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瓶塞》-7

的身份;其次,我不得不放弃属于我的那一份战利品;自然,我早晚还是要把它们弄回来的。可不管怎么说,在这段时间里,关键的大事毫无进展。而再过七八天,吉尔贝和沃什勒的受审日就到了。”在同德珀勒克的这次交手中,最使罗平感到沮丧的,是德珀勒克揭露了他在夏多布里安大街的秘密住所。警察已经查封了这座房子。密歇尔·珀蒙的身份也被揭穿,部分证件已被搜走。在这种情况下,罗平一边要朝着原定目标努力,坚定地实施某些已经开始的活动,竭力躲避警察的搜捕——搜捕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张和严厉了——一边又必须在新处境下重新调整自己的策略。所以,由于这位议员德珀勒克带来越来越大的麻烦,罗平对他的仇恨也日益加深。罗平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用自己的话说——把他装进自己的口袋,要他听从摆布,不管他是否情愿,都要从他嘴里掏出他的秘密。罗平想着,用哪些最适合的刑罚来撬开这个守口如瓶的嘴巴呢?用夹棍、拷问台、烧红的钳子,还是用布满尖钉的木板……他觉得这种畜牲应当受到最严酷的刑罚和折磨,而且自己要达到的那个人道的目的也足以抵消这些刑罚的残忍了。“哼!”他心里痛快地想,“弄一间屋子,放上烧得通红的刑具,再加上几个狠毒的打手……准让他不打自招!”接下来的每天下午,当德珀勒克往返于拉马丁公园、议会和俱乐部之间时,格罗内尔和勒巴努都在后面紧紧跟踪。他们打算选择一条偏僻的街道,在某一天晚上的适当时间,把他弄进一辆汽车里带走。罗平则在巴黎郊外,选择一座花园房子。这地方既安全又僻静,罗平把称它为“猴宫”。然而,德珀勒克已经做了防备,甚至每次出门他都要走不同的路线,今天乘地铁,明天又改换乘有轨电车。这样一来,“猴宫”就派不上用场。罗平又拟定了一个新行动方案。他从马赛请来了自己的一个老搭档勃朗得珀瓦老人。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退休食品店主,住在德珀勒克的选区,并且对政治比较感兴趣。勃朗得珀瓦在马赛通知德珀勒克,说是要去拜访他。德珀勒克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有影响的选民,并决定在下周请他吃饭。这位选民提议到塞纳河左岸一家小饭店去进餐,说那儿的饭菜味道很好。德珀勒克欣然同意。其实这是罗平的意图,这家饭店的老板与罗平是好朋友。如此,下星期即将的行动就可保证成功了。就在进行准备期间,第2周的星期一,开始了对吉尔贝和沃什勒的审讯。这次审讯历时不久,诸位一定还记忆犹新,我也就不必多费笔墨,详述弄清法庭庭长是如何难以服人和不公正地审讯吉尔贝的过程。吉尔贝的案件受到格外的重视,审判也极为严厉。罗平从中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邪恶影响。审讯期间,两个被告所取态度截然不同。沃什勒阴沉着睑,话语不多,但言辞粗鲁。未经多少讯问,他便厚着脸皮用充满嘲讽甚至挑衅的口气,承认了自己过去犯下的所有罪行。但跟这种态度截然相反的是——除罗平之外,所有的人都对这点感到不可理解一对参与谋杀仆人勒阿内尔的罪行一概不承认,而把责任完全推到吉尔贝身上。这样的话,他就把自己的命运同吉尔贝连在了一起,从而迫使罗平对自己的两个伙伴必须采取同样的解救措施。然而,吉尔贝的诚恳态度,那满怀希望的忧郁目光立即博得了法庭上下的同情。但他却看不透庭长的诡计,也驳斥不了沃什勒的抵赖。他只是不停地哭,要么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要么在该说话的时候又说不出什么而沉默不语。不仅如此,他最初请的一位能力很强的律师,到了关键时刻却病倒了(罗平从这件事上又看到了德珀勒克的阴谋),只好由律师的一个秘书代替。此人辩护能力很差,曲解了事情的原委,令在场的陪审团成员不快,因此来能驳倒代理检察长的公诉状以及沃什勒律师提出的辩护论据。进入最后一天即星期四的辩论会时,罗平冒着天大的胆子溜进法庭。事后,他已认定会是何种审判结果。两个人都确定无疑地要被判处死刑。很显然,法庭的审判取向同沃什勒的心思不谋而合,就是要把两个被告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这主要因为案中的两个犯人都是罗平的同伙。自案件预审到最后宣判的全过程中,尽管法庭因缺少足够证据,也不愿分散精力,而没有连带涉及罗平的问题,可整个审判实际上始终对着罗平,他们欲打击的真正对手正是罗平;他们要通过打击他的伙伴来打击他本人;他们要摧毁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强盗头子在公众心目中的好感和威望。宣判了吉尔日和沃什勒的死刑,罗平也就声名扫地,他的那些神话也就不攻自破了。罗平……罗平……亚森·罗平,在长达四天的审讯过程中,人们不断地听到这个名字。代理检察长、庭长、陪审团律师、证人,人们开口闭口都是罗平。他无时无刻不当做谩骂、嘲笑和侮辱的对象。一切罪过都是他一个人的,吉尔贝和沃什勒不过是小喽罗而已,人们要审判的正是他,他才是真正的小偷、强盗、骗子、杀人放火的惯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这个浑身沾满了受害者鲜血的罪魁祸首!他把朋友推上断头台,而自己却销声匿迹、逃之夭夭!“嘿!他们一切都是对着我呢!”罗平自语道,“吉尔贝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是我的替罪羊。我才是真正的罪犯。”悲剧继续上演着,结局愈来愈可怕。当日晚7点钟,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之后,陪审团一行又回到了法庭,陪审团长宣读了对法庭所提问题的复议书,对一切问题均无异议。这就意味着被告罪行成立,而且驳回了可以减轻罪行的那些情节。两名被告又被带上了法庭。他们站在被告席上,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地倾听了对他们判处死刑的宣告。在充满不安和同情的肃穆气氛中,庭长问道:“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沃什勒?”“没有,庭长先生。既然我的同伴跟我一道判了死刑,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俩生死在一起……老板就得想办法把我们俩都救出去。”“老板?”“对,就是亚森·罗平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庭长又问:“你呢,吉尔贝?”眼泪流满了这个不幸青年的脸颊。他不知咕哝了些什么。庭长又重复了他的提问,于是,吉尔贝终于止不住地哭诉起来:“我想说的是,庭长先生,我的确做过不少坏事,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做了坏事,深感悔恨……但我决没干这件事……我没有杀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不想死……这太可怕了……”他站立不稳,两个警卫上前扶住他。人们听到他像孩子般地大声呼喊道:“老板……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愿意死啊!”就在这时,就在大家都非常激动的时刻,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声:“别害怕,我的孩子!老板和你在一起!”法庭立刻出现一片混乱,人们互相拥挤着。警卫和警察们纷纷冲进大厅。他们抓住一个脸色混红的胖子,旁边的人指认说,刚才喊话的就是他。那个人则手脚不停地挣扎着。他立即被押上去审问,并道出了自己的姓名:菲利浦·帕拉尔,殡仪馆的一名职员。他说,刚才身旁有人交给他一张100法郎的钞票和一张纸,让他在适当时候喊出写在上面的一句话。他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吗?他掏出那张100法郎的钞票和那张纸做证。法庭无奈,只好释放了菲利浦·帕拉尔。自然,在捉拿帕拉尔那会儿,罗平很是积极了一番,甚至把帕拉尔推到警察手中。这时,他怀着十分焦虑的心情离开了法庭。他来到河边自己的汽车旁,开门坐了进去。此刻他心绪难以平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吉尔贝绝望的呼救声,以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站立不稳的身子……这一切都在罗平的脑际萦绕,久久不能消失,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永远会把它保留在记忆中。他驱车回家。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一处住宅,位于克莱希广场一角,他将在这里等待格罗内尔和勒巴努,今晚他们将一同绑架德珀勒克。然而,他一打开房门,不禁惊叫起来:克拉瑞丝出现在他面前。克拉瑞丝就在宣判的时候从布列培尼赶到此地。从她的表情和苍白的脸上,罗平立即明白了她已经知道了审判结果。他快步上前,鼓起勇气,未及她开口就说道:“是的……是的……别怕,别怕。这是我们意料中的,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会防止这场灾难的发生。今天夜里就行动,你听着,不会超过今天夜里。”她动也不动,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人感到难过。她喃喃地问道:“就在今天夜里?”“对,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不出两个小时德珀勒克就要落到我手里。今天夜里,不管用什么办法,定要让他开口。”“您真的做得到吗?”她有气无力地说,似乎还存有一线希望。“他一定会开口的。他一定会说出秘密的。我一定会把他那张27人的名单从他手中夺过来,这张名单将会救出您的儿子。”“我看太晚了!”克拉瑞丝绝望地说。“太晚了?为什么?难道您觉得用这张名单还换不来吉尔贝的化装越狱吗?3天之后吉尔贝就会自由了!只需3天……”一阵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您看,咱们的朋友来了。放心吧,记住,我从来是说到做到的。小亚克不是已经还给您了吗,我也一定会把吉尔贝还给您的。”他到门口迎进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并向他们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勃朗得拍瓦老人去饭店了吗?好,马上出发!”“一切都用不着了,老板。”勒巴努说。“怎么?为什么?”“发生了新情况。”“怎么回事儿?快说……”“德珀勒克失踪了。”“唔?你说什么?德珀勒克失踪了?”“是的,就在今天,他被人从寓所里绑架了。”“老天!被谁?”“说不上……只知道来了4个人……打了一枪。警察已经去了。普拉斯威尔正在那儿指挥搜查。”罗平不禁愣住了,靠在一把椅子上。德拍勒克被绑架了,这意味着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七、拿破仑像最初的搜查一无所获。待警察局长、保安处长以及前来调查的法官等一干人马离开德珀勒克的寓所之后,普拉斯威尔又开始进行自己的搜查。他观察了一下德珀勒克的书房,注意到搏斗留下的痕迹。这时,看门女人给他送来一张写有铅笔字迹的纸条。“请这位夫人进来。”他说。“这位夫人不是独自来的。”看门女人说。“哦?好,都请进。”克拉瑞丝·梅尔奇被领了进来。她立即将陪同自己来的那位先生介绍给普拉斯威尔。那人穿着一件落拓而瘦小的礼服,举止拘谨,似乎对自己戴的那顶旧礼帽、拎的那把破雨伞、一只单手套以及自身都感到难为情。“这位是尼古尔先生,一位离职教师,现在给我的小亚克当家庭教师。这一年多来,尼古尔先生为我的事提过很多宝贵的建议。那个水晶瓶塞的秘密也亏得他才识破的。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让他同我一道听您讲讲这次绑架的经过……这件事令我不安。它打乱了我的计划……也打乱了您的计划,是吗?”普拉斯威尔了解克拉瑞丝与德珀勒克有深仇大恨,也十分赞赏她在名单问题上所做的努力,所以对她毫无戒备。于是,痛痛快快地把自己通过某些痕迹以及从看门女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整个过程非常简单。德珀勒克作为主要证人出席了对吉尔贝和沃什勒的审判,别人看到他在整个审判中都未离开法庭。审判结束后,他大约晚上6点钟回到家里,看门女人亲眼看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而且,当时寓所空无一人。可过了几分钟后,她突然听到叫喊声,然后又是撕打声,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她从门缝里看到四个蒙面人胁迫德珀勒克议员,一同奔下台阶向花园门口跑去。与此同时,一辆汽车开到寓所前。四个人未等汽车停下,急忙钻进汽车,一溜烟开走了。“门口不是总有两名警察在监视吗?”克拉瑞丝问道,“不错,他们都在,”普拉斯威尔肯定道,“不过他们离寓所有150米远,由于绑架紧急快速,虽然他们及时赶到,却仍未来得及制止。”“他们没看到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没有,或者说几乎没有……只不过捡到了这么一点东西。”“这是什么?”“是他们在地上捡到的一小块象牙。当时汽车里还坐着一个人。看门女人看到,在别人把德珀勒克塞进汽车时,此人曾下了车,他再上车时不小心从他身上掉下一件东西。后来她急忙把它拾了起来。那物件掉在人行道上的时候可能被摔碎了,警察找到的这块象牙就是一块碎片。”“可这四个人是如何进入寓所的呢?”克拉瑞丝问道。“估计是下午趁看门女人上街买菜时,他们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门进去的;进门后隐藏起来很容易,因为德珀勒克家里再没有其他人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们可能是臧在隔壁的餐厅里,并从那里袭击德珀勒克的。从房间的家具和其它东西均被搞得一塌糊涂可以看出,发生了十分激烈的搏斗。我们在地毯上发现了德珀勒克的大口径手枪,一颗子弹还打碎了壁炉上面的镜子。”克拉瑞丝回头看了看他的伙伴,希望他也能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可是尼古尔先生却一直低垂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两只手还不住地揉搓着他的帽沿,就好像直到现在他还没找到一个地方放下他的帽子。普拉斯威尔撇嘴笑了笑。显然,他不大看得上克拉瑞丝的这位顾问。“这件事还是不大明了,是吗,先生?”他说道。“对……对……”尼古尔先生承认道,“还不大明了。”“那么,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当然!秘书长先生,我认为德拍勒克一定有很多敌人。”“哦!哦!有见地。”“不仅如此,这其中有好几个人都想杀死他,所以就一块儿来对付他。”“的确高见,高见,”普拉斯威尔带着几分嘲弄的口气称赞道,“您说得很明白,只要您再指点一下,就可以使人们知道从何处着手调查了。”“秘书长先生,您不认为从地上捡到的这块象牙……”“不,不,尼古尔先生。这块象牙是从某件东西上掉下来的,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的主人急急忙忙地把它藏了起来。为了找到它的主人,先要弄清这究竟是件什么东西。”尼古尔想了片刻说:“秘书长先生,当拿破仑一世被推翻的时候……”“哦!哦!尼古尔先生,您是准备给我上法国历史课罗!”“稍安勿躁,秘书长先生,我请您允许我说完一句最简单的话。拿破仑一世被推翻以后,一批旧军官在复辟政权下靠领半薪度日。这些军官受到警察的监视和当局的怀疑,但是他们对皇帝依然忠心耿耿,便巧妙地把崇拜的偶像刻在自己的日常用具上,像鼻烟壶、戒指、领带针、小刀什么的。”“就是说——”“就是说,这块东西是从一只手杖,说的更确切一点,是从一个灯心木做的防身棍上掉下来的。这根棍的上端有一个用整块象牙雕刻成的球形装饰品。仔细看这件雕刻品,就可以发现它的外部轮廓是当年那位下士的侧面像。因此,秘书长先生,您抬到的是一根手杖象牙把的一部分,它的主人是拿过半薪的旧军官。”“很像……”普拉斯威尔一面迎着阳光仔细观察那个物件,一面不住地说,“是个侧面像,但我还是看不出这能说明什么……”“说起来很简单。被德珀勒克威胁的人之中,也就是说在那张名单上的人之中,有一位曾在拿破仑手下服过役,是一个科西嘉人的后代。这个人跟着拿破仑发迹,成了一名贵族,后来又在复辟时代失败了。他的一个后代多半是前几年波——拿巴党的领袖,他就是藏在汽车里的第5个人。需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达布科斯侯爵?”普拉斯威尔问道。“达布科斯侯爵。”尼古尔先生肯定地回答。这会儿,尼古尔先生的拘束感已一扫而光,也不再为那顶帽子、那单只手套和那把破雨伞而感觉难为情了。他立起身,对普拉斯威尔说:“秘书长先生,我本可以严守这个秘密,等大功告成之后,就是说把那张‘27人名单’交给您以后,再告诉您这个秘密。但是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德珀勒克的失踪并不能使那些绑架者如愿以偿,恰恰相反,只会加剧您和所有人竭力想要避免的那场灾祸,所以,有必要采取紧急措施。秘书长先生,我希望马上得到您的大力帮助。”“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普拉斯威尔问,他显然已经十分钦佩这个奇怪的人了。“请您明天就给我了解一下,有关达布科斯侯爵的详细情况以免我再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去搜集这些情报。”普拉斯威尔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梅尔奇夫人。克拉瑞丝对他说道:“我恳求您,请接受尼古尔先生的诚意吧。他是一位少有的忠实可靠的家庭教师。我以我的名誉为他担保。”“那么,您准备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呢?”普拉斯威尔问道。“有关达布科斯先生的一切:家庭、工作、亲属关系,以及在巴黎和外省的财产状况。”普拉斯威尔说道:“不管是达布科斯还是其他人,反正绑架德珀勒克对我们有利。不论是谁,拿到了那张名单就等于缴了德珀勒克的械。”“但是秘书长先生,谁能保证他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干的呢?”“这怎么可能?因为他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要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划掉呢?要是他成为比第一个更贪得无厌的第二个敲诈勒索者,并且作为政敌参与这场争斗,那他的地位不是比德珀勒克还要牢固吗?”这个见解使普拉斯威尔颇感震惊。他考虑了一下说:“请在明天下午4点钟去警察局我的办公室找我,那时我会告诉您需要的的情况。可以留下您的地址吗?需要时我好同您联系。”“克莱希广场25号,找尼古尔先生。我暂住在一位朋友家里,他外出期间把房子借给了我。”谈话结束了。尼古尔先生向秘书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跟梅尔奇夫人一起离去。“真是太妙极了,”他一出来,就高兴地搓着手说,“我可以随意进出警察局了。我一去他们就得听我的。”梅尔奇夫人却不以为然。她担心道:“哎!恐怕来不及了!我就担心这张名单被毁掉。”“被谁毁掉?我的上帝!难道是德珀勒克?”“不会是他。但侯爵一旦拿到手就会把它销毁。”“他不会轻易拿到手的!德珀勒克要抵抗的……起码会抵抗一段时间,足以使别人找到他。您想想,普拉斯威尔现在要听我的啊!”“要是他认出您是谁呢?他只要稍加调查,就会知道从来没有什么尼古尔先生。”“可他查不出尼古尔先生不是别人,而是亚森·罗平。您也尽可以放心,没有比普拉斯威尔更笨的警察了。他眼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击败他的老对手德珀勒克;为这个目的,他可以使出一切手段,而向他保证捉拿德珀勒克的尼古尔先生,怎会去浪费时间调查呢?且不用说是您推荐我来的,就是我略施小计,也足以使他落入我的套路了。所以,咱们放心大胆地干就是了。”有罗平为依靠,克拉瑞丝不由得鼓起了勇气,前面的路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她竭力使自己相信,拯救吉尔贝的希望,不会由于这次可怕的审判而减少。但克拉瑞丝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布列塔尼。她执意留下来,亲身感受为拯救儿子将要经受的希望和失望的磨砺。次日从警察方面了解到的消息,证实了罗平和普拉斯威尔推测的那些情况。达布科斯在运河事件中受到重大牵连,以至干拿破仑亲王不得不撤销他对王室设在法国的派出机构的领导权。达布科斯侯爵只好四处借债甚至不择手段地弄钱来维持自己的奢靡的生活。经过调查,发现他确有绑架德珀勒克的嫌疑。那天他行为反常,没有参加俱乐部6点到7点的例行活动,也没有在家里吃晚饭,而是直到半夜才步行回家。尼古尔先生对自己的推测已得到初步证实,但警察局无法弄清有关那辆汽车、汽车司机以及进入德珀勒克寓所的那四个人的任何情况。罗平通过自己的情报途径也未能知道得更多。这些绑架参与者是不是因为也卷入运河事件而成为他的同伙?或只是他雇来的打手?这些均无从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集中调查侯爵本人的情况,调查巴黎以外属于他的那几座房屋和城堡;根据汽车每小时的平均速度,加上途中必要的停留时间推算,他的住处大约离巴黎150公里。而调查结果证明,达布科斯所有的房产都已变卖,而今在外省既无城堡,也无任何房产。他们又去调查与侯爵关系密切的一些亲友。他有没有可能从这些人中借一个可靠的地方来囚禁德珀勒克呢?调查结果仍然令人失望。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了。可对克拉瑞丝·梅尔奇来说,时间是何等宝贵啊!每过一天,吉尔贝同那个可怕日子之间的距离就接近了一步。她对同样处于焦虑之中的罗平说道:“就剩下50多天了……就剩下50天了……就这么短的时间了,咱们怎么办呢?噢!上帝!……我求求您……”的确,究竟该怎么办呢?监视侯爵的事交给谁都不可靠。只为这件事,他简直连党都不睡了。然而侯爵却恢复了正常生活;他大概也怕引起怀疑,所以从不轻易缺席任何活动。只是在一个白天,他去了一次芒摩尔公爵家。他们原本只在体育活动上有些来往。那天,公爵的车马及其一班随从前往杜耐纳森林打野猪。普拉斯威尔说:“芒摩尔公爵是个富有的人。他只热衷于他的土地和狩猎,从不接触政治。所以很难想象他会让别人使用自己的城堡去囚禁德珀勒克。”罗平也基本同意这个看法。但他还是认为应当认真对待为好。所以,在第2个星期的一个清早,罗平看到达布科斯穿着猪装出门时,就跟踪他到了北站,并跟他登上了同一列火车。他们在澳马尔车站下了车。出站后,一辆汽车载着侯爵驶向芒摩尔城堡方向。罗平从容地吃了一顿午饭,而后租了一辆自行车,骑到一个可以眺望城堡的地方,正好看到公爵家的一些客人,有的乘车有的骑马,纷纷从庭院里出来。达布科斯侯爵也夹在其中,整个白天,罗乎部看到他骑着马在外面疾驰了三次。到了晚上,他又骑马奔向火车站,后面还跟着一个马夫。这次跟踪达布科斯看来是有意义的,但也未查出他在这方面的活动有任何可疑之处。可罗平为什么并不相信这些表面现象,第2天又派勒巴努到芒摩尔城堡周围继续侦察呢?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有点画蛇添足;然而,这才是罗平那惯有的一丝不苟的细致作风。第3天,勒巴努除了告诉他一些没多少价值的情况外,还送给他一张写有芒摩尔公爵的全部客人、全部仆人和全部警卫员的名单。其中有一个马夫的名字引起了罗平的注意。他立即发出一封电报:尽快查清马夫塞巴斯第的情况。勒巴努很快给他来电:塞巴斯第,科西嘉人,是达布科斯侯爵介绍给芒摩尔公爵的。他住在离城堡约4公里的一幢封建时代留下的一个要塞的废墟里。这个要塞曾是芒摩尔家族的发祥地。“这就对了。”罗平指着勒巴努的电报对克拉瑞丝·梅尔奇说,“我一看到塞巴斯第的名字,就马上想起达布科斯该是科西嘉人。这样就知道了他们可能有些关系……”“那您打算怎么办?”“如果德珀勒克果真被囚禁在那废墟里,我就设法去跟他取得联系。”“我想他不会相信您的。”“他会相信的。近来通过警察的调查,我终于弄清了那两个老太婆的来历,就是那天在圣——日尔曼绑架您的小亚克、又在当天晚上蒙着面孔将他带到奈伊去的那两个人。她们都是德珀勒克的表姐,并且都是老处女,每月都从他那里获得一笔生活费。我曾拜访过这两位露丝洛小姐——请记住她们的姓名和地址,巴克街副134号——而且得到她们的信任。“我答应为她们找到表弟以及她们的靠山德珀勒克。大表姐欧芙拉希露丝洛要我转交一封信,信中恳求德珀勒克绝对相信尼古尔先生。您看,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必要的准备,今夜就动身。”“我跟您一起去。”克拉瑞丝说。“您?”“难道我什么都不干,只是在这儿焦急地等待吗?”接着,她又叹道:“眼下对我来说,时间已经不能再以天计算了……只剩下三十八九天,最多不过四十天……要用小时计算了……”罗平看到她决心很大,劝也劝不住,于是凌晨5点钟他们就在勒巴努的陪同下一同乘车上路了。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罗平选择了一个较大的城镇正密安作为据点。他让克拉瑞丝留在那里,从那儿到芒摩尔只有三十几公里。快到8点钟时,他在要塞附近与勒巴努汇合。当地人把这座要塞称为死石寨。在罗平的引导下,他们开始对这个地区进行侦察。森林边上是一条叫里基尔的小河。它宛若一条美丽的丝巾,沿着一道深深的峡谷拐了个大弯儿,死石寨就坐落在岸边高耸的陡峭石崖上。“这边看来无路可走了,”罗平说,“悬崖很陡峭,足有六七十米高,四周又被河水环绕。”离那儿不远的地方,他们发现一座小桥。小桥连接山上一条崎岖的小路。他们沿着这条小路,穿过一片杉、橡混生的树林,就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间耸立着一座坚固的建筑物,四周圈着铁栅栏,上边满是钉刺。房子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巨大的碉堡。“马夫塞巴斯第就住在这儿?”罗平问。“是的,”勒巴努回答,他和妻子就住在废墟中的一座楼房里。我还打听出他有三个儿子,说是都出去旅行了,并且恰好是在德珀勒克被绑架的那一天离开的。”“是了!是了!”罗平说道,“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那起绑架恐怕就是这三个小子跟他们父亲一起干的。”天擦黑时,罗平沿着一道裂缝攀上塔楼右边一道垂直的高墙,从这儿可以眺望马夫的整个房子和古要塞废墟:近处是一截断墙,像一座壁炉台。远处有一个蓄水池,左边是一座小教堂的拱廊,右边是废弃房屋残留的一堆乱石。悬崖前面有一条巡逻小路。小路尽头是一个几乎夷为平地的城堡主塔的遗迹。到了晚上,罗平又回到克拉瑞丝那里。在这几天内,罗平不停地往来于亚密安和死石寨之间,而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则一直留在死石寨进行监视。调查进行了6天……塞巴斯第的日常活动并未超出他的职务规范。他每天都要去芒摩尔城堡,然后到森林里转转,看看周围是否有野兽活动,夜里还要出来巡逻。第7天头上,罗平获知城堡要组织狩猎,并在一清早就派出一辆汽车前往澳马尔火车站接客人。罗平于是便躲进寨前空地对面的一片月桂树丛中。午后2点左右,他听到一阵犬吠声。猎人们伴着一片嘈杂声蜂拥出来,然后又呼啸而去。到了四五点钟,他再一次听到他们的声音,然后又归于平静了。忽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不一会儿,只见两个骑士沿着河边小路疾驰而来。罗平认出这两个人是达布科斯和塞巴斯第。两人来到寨门前空地处翻身下马。一个女人——看样子是马夫的妻子——出来打开大门。塞巴斯第把马缰绳拴到离罗平藏身处几米远的一块拴马石上,而后紧跑几步追上侯爵。他们身后的大门又关上了。尽管此时天色很亮,但四周寂静无声。罗平敏捷地纵身钻进围墙的裂口处。他伸进头去,看到那两个人和塞巴斯第的妻子一道,正急匆匆地朝城堡主塔的废墟走去。马夫拨开常春藤,一个楼梯入口显露出来。他和侯爵一起爬下去,只剩下他妻子留在上面放哨。罗平发现,跟在他们后面下去是不可能的,便又回到刚才的藏身之处,过了没多久,大门又打开了。达布科斯侯爵面带怒色,拿马鞭抽打着自己的皮靴,嘴里骂骂咧咧。等他走近后,罗平慢慢听清了他的话音:“哼,这个无赖!我非要撬开他的嘴巴!……就在今天晚上……听见吗,塞巴斯第……今晚10点钟我还要来……咱们该采取行动了……哼,这个畜牲。……”塞巴斯第解开马缰绳,达布科斯转身朝马夫的妻子说:“跟你的儿子说好,一定要盯紧点……要是有人想来救他,那就活该倒霉……陷阱已经预备好了……他们能让我放心吗?”“他们对您就像对他们的父亲一样,侯爵先生。”马夫保证道,“他们深知侯爵先生对我们一家的恩典以及将要赐给他们的恩惠,他们可以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好了,上马吧,”达布科斯说,“咱们快去找那些打猎的人吧。”果真不出罗平所料!达布科斯以打猎为名骑马来到死石寨。谁也搞不清他还有别的目的。塞巴斯第为了报答侯爵暂无暇打听的“恩典”,对他尽心尽力,每次都亲自陪同侯爵去看望被他的妻子和三个儿子严密监视着的俘虏。“事情大致已经清楚。”罗平在附近一家旅店里见到克拉瑞丝·梅尔奇时,对她讲述道,“今晚10点钟,侯爵将对德珀勒克再次进行审讯……可能会用刑。不用刑他也许什么也得不到。我必须亲自参加这次审讯。”“德珀勒克会把秘密都说出来吗?……”克拉瑞丝担心地问。“我也正是担心这一点。”“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有两个方案,一时还拿不准如何是好。”罗平回答说,他神态镇静。“一个方案是不让他们见面……”“怎么阻止他们见面呢?”“我们赶在达布科斯之前到达那里。我和格罗内尔、勒巴努三人在9点钟钻进围墙,冲进要塞,夺下主塔楼,缴下警卫的枪械……这样的话,德拍勒克就成了我们的俘虏。”“但愿塞巴斯第的儿子们不至于把他扔进侯爵说的那个陷阱里……”“正因为如此,”罗平说,“除非万不得已,除非我的第二套方案绝对不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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