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菁赶到鹿鼎山,不惜用她所学邪术中最毒的“金刀解体”、“毒虫啮脏”等酷烈痛苦,誓死逼叶遇春允婚!却大出意料的,竟未在群侠中发现叶遇春的踪迹。她万分惊诧之下,一面把手中“天犀解毒剑”,交与陪她同来的年长苗女,请她于自己一拔肩上金刀之际,立即以剑刺入后心,介错超度!一面向群侠中出面答话的红绡,追问叶遇春究竟为何失踪?抑或藏在何处?红绡因确实不知叶遇春突然避雨失踪,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事儿?故而无法答复姬小菁,只好企图暂时稳住姬小菁,向她好言安慰,要她稍安勿躁,叶遇春是顶天立地威武不屈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她?或不要她?一定会给她一句话儿,只不过如今不知被何要事羁绊,尚未赶到而已!姬小菁双眉高挑“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其实,我要他立刻赶到,并不甚难……”韦铜锤毕竟年轻气盛,闻言之下,以为是姬小菁大言夸口,遂冷笑接道:“我叶遇春兄,人既不在此处,他未必听你话吧?……”孟七娘情知不妙,想制止韦铜锤胡乱多言,却已不及!姬小菁看了韦铜锤一眼,扬眉说道:“你不信么?只要叶遇春离此不远,我有把握令他在半个时辰之中,一定狼狈赶到!……”语音至此略顿,突然自行忍受痛楚,咬破牙尖,向空中喷出了一片血光!就这一片血光之喷,便是叶遇春在奇异石室中,突然语不成声,全身发抖的,心魂欲飞之故!孟七娘连连摇手,及时阻止了姬小菁继续再喷第二口血光之举,朗声发话叫道:“姬姑娘你莫要损人不利己啊!叶遇春是你心爱情郎,你喷血催动‘降头’,只有使他大吃苦头,却对你有何好处?”姬小菁道:“他吃了苦头,才知道厉害,会乖乖赶得来啊……”孟七娘摇头道:“未必如此,因为我觉得叶遇春老弟如今可能已非自由之身,他若陷身旁的缧绁之内,你‘喷血催蛊’之举,岂非丝毫无益,只有平白令叶老弟吃苦头么?”姬小菁杏眼一瞪,厉声喝道:“他陷入了谁的缧绁?是谁敢对我的情郎叶遇春有所不利?”孟七娘笑道:“究竟是谁?我尚不知!但想来总和藏在山壁暗处的那几位朋友,脱不了相当关系!”韦虎头、韦铜锤兄弟,以及红绡、冯英、赛韩康、皇甫嵩等群侠,何尝不知那片山壁暗处,早已有人暗暗藏入,只不过尊敬孟七娘是众所公推的三军主帅,又复功力深厚,江湖老到,敌人任何动作,谅难逃得过此老耳目,在主帅未有暗示前,谁也不愿逞能,首先叫破此事。如今,孟七娘既首先有了表示,其余群侠的十二道炯炯目光,自然均一齐注视向那片山壁暗处!姬小菁更是目射厉芒,高声叫道:“藏在暗影中的那些朋友们,莫要见不得人,赶快请出来吧!不然,休怪我姬小菁,和我这位姊姊,要用我们所豢养的好东西,来个‘霸王请客’!”话完,和那年长苗女,每人取出一节长长竹筒,比着山壁暗处,作势似欲启开堵塞筒口之物!“且慢!”“飕……飕……飕……飕……”随在那声“且慢”之后,果从山壁暗处,纵出了四条人影!果然不出赛韩康适才所料,这四条人影,全是黑袍蔽体,玄巾蒙面,令对方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容貌身份!因系姬小菁发话叫阵,这四个黑衣人,遂暂时未对孟七娘等群侠理会,是一齐面对姬小菁和年长苗女,在距离她们七八尺处,飘身落地!姬小菁哂然道:“蒙起面孔,太多余了!除了当朝钦派的大内武士以外,谁敢把鹿鼎山视为园囿禁地,在此作威作福?但,我可不管你们是谁,人不惹我,我不犯人,人若惹我,却是誓必一拚生死!你们满汉之争,我可以置身事外,我只要我的人!……”说至“要我的人”一语时,便向四名黑衣人,怒目一伸左手!站在中央,似是首脑身份的一名黑衣人,摇头答道:“没有人可以给你,叶遇春不在我们手内!”姬小菁微怒叱道:“鬼才相信,方圆百里以内的所有江湖人物,早就被你们或擒或逐,处理干净!除了你们这群披着豺狼皮,做着富贵梦,张着血腥手的丑恶东西以外,谁还可能使我那本领相当不错的心爱情郎叶遇春,突然失了踪迹!……”韦铜锤人豪嘴快,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喜欢挑拨是非,闻言之下,拊掌大笑赞道:“骂得好!骂得妙!骂得真是痛快!姬小菁,你蛮可爱嘛!叶遇春兄虽还没有喜欢你,我到有点喜欢……唷……”他本来是说“……我到有点喜欢你了”但只说到“喜欢……”便把下面的“……你了……”两字,换成了一个高声大叫的“唷”字!原因在于他受了点小罪,被身旁的冯英,伸手在大腿内侧的嫩肉部位,恶狠狠的拧了一把!冯英一面拧他,一面低声骂道:“臭小铜锤,你想死啊!她是朵有毒玫瑰,你敢‘喜欢她’么?是否你铜浇肝胆,铁铸心肠,不怕尝尝连你师傅孟老婆婆都束手无策的‘降头’或是‘苗疆毒蛊’滋味!”韦铜锤被她拧得龇牙咧嘴,皱眉苦笑说道:“小英,你……你别吃醋嘛?我就是想吃野食,也不会当着你面‘花心’!这只是权术运用,想先争取姬小菁和我站在一边再挑拨起他们‘狗咬狗满嘴毛’的热闹风云雷雨!”冯英听他这样解释,才略消满腔妒火,银牙微咬下唇,失笑说道:“你这臭铜锤儿的坏心眼真还不少……”韦铜锤见她一笑,知晓满天云雾已消,遂精神大振笑道:“小英,你忘了这就是我的传家绝学!我爸爸仗以功震庙堂,名扬四海,无往而不利的那招‘信口开河’,能武用也能文用!上次,宰那胖大藏派喇嘛,是用‘武的信口开河’,如今争取姬小菁,挑拨风云雷雨,是用‘文的信口开河’,真所谓‘左右逢源,文武不挡’,你总该领会出了,这招‘信口开河’,用途多得很啊!”韦铜锤和冯英这对小情人,打情骂俏的,窃窃私语之间,姬小菁果然已对那四名黑衣人,悄悄下了辣手!所谓“辣手”,就是她不动声色的,竟把适才取出的那节竹管的堵塞之物,暗中拔掉!这竹管的堵塞之物,一经拔去,立从竹管中飞出了两只活物!那是两只全身墨黑的奇形巨蜂!一来天色已暗,巨蜂又全身墨黑,二来它飞行时,仅有极轻微的“嗡嗡”声息,以致在未细加注目倾耳的情况下,甚易被人忽略!姬小菁放出墨黑巨蜂之后,伸手向那四名黑衣蒙面人,指了一指,口中并高声发话,作为掩饰道:“你们且好好想一想吧!赶快放了我所要的人,便告万事全休,否则,你们作威作福,为恶太多,马上会遭报应的!……”为首黑衣人哂然不屑道:“报应?哼哼!……”这“哼哼”声息,不是为首黑衣人轻视姬小菁所说报应之语,所发冷笑,而是站在左右两侧的两名黑衣人,每人发出的一声低哼。随着低哼,他们回手一掌,拍在自己的脖颈上,把刚刚用尾针刺了他们一下的墨黑巨蜂硬给拍扁坠地!为首黑衣入不悦问道:“你们闹些什么?……”站在最左面的那名黑衣人道:“不知那里来的黑蜂,把我叮……”“叮”字才出,人已摇摇欲倒,赶紧退了两步,伸手扶住一株小树,才勉强把身躯站稳!有两人同被蜂刺,左面这人如此,右面之人的情况,自然也完全一样!这时,为首黑衣人的目光注处,才看见了地上那两只已被拍扁了的黑蜂,不禁重重“哼”了一声,回头向姬小菁叫道:“姬小菁,你真敢与我们作对,把杀人蜂都放出来了!”姬小菁毫无怯色的扬眉答道:“你不放人,我就杀人,我姊姊的竹筒之内,还有两只杀人蜂呢,你再不放出叶遇春来,是不是也想尝尝那种被蜂刺后,奇酸、极痒、剧痛,最后还全身化血的美妙滋味!”说至此处,那两名遭蜂刺伤的黑衣人,业已站立不住,双双踣坐在地,并发出了难禁的痛苦哼声!为首黑衣人顿足伸手叫道:“胡闹,简直胡闹!赶快拿解药来。”姬小菁道:“解药现成,他们在个把时辰之内,也不过受些痛苦,尚死不了!但若想要解药,先得还我人啊!”为首黑衣人摇头道:“我已说过,叶遇春不在我的手中……”姬小菁接口道:“就算不在你的手中,但你的人多,鹿鼎山前后左右,又都是你的势力范围,你可以多派些人,替我找啊!只要一有叶遇春的讯息,我自然会把杀人蜂的解药,双手奉上,并对吃了苦头的他们两位,道上一个歉的!”为首黑衣人似乎深知姬小菁的刁蛮难缠性格,无可奈何的,从腰间取出一根血红色的令箭,递向身旁另一黑衣人,并向他低声嘱咐几句。另一黑衣人躬身领命,接过令箭驰去。为首黑衣人因一来等于已泄漏了自己身份,遂不愿再贻人笑柄的,干脆伸手摘下脸上的玄色面罩,果然正是钦派武土领班“三手天尊”时震宇!红绡哂道:“这样多好?弄那么一个劳什子玄色布巾,蒙在脸上,瞒得了谁?你也不嫌气闷?”时震宇苦笑道:“老夫并非故作神秘,因觉事既至此,大家索性以江湖身份周旋,免了官腔俗套,还比较来得干脆!……”韦铜锤的那张嘴吧,岂肯饶人?听得时震宇这等说法,不禁晒笑叫道:“时震宇,你放心,我们知道你富贵薰心,不敢欺君逆上!虽有胤祯、弘历所送的一些东西在身,不会拿出来压制你的!”时震宇忍气吞声,不敢还嘴,转对姬小菁道:“姬小菁,我已经下令派人,替你搜索叶遇春的下落,不须多久,必有回报,你还是先把杀人蜂的解药拿来的好,万一延误解毒时机,出了差错,两条钦派武士的人命,你会吃不消兜着走的!”韦铜锤“哼”了一声道:“刚说‘免了官腔’,‘官腔’却立刻使来,真是死不要脸!”姬小菁见时震宇又索解药,想了一想,点头笑道:“好吧,就把解药先给了你,又有何妨?反正我身边比杀人蜂难缠难惹的一些小玩意儿,还多得很呢!”语音了后,取了两粒丹药,向时震宇凌空抛去!时震宇对这位“姬家苗”的姑娘,真还深存戒心,怔了一怔,才伸手接取,以致几乎使那两粒解药,落到地上……姬小菁看出时震宇是先凝足内家功力,化指成钢,然后才敢伸手接药,不禁从鼻中轻轻冷笑一声,脸上则现出哂然不屑神色!时震宇接过药去,细加察看,又持近鼻孔,嗅了药味,才放心给那两名已被杀人蜂尾针刺中的手下钦派武士服食。红绡心细,眼睛又快,发现姬小菁脸上的哂薄意味更浓,并有一种得意神色,暗暗流露,遂向身边的韦铜锤悄悄嘱道:“铜锤二弟,我知道你不甘寂寞,最爱热闹!但今夜却宜保持冷静,先看时震宇、姬小菁双方的精彩好戏!等他们双方,告了段落,最好是叶遇春兄安危,可以确定,或人已赶到之时,再亲自出场,演演大轴!因为鹿鼎山中的钦派武士,已然不少,他们似乎早悉我们企图,四外可能更有好手奥援。我们以寡敌众,不能不自己尽量节省力量,保存力量,并尽量使对方消耗力量,丧失力量,这样才有得斗呢!”这番话儿,不单使韦铜锤听得心服,连孟七娘都连连点头,含笑说道:“韦少夫人着实高明,是位难得将才!看来我这三军主帅之位,要让给你坐才对!”红绡躬身笑道:“老人家别消遣我了,我只是因铜锤二弟似乎还肯听我的话,才对他略为叮咛,一切行动,还不是全要恭从老人家的老成指挥!”话儿又答得十分得体,更使孟七娘看着红绡,满面嘉许微笑!就在此时,那两名中了蜂毒的钦派武士,业已毒解人苏!但刚才被时震宇遣走的一名武士,业已转回,向时震宇缴还那根血红令箭,并躬身报道:“回禀时大人,四周桩卡,均未发现什么叶遇春的踪迹?”时震宇闻言,转对姬小菁苦笑说道:“姬小菁,你听见了吧?我以‘血滴龙箭’传令属下绝对不敢有半字谎言!不是时震宇夸句大话,纵有一只鸟儿,从空中飞进鹿鼎山区,也逃不过我们这群职有专责的钦派武士耳目!……”话方至此,姬小菁“呸”了一声,哂道:“别腆着脸儿不识羞了,功震朝廷,名满江湖的‘小白龙’韦小宝,和他女儿韦双双,已入鹿鼎山,你们曾知道么?是已排队迎接这位前‘一等鹿鼎公’?还是倚仗人多,和当朝威势,把他父女,拦阻于鹿鼎山外?”时震宇听得一惊道:“韦小宝蒙先皇封过‘一等鹿鼎公’,虽已致仕归隐,但若他想来鹿鼎山中闲游,我们是不敢拦的!不过,他……他……他们父女没有来啊,你这讯息,恐……恐怕靠不住吧?……”姬小菁冷笑道:“我因与叶遇春定有鹿鼎之约,早就来此,在山外近处等他,遂曾眼见韦小宝韦双双父女,相偕走来,说是要到鹿鼎山中,作一桩流芳百世的对得起良心大事,那时我藏身崖壁之上,当地别无闲人,韦小宝总不会对她女儿信口开河的吧?”这桩讯息,着实把时震宇等,听得心中一惊,群侠方面,却均欣然色喜!尤其是韦铜锤,眉飞色舞的向红绡笑道:“大嫂,你听见没有?我爸爸的那招‘信口开河’,真是名满天下,无人不晓!……”红绡见他那副神色样儿,方有点想笑,姬小菁已对时震宇声色俱厉叫道:“由此可见,你属下那些钦派武士,徒负虚名,实则都是饭桶!赶快叫他们再去仔细寻找那叶遇春的下落踪迹,活着,还我的人,死了,还我的尸。否则,我就要不客气了!”时震宇因见那两名武士,业已复原,遂不愿再对姬小菁低声下气,遂把脸色一沉问道:“你要怎样的不客气呢?……”姬小菁道:“那还用问,自然是让你们这群饭桶,尝点厉害!或是索性宰掉几个,出出姑娘的胸中恶气!”时震宇道:“你骂谁饭桶?……”随着这声问话,有三条人影,飘降当场,这三人虽也全着黑衣,却均未蒙面。孟七娘目光才注,便悚然一惊,向红绡低声叫道:“韦少夫人,这是胤祯随身亲信,‘宫门三凶’,相当扎手难缠,你要对小铜锤儿,约束一点,不可轻率出手!”红绡点了点头,也自悄声说道:“我当过一阵胤桢的随身亲信,知道这‘宫门三凶’着实不太好惹!不是夸句大话,倘若一对一个,他们可能还有点怕我。但他们三人精研合作已久的一套‘三才合斗阵法’,确实狠辣难缠,老人家江湖老到,足智多谋,要想条妙策,及早破掉才好!……”孟七娘连连点头,心中盘算之际,已然有人向“宫门三凶”叫阵,并还极为勇敢的,要一人独斗他们三个!这位单独向“宫门三凶”挑战叫阵的极为勇敢之人,当然不是比较稳重的韦虎头,也不是最为好勇斗狠的韦铜锤,竟是有点出人意料的苗女姬小菁……所谓“宫门三凶”,乃一僧一道一俗,僧名法本,道名清玄,俗家人乃是“三手天尊”时震宇的师兄“阴阳手”苗豹。刚才,他们三条人影,飘坠当场,那句向姬小菁讯问“你骂谁是饭桶?”一语,便是“阴阳手”苗豹所发!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宫门三凶”一到,不单使业已有点气馁的“三手天尊”时震宇,立即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居然连苗女姬小菁的身上,都起了一种微微抖颤!“阴阳手”苗豹声若枭鸣的“嘿嘿”怪笑道:“姬小菁,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竟自动吓得抖了!”姬小菁银牙一咬,未曾答话,身上的抖颤,却似越来越甚……她身旁的年长苗女,看出不对,面色惊惶的,失声叫道:“小菁,你……你……”姬小菁伸手入怀,摸出一粒比龙眼还大的黑色丹药,放入口中吞下,目注年长苗女,苦笑说道:“事情已无可挽回,我还有什么不敢拚的!姊姊若是疼我,千万莫要忘了及时用‘天犀解毒剑’,替我‘介错’!”年长苗女因知无可挽回,也不再劝,只是凄然一叹,向姬小菁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姬小菁自从吞下黑色丹药,身上抖颤已止,突然又恢复了满面英风傲气,向“阴阳手”苗豹,发出不屑冷笑说道:“你问我骂谁饭桶?我觉得有一个被金银气薰昏脑袋的法本秃驴,一个被利禄心充满脏腑的清玄杂毛老道,和一个不做强盗想做官,一脑袋功名富贵幻想的绿林败类苗豹都是饭桶!甚可能连饭桶都不配做,是三只超级粪桶!”她越是骂得凶、骂得毒,甚至业已指名而骂,那“阴阳手”苗豹竟越是沉得住气的,来了个不怒而笑!三凶之中,数法本凶僧性暴,见状不耐叫道:“苗大人不要笑了,这丫头牙尖嘴利,听得烦人!问问她想怎样死吧!看由我们哪个人出手超度,来得恰当!”“阴阳手”苗豹嘴皮刚动,尚未出声,姬小菁已抢先叫道:“你们不要把当众说出的话儿,象狗吃大便一样的,又给吞回去啊!你们‘宫门三凶’有种让我选对手么?”法本凶僧这回可不让苗豹独自答话了,凶眼一瞪,狞笑接道:“由你选、由你选,不管你在‘宫门三杰’之中选谁?对付你这种黄毛丫头,还不是举手立毙!……”一语未毕,出人意料的答话已来……姬小菁闪动两道不屑目光,在“宫门三凶”身上,来回一扫,伸手环指说道:“你们三个,替我一齐上吧!”“宫门三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仍由性情最暴的法本凶僧问道:“丫头,你说什么?你……你疯了么?……”姬小菁提高语音,朗声说道:“我没有疯,我要你们三人联手齐上!也就是姬小菁一人,向苗豹老儿、法本秃驴、清玄杂毛老道等三人,指名挑战!刚才,我叫你们是‘宫门三凶’,你们自诩是‘宫门三杰’,倘若三人中,有人胆怯,不敢应我挑战上阵,便成了当众曳尾而逃的‘宫门三狗’!”法本气得“哇哇”怪叫道:“苗大人和清玄道兄,这丫头活得太不耐烦,既要找死,我们就成全她吧!不必再讲什么江湖道义和武林规矩。呼延天王和班嘉活佛,少时也要赶来,上谕中有‘韦家叛迹若露,对任何人都一律诛斩,不必容情!’之语,先解决了这野苗丫头,我们还要办正事呢!”他话中的“班嘉活佛”四字,听得红绡银牙一咬!韦虎头更剑眉双轩,虎目中的炯炯神光,立即威棱四射!赛韩康靠近孟七娘低声问道:“七娘,你的看法如何?姬小菁为何单挑‘宫门三凶’,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孟七娘道:“你没有发现她答话之前,曾两度全身发抖么?我看她不象是‘活得不耐烦’,却有些象是根本就活不下去!”赛韩康一惊道:“根本活不下去?七娘是说姬小菁附在叶遇春所中‘降头’以上的本命元神,业已被人毁掉?”孟七娘道:“我刚才因注意她,发现姬小菁嘴中本已含了一口从脏腑内所欲呕出的淤血,是借着吞那粒黑色丹丸,一并吞入腹内!”赛韩康明知姬小菁既受重创,叶遇春又怎会有甚悻理?不禁心中一惨……但事情已到正邪决战关头,他也不便单独对爱徒关心,遂微叹一声道:“这样说来,姬小菁是想在死前拚命,与‘宫门三凶’搏一个‘同归于尽’……”“‘宫门三凶’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同归于尽太难,能拉上一或二人,同入鬼门关,就算姬小菁的本领,蛮不错了!”这时,“阴阳手”苗豹与清玄恶道,也因姬小菁话儿说得太以难听,存心杀她立威!反正她既要求以一对三,遂不再客气,三人分占了“天地人”方位,把姬小菁圈在当中,但总算均空着双手,不好意思再取出兵刃!姬小菁太镇定了,取朵红色小花,簪在鬓间,一双妙目,觑定如今正在她正面七八尺外,岸然傲立的法本凶僧,突然媚笑叫道:“法本秃驴,听说你最不守清规,又吃狗肉,又玩女人,是个相当下流的花和尚!来来来,姑奶奶先和你亲热亲热!……”腰肢扭处,两个春风俏步,竟向法本凶僧的怀中偎去!这哪里象拚命动手?简直象风月场中,打情骂俏的勾魂伎俩!“阴阳手”苗豹人在左方,深知法本凶僧平时酷好酒色,生恐他疏神上当,遂略凝真气,高声叫道:“大师小心点,这丫头相当邪门,鬼板眼多得很呢!”法本狂笑道:“苗大人放心,洒家一身‘龙虎气功’,刀枪不入,怕她什么邪门鬼板眼呢!她既自己犯贱,送货上门,我就先亲她一亲,抱她一……”“抱她一抱”的最后一个“抱”字,还未出口,一声震天怒吼,已从这法本凶僧的血盆海口之中响起!原来,姬小菁不单扭着腰肢,脚下走着春风俏步,把整个身躯,偎进法本凶憎的壮健胸膛,并伸手在法本虬筋坟起的手臂上,轻轻搔了一下!说也好笑,法本凶僧刚才还自诩他的“龙虎气功”,刀枪不入,如今竟禁不起姬小菁用指甲轻轻一搔,立从手臂上现了几道红痕,并有血水渗出!苗豹见状大惊,赶紧叫道:“这丫头交给我和清玄道长,大师快请调气行功,察看脏腑之中,可有异状?我认为她指甲之中,必藏歹毒花样!……”姬小菁冷笑道:“不必再察看了,这好色、嗜杀、恶行如山的法本凶僧业已死定!谁叫你们自负艺高,未曾一上来便合手联防,给了我个别击破的大好机会!……”一面说话,一面伸出那只指甲上犹带有法本凶僧臂上血渍的手儿,又向“阴阳手”苗豹,作势抓来!苗豹先凝真气,化臂成钢,以一式“巧夺阴阳”,刁向姬小菁抓来左手,口中并冷笑叱道:“我不是色迷心窍的法本大师,你那一套勾魂伎俩,对我来说,根本都施展不上!”话方至此,怪事又生!姬小菁伸出左手,抓向苗豹,却以右手在肩上拔下所插三把小小金刀中的一把,并顺手在自己的左肩头上,用金刀重重划了一下!金刀一划,鲜血立喷!左手手腕,也恰好被“阴阳手”苗豹,用那招“巧夺阴阳”,精妙迅疾的手法刁住!既然刁住,下面的连续动作当然是一拧一抖!在苗豹先拧后抖的连续动作之下,再加上姬小菁又曾自行用刀划臂,以致整条左臂,都被苗豹拧抖得断了下来!苗豹得之太易,觉得不太对劲!……他不想要这只被自己毫不怜香惜玉,业已拧断到手的“美人臂”了,赶紧脱手向外一甩!“波!”“美人臂”尚未离手,一声慑魂爆音,已从这只“美人臂”上响起!整只手臂,炸成了奇腥血雨,在极近距离,倒卷而回,全喷向“阴阳手”苗豹全身,而在这片奇腥血雨之中,还包括了一条血红人影!血红人影,是姬小菁!她整条手臂被生生拧断,鲜血狂喷之下,全身那得不红?她一面随着断臂所化奇腥血雨,飞扑“阴阳手”苗豹,一面口中凄声叫道:“姊姊,赶快下手‘介错’,我已经受不了了!”年长苗女满面泪渍之下,脱手把姬小菁交给自己的“天犀解毒剑”,向她后背用力掷去!这种变化太快!也太以出人意料,遂使那江湖老到,刁狡如鬼的“阴阳手”苗豹,也为之愕诧失神,想不出应变良策!来不及躲,也来不及想之下,他只有以直感应变,一口真气提处,以三成功力,封死全身重要穴道,以七成功力向姬小菁飞扑自己的血红人影挥掌击去!“蓬!”这一掌击个正着,但由于姬小菁根本毫未闪避,来势不停,“阴阳手”苗豹遂也被姬小菁只剩一只手臂的带血身躯,撞个正着,并被她那条独臂,搂得紧紧!这不是“软玉温香抱满怀”,而是“奇腥血水抱满怀”,“阴阳手”苗豹除了鼻中一腥之外,又觉心头一凉!因为年长苗女为姬小菁执行“介错”,用力掷出的“天犀解毒剑”到了!这柄小剑,不单透过姬小菁的身躯,并进入“阴阳手”苗豹的心窝之内!姬小菁居然还能说话,她见了“阴阳手”苗豹五官一挤的那副惨相,便面含微笑,高声叫道:“叶遇春,假如你没有死,请你到我坟前奠杯酒吧!‘宫门三凶’被我独去其二,我……我也勉强可以算对……对得起你!……”“波!”一声比刚才炸臂时更宏烈的爆声又起,不仅姬小菁人化飞灰,连那“宫门三凶”中为首大凶“阴阳手”苗豹,也无法全尸,变作了散碎血肉!法本凶僧如今一点都不凶了,他自被姬小菁用指甲抓破手臂以后,业已倒在一旁,全身渐化血水!“宫门三凶”刚才还自命不凡,扬威耀武,就这眨眼之间,业告只剩下一个脸色十分难看的清玄恶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清玄恶道的脸色十分难看,并不奇怪,有点奇怪的是那位钦派武士领班“三手天尊”时震宇的嘴角眉梢,不但毫无伤感,并还带有几分阴森笑意!“阴阳手”苗豹不是“三手天尊”时震宇的师兄么?师兄既当场遇难,死得如此凄惨,作师弟的,怎么还笑得出口?一点都不奇怪,象他们这等富贵迷心的江湖败类,那里有甚师兄弟的情谊?心中所重的,只是“利害”二字!“三手天尊”时震宇并非以这鹿鼎山中的“钦派武士领班”职位,便告满足,他是想作大内三十六铁卫士的领班,才好日亲龙颜,前途无量,不必远居关外,孤单挨冻受苦!“阴阳手”苗豹,名头比他大,艺业比他高,雍正若想选个“大内铁卫领班”,苗豹一定会比时震宇,列入优先考虑!如今,“阴阳手”苗豹一死,时震宇心中所期盼的“大内铁卫领班”,可能性顿高几分,他怎不眉梢得意,嘴角含笑,管他妈的死者是不是他师兄呢?清玄恶道在气,“三手天尊”时震字在笑之时,又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那声“波”然爆炸,把姬小菁,和苗豹都炸得碎骨粉身,但那柄透过姬小菁的背,也穿了苗豹的心的那柄“天犀解毒剑”,却毫无所损,只被炸得高高飞起半空而已!这柄剑儿,没有落在地上!因从山壁大堆藤蔓覆盖的洞穴之中,突然闪出一条窈窕白衣人影,以绝妙身法,把这柄“天犀解毒剑”,于半空中一把接去!窈窕白衣人影才现,韦虎头和韦铜锤都高兴得异口同声,大叫:“小妹……”韦铜锤并于叫了一声“小妹……”之后,急急问道:“小妹,你急于抢接‘天犀解毒剑’则甚?这柄剑儿,沾了两个人的血了,它……它还有什么妙用?……”韦家兄弟不会认错,窈窕白衣人影当然正是尚为她母亲建宁公主戴孝的韦双双,她把抢接到手的“天犀解毒剑”,拭去血渍,藏向腰间,凄然一叹说道:“姬小菁蛮可爱,也好可怜啊!用元神养蛊,无法自拔,终于害苦了她,她全身已化,只剩下这柄剑了,我遂要抢来送给遇春兄,好好珍藏,留一个永久纪念!”听韦双双的语气,和“遇春兄”的称呼,显然叶遇春安好无恙,并和韦双双交情蛮不错呢!就在赛韩康、韦虎头、铜锤兄弟都欲询问叶遇春下落安危,何以尚不见到此之际,又发生了第二件事儿!那是一声远远传来,但却音宏无比,显然其人中气极足,内力甚沛的“阿弥陀佛”!佛号才一入耳,韦虎头首先向群侠抱拳环揖,朗声说道:“号称活佛,被胤祯延聘为‘内廷供奉’的班嘉秃贼,果然赶来!我和这厮,有一记‘大手印’之恨,请诸位容让一阵,这秃贼交给我了!……”在韦虎头发话之时,红绡已向赛韩康暗暗递过了询问眼色。赛韩康目光微注韦虎头后,面含安祥,向红绡点了点头。红绡深知赛韩康一代神医处事稳重,又是在黑风洞中,用药物暨推拿手术,亲自成全韦虎头领受“血红壁虎丹元”罕世助益之人,故见了赛韩康这等神情,立即宽心大放,不再理会韦虎头要求独斗班嘉,以雪“大手印”前仇之事,一手拉着韦双双手儿,一手搂紧她的纤腰,压低语音问道:“小妹,你的遇春兄呢?他怎么不和你一齐赶来!他腹中也中了姬小菁的恶毒‘降头’,莫非!……”她压低语音之意,是仍恐叶遇春万一有甚不测,赛韩康骤闻噩耗,可能……念方至此,韦双双已娇笑接道:“大嫂放心,遇春兄完全没有事了,他要稍缓一步到达之故,是在替我爹爹治病,我爹爹并要和遇春兄研究功能足以安邦定国,济世裕民的鹿鼎宝藏!”韦铜锤耳朵最尖,一旁听见,眉飞色舞叫道:“小妹,爹爹也来了么?你们本领真大,连鹿鼎宝藏都找到了!这样说来,我们只消掘龙脉,破风水!……”韦双双摇手笑道:“都不必了,我们已有了研究心得,所谓鹿鼎宝藏,和满清帝室的龙脉风水,似二实一,根本就同在一处!……”群侠听得方自恍然,韦双双又白了韦铜锤一眼,嫣然笑道:“二哥你想,别人找起鹿鼎宝藏,虽极艰难,但爹爹想找,却甚容易,他老人家拥有从‘四十二章经’中所获得的藏宝图啊!”韦虎头、韦铜锤、红绡三人同声急问:“爹爹怎么样了?他……他……他老人家得的是什么病啊?”韦双双道:“大概是因妈妈去世,悲伤过度,云南、东北的长途奔波,再加上进入‘藏宝墓穴石室’时,略受风寒伤损,以致病势似乎相当不轻!但幸而凑巧结识了叶遇春兄,他委实不愧为当代第一神医的得意弟子,药到病痊,爹爹已然大好,如今正和遇春兄在研究‘鹿鼎藏宝’之中‘一鹿’‘一鼎’的‘七只脚’呢!”“鹿鼎藏宝”不奇,但要研究“一鹿”“一鼎”的“七只脚”,却有点奇而又奇!既然“奇而又奇”,就先来叙述“藏宝墓穴石室”之中的“奇事”,好在“阿弥陀佛”的佛号虽宏,那位班嘉活佛,和什么呼延天王,尚未到达现场,大敌当前,决战在即,作者略为转笔,也好留给独任艰巨的韦虎头一些缓冲时间,让他好充实自己,以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