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赫然题着“潇湘三绝”,翻开扉页,只见目录上写着第一篇虫蛇鸟兽,第二篇奇门遁甲,第三篇消息机关。在目录之旁,还有两行用指甲蘸血的草书小字,写的是:“万事成空,乘化归去,留此雪泥鸿爪,以赠风流剑客,尚祈梦襄兄勿哂雕虫,莫令斯技绝世”,最后还有“士雄绝笔”四字。云梦襄看完“潇湘三绝”上的血书字迹以后,双眉微挑,向那深黑洞中扬声叫道:“万兄请放心安息,云梦襄除拜登嘉祝,研习“潇湘三绝”,以匡我不逮外,并定必寻觅资质适当之人,代兄传艺,务使这“潇湘三绝”,发扬光大就是!”他的话了,深黑洞穴之中,居然有了回音,是句极为微弱,也极为简单的语声:“多谢云兄!……”跟着又听得低低“呃”了一声,此后便再无丝毫动静!云梦襄何等经验,闻声便知万事空因绝技付托有人,心事已了,业告自尽死去。遂摇了摇头,向阴玉华,阴素华二女轻叹道:“万大侠业已化去,此处虽属蛮荒,无甚闲人,但也不必听任禽兽等进入洞中,毁损遗体,我们索性再费点力气,把洞口封闭了!”阴家姊妹自然点头,三人便合力弄来几块千斤大石,把内藏万事空与赛玉环-体的那个深黑洞穴,堵得死死。在他们以石堵洞之际,有两只大得吓人的怪鸟,在空中振翅飞过。阴素华笑道:“云大侠快点勤习那“潇湘三绝”,倘能精於禽兽言语,设法收服上空这样一只巨鸟,作为坐骑,岂不有趣得很?”阴玉华失声一笑,说道:“素妹胡说,禽言兽语,是何等-杂之学,要想精擅运用,岂是朝夕之功……”谁知云梦襄不等阴玉华话完,便连连点头,接口扬眉说道:“阴二公主说得对,我要尽我的聪明才智下点苦功,试试在极短时日内,能否速成?因为若有适才那样一只巨鸟,作为坐骑,找起那“天欲十女”的别府“欢喜桥”来,就事半功倍的了!”阴玉华顿足道:“哎呀,我们忘了一桩大事!”云梦襄倒被她吓了一跳,目注阴玉华,诧然问道:“我们忘了何事?”阴玉华道:“那“天香娘娘”赛玉环,是因与“天欲十女”路数差不多的欲海妖姬,或许他们双方熟识,知道“天欲”别府“欢喜桥”的确切所在,也说不定,我们怎未忆及此事,在赛玉环的生前,问上一声?”云梦襄也觉有点后悔,但因事已过去,人已死去,追悔根本无益,遂反向阴玉华安慰道:“这是由於上官兄一上来便中人算计,我们对他关怀太过,难免灵机微昧!此事已成过去,无须追悔,只要再遇见其他或正或邪的江湖人物时,莫忘记一问便可!”说完,翻动手中的“潇湘三绝”,看了几行,又向阴家二女说道:“这册“潇湘三绝”,甚有趣味,我要好好看上一看,阴大公主与阴二公主,请去照拂上官明兄,万一有甚么事儿,再来叫我!”阴家姊妹知道这位“沧海巫山”,是想倚仗他的绝代才华与超人智慧,速通禽言兽语。遂微微一笑,双双点头,不再对他打扰地,离开山壁,向上官明睡处走去。云梦襄则就在壁下洞口,寻块乾净青石落坐,独自聚精会神地,观看那册“潇湘三绝”,囗中并叽哩咕噜地,不断发出奇异声调。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得有人含笑叫道:“云兄,你口中叽哩咕噜地,是在大作禽言?还是表达兽语,我看今后除了“沧海巫山”外,应该再替你添上一个“禽王兽主”的美号了!”云梦襄初闻言时,仍在出神,慢慢回过头来,见是上官明业已安然无恙地,在对自己发话,遂把嘴唇一撮,向上官明吹出:“嘘……嘘……嘘嘘嘘……嘘……”一些或是停顿,或是拉长的尖锐音响。上官明被他吹得莫明其妙,目注云梦襄,皱眉问道:“云兄这是作甚?是在嘘鸡?抑或嘘狗?你把我也当成披毛戴角的禽兽之类,来作试验品么?”云梦襄失笑道:“上官兄会错意了,我不是拿你当作试验品,而是在替你可惜!”上官明听得越发茫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地,诧声问道:“替我可惜?可惜甚么?”云梦襄笑道:“上官兄若是在走入那轿形大罩之前,像我适才那样“嘘…嘘…”吹上几声,那条藏在轿顶上“白郎君”,大概就不会对你喷毒!”上官明恍然道:“这嘘声竟可以控制蛇虫之类吗?云兄真是天纵奇才,短短时间内,业已有此成就!”云梦襄道:“我虽擅强记,并能闻一知十,触类旁通,但能够速成的主要原因,还是在於这册“潇湘三绝”,有条有理,写得太好!如此秘笈,小弟不敢自珍,上官兄与阴大公主、阴二公主,若有兴趣,不妨都对它参解参解,将来纵横江湖,游侠四海之时,可能用处多得很呢!”上官明奇毒既解,於黑酣睡乡中,一觉醒来,阴玉华、阴素华姊妹,业已把经过情事,向他告知,故而闻言之下,立即从云梦襄手中,接过那册“潇湘三绝”,“哦”了一声,含笑说道:“这“潇湘三绝”,真有此妙吗?我倒要看上一看!”谁知不看还好,上官明一看之下,他立即被牢牢吸引地,不肯释手!云梦襄笑道:“上官兄,我觉得对这“潇湘三绝”,只是独自参悟,进展仍慢,最好能两人配合起来,一面问答,一面参研,互以心得,仔细推敲,定必事半功倍!”阴玉华一旁听得,含笑说道:“反正我们打算明日才进“纯阳谷”去,与“氤氲神君”乔大化,作一决斗,你们索性利用这一日一夜光阴,互相合作,对“潇湘三绝”,仔细参详参详……”上官明道:“你们……”阴玉华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摇摇螓首地,含笑接口说道:“我姊妹是聪明中的笨人,比不上你们这种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何必夹在里面,一齐起-?我们姊妹,且为你们权充护法,没有大事,不加惊扰,等你们有了大成,再复传教我们,岂不反而轻松得多吗?”云梦襄想了一想,觉得在没有遇上甚么凶邪人物之前,确实没有甚么事儿,遂赞同阴玉华所提意见,点头笑道:“好,就请阴大公主、阴二公主,暂时居住护法,等我与上官兄把禽言兽语,驱役蛇虫,暨奇门阵法,消息机关等“潇湘三绝”,参透精微之后,再让你们身受其成便了!计划既定,选了一处较高平坡,与上官明双双纵上,并搬过两块磨盘大石,神功凝处,“叭叭”两掌,便击碎成无数小块。阴素华道:“咦,你们是互相参研文绉绉的“潇湘三绝”,又不是练甚雄浑掌力,奇奥玄功,却先击碎两块大石则甚?”上官明含笑答道:“素妹有所不知,我与云兄参研“潇湘三绝”中,颇为精奥的生死阴阳奇门遁甲之道,空言难於了解,非有实物,不易为功,云兄才击了一大堆碎石,藉充摆阵之用。”阴家姊妹这才恍然,双双跃下高坡,就在坡下一小渎泉水之侧,对坐低声笑语,防范有不相干的人物撞来,对云梦襄、上官明有所滋扰!云梦襄与上官明不肯浪费丝毫时间,立即用那些碎石,排列门户,参研“潇湘三绝”书上所载的各种精奇奥妙的奇门阵法。他们之间,已有“默契”。所谓“默契”,就是云梦襄与上官明均觉对於“消息机关”方面,可以留待大破“纯阳谷”再加参研。目前,他们所急於学习的是能通禽言兽语,能役蛇虫,以及能摆能解各种奇门阵法的罕见绝技!故而,云梦襄与上官明二人,手中不停在摆,口中不住在哼!他们手中不停在摆,是摆生、惊、开、死、杜、景、休,伤等各种阵法门户……口中不停在哼,则是哼那些唧唧、啾啾、咕咕、唧唧的奇异声调………对於这一位“沧海巫山”,和一位“玉面鬼谷”来说,自然是学习奇门阵法较易,学习各种禽言兽语较难!因为,他们对五行八卦,两仪,太极等学,均曾涉猎。有了底子,再求深造,自不十分陌生。至於唧唧,啾啾,咕咕,唧唧的各种兽语禽言,却是初次尝试,饶他们天赋奇才,聪颖无比,也难免弄得一头汗水!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怪事又生!“唧唧,啾啾,咕咕,唧唧………”这是各种不同兽语禽言,但却并非“沧海巫山”云梦襄,或“玉面鬼谷”上官明所发!这些声音,是甚么呢?是突然间自天空有无数大小飞禽,地面有无数蛇虫走兽,一齐“唧唧,啾啾,咕咕,唧唧”地,向同一方向赶去。阴玉华、阴素华姊妹因生长边荒,幼时偶曾见识过这种场面,故而尚不十分惊异,阴素华只是轻轻“咦”了一声,向阴玉华含笑叫道:“玉姊,记得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野人山”中曾有一次“百鸟散凰”的奇景,不料今日重睹,并加上百兽暨蛇虫之属,难道-们也是去朝甚么王吗?”阴玉华脸色颇为沉重地,点点头答道:“百鸟既是朝凰,那些蛇虫百兽,自然也是去朝参甚么希世难睹的祥瑞,或许是凶恶之物!不过,依我看来,多半不是什么罕世祥瑞,而是特殊的凶物………”“白骨魔女”阴素华听至此处,方发现姊姊阴玉华的脸色沉重,遂接口问道:“关於属於祥瑞,或属於凶物事,玉姊是怎样加以判断的呢?”阴玉华道:“此事似乎无须分析研究,只须根据直觉,便可断言,素妹大概未曾注意到那些飞禽走兽,既蛇虫之属,是朝甚么方向赶去吧?”阴素华被阴玉华一言提醒,对那些禽兽蛇虫纷纷赶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恍然说道:“这些禽兽蛇虫,都是赶去“氤氲神君”乔大化所居的“纯阳谷”!”“白骨公主”阴玉华轻颔臻首,说道:“除了-们所去的方向,是“纯阳谷”外,这些禽兽蛇虫的口中研发鸣声,均不似愉悦,而似哀愁……”阴素华不等阴玉华话完,便自己有所悟地,“唔”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定是乔大化为了对付云大侠,设法弄来了甚么人力难敌的罕世凶物!”阴玉华加以修正地,扬眉说道:“乔大化未必有这等本领,据我推测,多半是请来了甚么豢有凶物,并善於调教利用禽兽蛇虫的罕世魔头!”阴素华道:“我们未见有人经过……”阴玉华微微一笑说道:““野人山”范围极广,乔大化有图霸武林之意,对“纯阳谷”辛苦经营,出入秘道,定必甚多,我们只截住一个方向,那里完全看得见有无甚么人物,出入谷内?阴素华翟然说道:“既然如此我来告诉云大侠暨明哥……”阴玉华摇了摇手,截断阴素华的话头,双眉微皱,想了一想,微笑说道:“我觉得不必告诉他们,一来那豢有罕世恶物的不知来历凶邪,既已进入“纯阳谷”,则告知云大侠与上官妹夫,也没有用。二来,他们正在对於“潇湘三绝”,悉心苦参,最怕中断打扰,不如听任他们,宁神参悟,若是有甚大成,明日到了“纯阳谷”中,与那凶邪,来个大家斗法,不也极有趣味吗?”阴素华秀眉一挑,娇笑说道:“玉姊这种想法,确极有趣,但愿明哥与云大侠,能倚仗盖代才华,速成绝学……”“唧唧……唧唧……唧……”此时空中飞鸟,与地下走兽蛇虫,业已渐稀,却突然有阵奇异鸟鸣之声,起自阴家姊妹的头顶上方。阴玉华与阴素华吃了一惊,双双抬起头来,循着那奇异鸣声望去。这回发出“唧唧”声息,不是鸟,是人!原来云梦襄与上官明,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手下猛摆,口中低哼之后,像是骧珠已得,双双面含微笑地,站起身形。如今,云梦襄仰面朝天,那阵“唧啾”鸟鸣,便是由他口中发出。阴玉华想问他为何突作奇异鸟鸣,遂目注高坡之上,含笑叫道:“云大侠……”三字甫出,她便自行住口不语。因为天空中突然有一点黄影,向云梦襄所立的高坡,缓缓飞去。到了近处,方看出那是一只比鹰略小,比鸽略大,全身金黄,钩喙锐爪,显得神态十分威猛的罕见鸟儿。那只黄鸟的神态虽猛,来势却缓,-飞到距离云梦襄上官明所立处近仅数尺的一块矗立怪石上,便已轻轻落下。云梦襄口中又是“唧唧啾嗽”地,咕噜了一阵,那只黄鸟也自“唧啾”相应。跟着,云梦襄竟走了过去,伸手抚摸-身上的金黄羽毛,那只黄鸟也毫无惧怯之意,显得与云梦襄颇为亲善。又过一会,云梦襄再口中低低“唧啾”几声,把手一挥。那只黄鸟便振翼-天飞起,向“纯阳谷”方向,冉冉而去。阴家姊妹,看得呆了,直等那只黄鸟业已飞得无踪无影,阴玉华方回过神来,向高坡之上叫道:“云大侠与上官妹夫,你们真是天纵奇才,当真已把“潇湘三绝”练成,可以和鸟儿们交朋友了吗?”空中人影一闪,云梦襄与上官明双双纵落。云梦襄含笑说道:“我们虽得皮毛,但因那只黄鸟,也是通灵异物,彼此心意,遂易沟通,若换只普通笨鸟,便将大费唇舌,并不易收到理想效果了!”阴玉华闻言,臻首微偏,向妹子阴素华看了一眼,苦笑说道:“素妹,看来我们是属於笨鸟一类………”话犹未了,上官明已面含微笑地,截断阴玉华的话头,接口说道:“玉姊怎么说法?如今要想速成,时间确来不及,且等明日“纯阳谷”赴会之后,包你在三五日内,学会各种钩磔鸟语,和唧啾兽言就是。”阴素华看看自己的新婚夫婿,娇笑问道:“明哥,你与云大侠既通绝学,可知适才那只全身金黄,比鹰略小,比鸽略大的,是甚么鸟儿?”“玉面鬼谷”上官明摇头笑道…“此鸟似甚罕见,慢说是我,就算渊博如云兄,也不晓得-究竟叫甚名儿?”云梦襄从阴素华的说话神情之上,看出她似乎话中有话,遂含笑叫道:“上官兄,你怎不向阴大公主、阴二公主请益请益?他们生长在“野人山”中,或许知道那只通灵黄鸟的名称来历呢?”上官明被他一语提醒,遂向阴素华微笑说道:“素妹,云兄说得可对,你是明知故问地,在考我吗?”阴素华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那只黄鸟,是“野人山”的深山特产,慢说别处绝无,就连偌大“野人山”中,也恐怕仅有一两只,不是随时可见!”上官明道:“此鸟何名?既是“野人山”中特产,素妹是定必知道的了。”阴素华道:“我们“白骨岩”中,有一年老苗婆,对“野人山”中的一切怪异,太以熟悉,我也是听她说起过这种全身金黄的似鹰非鹰怪鸟,否则,照样茫无所知………”语音顿处,略一思索,又道:“据那年老苗婆所说,此鸟乃“野人山”中之最大鸟儿,雌性巨鹫。与最小鸟儿,雄性蜂雀,在极偶然机会之下,互相交配而生,每胎产卵三枚,色泽各异,一银,一蓝,一金………”云梦襄笑向上官明说道:“上官兄,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山海经,巨鹰能配小蜂,乃一奇,产卵必有定数,乃二奇,色泽又分为银、蓝、金三者,乃三奇,我们似乎可以叫-为“三奇鸟”了。”阴素华微微一笑,说道:“云大侠,你这名儿,起得对了,适才那只金黄色的鸟儿,正是叫作“三奇金鸟”!”云梦襄笑道:“小鹰曰隼,这名儿倒也不错,倘若以此类推,那银卵之中,应该孵出只“三奇银隼”,蓝卵之中,应该孵化出只“三奇蓝隼”!”阴素华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目注云梦襄,嫣然笑道:“云大侠猜对一半。只有“三奇蓝隼”,没有“三奇银隼”。”云梦襄诧道:“却是为何?”阴素华笑道:“因为银色卵中,永远孵不出鸟儿来,等到“金隼”“蓝隼”相继出世时,“银色鸟卵”也爆,但其中却只是一些水汗而已!”上官明听得颇有趣味,扬眉笑道:“素妹这番话儿,真是我前所未闻……”阴素华接口微微一笑说道:“明哥不要觉得稀奇,还有更奇怪的事呢,这“三奇蓝隼”和“三奇金隼”,虽系一胎同生,却性情绝不相同………”云梦襄一旁笑道:“常言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金隼”与“蓝隼”二者,莫非有善恶之分?”阴素华颔首道:““蓝隼”性恶,“金隼”性善,“蓝隼”一经长成以后,必将母鹫啄死,“金隼”亦立即与“蓝隼”作殊死博斗,往往都是两败俱伤,故而无挂大量繁生,在这“野人山”中,也是罕见之物!”上官明笑道:“此鸟有何特性,素-可知道吗?”阴素华应声答道:“这种“三奇隼鸟”,得父之速,得母之力,故其特性,一是飞行极速,二是力大无穷,可以抓起比其身大数倍之物!不过,“蓝隼”凶鹫,“金隼”良善,云大侠适才所遇,本是“金隼”,才肯听任你抚弄羽毛,倘偌是换了“蓝隼”,云大侠或许会在猝不及防之下,挨上-动阼如电的一记鸟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