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变得异常静寂。台上的柳大木也有些紧张。大家都在等待着杜念远出第一道题。杜念远沉思片刻,才微微笑道:“柳先生学识渊博,妾身不敢班门弄斧,请教一个字谜吧!”柳大木冷冷地道:“别废话了,快点说吧!”杜念远一转眼珠道:“七人头上长青草,射一昆虫名。”台下稍解文字的人,都开始纷纷思索。柳大木想了一下,才微表钦敬地道:“夫人果然才思巧妙,居然出了这么一个连环套题,老夫的答案是秋夜满地燃斗箕。不知是否中意!”杜念远笑道:“柳先生果然高才,您答对了。”台下的人大部分还是莫名其妙,沙琰叫道:“这是什么玩意?我们笨人想不透。”杜念远不去理他,回头对四大弟子道:“布阵!”凌寒冰、易水流、邢洁、孙霞四人立刻站成一个四方形,神情肃穆,准备接受柳大木的攻势。白纫珠站在韦光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道:“韦哥哥,你把那谜面谜底都解释一下好不好?”韦光笑道:“七人头上长青草是个拆字格,七人上加草,是个花字!”白纫珠睁着大眼道:“这是个俗谜我也知道,花怎么是昆虫呢?”韦光道:“庄子曾云:‘枯草化萤’,拆开‘花’字,不是‘草化’两个字吗?萤火虫不是草化的吗?”白纫珠叫起来道:“秋夜满地燃斗箕,是说处处流萤如星光闪烁,真是妙极了,题出得好,答得也好,你真了不起!”韦光笑道:“我不行!听见柳伯伯的答案后,才知道其中的奥妙,到底比他们两个人要慢一着。”白纫珠一撇嘴道:“那个讨厌的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韦光怕被人听见,连忙道:“别闹了,看他怎么通过武场!”白纫珠这才不开口了。柳大木朝四人所站的方位看了一下,突地欺身近前,凌寒冰在最先,一掌推过去,柳大木微笑伸掌相接。其余三人迅速无比地各自挥掌上来,虽在凌寒冰之后,却抢招在凌寒冰之先,令人防不胜防。柳大木哈哈一笑,蓦地撤掌,原来他接凌寒冰的那一掌竟是虚招,身形一滑,抢在空当中溜了进去。到了洞口,他回身得意地大笑道:“好一个‘四元归一’,老夫进去了!”语毕身形一晃,就消失在洞口了。杜念远微微一怔,才对旁边的朱兰道:“这老家伙果然有一手!”朱兰没有答话,台下闪上沙琰一拱手道:“老朽也想试一试,请夫人题目出容易一点。”杜念远微笑道:“沙堡主也有兴趣,妾身怎敢用难?”沙琰抖动脸上胖肉笑道:“老朽一时见猎心喜,只是识字不多。”杜念远道:“沙堡主不要客气,妾身出一道算题吧!有桃一篮,三三数之,俱余二,问桃数最少有几?”这是个最简单的算术题目,以今日最小公倍数的方法来做,连学生都能对答如流,可是此时却颇为难人。沙琰想了半天才道:“老朽仅知道是十七,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明。”杜念远笑道:“堡主知道是十七已经对了,不必再加说明。”沙琰兴奋地道:“多谢夫人成全,不过在武功上,老朽倒是平常。”杜念远想了一下道:“寒冰!你领教一下沙堡主的铁砂掌吧!”沙琰见杜念远只命一人相试,不禁大是高兴,立刻上前,叉开五指,直拍过去,口中招呼道:“小哥!老朽承教!”凌寒冰微微一笑,伸掌接了上去,只听见砰然一声巨响,。震得本台俱动,凌寒冰的身子摇都没摇。沙琰却登登连退三步,脸色煞白。四下一阵哗然,因为沙琰在漠北声誉甚着,为第一流的武师,居然被一个年轻人一招击退!凌寒冰虽然在少林寺擒过涤镜大师,因为这是很隐秘的事,所以识者寥寥,他们若知道他只用了两成功力时,恐怕还要震惊不止呢!就是这样,四下群豪对神骑旅又自然而然地增加一成惧意。杜念远佯怒叱道:“寒冰!你怎么对沙老堡主如此不客气!”沙琰满面羞惭,一拱手道:“老朽自不量力,徒然招辱!”又拱了一下手,惭然下台。这一来有几个跃跃欲试的高手,都不禁息下了一试的勇气,连原来挤在台口的人,都身不由己地退了几步。杜念远眼光一扫台下道:“有哪位愿意再试试运气的?”问到第三遍时,台下上来一人。杜念远倒不禁一怔,这人是个年轻的和尚,岁数不过三十左右,一身癞疮,满头脓包,长相十分的脏。那和尚裂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夫人!贫僧有资格一试吗?”杜念远勉强的赔笑道:“当然可以了,请教大和尚法号!宝刹何处?”和尚笑道:“贫僧这一身脏相,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哪有容身之处?生来无名无号,就叫做邋遢和尚吧!”杜念远一皱眉道:“大和尚方外高人,请教一道佛题吧!佛有诸般法相,又云无相,大和尚是法相,还是无相?”和尚摇头笑道:“贫僧从不吃素念经,哪里通晓佛理?我就是这一相!”他答得疯疯癫癫,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杜念远反而神色一动,觉得这和尚大有来头。想了片刻又笑问道:“你是这一相!我是哪一相?”和尚又笑道:“你是你相,我是我相!我相不好看,却得四时平安。你一人能睡多少觉?吃多少饭?”杜念远神色一动,躬身道:“大和尚请进去吧!”和尚摇着大头笑道:“贫僧不须比武了?”杜念远正容道:“不必了,妾身共问了两个题目,就算大和尚通过两场。”和尚也不答话,摇着大头唱道:“树上的果子成熟了,地下的毒蛇开口了,大姑娘,小媳妇都对我笑了……”疯疯癫癫地唱着,摇摇摆摆地进了洞。杜念远神色不愉,脸寒如霜。孙霞在她身旁道:“夫人!这和尚疯疯癫癫,您怎么对他那么客气?”杜念远一叹道:“你不知道,他大有来历!”孙霞奇道:“什么来历?疯言乱语的简直不像个出家人!”杜念远叹息道:“他最后一个答案,以及他所唱的歌……”孙霞道:“那有什么意思?”杜念远正色道:“那是他的禅机!佛经上说:‘天下有四自坏,树繁花果,还折其技,虺蛇含毒,反贼其躯’………朱兰憬然说道:“难怪他说什么吃饭睡觉,明明是在告诉你锋芒太露,必至殒身,你心机过人,却从无宁时!”杜念远想了一下,突然烦躁地道:“不去理他!我这辈子做人定了型,凭谁也无法改变了。”朱兰轻轻一叹,满是无可奈何之态。台下这时又上来一个年轻公子,手摇招扇风儒俊雅,尤其是一身白衣,更显得秀气不俗。他作了一个长揖道:“夫人!小生敬求一试!”杜念远横了他一眼道:“请教公子贵姓大名?”年轻公子将招扇轻轻一摇道:“家住日落处,姓在隋唐间!”杜念远看他扇子上书着一头明驼,颜色雪白,不禁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装出笑容道:“原来是少帮主,不知何时来到中原?”年轻公子微笑道:“夫人还认得在下?”杜念远笑道:“当年令尊作客中原,访问天龙时,妾身曾经见过,是以略有印象,见到公子扇上白驼,再听公子口气,因以得知!”这时大家也明白了,这少年敢情是西域白驼掌门宇文都的儿子,难怪他念的那两句诗。日落之处,正是西边,说明了他的来处。隋朝曾为宇文氏所纂,后又为唐所灭,点出了他的姓氏,这年轻人的学问还真不错!当年白驼帮主为追讨无名老人留下的技艺,曾经到天龙帮寻事,虽为韦明远所败,却震动过一时。现在年轻人又来到中原,不知怀何目的。少年公子又笑着道:“在下宇文琮,此次初人中原,本为见识一下中原风土人物,不期遇此盛会。也想凑凑热闹。”杜念远却脸色一动道:“宇文瑶是你什么人?”宇文琮摇头笑道:“宇文瑶是什么人?在下并不认识。”杜念远想了一下,神秘莫测地道:“公子不认识就算了,公子可是也想进去?”宇文琮笑道:“盛缘难再,在下难免心痒。”杜念远微笑道:“公子出口成诵,妾身请教一联。”宇文琮道:“在下学识浅陋,夫人出题容易些。”杜念远微笑道:“扇上明驼,足下生风!公子曾觉高雅否?”她借扇喻人,寓有骂人的意思,因为扇子手摇生风,以手比足,说宇文琮是一匹骆驼。宇文琮微笑道:“鬓底孤凤,耳畔增霞!夫人可堪凄凉乎?”他文思甚捷,见杜念远耳下的环铛,各挂着一只雕髅的金鸡,故意指鸡为凤,还暗讽她丈夫远别的意思。杜念远脸上微现怒色,但立刻平静下来一笑道:“公子文才敏捷,妾身自叹不如!”宇文琮笑道:“哪里!哪里!夫人乞示武场!”杜念远微一沉思道:“洁儿!你用旋风第七招向公子讨教!”邢沾答应一声,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杜念远沉着脸道:“你还等什么?”邢洁这才站到宇文琮前面,轻轻一掌拂过去,宇文琮见杜念远说得很严重,而且方才得罪了她。心想这一招定会很厉害,所以凝神迎上一掌,哪知对方全无劲道,身形一下子站不稳,冲了过去。这时背后空门暴露,邢洁随手都可以制住他,他心中一慎,立刻反手朝后拍去,用意在败中求保!谁知邢洁并未继续攻击,他的一掌自然落空了。心中更觉惊异,脸上羞得绯红!杜念远微微一笑道:“公子武学造诣亦自不凡,两场俱通过了,请进吧!”宇文琮莫名其妙,可是杜念远说过话后,便不再理他,脸也对着外面,他只好慢慢地进洞了。邢洁过来道:“夫人!我‘风送蔷蔽’之后,只要再加一下轻风拂背,立刻就可以打败他,您怎么只限我用一式虚招呢?”杜念远沉着脸道:“我就是要他通过,让他到洞里吃些苦头!”朱兰在旁异道:“为什么?这小伙子就是口上刻薄一点,然而是你先骂他呀,我看他怪聪明的,你何必要害他呢?”杜念远哼道:“他不该姓宇文,而且他长得有点像宇文瑶,不管他们有没有关系,他都有取死之道!”朱兰奇道:“字文瑶是大内公主,怎会跟他有关系?”杜念远道:“谁晓得,方今的皇帝也不姓字文!公主怎会叫宇文瑶!”朱兰也无法回答了,只得摇摇头。此时杜念远的心情已十分恶劣,连续有几个江湖人上来相试,她都很简单地放过文场。可是在武场上却已不留余地,四大弟子似已得到她的暗示,出手俱是杀招,一式毙命,顷刻间台上伏尸好几具。台下的群豪都噤口不敢作声。他们舍不得离去,却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了。又等了片刻,一个老者飘身上前。杜念远见状一呆道:“商老先生也来了。”老者微笑道:“老夫活得不耐烦了,反正人生总不免一死,与其老死牖下,倒不如把命卖在这台上过瘾。”他说话时中气十足,表现出无比深厚的内力。台下有认识的,俱都大为吃惊,因为此老正是当年雪山四皓中硕果仅存的商渔,不知他何以也来凑热闹了。杜念远却在昆仑山上就先见了他一次,微微发怔道:“拙夫呢?”根据凌寒冰的回报,她知道韦纪湄是跟他一路的,所以心情十分激动,连忙问了出来。商渔微微一笑道:“韦世兄与老夫一齐来的,此刻却不知在哪里?也许正在搜寻端木方的下落吧!这是我们来此的目的。”杜念远一惊道:“端木方?”商渔点头道:“不错!此獠不除,天下难安,夫人饮鸩止渴,将此獠收留利用,日后必受其害,遗患无穷!”杜念远惊呼出声道:“你们怎知端木方在此地?”商渔道:“端木方身具寒毒,我们几个人早就闻惯了他的气味,大会尚未开始,韦老弟即已发现了他的踪迹。”杜念远更惊道:“他追踪去了?”商渔点头道:“不错!庄家父子也去了。”杜念远一顿足道:“不好!我得赶快进洞去,恐怕他们都会失陷进去了。”商渔变色道:“怎么?端木方在洞里?”杜念远急道:“是的!大会开始之先,端木方就在幕后先进去了,我答应先给他一个机会,实际是藉此除掉他。”商渔大惊道:“你在洞内布下了毒谋?”杜念远道:“没有!可是洞中原来却有许多凶险埋伏。”商渔摇头道:“老夫眼睛从没有离开洞口,却没有看见过韦老弟……”杜念远顿脚道:“洞口高布幕本来就有二尺距离,那是给端木方留的进路,纪湄一定是趁人看不见时溜进去了。”商渔也急了道:“老夫得赶紧去接应一番!”杜念远此时方寸已乱,刚一点头,商渔已闪入内。台下大叫道:“不行啊!他怎么可以违例?”杜念远朝下叫道:“我懒得管了,谁有本事尽管进去,只要你们不怕死!”说完匆匆就朝洞口而去,她身畔的徐刚、公冶勤、祝家华以及四个弟子都要跟着进去。杜念远返身急叫道:“人多了没有用,你们等在外面吧,假若我两天还没有出来,你们拥公冶勤做首领,不必再等我了,徐刚跟我去。”公冶勤刚叫一声:“夫人!您……”杜念远苦笑道:“别多犹豫了,你脑筋还够灵活,四大侍者辅助你,神骑旅依然可以脾脱天下而有余,好自为之吧!”说完带着徐刚,在洞口一闪而逝。这突变的讯息,使大家都呆了,一个个怔在洞口,不知所措,望着黑森森的墓穴发傻。韦光突然道:“我也该进去!”朱兰一把拉住急道:“不行!那里面太危险!”韦光慨然道:“大哥大嫂,还有许多外人在里面,我怎能不去?”朱兰带泪叫道:“韦家就只剩你一条根了……”韦光凛然道:“韦家子孙不会因为危险而却步,我不想进去得好处,但是我不能不进去救人,娘,您别拦我吧!”朱兰才把手一松,韦光已如箭似的投进了深洞。白纫珠哭叫一声:“韦哥哥,等等我!”她像白云似的飘进去。青影一闪。跟着追去的是邢洁。洞口如潮涌般的,接着又进去许多人。祝家华认出那人群中有着宇文瑶与黄英以及她们的侍婢素月,却不知她们是何时来的,不禁又是一怔……群雄大会乱成了一团糟!朱兰拖住了跃跃欲动的韦珊哭叫道:“孩子,你可千万不能再冒险了,上天保佑我的儿子,还有那些人……”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黑沉沉的深洞仍是张着无情的大口,它吞噬了许多人,却没有吐出一点讯息,这些人都仿佛在洞中消失了。洞外,只有神骑旅的几个人。还有就是伤心欲绝的朱兰与韦珊。黄昏了,夕阳照着长城,婉蜒着有如一条巨蛇,城垛上的垛齿像妖魔的巨牙,八达岭下满是一片凄凉。公冶勤最后才凄然地一声长叹道:“走吧!大概不会有希望了。”孙霞与祝家华相拥而位,凌寒冰与易水流凄然无语。朱兰却迸发出一声哀号,抢到洞口哭叫道:“不行,就是他们死了,我也要去收一下他们的尸骨,念远、纪湄、光儿,他们都曾经是我亲爱的孩子……”公冶勤挡住她枪然地道:“韦夫人!您应该理智一点,首领、夫人以及韦公子并不一定会死,您进去却毫无用处!”韦珊也拖着她道:“娘!您不是世俗女子,怎么也这样想不开?洞里不仅有大哥、大嫂与光哥,还有许多人呢!”朱兰哭着道:“他们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叫我将来对你爸爸跟山主怎么交代?还有那白姑娘,我怎么对白家交代?”韦珊想了一下忽然道:“天龙祖师爷既然交代光哥许多大事,他老人家预知休咎,光哥他们一定会吉人天相,不会遭横祸的。”朱兰也是一震道:“对啊,祖师爷对光儿一番造就,不会毫无理由的。”韦珊道:“所以您应该冷静一点,想个办法才好。”朱兰蹙眉道:“我有什么办法呢?”韦珊道:“譬如通知一下白伯伯,再通知爸爸跟杜姨姨,他们或许会有个妥善之策,也未可知。”朱兰苦着脸道:“白家还好找,你爸爸跟山主在哪儿呢?”祝家华突止悲声过来道:“我知道韦大侠跟杜山主的地方。”朱兰兴奋地道:“好妹子!你快带我去一趟。”祝家华点头道:“可以,为了首领和夫人,我也该走一趟。”韦珊立刻道:“娘跟祝姊姊去找爸爸和杜姨姨,我上白家屯去。”朱兰道:“你一个人去行吗?”孙霞过来道:“小的可以陪韦姑娘走一趟。”公冶勤沉思片刻道:“寒冰送韦姑娘跟孙霞,水流送韦夫人跟祝姑娘,分道行事,大家尽速赶回来,最好先回来了再决定行止。”祝家华有点不放心地道:“你一个人处理帮务行吗?”公冶勤苦笑一下道:“神骑旅威名还在,再者目前江湖好手,多半失陷在洞里,一时间大概不会有人来捣乱了。”祝家华想了一下道:“总坛大概不需要人去料理了,您干脆就守在这儿吧!”公冶勤点头道:“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得到一点讯息呢,你们快走吧!”巍巍的昆仑山上,仍是终年罩着白雪。那一片仙境似的山谷中,仍是洋溢着一片安详。韦明远与杜素琼!向飘然与易静!这两对神仙似的伴侣,正在度着优游的岁月。然而有些人注定是应该要劳碌终身的,在于雾深封的谷中,跳下了憧憧的三个人影。韦明远与杜素琼正在凭石对奕,满地如锦的山花衬着两颗萧萧白发的头,映着两张充满幸福的脸。杜素琼最先发现来人,推枰惊叫道:“兰妹!你怎么来了?”朱兰只是激动得泪眼滂沦,才叫得一声:“山主!明远……”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完全被哽咽代替了。东返的途上增加了四骑疾马,那是向飘然与易静,他们听见庄宁与庄泉父子也失陷在洞内,实在按捺不住了。杜素琼轻轻一叹道:“我生了这个女儿,算是替天下造了无穷的大孽!”祝家华听得不过意,忍不住出声道:“山主不可以如此说,夫人运筹帷幄,成立神骑旅,不知歼灭了多少江湖宵小强梁!”杜素琼哼了一声道:“可是她也伤害了许多正人侠士!”祝家华正容辩解道:“人总不能无错,而且夫人从未主动犯人,每一个被神骑旅杀死的人,都是他们先不利于我们……”杜素琼不以为然地道:“狡辩!难道那些人全有取死之道吗?”祝家华点头道:“侠以武犯禁!那些人虽然行为正直,然而犯了个好勇狠斗的毛病,怪不得夫人,严格说来,夫人还是功多于过!”韦明远也不信地道:“我倒要听听,你说说看!”祝家华望了他们一眼道:“江湖上许多十恶不赦之徒,多少正人侠士,拿他们没办法,然而到了夫人手中,或死或降,至少不再为害人间了。”韦明远冷笑道:“那端木方又如何?”祝家华正颜道:“您与庄家父子,再加上商老先生,合力追捕端木方,那老魔头仍是杀人如故,然而到了夫人手中,却令他驯服异常,虽然他每天还是要杀人,可是在数量上已少得多了,而且都是些该杀之辈。”韦明远勃然色变道:“念远有什么权利决定那些人该杀?”祝家华轻轻一笑道:“生死之事,半委之天运,半结因于人为,夫人从不轻易杀人,可是她认定要杀之人,必定有她的理由!”韦明远呆一呆道:“你受念远影响太深了,所以才变得与她一样的激烈。”祝家华微笑道:“我本来在天香教中,过的根本不是人的生活,夫人把我从非人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我应该感谢她。”韦明远不以为然地道:“念远的作为并不比吴云风好多少。”祝家华笑道:“大侠此言太过分一点,您嫉恶如仇,除恶却又不彻底,早年因您的一念之慈,不知武林中遗下多少祸患,如四神帮、胡子玉之流,都是您间接造成的,然而都仗着夫人的大力,将之一一挽回,您应该感激夫人才对。”韦明远不觉呆了一呆,良久无语。这时杜素琼才微笑插口道:“明远!你怎么不说话了?”韦明远长叹一声道:“我不知怎么说才好,我一生行事自谓无愧于心,现在想起来竟然一无是处,倒好杜念远做的好事比我还多。”杜素琼轻笑道:“你又想偏了,只要无愧于心,何必再问是非杜念远也许做过一些好事,但她动机绝非为善。”祝家华神色激动道:“山主!夫人是您的女儿,您怎么也说这种话?”杜素琼苦笑一下道:“知女莫若母,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深深地了解她,像她自己了解自己一样,所以才那样地批评她。”祝家华略一沉吟道:“这一点婢子不敢置椽,但在婢子心中,夫人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奇女子,所以婢子立誓效忠,永无他心!”杜素琼轻轻一笑道:“人各有志,我不想改变你的想法,而且我也同杜念远确有过人之处,只是我遗憾生了这个女儿。”祝家华似欲有言,而且仿佛颇不同意杜素琼的话,可是过了半天,她仅仅轻语道:“您是夫人的母亲!婢子因人敬人,不便对山主多言!”杜素琼笑笑,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中。向飘然与易静则始终不开口,只是默默行进,在易静的脸上,也始终带着一股深深的忧郁。不久,这种忧郁传染到每一个人,大家都为失陷在洞中的人挂虑着,好像觉得胯下的骏马太慢了。当这批人赶到居庸关附近时,凌寒冰与韦珊已经将白啸夫请到了,韦珊一马当先,迎了上来高叫道:“娘!你们这么晚才来?”末后她才望着韦明远与杜素琼,好似无法相信这两个容貌苍老的人会是她英俊的父亲与风华照人的杜姨姨!朱兰轻笑道:“傻孩子,整天念着爸爸,怎么见了面反而不认识了?”韦珊动了一动,才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飞扑进杜素琼的怀中,泪落如雨。杜素琼慈祥地抚着她的头发道:“小珊!你这么大了,为什么哭呢?”韦珊抬起脸哽咽道:“姨姨!见了您我应该高兴,可是我忍不住要哭。”杜素琼微笑地道:“是因为我老丑了?”韦珊擦着眼睛道:“我替您难受……”杜素琼坦然微笑道:“花无常好,月无常圆,自然也不会有常驻的青春,早先我靠着九天梅实,以为可以抗过自然,谁知天命如此,人力何足抗天?我都想开了,你又何必替我难受,我若得重返梵净山,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那棵梅树。”韦珊惊道:“为什么,那是人间异宝!”杜素琼叹道:“青春华颜诚足宝贵,但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慢慢的培养起来一旦骤然失去,那打击更令人受不了,那棵树先害了管仙子,后来害了我,绝不能再让它害第三个人了,孩子,你懂吗?”韦珊想了一下道:“我虽不懂,但仍以为您是对的。”杜素琼微笑着推她道:“你要是有我一样的遭遇,你就会懂了,现在我才明白人老并不可怕,怕的是我们缺少接受它的勇气,在岁月中慢慢的习惯它,你还可以永远保持一份年轻的心情,这道理太深了,留给你逐渐去体会吧!”这时白啸夫自动上来拱手道:“韦兄!我们虽是初次见面,兄弟却是心仪已久!”韦明远也笑着回礼道:“白兄太客气了,我们已经是亲戚了,却想不到现在才见面,犬子得列门墙,实力无上光荣……”朱兰已迫不及待地问道:“洞里有消息吗?”公冶勤戚然摇头道:“没有!前几天洞里隐隐有一种怪声传出,此外别无征象,白先生曾想单独往探,被属下拦住了……”韦明远想了一下才问道:“白兄此刻作何打算?”白啸夫忧戚地道:“兄弟仅此一女,虽然已经托姻尊府,到底无法释怀,因此兄弟想去看一下,找个结果出来。”韦明远沉思有顷道:“好!兄弟陪白兄一行。”朱兰欲言又止,杜素琼接着道:“我也去!”韦明远点点头,回身对韦珊道:“孩子,你过来!”韦珊靠过去,韦明远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孩子!我很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好好地招呼过你,两个哥哥此刻生死未卜,今后孝顺母亲的责任全在你身上了。”韦珊流着泪道:“爸爸!我们一起进去吧!”韦明远摇头道:“不用了!那洞中凶险异常,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我不是仅仅为了你哥哥才去涉险,这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人,我们韦家对这个世界已经尽够了力,不必再赔上你了,好好地侍奉母亲吧!”朱兰伤感地挨过来道:“明远!山主与你生死同命,我不敢奢求脐身你们中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地照顾珊儿,假若你们也是一去不归,我就替她招个女婿,无论如何不使韦家的香烟断绝,这是我推一能替你做的事了。”韦明远歉然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杜素琼轻轻地道:“兰妹!我始终是对不起你,虽然将你嫁给了明远,却一直占据着他的感情,希望你能谅解。”朱兰恭敬地道:“山主不必如此!下嫁明远虽出于您的命令,其实是成全我的痴心,我对您只有感激。”杜素琼一挥手道:“这些事不去说它了,假若我们不出来,梵净山主之位就由你继任,事实上那儿也一直靠你照顾着!功籍的藏处你是知道的,记住别忘了两件事,砍掉九天梅树,焚毁‘天魔引’的曲谱。这两样东西是烦恼之由。”朱兰躬身道:“婢子遵命。”韦明远见一切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才对公冶勤道:“假若一旬之后,我们也没有讯息传出,你就用炸药将那个洞炸塌掉,免得再害其他人无故送命。”公冶勤也躬身道:“属下遵命。”韦明远一招手,与杜素琼、白啸夫、向飘然、易静五人结伴如飞而去,眨眼问就失去踪影了。那吞噬了许多人的深洞还是像怪鲁一样张着巨口,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仿佛还准备着要吞噬后来的人。洞外仍有一些神骑旅的帮众守卫着,韦明远等人来到洞口时,那些人一一肃穆地行礼。“里面怎么样?”一名帮众躬身回答道:“不久之前还传出一阵怪声。”韦明远连忙问道:“怎么样的声音?”那名帮众回道:“说不上来,像是人笑,又像是兽啸……”韦明远伸手点了一根火炬,又叫大家都点上一根。白啸夫拒而不接道:“火光容易熄灭,兄弟带着几颗夜明珠足可照明。”韦明远正容道:“白兄有所不知,这种深暗古洞中,有时会蕴藏着毒气,这火炬的功力是为探路,火灭则证明前途不可行……”白啸夫钦佩地道:“兄弟的阅历究竟比韦兄差多了。”韦明远笑了一下,率先向洞口走去,杜素琼立刻跟在后面,再后面是白啸夫、向飘然与易静。洞中道路十分平整,也十分宽广,众人走了一阵,除了微微感到有点气闷外,并无一丝异状。洞壁上有些地方,还长着斑驳的青苔。杜素琼轻轻一叹道:“这古洞看来完全是人工顺着天然开凿的,当初不知费了多少人力,也不杜念远是如何发现的……”韦明远随之叹道:“那孩子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可惜她把聪明才智都用偏了,否则江湖上何至于如此……”言尚未毕,突地前面传来一声厉嗥,果然有点像人的狞笑声,只是听来十分惨厉刺耳。众人俱都为之一怔止步,韦明远回头惊问道:“这是什么声音?”杜素琼凝重地道:“念远曾经向兰妹透过一点,说此洞中藏有许多毒虫怪兽,听这声音似乎是什么异兽所发……”正说之间,忽地迎面吹来一阵腥风,各人手中的火炬都被吹熄,韦明远高喊:“大家快准备!”每个人都功聚双臂,准备接受突击,可是腥风过后,一无异征,黑黝黝的洞壁上却自然地发出一阵绿光。大家摒息等待片刻,韦明远才轻轻地道:“奇怪!这儿怎么有光亮?”杜素琼用手摸了一下洞壁,连手上都发光了,她才道:“这是磷火,方才被火光逼住了,所以觉察不出,现在火光一灭,它自然地显露出来了。”韦明远点头道:“前面发声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白啸夫抢先一步道:“管它是什么,反正总要遇上的。”说着一直向前间去,韦明远怕他有失,连忙跟了上去,走了一阵,污浊的空气中已透出一股浓重的腥味。白啸夫知道快接近了,自动放慢了脚步,韦明远抢得与他并排,二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又走了一阵,腥味更浓了,白啸夫忽而止步,并将韦明远一拉,凝重地指着前面壁角处道:“韦兄请看!”韦明远顺指望去,只见壁角处另有一条小径,宽约半丈,暗沉中透出两点碧绿的蓝光。小径前倒着一具尸身,四肢已然不全。白啸夫轻声道:“这两点绿光必是一头怪兽的眼睛,那尸体则一定是被那怪兽所害,只不知道是哪一个。”韦明远看了一下道:“此人身躯魁伟,不是我们熟识的人,想来是那天进洞的江湖人之一,可怜异宝未得,先遭伤生……”白啸夫道:“韦兄暂慢替他难过,那怪兽的藏身处刚好拦住去路,我们得先引它出来,才可设法除掉它!”韦明远想了一下,弯腰在地下抬起一物,却是一柄短刀,看来是那被杀害的江湖人所遗。一抖手,那柄短刀挟着风声,直朝两点碧光中间射去,先是叮的一声,继而又是一声厉曝!两点碧光移动了,由小径中缓缓地爬出一头庞然巨物。在磷光的映现下,众人都吃了一惊!这头怪兽太奇怪了,一身长毛,长得有些像狗,然而庞大得如一头水牛,项前一颗巨头有米箩大小。最奇的是那兽头,面目宛然像个狰狞的人面,头顶披着长发,颔下乱蓬蓬地长着短须!易静的胆子最小,首先惊叫起来。向飘然立刻挨到她身边道:“别怕!这是山狞!”韦明远诧然道:“向兄识得此物?”向飘然摇头道:“我哪里会认识,只是看到山海经上记载的山狞,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所以大胆的假定一下。”白啸夫立刻道:“不错,兄弟也记得了,山狞之兽,见人欢谚,厥性善投,行如矢缴,是惟气精,出则风作。”他背的山海经上的原文,韦明远立刻道:“怪不得它叫的声音像人笑一样,它还有什么特性?”白啸夫蹩眉道:“不晓得,山海经上记载的只有这么多,此物行动如风,我们要小心点,真没想到在此地会遇上这种远古异兽。”此时那山狞已张开大嘴,露出森森利齿,后面的长尾摇摆,好像十分高兴的样子,目中碧光更盛!韦明远慎重地道:“方才我一刀掷过去,力道在千斤左右,居然无法伤得了它,可见这家伙并不好对付。”白啸夫一言不发,蓦地欺身上前,一掌遥遥的对准山辉的头上拍去,劲道已用到十足。山辉吃掌风一撞,四肢抓地,仅把身子晃了一下,立刻张嘴喷出一股腥风,朝白啸夫身上涌去。白啸夫厉喝一声:“好畜牲!”闭气忍住腥味,依然欺身近前,一指疾伸,笔直点向山狞的眼睛,势子十分凌厉,出招更是辛辣。山狞似是没有想到来人如此了得,前爪一按地,身于已凌空拔起,向后暴退三四丈,竟然动作如风!白啸夫本来以为一指点中,谁知它能在危急时急退,倒不禁一呆,疏神间鼻中腥味猛盛。连忙定神提气,脑中已感有些昏闷。韦明远见状忙道:“白兄怎么了?”白啸夫无法开口,只得将手连摇,示意他不得过来。韦明远是个急性子,又是侠义为怀的人,以为白啸夫受了暗算,更是不放心,急忙过来。白啸夫没办法,只得喝道:“韦兄,闭往呼吸!”他为着珍惜胸中余气,不敢多说,韦明远听得后,立刻闭住呼吸,身子却已来到白啸天旁边。果然这一带腥风迫人,空气十分凝重,好似那山狞喷出之气,是一团有形的东西,压得十分难受。韦明远顿了一顿,蓦地伸掌朝四周扣去,掌心一片血红,掌风中也透着蒙蒙红光:他又施出了“太阳神抓”。空中一阵轻轻作响,山狞喷出的腥雾被太阳神抓的热力一烤,立刻蓬起一阵轻烟,二人身上的压力却减轻了。白啸夫这才可以舒口气,忍不住出声道:“韦兄神功果然不负盛名!”韦明远微笑道:“白兄过奖了,兄弟不过误碰误着!白兄觉得怎么样?”白啸夫摇头道:“那畜牲果然厉害,它口中所喷的腥雾熏人欲呕,不过韦兄的太阳神功足以克之,可以不足为虑。”那山狞本来还在远处蹲踞,似乎准备再扑过来,及至见到韦明远的太阳神抓后,惊叫一声,飞速向前逃去。韦明远与白啸夫立刻拔腿追去,向飘然等人也跟着追了过来,大家的势子都非常急。山狞的速度很快,片刻之间,已拉长了一段距离。白啸夫边追边道:“不好!它要逃脱了!”韦明远道:“我们追来的目的不是杀兽,由它去吧!”白啸夫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山狞厉叫一声,着地又回转身子,朝他们冲了过来,疾如急箭!韦明远与白啸夫立刻双双出手挥掌击去,合二人之力,那劲道何等强大,山狞被打得一个滚回,厉声连连。二人站定身子,山狞也爬了起来,四肢踞地,狰狞的毛脸上满是惶厉之态,鼻息琳琳!韦明远低呼道:“这畜牲真个是皮坚肉厚,居然丝毫不受损伤!”白啸夫沉声道:“韦兄再给它一掌试试!”韦明远依言发出一掌,仍是用太阳神抓之功,红光过处,山狞身上发出一阵焦臭。它先是蹦跳一阵,将身上火光滚息,然后才哀号数声,碧目中怒光暴射,作势又待前扑。白啸夫微微色变道:“这畜牲居然悍不畏死,韦兄再给它一下重的!”韦明远却神色十分沉重地摇头道:“奇怪了!”白啸夫道:“韦兄因何而奇?”韦明远目视前方道:“举凡兽性,不敌则逸,这畜生明明是怕火,却守在此处不再前逃,兄弟因之感到奇怪。”白啸夫想了一下道:“兄弟明白了,前途必有更为厉害之物。”韦明远沉声道:“兄弟也是这等想法。”白啸夫庄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然来了,就该找个答案。再危险也在所不避,这逆畜阻着路……”韦明远皱眉道:“小弟的太阳神抓虽可降服他,却无法置之死命。”白啸夫略一思索道:“韦兄只须发掌遏止它喷雾,其余小弟负责便是。”韦明远答应了,此时在山狞的身后,起了一种状如儿啼的怪鸣,鸣声虽然不大,却叫得人心神烦躁。山狞闻得怪鸣之后,周身立起一阵颤抖,四肢一弹,不顾一切地朝众人冲过来,好似对怪鸣异常恐惧。韦明远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太阳神抓再度发出,红光暴盛,齐朝山狞身上罩将过去。山狞的势子只略一受阻,依然带着一身火花猛冲过来,韦明远见威力无祷的太阳神抓竟然挡不住它,倒是一惊。山狞行动如风,不待韦明远再次袭击,已然冲到他们跟前,长爪对准韦明远的头上抓落下来!韦明远被逼得伸掌与它硬格,掌爪相触,骤觉掌心一阵热痛,身不由主地被推后三四步。可是那山狞却也叭喀一声,倒地不起。韦明远莫名其妙,向飘然已笑道:“白兄好雄浑的透骨掌心,炉火纯青!”白啸夫仅是淡淡一笑道:“向见过奖了,若非韦兄的太阳神抓先逼得它无法喷腥雾,兄弟连身子都近不了它,逞论置之死命了!”韦明远这才明白那山狞所以致死,原来是白啸夫一掌之功,可是又有些不相信,是以瞪大了眼睛发怔。白啸夫微微一笑道:“韦兄可是不信兄弟能一掌致死它?”韦明远摇头道:“不!白兄神功盖世,早就听拙荆说过了,兄弟不解的是白兄既有如此神功,为何早先不用……”白啸夫微微一叹道:“这就是功夫各有所长了,兄弟的透骨法固能透皮肉,粉碎脏腑,可是这东西口中所喷腥雾甚为厉害,望之无形,实则混凝,兄弟第一次就是被胶着在内,若非韦兄前来解困,也许会吃它一个大亏!”韦明远虽知他说的是实情,口中仍谦逊道:“白兄何至如此?”正说之间,前面那有如儿啼的鸣声又响起来,这次仿佛更为厉害,叫得人心中烦躁异常。杜素琼怔得一怔,蓦而撮口清吟,声若凤唳,与那怪兽对抗,或高或亢,大家才觉得舒服一点。白啸夫吁一口气道:“这是什么东西?没露面就这么厉害!”韦明远凝重地道:“琼妹的音韵奇学得自梵净山,不至紧急关头,绝不轻易使用,看她的表情,前面应该是样极为凶恶之物!”这时前面的鸣声越来越尖,却始终无法压过杜素琼的清啸,众人的神情俱为之一振!对抗有顷,那怪兽戛然停止,杜素琼也停了下来,一面微微喘息,一面用手拭着额上的汗水道:“注意!它快来了!”白啸夫忙问道:“山主可知此兽之名?”杜素琼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一定是头雌兽,长年孤寂,被我用‘求鸾引’勾动心思,马上就要过来了。”大家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片刻之后,甬道中先是一阵红光闪烁,接着爬出一条通体红色的蛇状怪物,这怪物身形虽似蛇,背后却生着四只肉翅,腹下四足,全长约半丈,径有半尺,不伦不类,简直无以名之。众人相顾骇然,白啸夫惊道:“这是什么怪物,连山海经中都未曾记载……”杜素琼冷静地道:“此类远古异虫,历时久远,中间或许因为杂交之故,产生出各种变态,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韦明远接着问道:“是什么?”杜素琼深思有顷道:“这洞中水分、空气、食物俱都异常欠缺,却偏能滋生这些奇虫异兽,这才是令人费解的事。”白啸夫道:“此洞为广成子陵墓,也许是他故意安排在内的。”杜素琼摇头道:“不可能,广成子死近两千年,纵然有所安排,也不可能留到现在,我怀疑这些东西是有人豢养的。”韦明远惊道:“是人养的?”杜素琼道:“不错!这些都是庞然巨物,若无人豢养,早就会耐不住饥饿,出来伤人了,哪会永远栖息洞中?”韦明远疑信参半地道:“你是说这又杜念远安排的一场骗局?”杜素琼摇头道:“不杜念远聪明一世,这次连她自己也叫人骗了。”韦明惊得一跳道:“你认为另有其人?”杜素琼点头道:“我想大概如此,不过此刻言之过早,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是如何对付这些怪物,看样子它颇难对付。”白啸夫点头道:“山主说得不错,那山狞比它大得多了,却宁受焚体之苦,也不敢去逆它之锋,其厉害可想而知。”一向默默的易静突然排众而前道:“这怪物由妾身来对付吧!”韦明远连忙道:“易夫人,你怎么行呢……”易静庄重地道:“大侠请放心好了,此物形体不大,却能令山狞畏惧若此,其所持非火即毒,妾身尚能对付。”韦明远仍欲拦阻,向飘然已道:“拙荆曾服成形雪苓大部分原汁,全身火毒不侵,且愚夫妇深居昆仑时,对捉捕蛇虫,尚具心得……”韦明远闻言只得听任易静过去。那怪蛇本来是婉蜒盘踞在地下,只把一双红光的人的眼珠瞪定众人,红舌猜猜,并无进袭之意。及至见到易静有挨近之意,立刻昂起头来,口中嘶嘶作响,背上的肉翅也开合,扇动不已。易静身形猛进,叉开单手,就朝它的头下捏去,俗云打蛇打七寸,这颈下正是蛇类的要害之处。那怪蛇好似知道厉害,动作极其迅速,长颈一缩,低头就是一口红雾,向易静的手下喷去。易静那等身手,自不会叫它喷上,手势一偏,红雾落在地上,立刻冒起一股黑烟,原来是一蓬烈焰!韦明远见状惊呼道:“果然是火,难怪那山狞如此怕它!”怪蛇一喷未中,不由发起性来,长身一挺,两条后腿作柱,前爪则飞快地向易静头上抓去。易静厉叱一声,反手一掌向蛇头上击去。双方的势子俱急,拍地一响,迎个正着!怪蛇的身子一晃,易静却被撩开数步。众人见状俱都大惊,向飘然尤其关心,连忙问道:“娘子!你怎么样?”易静目不转睛,盯着怪蛇的动作答道:“还好!想不到这畜生还懂得武功招式!”原来蛇首将要与掌相触之际,那怪蛇突地一曲颈,然后将头猛弹而出,生似存心蓄劲与人对掌!而且以易静那等功力,居然也落了下风。向飘然急叫道:“娘子!我来帮你的忙!“易静回头道:“不要!这家伙全身都像是一块热铁,你连沾都沾不上,还是由我来吧,我倒不信对付不了它。”正说之际,怪蛇又如一道赤练似的窜了上来,想是它看出易静说话疏神,乘机作一次偷袭。易静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松,见状立刻一侧身躲过它的冲击,反手就朝它的背上肉翅削去。怪蛇一击不中,身体立刻一缩,本来可以躲过易静的掌削,但是它动作却不知怎地慢了下来。一阵轻微的折骨声之后,他背上的肉翅被削了两只,怪蛇厉鸣一声,调转身躯,又朝易静扑去。易静再度闪避,单掌如刃,还是削向它剩余的两只肉翅,眼看快要得手,突地横里人影一闪。“砰”的一声,蛇身无恙滑过,易静与那扑来的人影则似是势均力敌,双方各退了一步。定眼看时,那后来之人居然竟是白啸夫。易静不禁诧道:“白先生因何出手解救它?”白啸夫的双眼仍是盯紧了怪蛇,口中答道:“易夫人请恕在下冒失,但这蛇翅不可折!”易静不解道:“为什么?”白啸夫却接道:“这四只肉翅长在它身上,既不能飞,又无助于行,想必是它的一种累赘,夫人第一次出掌时,它明明可以躲过的,却故意挨上一下,折翅后的鸣声中,欢乐多于痛苦,则其用心至于明显……”易静恍然道:“原来它是在利用我……”白啸夫点头道:“在下猜想如此,这两对肉翅长得十分坚实,若非遇上易夫人这等深厚的功力,实难削断……”一言未毕,怪蛇已怒鸣连连,朝白啸夫扑来,巨口张开,利牙长有寸许,咬向白啸夫的胸头。白啸夫神色凝重,不避不躲,等蛇头近了,才蓦地出一指,点向怪蛇的两眼之间,势沉力稳。怪蛇嘤然一声轻呜,立刻掉转身躯,避过他的指锋,迅速无比地向着前途逸去,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这突然的撤退,倒把众人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