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扬回头问道:“吕兄,毒质已完全解除了么?”劲装青年双手递还温香玉,一面恭声道:“谢谢老人家,已完全好了!这宝贝儿真妙得很!”此时,枯竹老人正在听取蔡舒达的报告,碧绿阴森的目光不时掠向这边的三人。同时,解笑雅也已看清楚劲装青年递还武扬手中的竟然是温香玉,不由心中一动,向武扬投过一瞥会心的微笑。枯竹老人向蔡舒达低语了几句,蔡舒达俯身拾起他手下人被震飞的一支青钢长剑,缓步向武扬身前走来。武扬对蔡舒达的走近,视若无睹地径自目注枯竹老人,微微一哂道:“长孙老人家,你明知他不是我的敌手,还要叫他前来丢人现眼,是想由我的武功路数中来忖测我的来历么?”枯竹老人身躯稍微一震,不自然地一笑道:“你很聪明!”武扬淡淡地一笑道:“不必多费心机了!还是由我自己告诉你吧!我就是侠魂武扬!”武扬的话声方落,蔡舒达骇然退立三大步,目射骇芒,手中青钢长剑,不自觉地垂了下去。枯竹老人双目中碧光连闪,深深地盯着武扬,似乎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一点也不起眼的糟老头儿,就是名震江湖的侠魂武扬似的。那劲装青年星目大张,目光炯炯地凝注武扬,俊脸上微微地现出一丝困惑神色。只有解笑雅一人,因为已事先由温香玉测知了武扬的来历,所以她一点也不以为奇地镇定如恒。场中沉默了少顷,枯竹老人与那劲装青年几乎是同时发问道:“你真的是侠魂武扬?”武扬一面卸除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伪装,一面向那劲装青年笑道:“不错!吕兄,咱们待会儿再详谈。”说话之间,业已恢复了他那英姿爽飒、仪表堂堂的本来面目。那劲装青年但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话道:“侠魂,好!硬是要得!”侠魂先向劲装青年报以会心的微笑,然后,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问道:“长孙老人家,还有甚么疑问么?”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经护送天忌老儿等人,离开昭化了么?”武扬笑道:“离开昭化了难道就不能再回来?”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么理由,再回昭化来?”武扬淡笑道:“我有没有理由再回昭化来,似乎与旁人无关”微微一顿,正容接道:“长孙老人家,我有几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听一听。”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游说?”武扬接道:“虽然也可以说是‘游说’,但说它是‘忠告’,应该比较更恰当一点!”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说吧!”武扬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过去颇负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为虎作怅?”枯竹老人双目中碧芒一问道:“你是教训老夫?”武扬笑道:“不敢!方才我已声明在先,这是‘忠告’!”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谅你也不敢!”武扬微笑接道:“长孙老人家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哩!”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鸿鸽之志!”武扬还是安详地一笑道:“长孙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训,虽然颇具敬老尊贤的涵养,但对一些妄自尊大,抬举不起来的人物……”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还好意思自诩‘幼承庭训’,老夫却认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没好好地管教你,才养成你这种狂妄自大的性格!”好家伙!这不是明明骂武扬没有教养么!武扬这,本来是天生外柔内刚的性格,最近这一次灭门血案,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只因目前道消魔长,自己孤掌难鸣,为了要湔雪这灭门惨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顽强地磨练自己,抑住他那刚强火爆、嫉恶如仇的性格,从事于暗中侦查仇踪,争取并团结一切祛魔卫道的力量,以期给予魔帮一个致命的打击!所以,自惨案发生后的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他个人而言,无形中等于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阅历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较温和多了。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之所以变成比较温和,并非是根本改变,而不过是受环境所迫,不得不强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事实上,他那复仇的火焰,经常在胸臆中煎熬着,沸腾着,就像是一座暂时闭住的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拨它,不论这撩拨的人是有心或无意,但一经爆炸开来,就不可收拾了!因此,枯竹老人的话声才落,武扬已是眉宇间杀气沸腾,目射寒芒地,“呛”然拔出青龙宝剑,戟指着厉声叱道:“不识抬举的老混蛋!亮出兵刃来!”枯竹老人见势不由暗中一凛,一面由腰间解下一根乌油油的奇异软鞭,一面阴阴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没动过这一根蛟筋软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儿的独孙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枯竹老人的这几句话,平心而论,倒的确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带讽刺意味,而且,还多少有一点缓和起先那几句太嫌过火之语的意思。可是,听在仇火沸腾的武扬耳中,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儿”三个字,更使他脑海中涌起丹碧山庄那一幕尸骸狼藉的惨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声厉叱道:“老贼领死!”话出招随,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剑,剑演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掌发“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气流形”,剑气森森,掌风霍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枯竹老人疾袭而至!枯竹老人手中软鞭一挥,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贯注在软鞭之上,劲力千钧,硬行将武扬的剑势震偏,同时,鞭梢如具灵性似的如蛇飞舞,变幻莫测地缠向武扬的持剑右腕。左手“拨草寻蛇”,硬接硬架,一股阴寒至极的掌风,向武扬的左掌迎上,口中则冷笑一声道:“小狗!你也见识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学!”武扬心中微凛中,身形微侧,沉腕撤剑,故做不敢硬接之状,但实际上却是微退复进,剑走轻灵,招演“日月经天”,掌后“云龙乍现”,以比第一招更凌厉的威势,揉身而进,同时口中大喝一声:“老贼!这种不成气候的三脚猫功夫,也敢自称最高武学,我都为你觉得脸红……”刹那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五招。双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换式。武扬在内家真力方面,无法跟对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轻,以期乘机取胜。枯竹老人的蛟筋软鞭,虽不畏兵刃,但武扬手中使的是足能断金切玉的青龙宝剑,使他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尽管他在内家真力上占了便宜,但一时之间,竟也不能抢占先机。此时,那劲装青年却也与蔡舒达交上了手。蔡舒达那暗藏机关的宝剑已被武扬毁去,劲装青年心无顾忌,尽管腿上曾受毒针之伤,但因救治及时,已不碍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针之耻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杀得蔡舒达手忙脚乱地已乱了章法。武扬目光微扫之下,边打边扬声说道:“吕兄,请留下活口,兄弟还有话要问他……”劲装青年朗声答道:“小弟遵命!”同时,枯竹老人阴恻恻地笑道:“小狗!还是当心你自己吧……”话未说完,鞭掌齐变。首先是左掌的阴寒掌劲中,陡地变成既腥且臭,令人难耐的恶劣气息。武扬方自心凛骇地腾出左手将温香玉纳入口中,并扬声急促地道:“解姑娘、吕兄,快抢占上风位置……”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枯竹老人竟乘武扬心神微分之瞬间,陡然“嘿”地一声冷笑:“小狗!给老夫躺下!”叱声中,左掌奇腥难耐的劲气如潮,向武扬兜头罩下,右手蛟筋软鞭,猛然一抖,那长达二丈四五的软鞭,竟如游龙夭娇似地,留成五道圆圈,将武扬连头带脚地一齐圈住。那五道圆圈,虽未曾将武扬裹紧,但留给他活动的范围,却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势一收软鞭,那么武扬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也许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无比的“腐尸五毒掌”的威力,以为武扬吸进那掌风之后,愉无幸理!同时,也可能是顾忌武扬手中的宝剑,深恐他垂死挣扎时,伤了自己的宝贝兵刃。因此,枯竹老人那软鞭所幻成的五道圆圈,竟巧妙地避开了武扬持剑的右手,以致当他志得意满地高叫“小狗给老夫躺下”,并乘势一收软鞭时,却不料武扬口中因含有专解百毒的温香玉,根本就没中毒,反而舌绽春雷地怒叱一声:“老贼!留你不得!”刹那之间,但见青虹似灵蛇飞舞!因住武扬身外的蛟筋圆圈,纷纷寸断,散落于武扬周围的地面。枯竹老人蓦觉手中一轻,心胆俱寒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青虹闪处,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断。紧接着,一声惨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长的身躯,已被拦腰斩成两段。那与劲装青年恶斗中的蔡舒达,本就早已处于挨打的状态中,枯竹老人临死前的一声惨嗥,吓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摇中,劲装青年一声朗笑:“阁下,你‘哥哥’已经报销了!现在该临到你了哩!”话出掌随,一掌印向蔡舒达的前胸。“砰”地一声,蔡舒达踉跄地退出八尺,“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也随着摇摇欲倒。劲装青年一个箭步,以手中长剑架住对方那摇摇欲倒的身形,扭头向武扬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话未说完,武扬陡地一声大喝:“吕兄快躺!”劲装青年闻声警觉,身躯刚刚往后一仰,一蓬毒针,已由他的身上呼啸而过。武扬于发声示警时,业已飞身扑倒。劲装青年自就地一滚,蔡舒达冷笑一声:“好一个‘懒骡打滚’!……”但他话声方落,“拍拍”两声脆响,已换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就当他两眼金星乱舞中,蓦觉周身一麻,已无法动弹了。劲装青年挺身站起,向武扬苦笑道:“武兄,两承援手,大德不敢言谢,这份恩情,小弟只好永铭心底了!”武扬正容道:“吕兄,闲话少说,我要就这机会提醒你多加注意!”劲装青年也正容答道:“小弟洗耳恭听。”武扬道:“吕兄久居大漠,习惯于大漠人物之粗犷豪爽性格,对中原武林中人的阴险毒辣,自是陌生得很,今后,希望吕兄时时警惕,处处留心!”劲装青年肃容恭声道:“武尼金玉良言,小弟当永铭肺腑。”武扬淡笑道:“吕兄太言重了!我不过是有感而发,提你个醒儿而已!”微顿话锋,接道:“吕兄且请一旁调息,”我要先问问这贼子几句话。”一接着,伸手揭去蔡舒达脸上的蒙面纱巾,微微一哂道:“蔡舒达,你也有今天!”蔡舒达虽然周身不能动弹,但哑穴未受制,本来可以说话。但他却仅仅冷哼一声,闭目不语。武扬向解笑雅招招手道:“解……嗨!大嫂,请过来一下。”解笑雅姗姗地走近武扬身前,敛衽一札道:“多谢武少侠及时援手!”武扬笑道:“大嫂怎么也来这一套!”劲装青年张目讶然道:“原来你们也是早就认识的!”武扬向劲装青年笑道:“吕兄,这些待会再向你解释。”微顿话锋,目光移注解笑雅接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我要首先告诉你,大成见是天忌老人罗爷爷的爱孙。”解笑雅讶问道:“真的?怎么大成没向我说过?”武扬道:“这秘密,大成只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他。”解笑雅道:“武少侠,大成现在何处?”武扬道:“大成见正与他爷爷奶奶在一起,这些,等一会再行详谈,现在……”伸手一指蔡舒达,接道:“我想由此人身上追查你公公罗希西前辈遇害的情形。”解笑雅困惑地道:“这人是谁?他会知道么?”武扬道:“此人是百凤帮中的鹰队队长,也就是青城派的现任掌门人蔡舒达。”解笑雅与蔡舒达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啊”!劲装青年并接着以讶异的语气道:“堂堂一派掌门人,竟只能在百凤帮中任一名鹰队队长,那么,这百凤帮中,倒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了!”武扬仅仅向劲装青年笑了笑,接着向解笑雅道:“‘流云剑客’罗希西前辈,是青城派的上一代掌门人,其秘密遇害的详情,如果不能由蔡舒达口中问出一些端倪,那就将冤沉海底了!”解笑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武扬向蔡舒达沉声问道:“姓蔡的,我们的谈话,你该已全部听到了!”蔡舒达依然是冷冷一哼,闭目未语。武扬沉声喝道:“蔡舒达,贵派上一代的罗掌门人,是不是你谋害的?”蔡舒达冷然答道:“无可奉告!”武扬方自剑眉一扬,解笑雅却沉思着接道:“武少侠,听说我公公,是青城派开派以来三大杰出剑手之一,以蔡舒达的武功,似乎最多只能做一个帮凶而已!”武扬点点头道:“大嫂所言甚是!总之,这厮至少曾参与谋害罗前辈的阴谋!”顿住话锋,目注蔡舒达震声喝道:“姓蔡的,你如果想在死前少吃苦头,最好是据实答我所问!”蔡舒达张目厉声道:“大爷已经答复过了,无可奉告!”武扬冷笑一声道:“看情形,你是非尝尝逆血攻心的滋味,才肯回答的了!”蔡舒达冷哼一声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武扬披唇冷哂道:“好!有种!那就让你先尝尝生死两难的滋味!……”说着,已扬指凌空点下。说来也怪,但见蔡舒达身躯一颤,竟哼都没有哼一声。武扬微微一愣,解笑雅却俯身略一端详,苦笑道:“已经死了!”武扬怒呸一声道:“便宜了这东西!”接着,又轻轻一叹道:“真是百密一疏,竟没想到这厮竟事先装有内含剧毒的假牙。”解笑雅目光一掠地面道:“这两具尸体……”武扬截口接道:“叫他的手下人带走。”顿住话锋,向那六个逃又不敢,呆着却是心惊胆战的黑衣武士招招手道:“你们过来!将这两具尸体就地掩埋也好,带回去也好,快!”那六个黑衣武士互一商量,立即分出三人,扶起蔡舒达和枯竹老人的两段尸体,疾奔而去。解笑雅目送那六个黑衣武士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才幽幽地一叹道:“武少侠,此行准备前往何处?”武扬一面仰观星斗位置,一面答道:“此事说起来,一言难尽,现在,距天亮已不远了,咱们还是找一个静僻所在,慢慢谈吧!”略顿话锋,目注那劲装青年道:“吕兄是否尚另有要事待理!”劲装青年道:“小弟并没什么要事。”武扬道:“那就一起走吧!令师弟司徒杰也跟我在一起哩!”劲装青年既惊喜又诧讶地道:“真的……怪不得……”武扬含笑接道:“怪不得,我能认识你,而你却不认识我,是么?”原来这劲装青年,就是司徒杰那位擅长剑法和掌法的师兄吕大年。吕大年笑道:“武兄,我这人性急得很,我看不必跑远了,就在这松林中谈谈吧!”武扬道:“也好!”说着,三人相偕走入松林中,在一块较为清洁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然后由武扬将自与解笑雅别后所发生的种种一切,择要地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解笑雅方自微微一笑地轻启樱唇,吕大年却抢着笑嚷道:“武兄,你好坏!原来你早就到了这儿,却躲在暗中偷看我……”武扬笑接道:“你又不是千金小姐!还怕人家偷看不成!”吕大年道:“我不管这些,现在,你得给我一个公平的交待!”武扬淡笑道:“吕兄我哪一点不公平了?”吕大年笑道:“你想想看,我的师弟已成为你的盟弟了,而你对我,却是吕兄长,吕兄短的,这能算公平么?”武扬悠悠地道:“你这话,才是有欠公平哩!试想当你对我左一声老人家,右一声老人家的时候,我好意思真的倚老卖老,叫你小老弟么?”吕大年道:“现在哩!”武扬谈笑道:“现在,我可没再叫你‘吕兄’啊!”吕大年有点啼笑皆非地道:“我不是这意思……”武扬截口笑问道:“不是这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吕大年顿足道:“你……你怎可厚彼而薄此!”武扬一本正经地道:“此话怎讲?”吕大年道:“我那师弟已成为你的盟弟了,此刻,你将怎样安排我呢?”武扬笑道:“你希望我怎样的‘安排’你呢?”解笑雅一旁接口笑道:“武少侠,别逗他了,我看……”武扬微笑地截口道:“大嫂有话尽管吩咐。”解笑雅接道:“这位吕少侠,显然是有意授他师弟的例……。”武扬目注吕大年笑问道:“是么?”吕大年向他翻了翻白眼,赌气没答腔。武扬接道:“按年龄顺序,罗大成比我大,我是老二,贤师兄弟只好委屈一点做老三和老四了!现在,大哥虽然不在面前,但有大嫂在也是一样,底下该怎么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吕大年含笑起身,向武扬和解笑雅下拜道:“小弟拜见大嫂和二哥。”武扬和解笑雅双双还礼,对拜了八拜。然后,武扬向吕大年正容说道:“三弟,我与大哥,都有一身血海深仇,而目前,敌焰嚣张,麻烦有增无减,你与四弟,本来是闲云野鹤之身的局外人,加入我们这圈子之后,有些事情,可不许强自出头……”吕大年朗目神光一闪,截口沉声道:“二哥,这几句话,算是你做二哥的给我这盟弟的见面礼么?”武扬微显激动地道:“三弟,你得谅解二哥一点。”吕大年道:“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二哥方才所言,那还要盟兄弟干啥!”武扬伸手握住吕大年的健腕,摇撼着道:“三弟,你这一份情意,二哥除了生受这后,已不便再说什么了!”吕大年正容道:“你不再说什么了,可是我还有话要说哩!”武扬道:“三弟有话请尽管说。”吕大年神色略弛地道:“二哥,你可知道,方才你故意逗弄我,已经是严重地得罪你的三弟了,知道吗?”一旁的解笑雅忍不住“噗啧”一声娇笑。武扬微笑地道:“天亮后,罚我做东,怎么样?”吕大年微微一哂道:“由你做东,是天经地义的事,怎能算罚!”武扬涎脸笑道:“饶了我吧!三弟,只此一遭,下次不敢了!”吕大年漫应道:“我是可以饶你;不过”侧脸向解笑雅道:”大嫂,我那准二嫂,现在芳踪何处?”解笑雅抿唇微笑道:“吕少侠,你的准二嫂可不止一二位哩,你说的是哪一位准二嫂?”吕大年一愣道:“这个……随便找一位就行了,只要她能给我这三弟主持公道就行。”解笑雅道:“想告状么?那好办得很,此番前去,准可见到一位就是……”武扬乘机岔开话题道:“大嫂,方才你那‘吕少侠’的称呼,是否也该修正一下?”解笑雅淡淡一笑道:“武……二弟教训的很有道理,我该叫他三弟才对。”武扬笑道:“大嫂,有道是,大嫂当娘,是‘教训’二字,小弟可担当不起。”吕大年接道:“二哥,你可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小弟与大嫂的话还没说完哩!”武扬神色一整道:“三弟,别顽皮了,该说正经的了!”略顿话锋,目注解笑雅道:“大嫂,你是几时离开何姑娘的?”解笑雅正经中仍不忘俏皮,先向吕大年微笑地道:“三弟,请注意,你二哥口中的‘何姑娘’,就是百凤帮中的七公主,也就是你的准二嫂中的一位……”武扬方自苦笑着眉峰一蹙,解笑雅却敛笑正容接道:“二弟,我是今天午后才离开河姑娘的。”武扬一愣道:“那么,目前何姑娘的情况和行踪,你都不知道了?”解笑雅娇躯一震,讶问道:“难道说,这半天之中,又发生过什么事故了么?”武扬轻轻一叹道:“岂仅是发生了事故,而且这事故还非常严重哩!”接着,将获自三皇娘骆凤卿口中,骆阳钟要收七公主为六皇娘的消息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略过了与骆凤卿且自风流莫下流的旖旎风光。解笑雅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何姑娘那么匆促地把我打发走……”武扬问道:“大嫂,何姑娘打发你走时,没说过任何原因?”解笑雅道:“当时,她只匆匆地说:‘你必须立刻离开我,越快越好……’”吕大年截口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话,是不是可靠,咱们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何姑娘?”武扬沉思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消息,应该不会假,本来,我此行就是准备前往一探究竟的,可是,现在业已天亮,如果三皇娘消息不可靠,此刻,木已成舟,纵然咱们赶去,也是回天乏术了!”解笑雅道:“二弟,那位三皇娘的话,大概不会假,因为其中有一部分,我也可以证实,所以,那何姑娘谅还不致有什么危险。”武扬注目问道:“大嫂能够证实的,是哪一部分?”解笑雅道:“就是那三公主与七公主,互调职务的部分。”微微一顿,沉思着接道:“不过,为慎重计,咱们还是有暗中一查的必要。”武扬蹙眉问道:“大嫂,你还记得那柳员外住宅的位置么?”解笑雅道:“当然记得,就在昭化城东,靠近城墙边的一所宏伟的住宅。”武扬点点头道:“是了!昨晚我经过那儿时,那宅中还有灯光……”解笑雅歉意地笑道:“你本来是打算去一探究竟的,结果却被我这边的打斗之声,将你引来了,是么?”武扬点点头道:“是的!”解笑雅面含重忧地道:“那我真希望何姑娘不致有什么问题,否则,我这大嫂势将负疚终生了!”此时,天时业已大明,惟浓雾弥漫,三丈之外,难辨人面目。吕大年插口接道:“大嫂、二哥,小弟之见,咱们不如趁这晨雾未消前,立即往城中一探。”解笑雅道:“我同意。”但武扬却沉思着道:“原则上我也同意,不过,那仅仅是我一个人前往。”解笑雅和吕大年几乎是同时一怔道:“为什么?”武扬道:“此行仅系暗中踩探情况,并非打斗,人多了反而不好。”解笑雅道:“那么,我跟三弟呢?”武扬道:“两位暂时在这儿稍待,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解笑雅道:“方才,他们已有人回去报信,万一有强敌来此,教我跟三弟两个人如何应付?”武扬道:“骆阳钟那厮,最爱自作聪明,我断定他必然认定,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既然惹下大祸,决不会再在这儿逗留的了!”吕大年接道:“二哥话是不错,小弟也自信不致怕事,但咱们力量分散,对彼此都不太好。”武扬方自蹙眉沉思,陡然,剑眉一扬,沉声喝道:“什么人?”十丈外的雾影中,人影一闪,响起一个怯生生的语声道:“是武少侠么?”武扬一愣道:“你是谁?”雾中人笑道:“我是小韵。”武扬与解笑雅同时一“啊”,解笑雅并促声接道:“有什么事吗?”人影逐渐走近,这位七公主何慧卿身边的俏丫头,此刻竟是一身材童打扮,面色黝黑,乡土气味十足,要不是她报姓名,真还没人能认出来哩!她,先向武扬、解笑雅躬身道:“婢子见过武少侠、解姑娘。”一身男装,行着男人的礼,却口称婢子,想想也真够滑稽!武扬沉声道:“小韵不必多札!请先说要紧的事。”小韵目光一掠吕大年道:“这位少侠是?”武扬接道:“这是我的盟弟吕大年。”小韵向吕大年躬身为礼道:“小韵见过吕少侠……”武扬一蹙眉头,暗道:“这丫头的礼,可真多……”解笑雅微笑地道:“小韵,坐下来谈吧!”小韵道:“婢子还是站着说的好,我还得立刻赶回去哩!”武扬接道:“有什么话,请快点说吧?”小韵嗫嚅地道:“小姐要我告诉武少侠……她……她说……”武扬身躯一震,促声道:“她怎么了?”小韵接道:“她说:帝君已获悉天忌老人等由嘉陵江东下,昨夜已亲率大批高手,前往追截,所以小姐特别派婢子来向武少侠传活,请立刻赶往支援。”武扬剑眉一挑道:“骆阳钟是几时动身?”小韵道:“是快近四更时动的身。”武扬沉思着道:“小姐没有事么?”小韵道:“小姐没有什么事,她说,三皇娘跟少侠说的,都是实情……”武扬截口问道:“三皇娘也跟小姐在一起?”小韵道:“是的,帝君跟正官皇娘走后,三皇娘就到小姐这边来了。”武扬脸色微微一变道:“那正宫皇娘也去追赶天忌老人……”小韵答道:“不是的,正官皇娘是回总宫去了!”武扬注目问道:“那正官皇娘是几时来的?”小韵讷讷地道:“武少侠,有关帝君对小姐……意图染指的事,其中详情,三皇娘已向您说过了,是么?”武扬道:“不错!”小韵嫣然一笑道:“少侠,一切如三皇娘所预期,帝君不但心愿未遂,而且被正宫皇娘训了一顿……”武扬与解笑雅同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此刻,他们两人心中所悬着的一块石头,才总算放下了。武扬自然不便说什么,但解笑雅却忍不住地喃喃自语道:“真是谢天谢地……”武扬沉思着道:“那么,小姐跟三皇娘她们现在还没走?”小韵道:“是的,他们准备正午起程,联袂回总宫。”武扬问道:“小韵,你是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的?”小韵微笑地道:“还不是由蔡舒达那些个手下人口中所来的。”略微一顿,兴奋地接道:“少侠,小姐听说天忌老前辈脱险的消息,是多么高兴,尤其是由三皇娘口中说到你一招夺去她的宝剑,以及杀唐天鹄,和方才杀死了蔡舒达、枯竹老人等的消息时,更是目射异彩,向往不已。”武扬微微一笑道:“小韵,谢谢你!”小韵沉思着道:“小姐说,三公主已接替她总巡察的职位,并且就在附近,此人心狠手辣,阴险得很,如果遇上时,请你不要手软,最低限度也要废去她的武功。”武扬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小韵想了想,注目武扬问道:“少侠有什么吩咐么?”武扬略一沉思道:“没什么了!啊!小韵,请上复何姑娘,请她时时警惕,处处小心……”小韵抿唇笑道:“婢子记下了!真巧!小姐也是这么吩咐过,婢子还没有说出来哩!”吕大年忍不住咧嘴笑道:“这叫做心心相印呀!”武扬俊脸微微一红,小韵却笑着向解笑雅道:“解姑娘有什么吩咐么?”解笑雅笑道:“我所要说的话,方才武少侠已代我说过了。”小韵道:“那么,婢子要告辞了。”武扬、解笑雅同声说道:“好!沿途多加小心!”小韵恭声道:“多谢关注!婢子省得。”向三人分别一札,转身疾奔而去,刹那之间,消失于沉沉雾色之中。林中沉寂了少顷,还是吕大年首先发话道:“大嫂、二哥,现在好了,二哥已不必去探望何姑娘,咱们取回七怒马之后,就可追上那什么帝君,好好斗他一斗了!”解笑雅向武扬问道:“二弟,你那七怒马的藏处,离这儿还有多远?”武扬漫应道:“就在离此约十七八里的一处隐密山谷中。”吕大年笑问道:“二哥,你是交给什么人看管的?”武扬微笑地道:“山神土地。”吕大年一愣道:“那不怕别人偷走么?”武扬笑道:“如果能轻易给人偷去,那还能算是罕见的龙驹宝马么?”略顿话锋,眉飞色舞地接道:“那七怒马不但深具灵性,能懂人言,而且,一般普通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根本近不了它,我跟它相处的时间虽不算长,但双方交情却很融洽。前次,当我将它送到山谷之时,曾特别交待过它昼伏夜出,不可让生人看到,万一给人发现时,不妨另找隐密地点潜出,等风头过后再回来。”他话音一顿,又道:“当时,它挨着我亲热时,连连低鸣,表示惜别之意,经我一再地开导,它才怏怏地离去。”吕大年禁不住悠然神往道:“世间竟有此等通灵宝马!我真想立刻见到它,二哥,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时间虽已快近辰末,但漫天浓雾仍然末消散,而且,越近山区,雾气也更浓。武扬等三人,在迷雾中奔驰了约炊许工夫,已进入一个深幽而十分隐密的山谷。吕大年举目四顾,不由脱口赞道:“好一个隐密的所在!”武扬微微一笑,仰首发出一声清朗,却略嫌低沉的清啸。啸声虽然低沉,但远近群峰,仍然发出同样的回声。可是,除了武扬自己的清啸和回声之外,寂寂空山,竟听不到别的反应。武扬微蹙眉峰,自语道:“难道出了什么事么……”就当他自语的同时,一阵“唏聿聿”的马嘶之声,隐约地传来。嘶声微弱而暗哑,似乎是由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武扬不由地神色略霁道:“原来它是跑到远处玩儿去了。”接着,他再度发出一声清啸,然后注意倾听着。这回,他听得十分仔细,那马嘶声奇异得很,比第一次更为低弱喑哑了,不但予人以更为遥远的感觉,也似乎是由地底发出似的。武扬不由脸色一变,沉思着道:“看来是真的出了事故了!”扭头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道:“大嫂、三弟两位听清楚了那马嘶声的地方么?”解笑雅首先答道:“好像是来自谷底。”吕大年道:“不错!小弟也是有此感觉。”武扬接道:“那就不会错了!咱们且向谷底一探究竟。”于是,三个人戒备着,由武扬开道,解笑雅居中,吕大年殿后,向谷中-进。这山谷纵深约有五里,外窄内宽,出口处仅有三十丈左右,但谷中面积却广达百亩,成了一个葫芦形。谷中,满布高达数十丈的杂木,浓荫蔽天,清幽中,另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尤其是目前浓雾未消,走在这根本无路径可循的原始森林中,黑黝黝的有如黑夜。三人摸索着前进间,吕大年低声问道:“二哥,你前番来此时,是否曾经搜索过,这山谷中有没有什么猛兽,和凶神恶煞?”武扬也低声答道:“前次来时,天气很晴朗,我曾费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工夫,详察四周,并未发觉什么异样情形。”微顿话锋,低声接道:“已快接进谷底,为防万一,从此刻起,咱们不要再说话了!”三人悄悄地-进半里之遥。蓦地,谷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叱声:“贼子!你干脆杀了我吧!”武扬神色一变,回首向后随的两人打了一个手势,摒息着加速向前-进……另一个阴沉的语声也同时传来:“别大呼小叫,纵然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那凄厉的语声道:“万恶贼子!我看你横行到几时……”那阴沉的语声道:“我能横行多久,与你一点也不相于!嘿嘿……目前最要紧的是,多多为你自己着想,少受点皮肉之苦才是正经。”这回,武扬听清楚了,那凄厉的语声,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而那阴沉的语声,却显然就是百凤帮中的总护法金重山。于是,他心中戒竟凭添地向后随的两人传音道:“大嫂,三弟,请加强戒备!里面的二人中,有一个是魔帮总护法金重山老贼!”这时,三人业已到达谷的尽头,但见峭壁排云,布满青苔,可是却一无迹象可寻,因为那峭壁上平整如削,除了青苔和水渍之外,既不见有甚门户,更无什么天然石洞。那么,方才那对话中的两人是在什么地方呢?武扬方目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分别投过询问的一瞥。就在他们箭远处的高空,再度传出金重山的阴沉语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待会再来。”武扬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一打手势,三个人立即分别藉林木掩护,悄悄地向发声处趋近。“格”地一声,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的参天高的古树的半腰,现出一个人工的窗口。武扬心中一喜,一面掩蔽身形,一面不由暗忖道:“这等藏身所在,倒真是匪夷所思……”他的忖思未毕,一条人影,捷如飞鸟地由树腰纵落。暗中窥探的武扬,不由目光为之一直。因为此人哪里是什么金重山,那不赫然就是武扬遭灭门惨祸之后,曾经两度相遇过的病郎中金策易么?武扬忍不住心中热血沸腾,一面心念电转:“这老贼显然是因为不放心我方才所发出的啸声,而意欲前往察看,可是他此行所为何来?这树腹之中藏的又是什么人呢……”金策易目光向下一扫,业已探手怀中,取出一片灰纱,准备向脸上蒙去。武扬闪身而出,冷笑一声道:“不必再用这玩意儿了!金大侠!”病郎中金策易惊喜交迸地道:“啊!老弟,原来是你……”武扬冷然截口道:“不错!是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是么?”病郎中神色微变地道:“老弟,这是什么话?”武扬微微一哂道:“我的话虽然有点不太好听,但自信却是道道地地的人话,嘿嘿……你听懂了么?”病郎中苦笑着道:“老弟,你是怎么啦……”武扬剑眉一扬,沉声叱道:“住口!”微微一顿,目射煞芒地朗声接道:“武某人虽不敢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但凭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实在不配跟我称兄道弟!”病郎中那本来是满布病容的老脸上,居然也掠过一片红潮,双目中神光一闪,但终于强行地忍了下去,勉强地一笑道:“武老弟,我原谅你因家门不幸而性格大变,但你对我的误解也未免太过份了!”武扬冷笑一声道:“误解?”病郎中飞快地接道:“是啊!你总认为我就是百凤帮中的总护法金重山……”武扬强忍心头愤怒,漫应道:“难道冤枉你了?”疾郎中苦笑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武扬冷然一哂道:“那金重山的本来面目,我虽然没看到过,但其身材、口音却与你毫无二致,这一点,你作何解释?”病郎中道:“老弟,记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解释过,那可能是我的那位孪生兄弟。”武扬道:“好!姑且算是吧!那么,我再问你,你平常穿的是青色长衫,药箱从不离身,而今天,却为何穿着与金重山一样的灰衫?为何没带药箱?为何准备蒙上纱巾?这些,你能有合理的解释么?”病郎中微微一得道:“这……”武扬披唇微哂道:“‘这’什么呢?金总护法。”病郎中微愠地道:“武老弟,你太无理取闹了!难道老夫一辈子只能穿青衫!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药箱么?”武扬冷笑一声道:“好!姑且算你有理!现在,我再请教,当丹碧山庄发生灭门血案之后,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庄中,为的是啥?前此,你捏造什么九天快何凤鸣的把戏,又是所为何来?神秘失踪三年,又作何解释?”病郎中神色微变地道:“这些,我不是当时就向你解释过了么!”武扬淡然一笑道:“我这人很好说话,就算你当时那些牵强的理由也是理由吧!”目光向村腹中一掠,接道:“那么,这树腹中藏的是什么人?你今天到这儿又是所为何来?”病郎中脸色大变地冷笑一声道:“小辈,你管的闲事太多了!”武扬扭头喝道:“三弟,请上树上去瞧瞧!”吕大年应声飞身纵登那大树上,由那窗口钻了进去,讵料病郎中陡地一声狞笑,乘武扬注目树上,心神微分的当口,猛然右掌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已向武扬兜头射来。双方距离不及八尺,又当武扬心神不属之情况下,按理,武扬应该是绝难幸免。可是,武扬面对此阴险毒辣的老魔,戒备之心,却是并未松懈!因此,病郎中手中的淬毒钢针才一出手,武扬陡地一声冷哼,手中青龙宝剑微扬,那些淬毒钢针,已全部被青龙宝剑的磁力吸住。病郎中方自暗喜自己得手之际,见状不由心中一凛,但武扬却已不容对方再有所行动,怒叱一声:“老贼!留你不得!”叱声中,剑势一顺,一招“斗转星移”,挥洒而出。一病郎中冷哼一声:“区区万流归宗剑法,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身形微侧,避过剑势的锐锋,右掌横切,左手五指箕张,径行扣向武扬的持剑右腕,居然硬接硬架,避招还攻,有如一气呵成。武扬沉喝一声:“来得好!”左手“云龙乍现”,硬接对方横切而来的右腕,右手剑势微沉,冷不防地来上一招极平常的“笑指南天”,劲削对方左手。病郎中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撒手!”冷笑声中,左手屈指轻弹,五缕劲风,破空生啸地弹向武扬的剑叶。武扬一声朗笑:“未必见得!”但他话未说完,蓦觉手中剑势向旁边一荡,整条右臂被震得酸麻难耐,手中宝剑几乎要脱手飞去。匆促中,不由心头一凛。“这老贼好浑雄的指力……”心念电转中,病郎中已怒吼一声,双掌齐施地再度扑入上来,一面恻恻地笑道:“小狗!老夫成全你跟武浩然去团聚吧!”武扬钢牙一挫,就着长剑一荡之势,巧妙而自然地演出了唐羽仪所授的九式绝招之一“紫气东来”,同时怒叱一声道:“老贼!你也尝尝这个!”病郎中金策易方自拟以一身不为人所知的奇异武学,一举将武扬击毙,蓦觉眼前青虹耀目,剑气侵肌,竟然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剑气包围住似地。不由心神巨震地大喝一声:“小狗给老夫躺……”“躺下”的“下”字尚未说出,陡地发出一声惨嗥,一只右手已被齐腕削断,左小腿也被剑划破一道长达五寸的血槽。不过,武扬也被对方那强劲绝伦的掌力,震得气血翻腾,双目中金星乱舞,踉跄地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桩站稳。一旁暗中掠阵的解笑雅,飞身而出,一面向病郎中打出一把淬毒钢针,一面搭扶着武扬,关切地问道:“三弟,不要紧么?”同时,吕大年也于树腹中飞身而下,人在半空中,却扬声说道:“二哥,这老贼让我来收拾……”病郎中金策易似乎因自己已受重创,不敢逗留,当下左手一挥,震飞解笑雅所发出的淬毒钢针,同时飞身而起,口中冷笑一声道:“小狗!今天便宜了你!”这病郎中的一身功力,的确惊人,在身受重创之情况下居然还能纵跳如飞,话声未落,人已到了二十丈之外了。吕大年身形甫落,大喝一声:“老贼你走不了!”叱声中,已弹身而起。正在调息中的武扬,忽然张目沉声道:“三弟,穷寇莫追!”吕大年硬行刹住业已纵起的身形,回身问道:“二哥,不碍事么?”武扬目光向解笑雅和吕大年二人一扫,淡然一笑道:“谢谢两位!没什么要紧,我顶多再调息顿饭工夫就可以好了!”微微一顿,接道:“三弟,你不妨暗中跟踪一下,别让老贼将宝马带走了!”吕大年探手怀中,取出一个小型玉瓶,拨开瓶塞,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送给武扬道:“二哥,这是家师亲自炼制的疗伤圣药,请赶快服下,可以使内伤加速痊愈。”武扬接过药丸,纳入口中道:“谢谢三弟!”吕大年道:“小弟这就去跟踪一下。”武扬道:“记着,只要那老贼没有带走宝马,不必追截他,并且一到谷口就折回来。”吕大年道:“小弟记下了!”说着,已匆匆追了下去。武扬也徐徐地坐下,运气调息,解笑雅则仗剑立在一旁,小心地警戒着。此刻的武扬,心无杂念,盘膝趺坐,垂帘内视,运气导引药力行开,以使所受内伤加速痊愈。但一旁的解笑雅,可就不同了。她深知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之至!稍一疏忽,后果即不堪设想,所以,她一手仗剑,一手则扣住一把淬毒钢针,全神贯注地戒备着。那淬毒钢针,还是七公主何慧卿于临别时,特别送给她以防万一的,那本来是源出于解笑雅本门的店门化魂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百凤帮中的化魂针,忽然来源中断,魔帮中人乃以此淬毒的追魂针代用,此针的歹毒,虽不及化魂针,但其毒性之烈,却也是武林所罕见。想不到此刻,这追魂针却成了解笑雅对魔帮中人防身壮胆之用,实在是骆阳钟所始料不及的滑稽事!约莫顿饭工夫过后,林中雾气渐消,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之声,遥遥传来。解笑雅神情一聚,方待喝问间,武扬已含笑而起,平静地道:“可能是三弟回来了。”解笑雅如释重负地注目问道:“二弟,你完全好了么?”武扬笑道:“我本来只受了点轻微震荡,略一调息,就可复元,如今服过三弟所赠的灵药之后,不但已提前复元,而且精神方面,反而更见充沛了。”一个清朗的语声接道:二哥,是真的么?”英姿爽飒的吕大年业已含笑站立两人面前。武扬笑道:“当然是真的!三弟,谢谢你了!那老贼是否已离谷逸去?”吕大年点点头道:“是的!我暗中监视他出谷,沿着山径逃去之后,才折回来。”武扬注目问道:“那树上是什么人?”吕大年道:“那里面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右肩琵琶骨被铁链穿着,而且被点了穴道,我想尽办法都解不开。”武扬沉思着道:“这女人既然被金策易这老贼锁在这儿而不加杀害,极可能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金老贼此去不但不甘心,也决不会放心让我们将此人带走,短时间内,必然会率领他的党羽前来。”顿住话锋,略一沉吟道:“眼前,咱们当务之急,是立刻带着此人离开此地,我看,三弟持我的宝剑上去。”说着,将青龙宝剑弟给吕大年,自己则仰首发出一声龙吟清啸。吕大年接过宝剑,一式“一鹤冲天”,纵登树腹。解笑雅则找来一些结实的山藤,把它接连起来,以备将那女人吊下来之用。武扬的啸声方落,一阵洪烈的马嘶声立即传了过来。武扬神色一喜,循声辨位,这马嘶声似乎来自百丈的山腹中,因为距离已近,所以嘶声也觉得洪烈多了。武扬根据自己所忖测的位置,循声找去。在约一百五十丈外的一处悬崖下面,他发现了一个天然石洞,而那马嘶之声,就发自此石洞中,此时,另一阵洪烈的嘶声也同时发出。武扬不由心中更喜道:“好家伙,他还找到了一个伴儿哩!”那洞口藤蔓垂遮,所以他前次匆匆巡视时,竟不曾发现此一天然石洞。他,拨开洞口藤蔓,搬走堵洞巨石,眼前黑影一闪,那七怒马已向他扑了过来,挨着他不住地低嘶。武扬一面抚慰着,一面温声道:“老朋友,这些日子来,太委屈你了,现在,你又自由啦……”口中说着,目光却在打量另一匹毛色纯白的骏马。那白马鞍辔俱全,全身纯白,不见一根杂毛,而且是一匹雌马,其雄骏程度虽然赶不上七怒马,但却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与那七怒马并立一起,一黑一白,相映成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由那鞍辔俱全一点上判断,那显然是病郎中金策易的坐骑,自然,七怒马的被拘于此,也就是病郎中金策易所做的了。武扬心念电转中,一面心花怒放地拍着七怒马的颈项,笑道:“老朋友,恭喜你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啦!”那七怒马也似乎感到无限兴奋地低声嘶鸣着。武扬温声接道:“老朋友招呼你的‘新夫人’一齐走吧!咱们还得立刻起程哩!”当这一人二骑相偕着走回原地时,吕大年已与解笑雅合作着将那可怜的女人吊了下来。武扬略一注视,只见那女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尽管头发蓬乱,衣衫既脏且破,而且右肩琵琶骨的穿孔处腕血狼藉,但一张面孔,却还相当红润。以此推测,如果此人是武林中人的话,则显然其一身功力并未完全失去,否则,在此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情况之下,不会有如此红润的脸色。最令武扬感到困惑的是,这女人那一张端庄而清秀的面部轮廓,竟有一丝似曾相识之感,但仔细想想,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就当武扬向那女人端详着的同时,吕大年一声欢呼道:“啊!好一对神骏的马儿!”微微一顿,忽有所悟地道:“咦!怎会多出一匹来了?”武扬笑道:“三弟,这白马是金老贼留下来送给你们的,也是我这七怒马的‘新夫人’。”吕大年兴奋地道:“啊!那真好极了!”武扬向解笑雅正容道:“大嫂,你与这老人家共乘白马,我与三弟骑黑马,现在,请你将老人家好好地绑在马背上,我这就去将马鞍取出来,然后,咱们立刻起程。”解笑雅道:“二弟,你那马鞍在什么地方?”武扬边走边答道:“就在离此约半里的一个小山洞中……”一个时辰之后。这是距原来那山谷约百里之遥的另一个隐密的山谷中。武扬、解笑雅、吕大年,还有那位遭遇奇惨的半老妇人,一齐围坐在一株大树浓荫之下。三个年轻人正在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目光不时瞥向那半老妇人。那半老妇人被制的穴道已解开,显然已经经过梳洗和包扎伤口,并换上了解笑雅所随身换洗的衣衫,正在趺坐调息着。这女人经过梳洗和换上衣衫之后,显得更加清秀而端庄了!尽管解笑雅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实在不合适,但这一点也无损于她那淡雅而高贵的无形气质!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则在一旁啃着青草,不时发出欢愉的低嘶,“小两口儿”显得非常恩爱。短短一个时辰不到,驮着两个人奔驰百十里山路,这对七怒马来说,不算一回事,但那白马儿竟也能办到,那就很难得了!当三个年青人吃完干粮时,那半老妇人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徐徐张开了双目。武扬恭声问道:“前辈,现在精神好了些么?”半老妇人淡淡地笑道:“谢谢你!现在好多了!”略顿话锋,正容接道:“老身还没请教诸位尊姓大名和师承来历?”武扬也正容答道:“这位解笑雅,是川南唐门,唐光宗前辈之爱女;这位吕大年,是‘大漠游龙’帅百川大侠的高足;小可武扬,先祖‘碧血丹心’……”半老妇人悚然一惊,失声截口道:“怎么,‘碧血丹心’,武老竞已做古了……唉!真想不到……”微微一顿,困惑地接问道:“三位少侠都是名门高弟,只是此番怎会聚在一起,将老身救出来的?”武扬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请恕小可放肆,能否请前辈先行示知名号?”半老妇人微微一笑道:“少侠太言重了!老身理当先行说明来历的。”沉略少顷,幽幽一叹道:“老身骆双城,诸位可能没听说过,但那毒凤帮的末代帮主何天应,总该有过耳闻的了?”武扬神色一动道:“是的!听说过。”骆双城(半老妇人)接过:“老身不是何天应的元配……”武扬神色大惊地截口问道:“骆阳钟是前辈的什么人?”骆双城道:“那是老身的胞兄。”武扬困惑地,嗫嚅着道:“骆前辈,请恕小可说句不应该问的话……”骆双城凄然一笑道:“少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纵然问得不得体,老身也不敢见责的,请就尽管问吧!”武扬神色一整,注目问道:“听说骆阳钟现在的什么正宫皇娘,也是他的胞妹,这些,骆前辈知道么?”骆双城目光中掠过一丝无比怨毒的神色,幽幽地道:“是的!那是我的孪生妹妹,名叫骆双文,也是使我家毁帮灭的罪魁祸首。”武扬身躯一震道:“那么,那慧卿姑娘,就是前辈的爱女了?”骆双城道:“不错!怎么?少侠见过我那慧儿?”武扬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当我初见到您时,有一点似曾相识之感……”骆双城突有所忆地神色一变道:“少侠,方才当你救醒我时,曾说过金策易那老贼已负伤逸去,这一来,我那慧儿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