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在同一时光,韩芝佑与杜素琼在云雾封锁的谷口,也正准备往下跳呢。这个奇妙的地方,交过些奇妙的人都集合了。长年积雪的昆仑一巅,原不该有这一块温暖如春的平谷,可是居然出现了,这是自然的奇迹。许多不应再见面的人物,也都在这儿重逢了。这只能说天意奇巧的安排了。恨天居士起初是微微一怔,接着在脑中飞速地作了一番思索,然后就坦然地站在一边,准备接受一切可能发生的故事。韦明远是第一个跳下山谷的,他下来后第一件事是搜索那怪人的下落,见他正在一旁戒备时,立刻守住去路。接着下来的是庄宁与庄泉父子,最后是商渔。他们都看见了恨天居士,然而除了韦明远之外,谁都没有印象,即使连庄泉也不例外。因为恨天居士在京师时,对黄英与庄泉的观察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因此他们都不认识他。宇文瑶率领着宫内的高手,也跟着下了谷。他们不自而然地也将那怪人围在核心。韦明远首先发现了恨天居士,呆了一呆才道:“念远!是你吗?”恨天居士脸色略微动了一下,不安地道:“韦伯伯!是我,我总是瞒不过您的。”韦明远眉头皱了一下道:“我发现无论什么热闹的场合,总是离不开你,只是你不该装成这份怪相,你的本来面目并无不可见人之处。”恨天居士呆了一呆,忽然脱去身上的长袍,将头发披散开来,抹去了脸上的化妆。立刻他的容颜改变了,变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这女子的脸形见的人不多,然而却像煞了了一个人。那人就是曾经轰动江湖的梵净山主杜素琼。而略微对往事熟悉一点的人,立刻认出她是杜念远。曾是叱咤一世的神骑旅夫人,名头并不亚于她的母亲。宇文瑶是后赶到的,见状微微一笑道:“你终于卸下一切的伪装了。”杜念远(恨天居士)也是微微一笑道:“我这番伪装本是多余,当年毁未成过人,后来也实在无此必要,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着行事的方便。”宇文瑶脸色突地一变道:“你得到雪苓了?”杜念远目视一下被围在核心的怪人,微微一晒道:“没有,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得到了。”宇文瑶变着脸色道:“为什么?”杜念远笑道:“成形雪苓只有一枝,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宇文瑶急问道:“是谁?”杜念远未及回答,那怪人已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都是为雪苓来到此地的,那可太令诸位失望了,雪苓已经给我的曾孙媳妇服下了,我们端木家又算出了一个出类技萃的人物,从今天下将是我们一家的了!”大众脸色均为之一变,尤其庄宁和宇文瑶。庄宁诧然惊问道:“你说些什么,谁是你曾孙媳妇?”宇文瑶却似不信地道:“你此言当真?”杜念远轻轻一笑道:“一点不错,雪苓被一个名叫易静的人服了,我虽然赶早到早一步,仍然强不过天命……”庄宁脸色大变道:“易静在此地,那么向……”杜念远望他一眼道:“还有一个叫做向飘然的也在此地,他们是一对夫妇……”他旁边的庄泉也现出极端的激动,张口道:“真的!他们会在此地?”杜念远平静地用手一指道:“一点也不错!他们就在前面,连你的英妹也在……”黄英本来是跟宇文瑶下来的,见了庄宁父子后,立刻躲在一边,现在被杜念远指出后,显得极为窘迫。突然她逼前一步历声叫道:“杜念远,我应该称你为夫人,神骑旅早已解散,我的身份当然也跟着改变了。”杜念远坦然地微笑道:“什么仇恨?是杀你的祖父,还是你的那番屈辱?”黄英脸色变了一下才道:“两种都有。”杜念远哈哈大笑道:“你别强辩了,打伤你祖父的是我的丈夫,而促使你祖父丧命的是文梅姑,与我毫无关系。”黄英咬牙道:“可是一切都是你的策划与预谋!”杜念远笑道:“这我倒不否认,可是我并不承认这是你仇恨我的原因。”黄英脸色一呆道:“那是什么原因?”杜念远道:“是因为我折辱过你,我损伤了你的自尊,甚至在我可以杀你的时候,故意留下你一条性命……”黄英目中泪光盈盈,厉声叫道:“不错!你完全说对了,祖父的死对我毫无影响,那个借口只是使我报复的理由更光明一点,实际上我……”杜念远微笑道:“当年我敢放你,就不怕你报复!”黄英切齿道:“今天我要叫你怕……”说完举掌欲劈,杜念远含笑而立,对她的掌势有若无睹,黄英恨极正待发掌之际,庄宁突然喝道:“住手!”黄英呆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师……师父!”庄宁冷笑道:“你还认得我这个师父?”黄英红着脸道:“徒儿从来就未敢对师父存不敬之心。”庄宁冷然道:“你既知我是你的师父,为什么见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黄英吃吃地道:“徒儿是因为见到……”庄宁哼了一声道:“你是见到泉儿与我同来,以为你跟他闹翻了,我会跟他一般见识,怪罪到你身上是不是?”黄英怯怯地道:“徒弟确然有此想法。”庄宁怒喝道:“住口!你从十二岁跟我学艺,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会那样对你吗?泉儿配不上你,我知之甚捻,我会勉强你跟他好吗?七年授技,我不敢说对你有多少恩惠,可是你今天的行为太令我伤心了!”黄英急泪交加地道:“徒儿幼遭不幸,承蒙师父收留抚育,感激不尽……”庄宁盛怒未歇,凛然地道:“你还知道感激,那就更该知道我是如何教你的!”黄英沉吟不语,庄宁又正颜道:“你忘记了吧!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我教你处人以恕道为先,以仁慈为本,以和平为上……”黄英痛苦地道:“徒儿知道,可是徒儿另有隐衷。”庄宁怒声道:“你知道!可是你的作为却完全违背了我的教训,你若是为了杀祖之仇,我还可以原谅你,可是你却是为了……”黄英哀声道:“徒儿什么都可以依从,就是……”庄宁沉声道:“就是今天一定要报仇是不是?”黄英垂下头道:“是的!那是徒儿生存下去惟一的目的。”庄宁面色微动,伸手朝地下一划,指风所及,地下立刻出现了一道深印,然后他才沉痛地道:“我多年对你的苦心是白费了,从今后我们情分已绝。”黄英哭声道:“徒儿宁可日后再在师父面前认罪,今天也不能放过她!”说时指着杜念远。庄宁寒着脸道:“你无需认罪,因为你已不是我的徒弟了,我也无法再干涉你的行为,可是你要记住一件事!”黄英呆了一下,才抬脸道:“什么事?”庄宁道:“你尽管随心所为好了,但是不许用我所传的功夫,否则我绝不会饶你,而且马上就制裁你!”黄英掩面大哭道:“师父!你干吗尽帮着外人?”庄宁漠然地道:“我谁都不帮,只是不愿意庄家的武功被用作去报私仇。”黄英号陶大哭,宇文瑶走过去拖她一下道:“庄家的武功有什么了不起?你别急,再过一年,我保证你能随心所欲,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庄宁冷哼一声,杜念远也冷哼一声,黄英却被宇文瑶拖到后面去了,显然她是存心与庄宁断绝关系了。庄宁轻叹道:“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后悔当初收留你。”杜念远却冷笑道:“我倒不后悔当年放过你,老实说我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别说一年,十年我也不在乎。”宇文瑶望她一眼道:“你还能括一年吗?”杜念远冷笑道:“当然!你也许仗着功力胜过我,可是我已经把三蕊兰花服下去了,比功力未必输于你……”宇文瑶大惊道:“你真这样做了?”杜念远冷冷地道:“是的!我发觉雪苓已经无望后,第一件事就是服下三蕊兰花,我总不会傻得等你来夺回去吧!”宇文瑶脸色大变,跨前一步厉声道:“那我更不能容你多活一刻了!”说完双手作势,形将发出,杜念远冷冷地道:“你现在想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现在的局势我并不怕拼,而且还很喜欢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你明白吗?”宇文瑶手势又停了下来,目光扫视在杜念远的脸上,像是在找寻着什么,杜念远哈哈大笑道:“你可是怕了?早在一刻之前,我眼下了三蕊兰花,还来不及行功,你要是想打的话,我最欢迎不过,有你这等高手喂招,二十回合之后,我的药力整个行开,那时可够你受的了!”宇文瑶双目紧注,沉思有顷,才缓缓地道:“我承认你懂得很多,也承认你神通广大,三蕊兰花的秘密都瞒不过你,的确算得高明渊博……”杜念远微笑道:“那不算什么,高官显爵固然动人,你却无法使每一个人都满足,因此你就无法永远地保持秘密。”宇文瑶此时已恢复冷静,淡淡地道:“我知道宫中一定有人被你收买过去了。那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且我还不能承认你赢稳了这一场。”杜念远微笑道:“你还有什么特别奇招?”宇文瑶微笑道:“需要奇招的是你不是我。”杜念远微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宇文瑶笑道:“我记起三国志上一段掌故,孔明失街亭后,摆出空城计,假若换了我是司马鲸,诸葛先生就不会那么自在了。”杜念远略微一顿道:“你可是怀疑我未曾服下三蕊兰花?”宇文瑶道:“我绝不怀疑,可是愿意冒险。因为事实逼得我一试,否则我今后就永远没有赢的机会了。”杜念远想了一下才微笑道:“那你就试试看吧。”宇文瑶面色沉重地上前一步,双掌缓缓举起,显然是在拼命的一击,因为这一击的意义大重大了。杜念远轻描淡写地背负着双手,完全不当一回事。只有跟在她身后的蝴蝶红着急万分,因为全场只有她知道得最详细,显然她对杜念远的镇定已钦佩万分,可是……宇文瑶双手微向前拍,立刻有一股劲力涌出,地下的冰霜砂石纷纷飞起,这是威力无限的一击。杜念远却早有准备,轻轻一闪,完全躲开了掌锋,宇文瑶脸色大定,得意地失声大笑道:“幸亏我试了一下,否则可上了大当了。”杜念远微微冷笑一声,突然转头对那怪人道:“你若替我挡一阵,我答应分给你一片三叶灵芝,那东西的效用比成形雪苓还要好得多。”韦明远急忙道:“念远!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杜念远微笑道:“我必须这么做!有人要我的命,你肯替我代挡吗?”韦明远沉声道:“那是你多行不义,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杜念远沉声道:“韦伯伯!我始终是尊敬您的,您说话可要慎重些!我从组下神骑旅后,哪一件事做错了?”韦明远庄容道:“你每件事都找到个光明的借口,我无法找出你的过错,可是我也无法承认你的那些借口!”杜念远微微一笑道:“韦伯伯!您说得太对了,我的每一个作为,都有着自私的打算,今天我不向您求庇护,是因为我知道您不肯帮忙的。”韦明远变色道:“可是你也不能求他庇护,你知道他是谁?”杜念远笑道:“我无需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能力足够帮助我。”“他叫端木方,他不是人,乃是一个未朽的厉尸,已经伤了不少人命,我们就是来消除他的!”此言一出,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吓了一跳,被称为怪人的端木方突然伸出一手,抵住杜念远的穴门,厉笑道:“这话一点也不错!老夫正是百余年前的一具未死厉尸,当初死不了,现在更死不了,拿来!”杜念远穴道被制,神色未变,淡淡地道:“拿什么?”端木方嘿嘿笑道:“三蕊兰花。”杜念远轻哼道:“你不替我打发敌人,我怎会给你。”端木方狞笑道:“老夫岂是受人差遣之徒,你不拿出来,我先杀了你!”杜念远冷笑道:“三蕊兰花举世之珍,我怎会傻得藏在身上?”端木方厉声道:“你说谎!”手指猛一加力,杜念远立刻疼得全身乱颤,头上汗水直流,可是她居然忍住没有哼出一声。韦明远愤形于色,几次想到出掌攻击,可是因为杜念远在他身旁而忍了下来,用眼望着庄宁与商渔。他们二人亦是一般心思,虽然认为杜念远并不是好人,却不愿由自己动手杀她,即使是她与端木方在一起。端木方等了半天,见杜念远始终没有开口,只得愤然地收回指劲,杜念远己是委顿不堪,跌坐在地上。端木方想了一下才道:“快说,你藏在哪里?”杜念远咬着牙道:“说了我仍不免一死,何必要告诉你。”端木方呆了一下才道:“看来我是必须保护你了?”杜念远哼声道:“那是当然!你想要三蕊兰花,就必须要使我安然离去!而且还要你自己安然离去,否则你仍是得不到。”端木方傲然地朝四下一望道:“凭这些人还无法伤得了我!”杜念远用手一指道:“那你先将这些人打发掉!”她的手指着宇文瑶等人,端本方冷笑了一下道:“为了三蕊兰花,我只得暂时听你差遣,可是你小心,事完之后,我仍然不会放过你!”杜念远淡然道:“我早想到这一层了,三蕊兰花在我手上一日,你就必须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就无法活下去。”端木方怒道:“胡说八道!老夫百余年来闭在墓穴里都死不了……”杜念远淡淡地道:“不错!你躺在那儿,也许一千年都死不了,可是你已经站了起来,虽然你仗着生人的血肉,逐渐恢复神智,然而支持你继续生存的这点精力,随时有枯竭之可能,那时你就会真正地死了,除非……”端木方急忙道:“除非什么?”杜念远道:‘除非有三蕊兰花那等灵药,才可以真正延续你的生机,你别不相信,那种死亡是从心脏开始,当你每天突然有一阵心悸时,就是警告你最多只有一百天的寿命了。”端木方大声叫道:“你怎么会知道?”杜念远微笑道:“你复生之后,应该打听一下,天下鲜有我不知之事。”端木方脸色大变。杜念远又笑道:“我看出你的心悸已经在开始,假若想活下去,还是听我的话,否则你就等待死亡吧。”端木方呆了一卞,然后缓缓举步,对宇文瑶等人逼了过去,宇文瑶轻蔑地望了他一眼,回头皱眉道:“蓝龙!你出来对付这活死人!”蓝龙应声而出,韦明远立刻提出警告道:“朋友小心些!这家伙不但功力深厚,而且还一身是毒!”蓝龙毫不在意地一笑道:“有劳韦大侠关心,在下理会得!”端木方嘿嘿冷笑一声,突地五指箕张,对推蓝龙的面门抓来,指风中带着一股飕飕寒意。蓝龙抖手反拍出一掌,掌势雄猛异常,然而这勇迈的掌力却无法挡住端本方的指间寒风!周身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还待再作努力时,端木方冷笑,放过了他,而继续向宇文瑶等人逼过去。蓝龙叫了一声,再次运气发掌。掌势递出到一半,即已感到胸口寒意迫人,慢慢地倒了下来。当蓝龙委地的一刹那间。诸葛凤不待命令,立刻蹿出来,将他从地上扶起,关心地急问道:“蓝二哥!你是怎么了?”蓝龙脸色苍白,牙齿格格直抖,颤着声音道:“我冷得厉害,想是中了一种毒功。”诸葛风忧色地在身畔掏出治伤的灵丹,喂他服下去,可是依然无甚大效。韦明远见状连忙道:“他中的是寒毒之类的指风,药物无效,朋友不必担心,等一下由在下负责以纯阳功力为之治疗便了!”诸葛凤感激他道:“谢谢大侠。”韦明远摆手道:“不必客气,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扑杀此僚……”这时端木方已经逼近了宇文瑶,诸葛凤诚恐有失,连忙赶过去,加入另外的三个侍卫行列,未曾作答。韦明远也想前去参加,杜念远已拦在他面前道:“韦伯伯!你一定要帮外人来欺负我?”韦明远正色道:“我不是帮谁,而是为了除恶。”杜念远道:“可是他们一脱身,立刻就要对付我了。”韦明远摇头道:“那是你自己的恩怨纠纷!”杜念运用近乎恳求的声音道:“韦伯伯!我请您看在母亲的份上,暂时别管行不行?”提到杜素琼,韦明远为之一顿,长叹无语,杜念远再挨近他身边,用低可仅闻的声音道:“至于这个家伙,包在我身上除掉他。”她指的是端木方,韦明远正在沉思间,诸葛风那边已然发动了攻势,几个人合围着端木方出手猛击。端木方不住嘿嘿冷笑,双手十指,不断发出阴寒的指风,那几个人鉴于蓝龙之失,不敢硬接。因此虽然以多攻少,反被逼得团团转。这几个人的功力都很深厚,可是浑猛的掌力对端木方竟似起不了多大作用,打在他身上也伤不了他……缠战约有十多回合后,有两名高手因一招之失,立刻又中了寒毒倒地不起,剩下的人更不济了。宇文瑶始终在平静地观察着,此时脸容微变,低喝道:“你们全下来。”诸葛凤与仅余的两名侍卫立刻应命而退,端木方转到前面正待扑手进击,但是立刻就止住了。宇文瑶凛然而立,气度中别有一种威严,这种威严居然镇住了端木方的凶焰,使他身不由主地退了一步。宇文瑶冷冷地道:“一个略成气候的厉尸,居然也敢如此猖獗!”端木方阴森森地望着她,没有答话。宇文瑶又凛然地道:“你为了贪图灵药,居然受那个妖女的利用,她是头举世闻名的狡狐,你敢担保以后必可如愿吗?”端木方呆了一下,杜念远立刻在后面接口道:“宇文瑶,你不必在口舌上弄玄虚,他若是不听我的活,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你说不动他的。”端木方果然重新振作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宇文瑶。宇文瑶冷笑一声道:“我不是想说动他,而是在提醒他,叫他假若能逃过今日,就必须时刻控制住你,不让你有好日子过!”这句话的效用很大,端木方回头盯了杜念远一眼,杜念远神色如恒,只有韦明远大吃一惊。他觉得这两个女子的心计之工,竟是互不上下,想起那个可能是韦纪湄的韩芝佑,他更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心中更隐隐地替韩芝佑难过,假若他真是纪湄的话,这一生也够悲哀了,从来就没有脱离过奸诈妇人的掌握……宇文瑶在说话之后,立刻骄指作势,对端木方的胸前攻出一招,指风凌厉,端木方居然被逼得向旁一闪。宇文瑶轻声冷笑道:“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敢受‘穿云指’的一击。”端木方喉头发出一声低吼,双手寒风径发,对准宇文瑶的身上抓去,宇文瑶拳掌一翻,正面迎了上去。端木方指间发出的寒毒白气,在接到她的柔绵掌声后,竟然化成许多白雾,向四周用散开去。端木方神色微异,轻声低喝道:“好!后世居然还有这种高明的功夫!”宇文瑶冷笑一声道:“无知厉魃!今天给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宫廷绝学!”掌随声出,接连发出五招,奥绝无比。商渔一向在旁冷眼静察,至此不禁惊呼道:“周天六大式!”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一叫而吸引起注意,因为“周天六大式”盛传武林甚久,却从来不见有人使用过。想不到这失传的绝学会在宇文瑶手中重现!“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白若辱”,“大音若神”,这是五大起式,发来风摇地动,日月无华。旁边的人也看得痴了,这一气呵成的五招几乎是天下武学之最,大家都是高手,也不禁叹为观止。更出乎人意外的是端木方,他或转或踞,或避或迎,居然能将前面的五招完全化解,只是吃力了一点。这老贼也是第一次显露出他的超人功力,韦明远一声长叹,面对着商渔,感慨万端地道:“看来就是我们联上手,也未必制得了它。”商渔点头不语,神色凝重已极。杜念远脸色仅动了一下,目中异采略闪,不知又动了什么念头,全场中最冷静的是庄宁与庄泉父子俩。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战场的情况,一起都望着远处的向飘然,他正蹲在地上专心替易静按摩推拿。宇文瑶连发五招,本身也喘息不止,沉声道:“好!还有一招,你再接下来我就认命了!”端木方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额上浸浸地滴下汗珠,落地淅淅有声,原来都是些冰珠。韦明远等人是知道的,所以并不为怪。黄英、诸葛凤等人则惊骇万状,对眼前所发生的事简直没有法子接受,没有一件是可能置信的。宇文瑶略为休息片刻,突然纤手双扬,发出虚无声息的一招,这是“周天六大式”的最后一招。这一招名叫“大成若缺”!是谁都知道的。但也是谁都不了解的!端木方双掌迎着她的攻势,也是以全力迎上了。“砰!砰!”两声微响,端木方低哼一声。身子击出三四丈远,摇摇欲倒,但最后还是站住了。宇文瑶脸色大变,张口就是“哇”的一声,鲜血直喷。她使尽心力发出最后的一招,明明白白地都击中了端木方,只是不知何以仍伤不了他。这一招应是天下无敌的,但是……端木方又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嘴角浮着狞笑道:“好招式!好招式!”宇文瑶望了他一眼,不禁惊呼出声!大家也跟着惊呼,因为这情状太恐怖了!端木方的两肋上各印着一个掌洞,衣衫尽破,肋骨,内脏都被击碎了,肉眼可以望穿过去。一个躯壳可以承受这么大的伤害而不死亡,怎不令人惊骇欲绝呢?无怪乎宇文瑶会吓得连连倒退了。其中只有杜念远神色不变,微微冷笑道:“好一招‘大成若缺’!只可惜你击中的是一团毫无感觉的死肉!你怎么想不到他是一个复生的厉尸呢?”现在韦明远也懂了,他第一次见到端木方时,太阳穴上还各嵌着一颗银珠,那时他不死,此刻怎会死呢?然而究竟要怎么才能杀死他呢?韦明远不仅是疑惑,简直在忧惧了。端木方嗬嗬地狞笑着,双手朝着宇文瑶抓去。宇文瑶软弱得连抬手回抗的力量都没有了。韦明远大惊失色,可是距离太远,欲救无及。黄英与诸葛风等人则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宇文瑶身后突然冒出一条人影,“咚”一声急响,端木方的身子被击了开去。韦明远与杜念远一见来人都不由惊呼道:“纪湄!”来人身躯轩昂,气度恢宏,正是韩芝佑。他目光略有些疑惑,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在他的身后另有一个白发老妪神情激动之极。韦明远全身都起了一阵震凛,张了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这是杜素琼,梵净山主杜素琼!他踏遍千山万水,飘零天涯,就是为了找她,现在总算找到了,可是他又几乎怀疑这不是事实。她,白发萧然,脸上依然有着往日美丽的痕迹……激动了半晌,韦明远才颤着声音道:“琼……琼妹!真的是你吗?”杜素琼点点头,韦明远飞也似的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摩挚着她的脸,一直体验到她是真正存在的,才硬咽地道:“琼妹!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只觉得胸中热血汹涌,万言千语都不知如何诉起!这个重逢的场面太动人了。两个白发皤皤的老人,忘情地拥在一起,不知身在何地矣!良久之后,还是杜素琼将他推开了道:“明远!真不好意思,我们两个都是这一把岁数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韦明远这才平定下来,讪讪然有点不好意思。杜素琼转身对韩芝佑道:“纪湄,这是你的父亲。”韩芝佑木然叫了一声:“爸爸。”韦明远有些激动地道:“纪湄,你终于认得我了!”韩芝佑痛苦地摇摇头道:“没有。我始终记不起从前的事,这些都是杜姨姨说的。”韦明远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指着身后道:“这是你的妻子,杜念远。”杜念远神色激动地走前一步!韩芝佑还是漠然地叫道:“念远。”杜念远凄伧地叫道:“纪湄!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们开创神骑旅后的那些日子吗?”韩芝佑沉思了一下,仍是摇头道:“很抱歉,我记不起来。”说完回头又对宇文瑶道:“夫人!请你告诉我吧!我到底是谁?”宇文瑶呆了一下,突然变为坚定地道:“你姓韦,你叫韦纪湄!本来是神骑旅的的。”韩芝佑(韦纪湄)讶然失声道:“那么一切都是真的了?”宇文瑶点点头道:“不错,一切都是真的,在长白山我以特制的迷药将你迷昏后,再由‘玄秘法师’为你施行迷魂心法,韩芝佑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韩家的人也受到了我的指令,接受你做他们的家人。”韦纪湄熟思半晌才道:“我很不明白,你干吗要这么做?你俘虏我之后,原有权任意处置我,可是你却毁了一个我,又创了一个我。”宇文瑶笑了一下道:“玄秘法师在施法时很小心,他只在你的记忆中抹掉了往事,至于现在的你,除了身份之外,没有一样是我能创造的。”杜念远在旁插口问道:“你的记忆还可以恢复吗?”韦纪湄摇头道:“没有办法了,施法的玄秘法师已于前年物故;带走了他的法术,也带走了我的记忆。”杜素琼轻喟一声道:“其实不恢复也好,往年的韦纪湄并不会比你现在更好。”韦纪湄轻叹道:“可是我必须重新开始接受这个世界,阿瑶,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你要选上我呢?”宇文瑶苦笑道:“说来也许难以相信,我俘虏你的目的原来是打算折磨你一番,我没想到会不顾羞耻地爱上你。”韦纪湄不禁默然,宇文瑶略顿一下又问道:“我把一切都对你说明了,你对我准备作何处置?”韦纪湄思索良久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究竟还是有几年夫妇的情分,我不会否认你是我的妻子,可是我不能再跟你回宫去做驸马了。”宇文瑶悲声道:“为什么呢?我把全部的权利都交给你了,位列三公之上,权次帝王之下。你还不够满足吗?”韦纪湄摇头道:“阿瑶!你始终不了解我,我担任那个职位实在是因为无可推托,其实我心中从无富贵的意欲。”杜念远兴奋地插身上来道:“那我们再一起去闯荡江湖,像从前一样,这次我们要做得更为轰动,更为出色,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韦纪湄的摇手打断了。杜念远神色微变,韦纪湄神态庄然地道:“不,念远!原谅我对往事失去了记忆,可是我最近跟杜姨姨在一起时,听说了很多,我们再不能那么做了。”杜念远神容惨然地道:“纪湄!你要把我们的过去一笔都抹杀了?”韦纪湄摇头诚恳地道:“不,念远!我还是把你当作妻子,过去既然追不回,我要重新开始来爱你,我们可以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说到这儿,他忽地面容一变,神色渗淡。杜念远和宇文瑶都关心地急问道:“你怎么了?”韦纪湄的额上渗出了汗珠,痛苦地道:“我……我的手,我中了毒,刚才接打了那端木方一下,忘记他身上有毒了,我……心里躁得厉害……”话未说完,人已倒了下去。在众人的忙乱中,大家都没去注意端木方,他此刻正偷偷爬了起来,纵身上了山谷……这批人只有商渔的神情比较冷静些,他首先上来将杜念远与宇文瑶的手拉开,沉着声音道:“他中的毒传布很快,侵肤入血,二位最好是远离些。”宇文瑶惨声问道:“老先生可知他是中了什么毒?”商渔摇头道:“老朽不清楚,可是端木方前生有毒君之称,他身上所附的毒性不比寻常,是以老朽要二位小心些。”宇文瑶含泪对着杜念远道:“你的三蕊兰花若是藏在离此不远,最好能赶快取来救他一命,否则你我都只好做寡妇了……”语调凄楚,当下的话都含糊不清了,杜念远的脸色一阵激变,呆呆的拿不定主意。宇文瑶又催促道:“你快去吧!算是我求你行不行?”杜念远顿了一顿,忽然在身旁取出一个玉瓶,递到韦明远的手上,一言不发,宇文瑶再问道:“里面是什么?”杜念远沉声道:“成形雪苓的化身原汁,这是我自动地救他,并不是为了你的要求,因此也不要你领我的情。”韦明远打开瓶塞,将瓶口放在韦纪湄的嘴上。宇文瑶在发怔,似乎是难以相信杜念远的话。杜念远冷冷地道:“你不用怀疑,这绝对是真的。”宇文瑶激动地道:“无论如何我总是感激你,因为他是救我才中的毒。”杜念远刚想开口,忽然瞥见一端的向飘然扶着易静缓缓的向这边行来,立刻对蝴蝶红道:“红儿!咱们走吧。再不走可要难堪了。”宇文瑶一怔道:“你不等他醒转来?”杜念远淡淡地道:“不用了,等下子他醒过来后,麻烦你代为转告一声,随便他怎么办。一切看他的良心了。”宇文瑶还想再问,杜念远已急促地叫道:“红儿,走。”语毕立刻返身径去,蝴蝶红也紧随在身后,众人正为她奇特的行动感到诧异时,那边的易静已突然激动地叫道:“泉儿!你的伤好了……”大家又是一怔,庄泉不安地呆站着,莫知所措。庄宁脸上一阵抽动,发声猛喝道:“混账,天下无不是父母,你怎可跟我相比!”庄泉这才走过去,跪下一条腿,勉强叫道:“娘!”易静神情激动地抚着他的头道:“泉儿!你长得这么大了,你的伤都好了吗?”庄泉将头让过一边道:“娘!你说些什么?我几时受过伤。”易静仍是慈祥地道:“你不是被毒蛇咬伤了吗?你的那位义兄千里迢迢来替你觅取成形雪苓,幸好没被娘全部吃完,否则娘宁可死了……”庄泉微异道:“我哪来的义兄?”易静也奇道:“不是那个恨天居士吗?方才我看他刚走,好像又变了个女子似的……你怎么来了,还有你爸爸……”庄泉一扭头道:“我不认识什么恨天居士,也没有受过伤!”易静神色一动,接着又慈祥地道:“那恨天居士明明是这么说的,我真弄糊涂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娘就安心了。孩子,你站起来,让娘看看。”庄泉顺从地站了起来,易静激动地想去抱他,庄泉闪身躲开了,易静不觉一怔,庄泉已冷冷地道:“娘!你别这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易静神色一痛,庄宁也沉声道:“你让孩子自在点。他已经不是像你离开时的样子了,你走了十六年,现在他二十一岁了!”易静突地掩面痛哭,喃喃地道:“是的,十七年!我对不起你们……”庄宁冷冷地道:“没什么!十七年来,我们都活得很好。”易静继续痛哭。这时向飘然勉强地走上来一抱拳道:“大哥!”庄宁望他一眼,哼着声音道:“好兄弟!我该称你向老弟还是端木老弟?”向飘然神色一变道:“大哥!您都知道了?”庄宁寒着脸道:“要不是你的老祖宗从坟墓里爬了出来,我真会糊涂一辈子,兄弟!你报复的手段比你的祖上还厉害!”向飘然神色一变,发出奇声道:“大哥!您说的什么,刚才那人真是……”庄宁冷冷地接口道:“不错!那人叫端木方,的确是你的老祖宗,我们两家的怨仇从他开始,想不到他却活着没有死。”向飘然直是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庄宁含笑不答,还是商渔代为接口道:“向老弟!也许我该称端木老弟,刚才那个端木方实在是你真正的祖先,你们两家的事,大概只有老夫一人知道。”接着又将从前的旧事说了一遍,因为后来又发现了不少资料,所以他说得非常详细。众人听了都不禁骇然失色,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事,这简直荒诞到了极点,可又明明是事实。易静也忘了痛苦,半晌才对向飘然道:“飘然!这些是真的吗?怎么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呢?”向飘然略作沉思才道:“这些也许是真的,不过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庄宁冷笑道:“你倒真会狡赖,我祖上三代全部死于非命,你又作何解释,这点你总不能说是不知道吧?”向飘然正色道:“我的确是不太清楚,我们一向是世交庄宁立刻道:“不错!从我祖父开始,都把你们一家人当作患难知交!谁知你们却包藏着祸心,暗施毒谋……”向飘然正容道:“祖上的事情我不清楚,只是在我父亲临死时,特别交代过我两件事,第一是我本姓端木,第二件是……”庄宁愤然道:“第二件是必须用灵蛇杖暗杀我?”向飘然点头道:“不错,也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灵蛇杖中另有妙用,家父没有说明理由,只叫我若有后代,就继续与你们交好,最后把这个任务交代下去。”庄宁立刻问道:“若是没有后代呢?”向飘然低声道:“那就将你们全家杀死,令你们也绝了后代。”庄宁变容道:“你们太毒辣了!”向飘然点头道:“我知道!我自己同样有这个想法,虽然这是祖训,我颇不为然,尤其是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无法下手。”庄宁冷笑道:“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将我的命一直留到现在了!”向飘然忧急地道:“大哥!这是我心中真正的意思,你不要拿这种态度对我。”庄宁一哼道:“你不杀我,可是你的方法更卑劣,你拐去了我的妻子!”易静又掩面哭了起来。向飘然立刻正着脸色道:“大哥!你别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庄宁道:“我想不出有分开的理由!”向飘然红着脸,不是为了羞愧或不安,而是为着一种被误解的屈辱与愤怒,正容抗声道:“静妹从小与我们一起长大,我跟她的感情比你好,你不关心她,而我却一直在呵护照顾她。”庄宁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在我之先娶她?”向飘然暗着脸色道:“只因为她是你的表妹,我父亲不许我娶她,后来才想到父亲是顾念我们的宿仇,不愿跟你们有亲戚关系,虽然这关系已疏远到极点……”庄宁顿了一顿才道:“那你后来又为什么带着她走了,走得那么狠心,抛下四岁的孩子,抛下我对你有如手足的情谊……”他的语气中也有一丝伤感的成分。向飘然略受感动地道:“大哥!这是您的错,您与静妹婚后,一心只顾练功夫,对她太冷淡了,也许您从来没有爱过她……”庄宁沉声道:“胡说!我不爱她怎会娶她?我练的是‘玄玉归真’,那种功夫切忌心有旁骛,她又不是不知道!”向飘然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您忽略了静妹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的感情很丰富,她需要爱人,也需要被人爱……”庄宁道:“她有了泉儿!感情应该有所寄托了。”向飘然轻叹道:“大哥!您真太刻板了,泉侄在初解人语后,您就日夜地带着他,替他扎基本功夫,一天中有多少时间在静妹身边?”庄宁一顿道:“我是为泉儿好!”向飘然道:“话是不错的,可是您撇下一个寂寞的妻子,一个空虚的母亲,在您跟泉侄的生活中没有静妹的份!”庄宁沉声道:“所以你就乘虚而入了?”向飘然轻叹一口气道:“无所谓虚不虚,静妹与我一直就在相爱着,我父亲死后,由于她太寂寞,很自然地她又投人到我的怀抱中……”庄宁冷笑道:“所以你们私奔了,绝情得连亲子之情都不顾!”掩面痛哭的易静这时突然放下了手,厉声道:“你们以为占尽了理由,尽管你可以骂我是个淫妇荡娃,可是我并不后悔和歉疚,因为我曾经努力地做一个好妻子……”庄宁冷冷地道:“你太客气了,为什么不说也曾经想做个好母亲呢?”易静痛苦道:“对泉儿我不敢承认是个好母亲,因为我离开时,他小得还不懂事,我不能说我对得起他。”庄泉有些激动,易静想了一下又道:“我离他而去时,心中的确很难过,可是对那时的我而说,并不仅仅是一份亲子之情就可以满足了!”庄泉轻叹了一声,半晌无语。其他人也都是静静的,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地下的韦纪湄动了一下,脸上的气色已微见好转。又过了半天,庄宁才叹道:“你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向飘然点头道:“是的!我们是无意间发现此地,静妹立刻就爱上这儿了,十七年中我只下山过两次,那是替静妹搜罗这些小动物去的,离开泉侄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我怕她太寂寞,所以找些小兽小鸟来给她解闷。”庄宁深思良久才道:“也许我是错了,你们比我懂得爱。”向飘然高兴地道:“大哥!您不很我们了?”庄宁苦笑道:“我早就不恨你们了,你们都该知道我从未恨过人,即使是你们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恨的。”向飘然感动地道:“是的!大哥一向讲究恕道,兄弟衷心佩服。”庄宁轻叹道:“事实上你们并没有错,错在我们的身世。”向飘然随之唏嘘!庄宁突然又道:“拿出你的灵蛇杖来!”向飘然一怔道:“大哥!做什么?”庄宁道:“我们需要较量一场,我们本身的恩怨不谈了,祖上的血仇不能不算,否则我无以对暴死的三代祖先!”向飘然骇声道:“大哥!这是何必?冤家宜解不宜结!”庄宁正容道:“你我俱为人子,这种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决定!”向飘然想了一下,毅然拔出灵蛇杖道:“是的!大哥,我欠你三代血仇,应该补偿你的。”庄宁沉重地拔出长剑,振腕挺直刺去,向飘然基于本能,举杖朝外一封,杖身朝剑上磕去。庄宁的剑势忽变,剑尖巧妙万分地在杖缘滑过去,刚触到向飘然的衣服,立刻又抽了回来。向飘然只觉肩头一凉,低头一看,衣衫已经被划破了,肌肤也被刺穿一个小洞,血迹隐隐渗出。易静惊呼一声,立刻过来问道:“飘然!你怎么样?”向飘然安慰地笑笑道:“没关系!只伤到一点浮皮。”易静愤然地返头朝庄宁怒视,庄宁叮然一声,将长剑丢在地上,废然地长叹一声,望着易静道:“一剑见血,我可以稍告祖先地下之灵,现在随便你们怎么办,杀我也好,打我也好,我绝不回手!”向飘然感动万分地拾起长剑,跪献给庄宁,哽咽道:“大哥!谢谢您……”庄宁收回长剑,嚏的一声,割下自己的袍袖。众人愕然惊顾,不知他此举何意。庄宁把抱袖丢在易静身前黯然地道:“这件袍子还是你的手泽,多年来我一直穿着它,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我割袍断情,你们名正言顺地做夫妇吧!”易静面容骤变,忍不住又痛哭失声。其余的人也非常感动,韦明远尊敬地道:“庄兄恩怨分明,不愧大丈夫气概,小弟佩服得很!”庄宁苦笑一下,转头向向飘然道:“我们旧仇已了,新嫌未结,你将如何处理?”众人又是一怔,向飘然讶然道:“大哥!我们还有什么新嫌?”庄宁道:“端木方是你的祖先,可是他现在又是一个复生的厉魃,杀人无数,作恶万般,我势必除他不可!”向飘然熟思有顷,慨然道:“兄弟的祖先已成死人,这端木方只是一个厉魃,大哥除之何妨,必要时兄弟也愿尽一份力量。”庄宁惊然动容道:“好兄弟!大义灭亲,不过他倒常是……”向飘然不待地说完,立刻接口道:“兄弟的先祖在嫁到向家后才告降生,因此兄弟理应继续姓向,这端木二字,兄弟并不愿复姓!”庄宁握着他的手摇了一下道:“好兄弟!今后咱们还是好弟兄,不过这件事已经有很多人着手了,你还是陪着弟妹在这儿静静地安享优游岁月吧!”他说到弟妹二字,神情微异,向飘然感慨交并,身不由主地又跪了下去,庄宁微笑着将他扶了起来,转对韦明远道:“大侠不妨在此等待令郎痊愈,兄弟想带着小儿先行离去一步,免得又被那恶魃逃逸了踪迹。”韦明远知道他不愿在此久留,以免触动情怀,遂也道:“庄兄请多小心一点,在下随后就来。”庄宁微笑道:“大侠不必心急,恭喜大快与杜山主重逢,父子又得相聚,正应该好好团叙一番!兄弟在前途做下记号就是……”韦明远双手一拱道:“在下定然尽速赶来,追随庄兄。”商渔也道:“老夫在此亦无事了,愿追随庄兄一行。”庄宁笑着颔首,然后对庄泉道:“向你娘告辞!记住,她始终是你母亲。”庄泉走前一步道:“娘!孩儿去了。”易静泪眼婆娑,抚着他的肩头哽咽道:“泉儿,原谅我!我不是个好母亲,也不配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你爹是个伟人,好好地跟着你爹吧!”庄宁与商渔已经动身了,庄泉连忙推开易静,又望了满脸迷惘的黄英一眼,毅然地追在后面而去。易静与向飘然直等他们的身形在谷口消失之后,才恍然若失地回过头来,地下的韦纪湄已经蠕蠕作势……是静谷中的第二天。依然是鸟语花香的醉人景色,谷中静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情似的,风也轻柔,水也轻柔。向飘然与易静在畦间摘果,为这些不速之客准备午餐。韦明远与杜素琼在一块大石上依偎谈心,叙诉着别后的一切,萧萧自发并不影响他们深浓的情意。忽然宇文瑶满脸寒霜地跑了过来,杜素琼奇问道:“公主,纪湄呢?”宇文瑶的眼眶中含着泪珠道:“走了!”韦明远听得一跳道:“走了?上哪儿去了?”宇文瑶颤着手递上一张字条,韦明远连忙接过,只见上面神采飞扬地写道:“父亲:“不肖儿行矣!此次得重获身世之谜,虽不复忆悉往日天伦乐趣,然心中铭慰,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儿行时因见大人与杜姨欢谈甚洽,故不忍惊动。“除成势在必行,大人毕生为人奔波,未尝一日安顿,幸得此地仙境,不妨向主人略借一席之地,安享余年,大人与杜姨情可感天,今后白头双修,武林永传佳语,浮生有限,盼大人永抛尘事,除成之举,由儿代任可也!“再者儿尚杜念远活命之德,亦须前往一报……”韦明远看后不禁废然长叹道:“这孩子简直胡闹,怎么不声不响就跑了。”杜素琼转问宇文瑶道:“公主,你不是守着他的吗?”宇文瑶含泪道:“我到洞里去洗个澡,叫黄英守着他的,谁知他突然点了黄英的穴道,一个人就跑了。”杜素琼再问道:“那么黄姑娘呢?”宇文瑶道:“她自己解开了穴道,在桌上刻下‘我追他去’四个字,跟在后面也走了,我发现时,他们大概都走出很远了……”韦明远皱眉道:“黄姑娘追去干吗呢?”宇文瑶道:“黄英为了他,断绝了对庄泉十几年的竹马情谊,放开祖仇不顾,甚至于甘心受我的支使,就是想我能容下她……”韦明远长叹道:“冤孽!冤孽。”宇文瑶弹泪道:“现在她见我已经没有能力再锁住他,只有靠自己了。”韦明远沉思片刻才道:“公主此刻作何打算?”宇文瑶突然屈身下跪道:“我已经身事纪湄,就只等您一句话!”韦明远立刻扶她起来苦笑道:“这件事我怎么作主?他从来也没有听过我的话。”宇文瑶道:“不!他自然经过迷心大法后,性情迥异,今后大概不会违背您的吩咐,所以我只求您作主。”韦明远感到十分为难,半晌才道:“寒门出身江湖,难与公主金枝玉叶相匹。”宇文瑶坚定地道:“我已经想开了,但得真情,富贵何足论?我方才已经遣散侍从,天涯海角,伴随他行走江湖。”韦明远颇为感动地道:“你真如此,我就承认你是韦家的媳妇。”宇文瑶庄重地下拜道:“谢谢您,得您这句话,我就心定了,今后我已不再是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一个江湖人的妻子。”韦明远道:“不过你知道他还有念远……”宇文瑶伤感地点头道:“我知道!今天的种种变故,完全是我跟她赌气斗胜的结果,今后我处处让着她,不跟她争了……”韦明远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我们马上出发去找他。”宇文瑶摇头道:“不用了!您二位在此静居吧,这是纪湄的意思,旱魃端木方再厉害,也比不过我们人多,把江湖让给我们年轻人去闯吧。”说完又叩了一个头,飞身朝谷上纵去。杜素琼望着她的背影叹道:“天下最痴儿女心,现在轮到下一代的人去应付情海劫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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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序
倒序
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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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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