生的谷仓笼罩在宁静、平和的气氛里。芬知道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却还是舍不得离去。燕子无声地拍着翅膀,从门口飞进飞出,一遍遍的给他们的孩子衔来食物。小路那边有一只夜鸱(Whippoorwill)在唱:"威普威噢,威普威噢!"②鲁维坐在一棵苹果树下,吸着他的烟斗;动物们都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刺鼻的烟草味儿。威伯听到了树蟾的颤音和不时传来的开关厨房门的声音。所有的这些声音都让他感觉惬意而又幸福,因为他热爱生活,愿意成为这夏夜世界的一分子。但是,当他躺在那里时,他忽然记起了老羊告诉过他的话。他开始想到了死,就害怕得哆嗦起来。 "夏洛?"他轻轻地说。 "什么事,威伯?" "我不想死。" "你当然不想,"夏洛安慰道。 "我爱谷仓。"威伯说。"我爱这里的一切。" "当然,"夏洛说。"我们都爱这里。" 母鹅出现了,身后跟着她的七只小鹅。他们歪着他们的小脖子,哼着同样的旋律,就像一小队吹笛手。威伯满是爱意地听着这种声音。 "夏洛?"他说。 "嗯?"蜘蛛说。 "你曾承诺过不让他们杀我,你是认真的吗?" "在我一生中还从没这么认真过呢。我不会让你死的,威伯。" "你打算怎么救我呢?"强烈想知道这点的威伯问。 "唔,"夏洛含混地说,"我还不知道呢。但是我正在制订计划。" "好极了,"威伯说。"这计划的开始是怎么样的,夏洛?你已经想出很多步骤了吗?它进展得非常顺利吗?"威伯又打了一个冷战,可夏洛还是非常冷静。 "哦,计划就快弄好了,"她轻声地说。"这计划还刚刚开头,没有成形,不过我会弄好的。" "你什么时候能想好?"威伯乞求。 "在我倒挂在我的网上的时候吧。那时我才能想事情,因为那时全身的血才会涌到我的脑袋里。" "我非常愿意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 "哦,我将一个人解决它,"夏洛说。"我一个人时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好吧,"威伯说。"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不管是多么小的事儿,你也别忘了告诉我。" "好的,"夏洛回答,"你必需加强你的信心。我要你保持充足的睡眠,不要再担忧了。永远也不要着急和担心!慢慢地吃光你的每一点食物,除了你剩给坦普尔曼的那些。把自己吃胖,好好活着--这就是你能帮我做的。保持健康,不要气馁。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懂了,"威伯说。 "那么上床休息吧,"夏洛说。"睡眠是很重要的。" 威伯迅速地跑到猪圈里最黑的角落,躺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他又说开了。 "夏洛?"他说。 "什么事,威伯?" "我可以到食槽去看看是否还有剩下的晚餐吗?我想我还剩了点儿土豆泥。" "可以,"夏洛说,"不过吃完你得立刻回来睡觉。" 威伯颠颠地向他的院子跑去。 "慢点儿,慢点儿!"夏洛说。"永远不要着急和担心!" 威伯硬生生的放慢了脚步,开始缓缓地往食槽爬。他找到一小块土豆,便细细地咀嚼,咽下,然后才回到了床上。他闭上眼,沉默了一小会儿。 "夏洛?"他低语道。 "什么事?" "我可以喝点儿牛奶吗?我想我的食槽里还剩几滴牛奶呢。" "不,食槽已经空了,我要你马上睡觉。不许再讲话!闭上眼睡觉!" 威伯闭上了眼。芬从她的小凳上站起来,开始往家走,她看见、听到的每一件事都装到了脑子里。 "晚安,夏洛!"威伯说。 "晚安,威伯!" 又静了一会儿。 "晚安,夏洛!" "晚安,威伯!" "晚安!" "晚安!" 注释①昆斯伯勒大桥(Queensborough),位于纽约皇后区。是曼哈囤中城跨东河(East River)连接皇后区的干桥。在它下游不远还有一条新隧道,但收费不菲。俺们劳动人民到皇后区中国城打牙祭,都走免费的皇后区桥--半山友情提供 注释②夜鸱(Whippoorwill),一种北美东部所产的夜间出没的怪鸱。 ------------------ E.B.White—夏洛的网—10.爆炸10.爆炸 为了想出一个主意,这只蜘蛛在网上倒悬了一天又一天。她就那么一连数小时静静地坐着,苦苦地思索。她已经对威伯许诺过要拯救他的生命,因此她决定实现自己的承诺。 夏洛天生就十分有耐心。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耐心等待得够久,苍蝇会撞到她的网里来的;所以她知道如果对威伯的问题思考的时间足够久,一个好办法最终也会想出来的。 将近七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好主意终于来了。"为什么没早想出来,这主意多简单呐!"她自语道。"拯救威伯的办法就是对祖克曼玩一个把戏。如果我能骗一只小虫子上当,"夏洛想,"我一定也能愚弄一个人。人类未必像虫子一样聪明。" 这时威伯走进了他的院子里。 "你在想什么呢,夏洛?"他问。 "我正在想,"这只蜘蛛说,"人类是很容易上当的。" "'容易上当'是什么意思?" "就是容易被骗,"夏洛说。 "那可太好了,"威伯回答着躺进栅栏的阴影里,很快就入睡了。这只蜘蛛仍然很清醒地呆在那里,深情地望着她的朋友,正在为他的将来做打算。夏天已经过去一半了。她知道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那天早上,就在威伯仍在熟睡时,埃弗里·阿拉贝尔溜达到了祖克曼先生的前院,身后跟着芬。埃弗里手里抓着一只活青蛙。芬的头上戴着一顶金灿灿的雏菊花冠。两个孩子跑进了厨房。 "马上就可以吃浆果馅饼了,"祖克曼太太说。 "看我的青蛙!"埃弗里说着把青蛙放到了水槽里,然后伸出手去要馅饼。 "把这东西拿走!"祖克曼太太说。 "他完了,"芬说。"那青蛙快死了。" "他没死,"埃弗里说。"他只是两眼中间那里被我抓伤了。"青蛙跳进祖克曼太太那满是肥皂沫的洗碗桶里。 "你在这等着吃你的馅饼吧,"芬说。"我能去找找鸡窝里的蛋吗,伊迪丝舅妈?" "上外边玩去。你们两个!不许打扰母鸡!" "水溅得到处都是,"芬大喊。"他面前的馅饼上都是水!" "过来,青蛙!"埃弗里叫着,去水中捞他的青蛙。青蛙又踢又蹬,把肥皂水溅到浆果馅饼上面。 "又是一场惨剧!"芬悲叹。 "我们去荡秋千吧!" 孩子们飞跑到谷仓去了。 祖克曼先生有一个村子里最棒的秋千。它是一根一端系在谷仓北门房粱上的粗壮的长绳子。绳子的末端有一个可以坐上去的宽宽的绳结。这种秋千不必靠别人推就能荡起来。你先从上面的梯子下爬到放干草的地方,再握住绳子站在那上面,这时如果往下看你可能会感到害怕和头晕。接着,你叉起腿坐在绳结上,就像坐在座位里一样。然后你就鼓起你所有的勇气,做一个深呼吸,开始往上荡。在一秒钟之内你还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跌到谷仓下面的地上了,但猛然间那绳子却拉住了你,让你以每分钟一哩的速度由谷仓门那里往天空航行,呼呼的风声掠过你的眼睛,耳朵,头发。然后你将笔直地飞升进天空里,看见云彩。绳子会盘旋起来,你也会和它扭在一起,往天上飞。然后你会下落,下落,从天空回航到谷仓里来,几乎都扎进干草堆那里了。接着你又飞出去了(这次飞得就不那么远了),再次飞出去(也不会飞那么高了),再飞出去,再飞回来,去,回;这时你该从秋千上跳下来让别人玩了。 附近的母亲们都为祖克曼先生的秋千担心。她们怕会有孩子从上面掉下来。但从没哪个孩子摔下来过。孩子们总是抓得比他们的父母所想象得还要牢。 埃弗里把青蛙装进兜里爬上了干草堆。"我上次在这荡秋千时,差点砰地一声撞到谷仓上的燕子呢。"他叫道。 "把青蛙拿出来!"芬命令道。 埃弗里叉起腿坐到绳子上荡起来。他飞出门口时,兜里的青蛙和别的东西也一起飞上了天。接着,他又飞回了谷仓。 "你的舌头都紫了!"芬高叫。 "你的也是!"埃弗里叫着,又和那只青蛙一起飞出去了。 "我的衣服里都是干草!痒死了!"芬喊道。 "挠一挠!"埃弗里飞回来时叫道。 "该我了,"芬说。"你下来!" "芬的身上痒痒啦!"埃弗里唱了起来。 他跳下来,把秋千扔给了妹妹。她紧闭着眼荡了上去。她荡回来时感到有点头晕,可秋千又很快把她拉了上去。她睁开眼,在再次飞回到门口之前,看到了蓝蓝的天空。 他们轮流玩了一小时。 当孩子们荡累了,他们便去草场找覆盆子吃。他们的紫舌头都吃红了。芬在一个覆盆子里吃到了一个恶心的小虫子,才不敢再吃了。埃弗里找到一个空的糖果盒,便把青蛙装了进去。青蛙好像今早在秋千上玩累了。孩子们慢慢向谷仓晃去。他们已经累得几乎没有力气走了。 "让我们造一座树上的房子吧,"埃弗里建议。"我想住在树上,和我的青蛙在一起。" "我要去看威伯了,"芬宣布。 他们爬过栅栏,进了院子,懒洋洋地往猪圈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威伯忙爬了起来。 埃弗里注意到了那张蜘蛛网,走上前去,就看见了夏洛。 "嘿,看那只大蜘蛛!"他说。"它可真大呀。" "别碰它!"芬命令。"你已经有了一只青蛙了--这还不够吗?" "那可是只不错的蜘蛛,我要抓到它,"埃弗里说。他掀开糖果盒的盖子,然后又拾起一根小棍子。"我要把那大蜘蛛打到这盒子里,"他说。 当看到他在做什么时,威伯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如果这个男孩成功地抓住了她,夏洛就完了。 "你住手,埃弗里!"芬叫起来。 埃弗里一条腿迈上了栅栏旁的猪食槽。就在准备举起棍子捅夏洛时,他突然失去了平衡。他摇摇晃晃地倒栽在威伯的食槽边上。绑在那里的食槽啪地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那下面的鹅蛋上。蛋随着一声钝响爆炸了,立刻散发出一种极其可怕的气味。 芬尖叫。埃弗里跳起来。空气中全是这只臭蛋的可怕味道。正在家里休息的坦普尔曼急急躲进了谷仓。 "天哪!"埃弗里尖叫。"天哪!什么臭味儿!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芬叫着,捏着鼻子朝房子跑去。埃弗里也捏着鼻子紧随其后。看到他逃走了,夏洛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死里逃生。 那天早上晚些时候,动物们都从草场那边走回来了--绵羊,羊羔,公鹅,母鹅,七只小鹅。他们对这可怕的气味发出很多抱怨,因此威伯不得不把这个阿拉贝尔家的男孩如何想要抓夏洛,而打碎的蛋又是怎么及时地把他赶跑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正是那只破鹅蛋救了夏洛一命,"威伯说。 母鹅为这场历险中有自己的功劳而骄傲。"我很高兴那只蛋没孵出来,"她急急地说。 当然,可怜的坦普尔曼可悲地损失了他收藏的蛋。可他却情不自禁在那里自夸起来。"这就是收藏的回报,"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一只老鼠从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想不到的事情。因此我从不扔掉我的任何收藏。" "是呀,"一只羊羔说,"整件事情只对夏洛有好处,可对我们其余的人呢?这味儿真让人受不了。谁想住在全是臭蛋味儿的谷仓里?" "不必担心,你会习惯的,"坦普尔曼说。他坐起来,揪揪长胡子,然后到垃圾堆参观去了。 中午时分,鲁维拎着给威伯的食桶走了过来,停到猪圈前。他抽抽鼻子作了个鬼脸。 "怎么了?"他说着,放下食桶,拎起埃弗里扔在那里的棍子把食槽侦察了一番。"老鼠!"他说。"对了!我早该猜到老鼠会在食槽下打洞的。我多恨老鼠!" 鲁维把威伯的食槽拽到了院子中间后,往耗子洞踢进了一些脏土,将那只破蛋和坦普尔曼其他的收藏品一起盖上。然后他才拎起了食桶。在食槽边等候的威伯,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鲁维把饲料倒下去,残渣溅得威伯满眼满耳都是。威伯打着呼噜冲过来。他吞了又吸,吸了又吞,急急挥舞着鼻子,迫不及待地吞食着每一样东西。这顿饭丰盛极了--有脱脂奶,粗麦粉,薄煎饼渣,半张油煎圈饼,南瓜皮,两片烤面包,三分之一块的脆饼干,一条鱼尾巴,一块橙子皮,面条汤里捞出的几根面条,一杯残剩的可可,一个干硬的小圆面包,食桶上剥落的纸片,还有一匙覆盆子果冻。 威伯吃了个痛快。他本打算给坦普尔曼留下半根面条和几滴牛奶,可是又一想老鼠也有救夏洛的功劳,而夏洛又在准备救自己,便给老鼠留了一整根儿的面条,而不是半根。 现在那只破蛋已经被埋起来了,空气也清新起来,谷仓又恢复了原来的气味。下午过去了,夜晚来了. 影子变长了。凉爽宜人的夜风从门和窗子透过来。蹲坐在网里的夏洛,正在心事重重地吃着一只马蝇,想着以后的事情。不久,她突然振奋起来。 她降落到网的中央,开始把某些地方的丝拉断。她不断地,慢慢地工作着,而这时别的动物都在打瞌睡呢。所以没有一个人,甚至那只母鹅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工作。深深躺在他的软床里的威伯,也正睡得呼呼的。在他们最喜欢呆的角落里,小鹅们正在哼着夜之歌。 夏洛已经把她的网撕开不少地方了,中间留出了很大的一块空间。然后她开始在那里重新织起来。当坦普尔曼从垃圾堆那里回来时,已是块半夜了,可夏洛还在工作着。 ------------------ E.B.White—夏洛的网—11.神迹11.神迹 第二天起雾了。农场里的一切都被雾水打湿了。草地看起来像有魔力的地毯。龙须菜地看起来则像一片银色的森林。 晨雾中,夏洛的网显得异常的绮丽。每一缕细细的丝线上都缀满无数的小珠子。这张在晨光中泛着莹光的网,里面织着可爱而又神秘的图案,看起来就如同一层纤美的面纱。即使从来对美丽不是很在意的鲁维,在给威伯送早饭时也注意到了这张网。他注意到这网被编织得有多么大主要内容有:1.人类对化学认识的发展规律。如人类是怎样,多么的精致。当他再看时,发现了某种使他吃惊的事,慌乱中不觉扔下了食桶。那儿,就在网的中心,织着两排漂亮的大写字母,好像是在传达某种信息。那上面的字母是: "好猪!"① 鲁维怔住了。他用手来回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向夏洛的网。 "我看到什么了?"他喃喃说着,跌跪下去,急急地祈祷了一番。然后,他忙回到房子里去喊祖克曼先生,全没想到威伯的早餐。 "我想你最好到猪圈去一下,"他说。 "怎么了?"祖克曼先生问。"猪出什么毛病了吗?" "不-不是,"鲁维说。"你自己去看吧。" 两个男人悄悄来到威伯的院子里。鲁维指向那蜘蛛网。"你看我看见了什么?"他说。 祖克曼先生盯着网上的字母,念着上面的"好猪"这个词。然后他看了看鲁维。这时他们都开始哆嗦了。昨夜忙碌了一宿的夏洛,此刻已经醒来,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威伯一直朝网这边走过来。 "好猪!"鲁维低声嘟囔着。 "好猪!"祖克曼先生低语。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把威伯看了又看,然后才朝夏洛看去。 "你不是猜是那…那只蜘蛛……"祖克曼先生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神色庄重地回到房子里,把这事情说给他的太太听。"伊迪丝,某种事情发生了,"他嗫嚅着,走进起居室坐下。祖克曼太太跟了过来。 "我有些话要告诉你,伊迪丝,"他说。"你最好还是坐下来。" 祖克曼太太陷到了椅子里。她吓得脸都白了。 "伊迪丝,"他试着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我想你最好知道,我们有了一头极不寻常的猪。" 祖克曼太太的脸上显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霍默·祖克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说。 "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伊迪丝,"他回答道。"我们的猪完全是出类拔萃的。" "这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祖克曼太太问着,开始不那么害怕了。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祖克曼先生说。"我们得到了一个暗示,伊迪丝--一个神秘的暗示。一个奇迹已经在这个农场上出现了。谷仓地窖门口有一个大蜘蛛网,它就在猪圈上边。今早我和鲁维去喂猪时,因为雾的关系他看到了那张网,你知道一张蜘蛛网在雾里显得有些特别。就在网的中央,写着'好猪'这个词。这个词完全是由蜘蛛网织出来的。它们本身就是网的一部分,伊迪丝。我知道这点,因为我在那儿看到了它。那上面写着的'好猪',看起来再清楚不过了。我绝不能看错的。一个奇迹发生了,一个神示在地球上出现了,它就在我们的农场,我们有了一头不同凡响的猪。" "哦,"祖克曼太太说,"我觉得你好像弄拧了。我看我们是有了一头不同凡响的蜘蛛才对。" "噢,不!"祖克曼说,"是这猪不一般,那蜘蛛网的中间就这么说的。" "可能如此吧,"祖克曼太太说。"虽然如此,我还是打算去看看那只蜘蛛。" "那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灰蜘蛛。"祖克曼说。 他们站起来,一同往威伯的院子走。"你看到了吗,伊迪丝?它是只很平常的灰蜘蛛。" 威伯很高兴能如此引人注目。还在那儿站着的鲁维,祖克曼先生和太太,三个人一起在那里站了大约一小时,一遍遍地读着网里的词,并观察着威伯。 夏洛为她成功地愚弄了这些人而开心。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人们的交谈。一只小苍蝇撞到网里,马上就要朝"猪"这个字爬过来了。夏洛见了忙跑过去把苍蝇缠住,拖远。 不久,雾散了。网也干了,这些字母看起来也不那么美了。祖克曼夫妇和鲁维走回了房子。在离开猪圈前,祖克曼先生最后又看了威伯一眼。 "你知道,"他庄重地说,"我想从哪方面看我们的猪都格外的优秀。他是头很结实的猪,比别的猪都壮实。你注意到他的肩膀下有多么结实吗,鲁维?" "当然,当然,"鲁维说。"我总是注意那头猪。他是头不一般的猪。" "他是那么的长,身上那么的光滑,"祖克曼说。 "的确,"鲁维表示同意。"他比别的猪光滑得多。他是头好猪。" 祖克曼先生回到了家,便脱下工作服,穿上了他最好的衣裳。然后他进了他的车,向牧师家驶去。他在牧师那里花了一小时,讲述在他的农场出现的奇迹。 "到现在为止,"祖克曼说,"这个地球上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个奇迹--我,我妻子伊迪丝,我的雇工鲁维,还有你。" "先别对任何人说,"牧师说,"我们还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但如果我思考一下,就能在下周的布道会上解释这一切。无疑,你有了一头最不寻常的猪。我打算在我的布道会上指出,这个社区出现了一种多么不寻常的动物。顺便问一句,那猪有名字吗?" "是的,有,"祖克曼先生说。"我的小外甥女叫他威伯。她是个相当古怪的小孩--脑子里都是奇特的念头。她用奶瓶给这头猪喂奶,当小猪一个月大时,我才把他从她那里买来的。" 他和牧师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 秘密是很难被保住的。远在星期日到来之前,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每个人都知道一个神示在祖克曼先生家的蜘蛛网里出现了。每个人都知道祖克曼一家有了一头奇异的猪。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看威伯,读着夏洛的网里的字。祖克曼家的车道上从早到晚都停满了小车和大卡车--福特,雪佛莱,别克,通用皮卡、普利茅斯、斯塔德贝克、帕卡德、带陀螺变速器的德索托、带火箭引擎的奥兹莫比尔、旅行吉普和庞蒂亚克牌汽车等等都开过来了。②这头神奇的小猪的消息也传进了山里,那些农场主们都赶着他们各式的马车来了,一小时接一小时地在威伯的猪圈里艳羡地看着这头神奇的动物。所有人都声称在一生中从没见过这样的猪。 当芬把埃弗里曾想把祖克曼的蜘蛛用棍子打下来的事告诉了她的妈妈后,阿拉贝尔太太一怒之下没让埃弗里吃晚饭,就把他赶上了床,以示惩罚。 接下去的几天里,祖克曼先生由于整天忙着招待这些来访者,竟然忘记了他的农活。他时刻穿着他最好的衣服--早上一起床就往人群里走。祖克曼太太给威伯准备了特别的饭菜。鲁维刮了脸,也理了发;他在农场里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在人们来参观时喂那头猪。 祖克曼先生命令鲁维把威伯的吃饭次数从一天三次增加到四次。祖克曼一家如此忙于应付这些来访的人众,都忘了农场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了。黑莓熟了,可祖克曼太太却忘了把它们采摘,做成果酱。玉米地需要锄草了,可鲁维却找不到时间去锄草。 星期日,教堂挤满了人。牧师对这奇迹解释了一通。他说这蜘蛛网上的字说明,人类必须时刻准备去观察神迹的出现。 祖克曼家的猪圈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芬很开心,因为她知道夏洛的把戏取得了成效,威伯的命也保住了。只是她觉得谷仓里现在不那么令她高兴了--那里的人太多了。她更愿意能和她的动物朋友单独在一起。 注释①好猪:这个词的原文是Some pig。 注释②这里涉及到的车名我除了几个外,几乎都不知道,只好请索易的洪立为我翻译,特此致谢。其中的部分原文如下:"...and GMC pickups and Plymouths and Studebakers and Packards and De Sotos with gyromatic transmissions and Oldsmobiles with rocket engines and Jeep station wagons and Pontiacs。"据新语丝的朋友半山说,这里写的那些带"陀螺变速器,火箭发动机"的汽车,对不熟悉老美汽车文化的中国读者,大概没有车名汉译标准,何况Studebaker,Packard,De Soto 是倒闭几十年的老车厂,除了古董车收藏家,一般美国人都不一定熟,所以很难翻译。有全能说出这些车的厂家,国别的人请告诉我,谢谢。 ------------------ E.B.White—夏洛的网—12.一个会议12.一个会议 在夏洛的网里的字出现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夏洛把谷仓地窖里的全体动物招集到一起,开一个会。 "下面我开始点名了。威伯?" "到!"威伯说。 "公鹅?" "到,到,到!"公鹅说。 "你听起来像三只公鹅,"夏洛嘟囔着。"你为什么不只喊一声'到'?为什么你喜欢重复一切?" "这是我的习-习-习惯。"公鹅回答。 "母鹅?"夏洛说。 "到,到,到!"母鹅说。夏洛瞪了她一眼。 "七只小鹅?一个一个来!" "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必!" 小鹅们回答。 "这个会可越开越有意思了,"夏洛说。"任何人都以为我们这里有三只公鹅,三只母鹅,二十一只小鹅呢。绵羊?" "咩-咩-咩!"绵羊们一起回答。 "羊羔?" "咩-咩-咩!"羊羔们一起回答。 "坦普尔曼?"没人回答。 "坦普尔曼?"还是没人回答。 "好吧。除了老鼠我们都在这里,"夏洛说。"我想没有他,会也可以开始。现在,你们大家一定注意到了过去几天里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织在我网里的那句称赞威伯的话,已经收到了效果。祖克曼一家已经上套了,每个人都是。祖克曼把威伯看作一只不寻常的猪,所以也不会想杀死他、吃掉他了。我敢说我的把戏取得了成功,威伯的生命也得救了。" "万岁!"全体欢呼。 "非常感谢你们,"夏洛说。"现在我召开这个会议是为了听取大家的意见。我需要织网的新构思。人们已经读腻了'好猪!'这个词了。如果谁能想出另一句话,或是评语,我会很高兴地把它织进我的网里的。谁有什么关于新口号的建议?" "'无比的猪'怎么样?"一只羊羔问。 "不好,"夏洛说。"这听起来像一道油腻的餐后甜点的名字。" "'很棒,很棒,很棒'怎么样?"母鹅问。 "把后面的两个'很棒'去掉还不错,"夏洛说,"我想'很棒'这个词可能会打动祖克曼。" "可是夏洛,"威伯说,"我并不是很棒。" "那没关系,"夏洛回答。"这没多大影响。人们几乎相信他们看到的每一个词。这里有什么人知道'很棒'这个单词怎么拼吗?" "我想,"公鹅说,"它是由一个字母T,两个ee,两个rr两个rr,两个眼睛两个ff两个眼睛,两个看见看见看见看见看见组成。"① "你以为我是个卖艺的吗?"夏洛生气地说。"除非我有圣威图斯那样的跳舞技巧(St.Vitus's Dance)②才能把这么多的字母织到我的网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公鹅说。 然后老羊开始说话了。"如果可以救威伯的命,我也同意在网里织进新词汇。如果夏洛需要谁来帮她找新词儿,我想她能从我们的朋友坦普尔曼那里得到帮助。老鼠常去垃圾堆翻,能从那里找到旧杂志。他可以撕一点上面的广告回来,带到谷仓的地窖里,这样夏洛就可以把有用的话抄下来了。" "好主意,"夏洛说。"但我不知坦普尔曼是否肯帮我。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总是为自己打算,从不想到别人。" "我打赌,我能让他帮你,"老羊说。"我将利用他自私的天性,他可是非常自私的。现在他过来了,在我对他说话的时候大家要保持肃静!" 老鼠以他一贯的方式进了谷仓--顺着墙角匍匐前行。 "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看着聚会的动物问。 "我们正在开一个董事会。"老羊回答。 "好,散会!"坦普尔曼说。"我最受不了开会。"老鼠开始往悬在墙对面的绳子上爬去。 "嘿,"老羊说,"你下次去垃圾堆时,坦普尔曼,只要从杂志带回一份剪报来就行。夏洛需要能织到网里的新词儿,这可以用来救威伯的命。" "让他死好了,"老鼠说。"我不会想他的。" "冬天来时你就会完全想他的,"老羊说。"在一月份的冰冷的早晨,你完全会发愁的,那时威伯已经死了,没人再把温暖的猪食倒进猪食槽了。威伯的剩饭不是你最主要的食物来源吗,坦普尔曼?你知道这一点。威伯的食物就是你的食物,因此威伯的命运紧紧和你联在一起。如果威伯被杀了,他的食槽每天就都会是空的,你就会饿得肚子空空的,那时我们将都能看透你的胃,知道那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了。" 坦普尔曼的胡子都吓抖了。 "可能你是对的,"他沙哑地说。"明天下午我会去垃圾堆看看。如果我能找到一本杂志,我会带一份剪报回来。" "谢谢,"夏洛说。"会议到此结束。我今晚还有事情要忙呢。我将要把我的网撕开一部分,在里面织上"很棒"。 威伯脸红了。"可是我真的不是很棒,夏洛。我不过和一般的猪差不多而已。" "你比我看上去的样子还棒,"夏洛甜甜地回答,"就是这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你就是很棒。现在不许吵了,睡个好觉!" 注释①terrific,我的很多朋友告诉我,它在美国口语里多是真棒,太棒了的意思,为了行文的需要,我在这里翻译成"很棒"。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是"T",于是公鹅用"Tee"来代替;下几个字母里的"I"被公鹅读成了"eye",即"眼睛";最后一个字母"c"被公鹅说成了"see",即"看见"。而且,每个字母都被公鹅重复了几遍--没办法,这是古今中外的鹅的老习惯,不信你去听听就知道了。 注释②St.Vitus,我不知道是谁,朋友洪立为我查出,公元三世纪有个基督教少年殉教者也叫这个名字--会是他吗?谁能告诉我? ------------------ E.B.White—夏洛的网—13.尽善尽美13.尽善尽美 深夜,其他的动物都睡了,夏洛还在织他的网。她把网中央附近的一些圆线拉掉,只留下一些支撑住整张网的放射状线。在她工作时,她的八条腿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的牙也是。她喜欢织网,对这工作也很胜任。当她把多余的线都拆除以后,她的网看起来就像这样一个圆环:(原文下有图) 一只蜘蛛能吐出很多种丝线。她用一种干的粗线作主线,用另一种黏的丝线作陷阱线--这些线是用来抓和粘昆虫的。夏洛决定用她的干丝线来织这新的预言。 "如果我用黏线来织'很棒'这个单词,"她想,"每个撞上去的虫子都能破坏字的效果的。" "现在让我想想,第一个字母应该是T"。 夏洛爬到网左边的高处,把她的丝囊摆到正确的位置,横着拉了一条线,然后才开始下落。当她下落时,她的织网管开始运作起来,从中释放出丝线。荡到网底时,她收住了线。现在"T"这个字母的横线织成了。可是夏洛觉得它看上去并不理想。她又爬上去,在那道横线的右下方另外拉出了一条线,这样她就织好两道线了。"如果我把所有的字母都用双线织,看起来效果一定更完美。" 想着,她便往上爬回去,挪到左边织出的第一道横线下面约一英寸的地方,拍拍丝囊,向右平行地又拉出一道丝线,织成了由双线构成的字母"T"的上半部。接着她又同样的开始去织那两道竖线。她的八条腿不停地忙碌着,一会儿就把这个字母全织成了。 "现在该织字母E了!" 夏洛对她这工作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她一边干一边自语起来,好像这样能令她更兴奋。如果那天夜里你正静坐在谷仓地窖里,你就会听到下面的话: "现在开始织字母R!我们往上去!系住!下降!抽丝!停!系住!好的!你往上去!再来!系住!下降!抽丝。停,小姑娘!预备!系住!爬!系住!往右拽!拉线!现在往右往下转个圈儿转圈转圈儿!现在往左边来!系住!爬!再来!OK!小意思,把那些线连起来!现在,往下织R的一条腿儿!放线!停!系住!下降!再来!好姑娘!" 夏洛就这样一面自语着,一面做着她艰难的工作。这一切都弄完之后,她感到饿极了。她吃了一只事先储存的小虫子,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威伯醒来后,便来到了网跟前。他的肺尽情呼吸着早晨的空气。网上的露珠,把阳光返照到网里,使那张网看起来格外清晰。当鲁维来送早餐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头漂亮的猪,和猪的头顶上的那些织得整整齐齐的大写字母,那些字母拼成了一个单词"很棒"。这又是一个神迹。 鲁维冲出去喊祖克曼先生。祖克曼先生冲出去喊祖克曼太太。祖克曼太太跑向电话给阿拉贝尔家打电话,阿拉贝尔一家钻进他们的卡车急忙赶了过来。 每个人都站到猪圈里盯着蜘蛛网,把那单词反复读了又读。这时威伯也觉得自己很棒了,他骄傲地挺着胸脯站在那里,快活的把鼻子不停地晃来晃去。 "很棒!"祖克曼以带着羡慕的骄傲说。"伊迪丝,你最好给《时代周刊》的记者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会对这个感兴趣的,没准儿还会派个摄影记者来呢。我们整个州都没有我们这么棒的猪。" 消息传开了。当威伯是"好猪"时,那些曾从远方来看的人,现在又回来看他是多么的"很棒"了。 那天下午,在祖克曼先生去给母牛挤奶并清理牛粪时,他还在想着他拥有了一头多么奇异的猪。 "鲁维!"他喊。"不要再把牛粪倒进猪圈了。我有了一头很棒的猪。我想让那头猪保持清洁,每天用稻草给他铺床。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鲁维说。 "另外,祖克曼先生说,"我要你给威伯造一个板条箱,我决定把这头猪带到九月十六日的郡农业展览会(County Fair)①上去。把这箱子造大些,漆成绿色,上面写上金字儿!" "写什么字呢?"鲁维问。 "上面应该写'祖克曼家的名猪'"。 鲁维拾起长柄叉去弄干净的稻草了。有了这样一头重要的猪,就意味着要有大量的额外工作,他能明白这一点。 苹果园下的小路尽头,是祖克曼先生扔各种垃圾和废物的地方,没人愿意到那里去。那儿,在一丛小桦树与野覆盆子的遮掩下,有一小块开阔地,里面堆满了多得惊人的垃圾:有旧瓶子,空罐头盒,破链条,坏弹簧,废电池,上月的杂志,用旧的破碗刷,褴褛的工作服,生锈的钉子,漏了的桶,被遗忘的塞子,还有各种别的无用的垃圾,甚至包括从一个破冰激凌机上掉下来的,不能用的曲柄。 坦普尔曼熟悉这个垃圾堆,也喜欢这里。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对一个老鼠特别合适。那里还通常有可口的,吃剩的罐头。 坦普尔曼此刻正在那里搜寻。当他回到谷仓时,他的嘴里咬着从一本皱巴巴的杂志里撕下来的一条广告词。 "这个怎么样?"他把这广告递给夏洛问。"这上面写着'脆生生','脆生生'是你可以织到网里的一个好词儿。" "这是个糟糕的词,"夏洛回答。"不能再糟了。我们不想让祖克曼以为威伯是脆生生的,这样他就会联想起脆的、嚼起来嘎嘎带响儿的腌肉和美味的火腿来的。这个词绝对能给他这种印象。我们要宣扬的是威伯的贵族气质,而不是他的滋味。请找个别的词来吧,坦普尔曼!" 老鼠有些不太高兴了。但他还是又偷偷爬回垃圾堆,带了一块布回来。"这个如何?"他问。"这是一件破衬衣上的商标。" 夏洛检查着这标签。上面写着"事先缩过水。" "抱歉,坦普尔曼,"她说,"'事先缩过水'这个词太离谱了。我们想要祖克曼觉得威伯很丰满,而不是缩了水的。我不得不请你再试一次了。" "你以为我是谁,一个小搬运工吗?"老鼠抱怨。"我可不想把我的时间浪费在去垃圾堆翻广告词上面。" "就再去一次--求你了!"夏洛说。 "我告诉你我这次给你带什么来,"坦普尔曼说。"我知道柴棚里有一个肥皂包装盒,那上面也写着广告。我给你撕一小块带回来吧。" 他顺着悬在墙上的绳子爬进天花板上的一个小洞里去了。当他再回来时,嘴里咬着一片蓝白相间的硬纸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