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冰冷的语声,鱼贯地走出三个人来。为首一人,五短身材,马脸鹰鼻,双目深陷,开阖之间,寒芒有若闪电,一脸花白的络腮胡,一袭月白长衫,头上却挽着一个道士髻,显得非常不伦不类。第二个是女的:高头大马,年纪总在五旬以上,却穿着一身大红祆裤,脸上的脂粉至少涂有四两,以致使那一张年轻时可能并不难看的面孔,此刻看来,却特别令人感到恶心!最后一人是一位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的道装老者,长眉入鬓,目似朗星,衬托上那垂胸长髯,飘飘然有出尘之概。这三个人刚一现身,骆双城即以真气传音向武扬道:“扬儿,那最后一人就是威震关外的邪道‘知机子’东方亮。”武扬也传音道:“不知是否即止水前辈所冒充?”骆双城道:“有此可能。”武扬接问道:“前面两人就是‘大漠双凶’?”骆双城道:“不错,前面是申屠义,后面是轩辕巧儿……”这两人传音未毕,走在最前面的申屠义已寒着一张马脸向账房问道:“是谁指定要老夫那房间?”账房被吓得一哆嗦,躬下身子,讷讷地道:“是……不不……没有……”申屠义自浓眉一挑,武扬已淡笑着接道:“就是在下两人!”申屠义目光一凝,寒声道:“好!有种!”轩辕巧儿接道:“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武扬微微一哂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你们三个是‘大漠双凶’和关外邪道‘知机子’,对么?”申屠义目光深注地沉声道:“能一眼瞧出咱们三人来历的人,当不是无名之辈,但老夫对你们两个却是陌生得很!”武扬淡笑道:“在下两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你当然会感到陌生啦……”申屠义蹙眉向“知机子”东方亮问道:“东方兄认识这两人吗?”东方亮摇摇头道:“兄弟也不认识。”其实,凭目前武扬与骆双城这一身打扮,一个紫脸膛,一个白净面孔,文质彬彬,十足的书生气概的,尽管他们两人也各自腰悬长剑,但那情形,应该算是一般公子哥儿们的装饰品一样,此情此景,别说是旁人无法认识,纵然是他们自己人,也未必能指出这两人中,究竟谁是谁哩!申屠义目光在武扬、骆双城二人身上一扫,沉声问道:“既然知道老夫们的来历,这房间还要吗?”武扬笑道:“不要房间,谁有工夫跟你废话!”轩辕巧儿掩口笑道:“申屠兄,看情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是存心找碴来的了!”申屠义阴笑着道:“那他是寿星公上吊,有点嫌命长了!”双目中寒芒一闪,凝住武扬沉声问道:“你这房间是要定了?”“不错!”“为什么一定要老夫这房间?”武扬微笑道:“因为那房间我以前曾经住过,而且;空气流通,视线辽阔,可以看到嘉陵江中的风景。”申屠义冷然接道:“你凭什么一定要我让?”轩辕巧儿媚笑着接道:“申屠兄,今宵你怎会有这么好的耐心?”申屠义笑道:“横直现在闲着,先逗逗这小辈也好。”轩辕巧儿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可不能太低估了人家。”申屠义微笑道:“阴沟里翻船的事,我还没有碰到过……”武扬朗声问道:“嗨!阁下还要不要听我的理由?”申屠义冷冷一笑道:“当然要听,你说吧!”武扬笑道:“凭的是,因为你也是将别人赶走方才住进去的!”轩辕巧儿又掩口媚笑道:“所以你们两人也想依样画葫芦,将我们赶走再住进去?”这老妖精本来就令人见了恶心,这一掩口做态,可真是令人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申愿义怒极之后,反而仰首狂笑道:“中原武林,毕竟是变得多了,居然有人敢向‘大漠双凶’……”一直没开口的骆双城冷然截口道:“申屠义,‘大漠双凶’这块血腥招牌吓不倒人,废话免了!现在你答我一句!滚还是不滚?”好家伙!语气了个比一个强硬,态度更是一个比一个横蛮!这福记老找中的客人,大半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这“大漠双凶”的厉害,如今,竟有人敢捋虎须的,找起这一对凶人的麻烦来,这,岂非天大的新闻!更怎好当面错过!于是,除了少数胆小的平常顾客已溜之大吉之外,其余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静观好戏上台。就当骆双城发话的同时,武扬耳中却传入一丝细如蚊蚋的语声道:“武老弟,尽可能将他们引到郊外去动手……”武扬一面静听传音,一面注视着那“知机子”东方亮,只见对方的嘴唇正微微翕张着,于是他已肯定了面前这“知机子”东方亮就是“止水剑客”胡思森的化身了,当下,他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到了。申屠义狞笑一声道:“先报个万儿来!”骆双城冷然地道:“不必了!报出万儿来,你也不会知道。”轩辕巧儿以手肘碰了碰申屠义道:“八成儿是天忌老鬼那一伙的。”东方亮接道:“不可能吧,两位的到来,还不曾有外人知道哩!”申屠义怒声道:“管他是哪一方面的,先宰了再说!”骆双城方自冷笑一声,申屠义又“哦”了一声道:“哦!对了,老夫一向言出法随,方才曾经说过要你们两个先滚一个给老夫瞧瞧,现在……”武扬一挑剑眉,沉声截口道:“阁下,别尽说废话了!我的耐心可不大好!”“小辈,你快点死还不简单!”话声中,右掌一扬,轻描淡写地向武扬拍出一掌!武扬方自剑眉一扬,正待挥掌硬接,一旁的骆双城侧身挥掌,沉声道:“让我来门“砰”的一声,劲气四溢,两个人的身形各自一晃,居然是势均力敌。申屠义脸色一变,武扬却抢先朗笑道:“老以,怎么拣起我的生意来!”骆双城微笑道:“有道是:策马先飞,万一我接不下来时,你再出手不迟。”申屠义冷哼一声道:“能接老夫七成真力的一掌,果然有点门道!”武扬神一整道:“阁儿,这儿地势太窄,咱们换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如何?”轩辕巧儿笑接道:“对!我首先赞成。”申屠义本已再度扬的右掌,徐徐放下,扭头向东方亮问道:“东方兄尊意?”东方亮点点头接道:“为免惊世骇俗,咱们还是去江边比较好。”申屠义道:“好!劳驾带路!”东方亮道:“且慢!这糊涂架打得没来由,小弟拙见,认为有先弄清楚对方来历的必要。”轩辕巧儿笑道:“可是人家不肯说呀!”东方亮道:“咱们不妨再问一次,实在不肯说,也就算了。”当然,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东方亮”却借此机会向武扬传音道:“武老弟,待会首先以全力跟我一拼,记着,要尽全力!至于这两个老魔,男的宰了,留下女的,但必须让她半年之内无再战之能!”武扬传音问道:“胡前辈,留下那女的干吗?”“东方亮”道:“留着她为我洗刷嫌疑呀……”同时骆双城沉声哼一声,冷然地道:“你们三个前头带路,同时我还提醒你一下,如另有帮后,不妨招呼一声,一起去,免得后悔!”申屠义阴笑着道:“对付你们这两个连姓名都不敢示人的小辈,也用得着找帮手,嘿嘿……你也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骆双城谈笑道:“我是为你们好,听不听可全在你自己。”申屠义未再答话,只冷哼一声,扭头向“东方亮”沉声喝道:“东方兄,咱们走!”说着,三人昂然地走出福记老栈,临出门时,申屠义还回过头来沉声喝道:“小辈,你们两个走在后面是可以,但如想半途开溜,那可是自速其死!”武扬冷笑一声道:“你如果不放心,由你们走在后面也行!”申屠义道:“那倒不必,老夫不过提醒你一声而已!”这些人鱼贯地走出之后,一些看热闹的武林人物,也远远地跟了上去。于行走间,武扬将方才与止水剑客胡思森的传音对话以真气告诉了骆双城。骆双城传音答道:“孩子,你明白胡老的意思么?”武扬道:“他老人家可能在使‘苦肉计’,所以必须留一个活口给洗刷嫌疑……”骆双城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么猜想,所以,你待会出手时可行拿捏好分寸。”武扬道:“扬儿理会得……”盏茶工夫之后,一行人已到嘉陵江边的一处沙滩上。骆双城目光向对方三人一扫,向武扬传音说道:“孩子,‘大漠双凶’中,论武功和心计,都是轩辕巧儿较高,待会这贱妇由我来对付……”她的传音未毕,由申屠义狞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商量好了么?”武扬淡然一笑道:“咱们无须商量什么,倒是你们三位,如果有后事需要交代的话……”目光向那些围在四周的江湖人物一扫,接道:“不妨在旁的群众中请出一二位热心朋友,请他们代办一下。”申屠义厉笑一声,全身骨节一阵暴响,显然这老魔在怒极之下,已将功力提到了极致。一旁的“东方亮”闪身而出,向申屠义笑了笑道:“申屠兄,两位是远来的客,对付这些跳梁小丑,还是小弟代劳比较好。”“大漠双凶”二人尽管声色俱厉地跃跃欲试,但由于武扬与骆双城二人的故做神秘,以及方才在福记老栈中互拼一掌时并未占得丝毫便宜,心中也不无凛骇。但因实在欺人太甚,而且势成骑虎,不得不亲自出手,目前,既然东方亮自愿代自己出头,自然可以借机下台,乐得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也好。因此,话声才落,一旁的轩辕巧儿立即抢笑道:“东方护法,这不是太那个点了么!”武扬由对方的话中,更证实了止水剑客胡思森的确是在魔帮中担任护法的职位,不由向骆双城递过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朗声道:“谁先上来送死都一样……”“东方亮”沉声喝道:“小辈别吹大气!老夫先以一双肉掌教训教训你!”武扬朗声笑道:“东方亮,本侠准在三掌之内送你到西方那不亮的地方去!”东方亮怒叱一声:“小辈找死!”话出掌随,居然是踏中宫、走洪门,一掌向武扬的胸前拍来。这是最瞧不起人的一种打法,武扬虽然明知这是一场假戏,却不能不表演得认真一点,当下右掌以七成真力挥掌迎击,一面冷笑一声道:“匹夫!你欺人太甚!”“砰”一声,“东方亮”身形一晃,武扬却被震退一大步。“东方亮”狞笑一声,挥掌再进,一面厉声连连道:“小辈,不过尔尔!”第二掌,武扬的真力加到了八成,双方秋色平分,各被震退一步。武扬怒笑一声:“匹夫,你也不过如此!”第三掌,武扬采取了主动,以九成真力挥掌进击,一面震声叱道:“匹夫躺下!”“砰”然一声巨震,劲气四溢,沙石飞扬中,“东方亮”发出一声闷哼,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才勉强拿桩站稳,“哇”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此时的武扬,尽管明知止水剑客胡思森是使的苦肉计而故意受伤,但他的心中却仍然禁不住感到一阵难过。因此,他于同时被震退一步之后,竟怔立当地而忘了乘机“歼敌”的表演。幸亏骆双城适时传音提醒他道:“扬儿,别忘了表演,亮剑追扑!”一语提醒梦中人,匆促之间,他也无暇思考骆双城口中那“亮剑”二字有何作用,大喝一声,腾身而起,同时右手已撤出青龙宝剑,挥洒而出。就当此同时,申屠义表面上为抢救“东方亮”,而实际上却是想乘武扬与“东方亮”互拼三掌,真力大耗之后,捡一个现成的便宜,而厉笑一声,飞身扑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武扬捷掌猛击。两下里都是势急劲猛本是胜负难料之局,却不料武扬蓦然撤剑猛挥,出敌意表地占了大大的便宜了。那凌空相扑的申屠义,陡然发觉青虹耀眼,剑气侵肌时,此情此景下,无论他功力再高,也已无法闪避或格拒,一声惨嗥,已被拦腰斩成两段,洒下一片血雨。旁观群豪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欢呼:“好快的剑法!”其实,天晓得,这根本与剑法的快慢无关,而是骆双城那察微知著,当机立断的传音所收的效果。武扬暗道一声惭愧,强定心神,戟指那脸色铁青,双目中凶芒毕露,狰狞得犹如母夜叉的轩辕巧儿了,冷然地叱道:“该轮到你了!”骆双城淡笑接道:“易兄,一个人尽出风头,有点不好意思吧!”武扬笑道:“好!这一个让给你,请!”人群中猛然冒出一声:“何以见得?”原先那语声道:“瞧他手中的青龙宝剑……”武扬明知那青龙宝剑上测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必然是百凤帮中的爪牙,但他却懒得理会。但那气得脸色铁青的有如母夜叉似的轩辕巧儿,闻言之下却不由一声狞笑道:“果然是天忌老鬼的那一伙。”略顿话锋,扭头向正跌坐运气疗伤的“东方亮”沉声问道:“东方兄,那小子手中果然是青龙宝剑么?”“东方亮”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不错!”轩辕巧儿道:“那目前这人就是那姓武的小子了?”“东方亮”道:“很可能……”轩辕巧儿冷哼一声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既然那是你们帝君的青龙宝剑,为何方才在客栈中没认出来?”“东方亮”苦笑道:“轩辕大姊有所不知,这小子已将鞘换过了。”轩辕巧儿“哦”了一声道:“这倒不能怪你了,东方兄,伤势严重么?”“东方亮”道:“谢谢轩辕大姊,我还挺得住。”轩辕巧儿道:“好,那么你好好调息,看我轩辕巧儿替你向这小子要回公道来!”顿住话锋,目注武扬峻声问道:“小子,你是不是武扬?”武扬朗声道:“不错,本侠就是武扬!”轩辕巧儿冷笑道:“好一个‘侠魂武扬’!原来你这‘侠魂’二字,就是靠抽冷子放暗偷挣来的!”武扬沉声问道:“武某人几时放过暗箭?”轩辕巧儿道:“方才你剑斩我那申屠兄,难道还算是光明正大的手段!”武扬星目中神光一闪,震声道:“轩辕巧儿,你要含血叹人,我可不会饶你!试问:彼此面对面,机会均等,我能拔剑,申屠义为何不能拔剑,怎能算是暗偷伤人!”人群中迸出一个粗犷的语声道:“对!武少侠并没暗算伤人,我们都可以证明,他使的是快速无比的剑法。”武扬朗声答道:“谢谢这位朋友主持公道!”那粗犷的语声道:“武少侠太客气了!在下是就事论事。”武扬道:“这年头,能够不畏强权,就事论事的血性朋友,可真不多了!”那粗犷的语声笑了笑,道:“多谢夸奖!武少侠,在下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应允!”武扬道:“只要武某人力所能及,当不致使兄台失望,说吧!”那粗犷的语声道:“在下代表此间同道,请武少侠显示本来,让同道共瞻风采!”武扬略一迟疑,伸手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俊而略带几分煞气的面孔,也许是最近这一个月来关闭深造,不曾受到风露的侵蚀,以致那本来略呈黝黑的肤色,也显得白皙多了!淡淡月色之下,但见他面如冠王,目似朗星,既潇洒,又挺拔,不但旁观群豪为之目光一亮,即连那势欲择人而噬的轩辕巧儿也为之微微一怔。武扬一面重新套好人皮面具,一面朗声笑道:“朋友,现在满意了么?”那粗犷的语声爽朗地笑道:“见面胜似闻名,谢谢你!武少侠,谢谢你!”不知是谁又冒出一句:“还有那一位,也请让咱们瞻仰一下风采!”武扬笑了笑道:“很抱歉!诸位!武扬这位朋友还没到显示本来的时候,除非诸位中有人能够一口道出他的本来,也许可以例外,不过,这恐怕太困难了!”同时,骆双城向轩辕巧儿冷然一哂道:“轩辕巧儿,凭你这副尊容,也想吃天鹅肉!”轩辕巧儿怒声道:“你娘才想吃天鹅肉!”骆双城道:“既然不想吃天鹅肉,那你就亮兵刃领死吧!”“大漠双凶”已只剩其一,轩辕巧儿再狂妄自恃,有了申屠义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托大了!当下,微微一哂,由腰间解下那束腰的红绫软带,一面阴笑道:“老娘这独门兵刃,已二十年没用过它的了,今宵你该认为死得很荣幸才是!”轩辕巧儿的这一条红绫带,是用千年水蚕丝所织成,集轻柔强韧于一炉,宝刀宝剑也莫奈它何!但一经贯注内家真力,则可刚可柔,随心所欲。所以,这红绫缎带,不但是轩辕巧儿的独门兵刃,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宝物,轩辕巧儿还特别给它取了一个“捆仙带”的名称,意思就是说:碰上它,纵然是大罗金仙也只好柬手就缚……骆双城披唇冷哂道:“轩辕巧儿,这就是你那威镇大漠的‘捆仙带’?”轩辕巧儿道:“不错!你还算有点见识!”骆双城沉声道:“马某人有一个善意的建议:希望你好好运用这最后一次的使用权,因为最多百招之后,它将为我所有而变为‘捆仙带’了。”轩辕巧儿怒声道:“小辈你逞口舌之利!亮兵刃!”骆双城淡然一笑道:“马某人就以一双向掌陪你玩玩。”轩辕巧儿狞笑一声道:“好!老娘成全你就是!”右手一挥“捆仙带”,左手屈指轻弹,一端似灵蛇飞舞,不可捉摸而似圈似点地奔向对方头部,另一端却犹如钢杖似的劲风呼啸扫向对方的下盘。凭一条红绫软带,而将刚柔互异的两种内功同时使出,并达到此种境界!这女魔头功力之高之纯,也的确是值得她骄狂!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虚实莫测地同时攻向对方的上中下三盘,如果换一个普通一点的,可真连一招也接不下哩!此情此景,不但旁观群豪脸色凝重地摒息注视,即连那按剑掠阵的武扬不由脸色大变地为骆双城捏一把冷汗,同时心念电转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情形,方才如非何伯母及时提醒我拔剑,要想杀那申屠义,可真得费点事哩!……”骆双城见对方攻势凌厉,存心一招置自己于死地,不由冷笑一声:“来得好!”念动功随,“九阴罡煞”提聚到十二成,在周身布成一道无形钢幕,身躯一伏,疾探双掌,分向对方那“捆仙带”的两端抓去。骆双城这种无视于对方的凌厉攻势,而径行抓向对方兵刃的打法,实在大违一般搏斗的常规,不但旁观群豪骇然惊呼,即连当事人的轩辕巧儿,亦不由脸色一变地厉喝一声:“小辈找死!”厉叱声中,本已凝足九成功力的“捆仙带”,又增上一成,以十成真力,一端兜头下击,一端原式横扫骆双城的下盘。就当此时,“嘶嘶”连响,轩辕巧儿左手所发出的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一接近骆双城的胸前,竟似泥牛入海古无音讯。轩辕巧儿心知已遇上绝顶高手,脸色大变之下,想撤回“捆仙带”时,却为时已晚,那“捆仙带”的两端,已分握于骆双城的左右双手之中。轩辕巧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以十二成真力奋力一挣,但这一挣,不但如蜻蜓撼石柱,对方纹风未动,而且换来对方一声沉喝:“撒手!”轩辕巧儿冷笑一声道:“未必见得!”冷笑声中,再度奋力一挣。可是这一挣,却挣出纵漏来了!骆双城随着对方这一挣之势,似乎拿不住桩似的身躯向前一个踉跄。轩辕巧儿方自心中一喜,却冷不防骆双城左手中的一段红绫猛然一松,疾如电石火,一下子击中轩辕巧儿的右臂“曲池”大穴。轩辕巧儿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捆仙带”已完全落入骆双城的手中。骆双城更是得理不饶人,左手放松红绫的同时,乘势出手如电,一掌击中对方的右肩,生生地将轩辕巧儿的右肩骨击碎,人也被震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沙地上,无巧不巧地刚与那“东方亮!,并坐一排。骆双城跟踪飘纵,卓立对方五尺之外,戟指对方两人沉声叱道:“马某人不屑对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你们两个的狗命,姑且放过,并请寄语骆阳钟那混账东西,要他早点安排后事!”轩辕巧儿强忍肩骨碎裂的痛苦,咬牙厉声叱道:“小辈!今宵不杀我,你会后悔的!”骆双城披展微笑道:“马某人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略微一顿,震声接道:“贱货!留你一命!让你以后有一个复仇雪耻的机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了!”轩辕巧儿恨声道:“你敢不敢说出真实来历?”骆双城笑道:“你自己该明白,不是我不敢说出真实来历,而是你不配知道!”顿了顿话锋,淡笑着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同伴是‘侠魂’武扬,今后,只要你有力量复此断臂之仇,只要找到武扬,他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东方亮”轻叹一声道:“好!今宵由你们狠……”骆双城沉声截口道:“别废话了!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两个给我平着尾巴滚!”武扬扭头向旁观的群豪扬声说道:“方才那位由青龙宝剑认出我武某人身份的朋友,想必是百凤帮中的属下,现在请自动出来,护送这两位已受伤的贵同伴回去,武某人保证不为难你们就是!”“东方亮”却冷然地接道:“不劳费心,老夫自己还能走。”扭头向轩辕巧儿问道:“轩辕大姊,你能走吗?”轩辕巧儿一语未发地以行动做了答复,站起身来,昂然地向岸边走去。“东方亮”苦笑一声,连忙站起,跟了上去。武扬向那些还没离去的旁观群豪扬声说道:“没什么可瞧的了,诸位也该走啦!”当群豪纷纷离去中,骆双城轻轻一叹道:“人死不记恨,咱们将申屠义的尸体就地埋好吧!”武扬恭应着,以青龙宝剑在岸边掘了一个土坑,将申屠义的尸体掩埋好,然后低声笑道:“伯母,那‘大漠双凶’固然有点儿真功夫,但您的功力却远出扬儿的估计之外……”骆双城负手远望江中的滔滔流水,幽幽一叹道:“你说错了!孩子。”武扬一愣道:“我说错了?”骆双城道:“是的!孩子,‘大漠双凶’的凶名,决非幸致,不是你方才所说的‘有点真功夫’,而是的的确确有他们的真才实学!至于伯母我,更不是你所说的‘远出扬儿估计之外’的那么行。”武扬惑然地道:“可是……方才……”骆双城淡笑着接道:“孩子,你以为方才胜来容易么?”武扬注目接道:“方才胜来固然不易,但伯母您十足的承受过轩辕巧儿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风。”骆双城笑道:“就凭这一点,你就断定伯母的功力,已远出你的估计之外了?”武扬正容道:“难道这还不够!我想:纵然罗爷爷功力未丧失前,也未必能承受方才这……”骆双城徐徐地圈好那夺自轩辕巧儿手中的红续带,一面淡笑着截口道:“照你这么想法,伯母能承受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该是已练成金刚不坏之体了?”武扬瞠目道:“难道此中还另有秘密?”骆双城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笑道:“秘密就在这儿。”略为一顿,正容以低微的语声接道:“伯母所穿一件贴身马甲是夹层,里面为千年水丝混合人发与白金丝所织成,不但能抵抗敌人的指力,纵然十足的挨上一掌,也不致受伤。”武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骆双城道:“这一件马甲,也算数毒凤帮的少数奇宝之一,侥幸未为外人所知,所以,伯母闲居了多年,却还能保存着它。”笑了笑,指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接道:“孩子,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武扬注视之下,只见骆双城胸前的衣服上,赫然有五个被指力所洞穿的小孔,不由骇然问道:“这就是方才那轩辕巧儿的指风所……”骆双城点头接道:“不惜!你想想看,她的指风能穿透我那十成功力的‘九阴罡煞’所布成的无形防线,并洞穿我的衣衫,你能说她只是‘有点儿真功夫’么!还有,如果伯母不是事先穿上一件特制的马甲,这会儿伯母哪会有命在!”武扬笑道:“那倒不至于,因为伯母如非穿着这一件特制的马甲,又怎会去硬受对方的指力哩!”骆双城神色一整道:“话是不错,不过,认真检讨起来,我认为今宵的这一场恶斗,咱们只是胜得非常侥幸。”武扬似乎还有点不以为然地嘴唇一张,但骆双城却抢先接道:“别不服气!孩子,听伯母慢慢道来吧。”略顿话锋,沉思着接道:“第一,是我偶然心血来潮料准申屠义会飞身抢救那冒牌的东方亮,提醒你适时拔剑,出其不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将他杀掉,是么?”武扬点点头道:“是的!如非出其不意,必然要费多一番功夫。”骆双城道:“第二,申屠义的伏诛,已使轩辕巧儿暗中寒了胆,再加上我仗恃特制马甲硬承她十成真力的指风更使她一时之间不及多想地心胆俱寒,以致天夺其魄,而造成这由表面看来轻松之至的胜利。”武扬笑道:“事实是的确如此,但在不明内情的旁观者看来,势将为我们做夸大的义务宣传,而使骆阳钟更加提心吊胆了。”骆双城正容道:“别人的渲染、夸大,对我们有利也有害,但我们自己却不该以此而沾沾自喜,明白了么?”武扬也正容答道:“扬儿明白了!”骆双城轻轻一叹道:“孩子,并非伯母倚老卖老,喜爱教训人,实在因为我们的责任太重,前途险阻正多,不能不特别谨慎一点!懂吗?”武扬恭身答道:“是的!扬儿会永远记住伯母的训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打断了武扬的话声。骆双城微微一笑道:“他们来了——孩子,以后可不许这样拘谨!”武扬改容笑道:“谁教我是后生小辈哩!”就在这当口,那一黑一白两匹宝马已疾驰而来。武扬与骆双城二人双双迎了上去,马上竟赫然是吕大年和司徒杰两兄弟。双方低声交谈数语之后,吕大年、司徒杰二人留下宝马,匆匆离去。骆双城低喝一声:“咱们走!”双双飘身上马,缰绳一带,竟向着水波浩荡的江面疾奔而去。这两匹宝马也真够人爱煞!驮着一个人,踏波飞渡,而江水也仅仅淹到它们的腹部哩!武扬、骆双城二人渡过嘉陵江之后,逢山越山,遇水渡水,除了定时给宝马休息和上料之外,几乎是昼夜兼程地一直向西急赶……三天之后,侠魂武扬和一位不愿显示本来的神秘人物,在四川南部县境的嘉陵江边,分别使凶名久着的“大漠双凶”一死一重伤的消息,迅疾地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好事之徒,更是绘影绘声地,特加渲染,说“大漠双凶”申屠义与轩辕巧儿二人,在侠魂武扬与那位神秘人物的手下,都是一招没走完即死的死,伤的伤。当然,侠魂武扬于剑斩申屠义之前,三掌之下重创名震关外的“知机子”东方亮的消息,也不会漏过,惟以“知机子”东方亮的名气较“大漠双凶”低得多,所以,这一件新闻,却只能陪衬一下而已。这是近一年来,仅次于丹碧山庄血案,与天忌老人等联名发出武林帖的另一件大新闻。影响所及,自然是人心大快,而一些黑道巨魔们,却又难免惴惴不安,同时,由各地涌向川北的江湖人物,也更形增多了。松冈,位于大金川上游的川康之处,为四川省西陲的一个小镇,镇虽小,但因居住着川康两省交通的要冲,又当大金川上游河道合流之处,附近土产和牲口的交易,都以该镇为中心,所以一般说来,还算相当繁荣。由松冈往西约五十里,即西康省境,二凯河之北,大雪山与谢楚河之东的一片浮沙遍地的地区蛮古,也就是骆阳钟的魔宫所在之地。骆阳钟这魔头,不知怎会看中这么一个不毛之地来作为巢穴,不过,这对于松冈而言,倒是沾了不少的光,因为它是最邻近魔宫的一个市镇,影响所及,自然使它更形繁荣了!这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松冈镇南端约半里的大金川江边,百凤帮帮主骆阳钟带领帮中高级头领二十余人,和一个由二十名妙龄少女所组成的乐队,列队静立,在落日余晖照映之下,骆阳钟的脸上,有着轻微的焦急神色。瞧这排场,该是在欢迎一位什么重要人物,可是,放眼当今武林,有谁值得骆阳钟“郊迎五十里”的如此隆重欢迎的呢?在这一个隆重而奇异的欢迎行列中,男女老少,僧道贫尼俱全,可是没看到那位金总护法金重山,也不见七公主和五公主的芳踪……官道上,一老一少两个药材商人,分乘着两匹小毛驴徐徐驰过。这两个药材商人,老的年纪约五旬,身躯拘楼,须发斑白,少的约摸二十七八,短小精悍,面色黝黑,两人都是一身蓝布短装,头戴遮阳草帽。也许是好奇心所驱使,当这两个药材商人经过骆阳钟这一个奇异的行列旁边时,竟忍不住频频地扭头注视。蓦地,奇异行列中爆出一声断喝:“混账东西!快点滚!”两个药材商人吓得一个哆嗦,由走在前面的佝偻老者嘶声答道:“是是……小老儿马上就走……”一阵急骤蹄声,疾驰而来。两个药材商人慌不迭地将胯下毛驴带到道旁,意思是好让那一骑快马通过。可是那骑快马却在他们两人后面猛然煞住,发出一声“唏聿聿”的长嘶。那年轻的药材商人方自好奇地扭过头去,却冷不防地又换来一声沉叱:“你们两还不滚,是想找死!”两个药材商人身躯一震,这回连答“是”的勇气也没有了。一催胯下毛驴,向松冈镇上疾奔而去。走是走了,不过他们两人于蹄声“得得”中,还隐约地听到几句苍劲的语声:“报告帝君,铁木尊者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盏茶时间之后,两个药材商人进入松冈镇内,投入一家简陋的悦来客栈中。悦来客栈的斜对面,即为松冈镇上首屈一指的“嘉宾客栈”。不过,此刻的嘉宾客栈已被百凤帮包租下来,充做铁木尊者的临时行馆了,门口分立着四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戏装佩剑武士,使人望而生畏呢!两个药材商人盥洗进餐之后,年轻的一个低声说道:“爹,明天还得赶路,咱们早点歇息吧!”年老的一个点了点头,起身走回房间,立即掩上了门。可是,掩上房门之后,他们两个却并没歇息,年轻的一个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声说道:“伯母,魔宫高手,几乎是倾巢而出,看来真是天赐良机……”原来这两个药材商人竟是兼程赶来援救七公主和五公主二人的武扬和骆双城。骆双城道:“话是不错,但咱们还是不能大意,尤其是铁木秃驴也来了,险阻更多了!”微微一顿,轻叹接道:“想不到这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竟做下这种引狼入室的蠢事!”武扬蹙眉问道:“伯母,那铁木尊者听说是西藏红教中的第一高手,怎会接受骆阳钟的网罗呢?”骆双城笑道:“孩子,你没看到方才那迎宾的排场么?”武扬沉思着道:“不错,那情形似乎是一种帮派之间的合作……”骆双城接道:“可不是,最近一百年来,红教曾两次人侵中原,可是在中原要同道通力合作之下,两次都是铩羽而去,此番,当中原武林被骆阳钟有计划地摧残,元气大伤之际,又得骆阳钟这畜生自甘引狼入室,正好一偿他们百年以来一直未遂的夙愿,又何乐而不为哩!”武扬喟然一叹道:“荡魔大案,刚刚呈现一抹曙光,却不料又横生枝节!”骆双城道:“这些暂时不用想它!孩子,天下事物,有时是不能凭表面的迹象去衡量的,譬如伯母我,熬过了近二十年的非人生活之后,谁想到还会重见天日,还能保存一份比原来更精进的武功呢!”武扬爽朗地微笑道:“伯母是吉人天相……”骆双城正容接道:“不!孩子,‘吉人天相’是宿命论者的口头禅,作为一个武林人,实在不该有此想法!”武扬讪讪地一笑,骆双城沉思着接道:“现在刚天黑,还不便起程,咱们随便聊聊也好,孩子,你曾经想过么?这一二十年来,伯母处于那种绝境之中,为何还有心情去研练武功?”武扬一愣道:“想必是一种复仇的火焰在支持……”骆双城截口道:“不错!有一种复仇的火焰在支持我,但这仅仅是一个次要的原因,主因却是毒凤帮开山祖师‘潇湘凤女’在‘九阴真解’末页所留的一段训示。”武扬接问道:“那必是一段非常富于哲理的训示了?”骆双城沉思着道:“原文我已无法复述,但大意是这样的:人生未必是一幕悲剧,但很不幸地,几乎每一个人所处的时代都是悲剧性的时代,在这种时代里,追求理想与幸福所遭遇的折磨,可能很多,而横逆之来,更难预料。“假如我们能够在心理上事先有所准备,能够以泪眼欢世,以悲怀处己,而一切横逆也早计人算盘中,或能对我们自己有益。”“一种悲观的看法和乐观的做法相配合,当能使我们面临困难时,审慎而不致陷于胆怯,勇敢而不致流于鲁莽,美景当前也不致得意忘形,正如折取玫瑰花朵,我们不致为它的艳丽所迷,而忘其绿叶所掩蔽着的利刺……孩子,你说这些话有道理么?”武扬肃容答道:“这真是金玉良言,扬儿当永铭心底,作为今后处世的原则。”骆双城慰然一笑道:“很对,那就不枉伯母我费这一番后舌了现在,再回到本题,伯母我处在那种绝境中,还能有心情去练功夫,完全是这一段训示所赐,即所谓‘悲观的和乐观的做法相配合’的,孩子,明白了么?”武扬点了点头道:“扬儿明白了……”一阵悠扬的乐声,由斜对面的嘉宾客栈中随风送来。骆双城微一倾听道:“咱们闲话到此为止,记着:不管敌焰如何嚣张,咱们都要禀承上述的原则,乐观奋发,稳扎稳打!”略为一顿,扬声向开店伙计吩咐道:”咱们因明展要起早赶路,必须早点歇息,未经呼唤,可不许再来打扰我们。”店伙哈腰恭声道:“是!小的理会得。”店伙退出之后,骆双城正容道:“孩子,趁那贼子正在欢宴番秃之际,咱们正好办事。”武扬道:“伯母,要不要去对面探查一下?”骆双城摇摇头道:“不必了!目前咱们是救人第一。”说着,掏出一些碎银,放在茶几上,双双穿窗而出,又重行将窗门掩好,才悄悄地由后门溜了出去。……夜深沉。一钩新月,照着魔宫深处一幢精致的小楼前。三楼上,面南的窗口凭窗处,斜倚着一位支髻高挽,披着一袭粉红色丝质睡楼的中年美妇。这女人,年约三十出头,瓜子脸,画眉眼,樱口桃腮,鼻梁挺直,初看几乎就是骆双城。不过,由外表看来,似乎比骆双城至少年轻十岁,而且也缺乏骆双城那端庄高雅的气质,尤其是一双眼波欲流的媚眼,更隐藏着无限风情与无穷淫荡,令人一触之下,其意也消!这女人就是骆阳钟的所谓正宫皇娘,也就是骆双城的孪生胞妹骆双文。那么,夜静更深,她一个人独倚窗前,难道是有什么心事么?哟!答案来了!昏暗月色下,一条灰影,像幽灵似的,飘落楼前。接着,一个娇俯无那的语声由楼上传来:“死人,奴家以为你不会来了!”幽灵似的灰影发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嘻嘻……我怎会不来哩!”赫然竟是魔帮金总护法金策易的语声。想必是因为那假面具被武扬揭穿,他那永不离身的幛面纱巾业已除去,此刻所显示的是一张病容满面的“病郎中”的本来面目,那被武扬削断的右腕,居然已长了起来,不!不是长起来,是接了一只假的手腕。骆双文娇哼一声:“哼!话例说得好听,为什么不早点来?”病郎中堆着一脸谄笑道:“好人,是公事耽搁了一下……”骆双文道:“这么晚了,大伙儿又去了松冈,还有什么鬼公事要办!分明是又被什么狐狸精缠住的了!”病郎中苦笑道:“双文,方才我接到绵竹分舵的飞鸽传书……”骆双文截口道:“什么事?”病郎中道:“信上说,轩辕供奉和东方护法二人连日赶路,影响伤势甚巨,拟暂时住在绵竹分舵,俟伤愈后再赶来总坛。”骆双文冷哼一声:“鸡毛蒜皮事也要请示,哼!申屠义竟斗不过武扬那小子,看来‘大漠双凶’也是徒拥有虚名之辈!”略为一顿,娇嗔地叱道:“死人!还不上来,难道还要我来拉你不成!”病郎中耸肩一笑道:“好人,别急!我这就上来啦!”话声中,身形猛地拔起,足尖在二楼的墙角一点,再度腾身而上,轻灵无比地由骆双文所斜倚的窗口飞投而入。紧接着,“格”的一声,窗门关上了,并且拉下了窗帘。不过,由外面仍能看到那纸窗上两人影,迅疾地合而为一。魔宫的另一角,七公主何慧卿所在的精舍前,七公主的侍婢小韵、小雅二人,清泪双流,满面焦急神色地相偕走向五公主骆来卿所住的雕铸司。小韵边走边咽声道:“小雅,你看小姐不会有危险吗?”小雅轻叹一声道:“危险是不会有,但她的清白……可……可就不能说了。”小韵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小姐的个性,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发觉她的清白被玷污,她准会……唉!”小雅道:“你说五公主会不会救小姐?”小韵道:“最近,她们两人同病相怜,感情特别好,所以我想除非五公主不知道这回事,只要知道了,准会设法,问题倒在她力量有限,恐怕……”小雅截口道:“你方才不是说五公主去请三皇娘设法么?”小韵苦笑道:“不错!可是,目前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去医而已……”小韵的话声未落,两道白影,电掣似飘落她们两人身前,骇然竟是骆阳钟的“御林军”银衫剑士呢!银衫剑士之一骇然惊呼道:“咦!小韵小雅,你们怎么在哭?”小韵黛眉一扬,怒声叱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小雅没好气地道:“管你什么事!”小韵更怒声叱道:“闪开!”银衫剑士压低嗓音道:“噤声!我是武扬。”小韵、小雅同时娇躯一震,也同声讶问:“你?”武扬徐徐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注目问道:“不假么?”小韵小雅禁不住喜极而泣,一拥而前,一人拉着武扬的一只健腕,咽声道:“武少侠……你来得正好……”“快……快设法救……救小姐……”此情此景,顿使武扬如坠入冰窖之中,忍不住机伶伶地一颤,反手扣住两个丫头的素腕,沉声问道:“小姐怎么了?说!”两个丫头的手腕犹如上了一道钢圈,连骨头都快要捏碎了,禁不住同声颤呼道:“哎哟!痛死我啦……”两个丫头的这一声痛呼,才使武扬感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连忙松手道歉。倒是一旁的骆双城沉着得很,轻轻一叹道:“孩子,镇静一点,让她们慢慢说,究意发生了什么事了?”小韵一面抚摩着被武扬捏痛的手腕,一面目光向骆双城一扫之后,向武扬问道:“武少侠,这一位是?”武扬接道:“这位是七公主的生身之母何夫人。”两个丫头方自同时一愣,武扬立即接道:“这问题说来话长,清说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丫头自发觉武扬之后,似跌落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块足能够救命的木板似的,镇定得多了,先不答理武扬的问话,反而双双向骆双城盈盈拜倒道:“婢子叩见老夫人。”骆双城右手一伸,一股潜劲将两人的娇躯凌空托起,同时温声道:“姑娘请起,现在不是讲究俗礼的时候,还是先说要事吧!”两个丫头同时恭声应起,小雅美目向四周一溜,低声接道:“老夫人,少侠,请跟婢子来。”说着,当先向十丈外的假山阴影下掠去。一行人进入假山石洞之后,武扬迫不及待地道:“小雅,快说!”小雅神色一黯道:“小姐被帝君送到松冈镇去了……”武扬一愣道:“送到松冈去干吗?”小韵接道:“据说是送给那什么铁木尊者……”这几个字,像是一声晴天霹雳,几乎使武扬和骆双城二人晕了过去。骆双城毕竟是风浪经得太多了,尽管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却还能沉得住气。但武扬就不同了,身躯一震之下,目射煞芒,钢牙猛挫地顿足叱道:“该死的狗东西!”骆双城猛吸一口清气,强抑心中的悲痛,沉声喝道:“扬儿镇静一点!”武扬悲声道:“伯母,咱们立刻赶去……”骆双城幽幽一叹道:“目前三更已近,纵然赶去也无济于事了,唉!苦命的孩子……”略为一顿,苦笑着接道:“我向来不相信命运,但如今却不能不在命运之下低头了,孩子,如果我们来此之前,听你的话前往嘉宾客栈一探,当能来得及挽救。”武扬铁青着脸,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迹,独自一声不吭地征立着。骆双城见状之下,心中一惨,但她表面上却镇静地温声问道:“扬,你不听我的话!”武扬顿足长叹道:“这事情太严重了!伯母,您教我怎能镇定得来!”骆双城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孩子,咱们总得留着有用之身,从事善后。”武扬强行抑制心中的悲愤,轻叹一声道:“是的!伯母,扬儿会保重自己……”骆双城转向小雅问道:“姑娘,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小雅恭声道:“启禀老夫人,事情发生在今天早晨,当时帝君派人把小姐请去,可是一直到一个更次之前还不见回来……”武扬截口道:“那你怎会断定是被送给那番秃了呢?”小雅苦笑道:“婢子们当然不知道这回事,但因见小姐没回来,到处打听,都没有结果,最后还是由正宫皇娘身边的丫头琪儿口中听到这不幸的消息。”武扬道:“五公主在宫中么?”“在。”“你没去问过五公主?”“问过,当时五公主也帮着到处查询,也没查出结果来。”“方才,你们哭哭啼啼,准备去哪儿?”小韵轻叹着接道:“婢子们是准备去请五公主营救小姐。”武扬注目道:“你是说,到目前为止,五公主还不知道这回事。”小雅接道:“五公主对目前这消息,可能还不知道。”武扬沉思着道:“三皇娘也在宫中么?”小雅道:“在。”武扬道:“我想请你们两位分头去将五公主和三皇娘请到这儿来,行么?”小雅恭应道:“行!婢子当勉力以赴。”转身挽小韵的膀子道:“小韵,你去请五公主,我去请三皇娘。”武扬沉声道:“请特别小心,快去快来!”小雅回头笑道:“少侠请放心,这后园中是禁地……咦!少侠,你们这银杉剑士的装束是哪儿来的呢?”敢情这两个丫头是急昏了头,直到此刻,才想起武扬骆双城的装束可不简单。武扬沉声道:“以后再告诉你。”小韵“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小雅道:“你知道什么?”小韵道:“笨丫头,那两个银衫剑士,准是给武少侠宰掉了!”“对!……”武扬气恼地沉声喝道:“你们两个还不走!”两个丫头同声笑道:“是!婢子这就走啦!”武扬苦笑一声道:“毕竟是娃儿性子……”两个丫头已走到石洞口,骆双城却低声喝道:“两位姑娘请回来!”两个丫头方自一愣地回身躯,骆双城却传音接道:“快进来,外面有人来了!”这时,武扬也已察觉十丈之外有衣袂破空之声,他悄悄掩到洞口一瞧,只见黯淡月色之下,五公主和三皇娘二人正于十丈之外匆匆向东走去,当下立即向小雅一招手,低声吩咐道:“三皇娘、五公主都在外面,快去。”小雅禁不住心中一喜,扬声唤道:“五公主”五公主与三皇娘同时却步回身,低声沉喝:“谁?”小雅忘形之下,已忘去一切和数,一面向两人招手,一面答道:“婢子是小雅,三皇娘、五公主快请过来!”五公主一面拉着三皇娘走近假山,一面蹙眉自语道:“这丫头好像是急疯了……”三皇娘却低声接道:“小雅,我们正要去找你……”目光一触武扬与骆双城,不由微微一怔,旋寒脸峻声叱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在这儿搞什么名堂?”武扬连忙抱拳一拱,低声接道:“三皇娘、五公主,在下是武扬……”三皇娘、五公主同时一愣,注目讶问道:“你……”一旁的小韵代接道:“启禀三皇娘、五公主,他的确是武少侠,这另一位是七公主的大夫人。”五公主瞠目讶问道:“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少侠,你已经知道丫头的事了?”武扬苦笑着答道:“是的,刚才才知道……”接着,为骆双城与三皇娘、五公主互相简略地作一介绍之后,才轻轻一叹地接道:“本来,在下等此行是专来接就三位脱离魔巢的,可是阴差阳错,还是晚了一步。”其实,他们此行的任务,原未将三皇娘列入,但此刻面对三皇娘,自然未便实说,只好临时撒一个谎,以免使对方难堪。小雅抢着问道:“五公主,您也知道七公主被送给铁木尊者的消息了?”五公主苦笑道:“不错!平常我是自诩消息最快,最灵通的人,可是今天这一件要命的事却偏偏……”三皇娘截口道:“五妹,这事情纵然你知道得早,也是无能为力。”五公主道:“那可不同多了!三姐,如果我们事先知道,逃不了时也可拼死一搏……”三皇娘截口轻叹道:“五妹,还是先商量正经事吧!”顿住话锋,目光在武扬和骆双城身上一扫,接问道:“有关营救七妹的事,两位是否已有腹案?”武扬苦笑道:“还没有,原先,在下的意思是想由小雅等将两位请来,共商对策后……”五公主截口接道:“救人如救火,目前帝君正在返宫途中,松冈方面力量薄弱,就目前咱们的实力而言,出其不意,将七妹救出,可能还办得到。”武扬正容接道:“五公主这话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们立刻就走吧!”五公主目注三皇娘道:“大姊,咱们立刻分头去收拾一下。”三皇娘凄然一笑道:“五妹,你们先走吧,我……我……还不能离开……”武扬一震截口道:“为什么……”骆双城沉低喝道:“噤声!”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威严而苍劲的语声:“什么人在假山内?”骆双城向三皇娘、五公主传音道:“请两位姑娘出面将那厮引进来……”五公主立即扬声答道:“是本司与三皇娘。”外面语声已近了很多:“是五公主么?”五公主接道:“不错!还有三皇娘。”外面语声满含歉意地道:“对不起,卑座打扰您了!”五公主在魔宫里,是有名放荡不羁的人,对方显然是认定她与情人在假山中幽会,而所谓与三皇娘在一起,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所以才有上述的答话。五公主连忙接道:“别走,咱们正在审问一个奸细,请过来一下!”外面那人似乎愣了一得道:“有奸细?”说着已大踏步地向石洞中走来。来人一共五人,为首是一个五旬左右的斑发老者,后随四个银衫剑士。三皇娘一听五人向洞中走来,身形微闪,已隐于一座巨石之后,那五人刚刚走入洞中,骆双城、武扬。五公主等一齐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点了五人的昏穴。五公主指着那半百老者道:“这是银衫剑士队的副队长,今宵负责巡逻禁官的就是他,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倒可以省去一番手脚。”三皇娘一见来人悉数昏倒,才由巨石后钻出来,五公主便问道:“大姐,你……为什么目前还不能离开?”三皇娘沉思着道:“来卿,我不能跟你与七丫头比……”五公主截口正容道:“大姐,这话我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