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飞傲然而立,对那道扑来的青光看都不看一眼!商琴却一伸手中的长琴,迎面将青光格开,落地之后,才看出那人是入云流星徐刚,瞪着怒目道:“首领夫人岂容你信口侮蔑。”商琴冷冷地道:“想不到一个强盗婆子,也有那么大的威风。”徐刚愤怒已极,一摆手中的莫邪雌剑,便想再攻上去,杜念远温婉将他拦住,轻轻地说道:“算了吧!这时候别争这些了。”徐刚急道:“可是……夫人,他辱骂您。”杜念远低垂着眼睑道:“那也只好由他骂。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徐刚只得按捺住怒气,走到杜念远身畔,杜念远在他的耳畔,低声吩咐,徐刚脸色凝重地频频点头。商琴瞧在眼中,心内暗暗生疑,口角却含着冷笑道:“妖妇!你别想再动阴谋了,谷中己被封死,你们派在各处的桩卡也全部给挑掉了,今天你是插翅难飞。”杜念远这时已嘱咐完毕,徐刚领命退去,杜念远才微笑对商琴道:“也许你以为已经布置得很周密,可是我向来都是先铺好退路才行动的,我相信我的某些布置,你连想都想不到。”商琴微微一怔,开始不安地与傅一飞商量,傅一飞用眼睛扫了杜念远一下,微有不信之状,杜念远毫不慌忙地微笑道:“傅领班!既然阁下志在紫府秘籍,这仅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何必将其他人都拖在里面呢。”傅一飞怒道:“我已经下令放行了,他们不肯走怨得谁呢!”杜念远轻笑道:“这些江湖朋友并不吃粮吃差,如何肯由你呼来呼去,还是让我交代几句吧。”傅-飞道:“你最好能将他们劝走,我也不愿意事情闹得很复杂。”杜念远轻轻一笑,然后放高声问四周道:“泰山大会既已结束,各位还是请吧,至于敝派与六扇门的过节,不属江湖范畴,各位也犯不着在里面淌浊水,也许有些朋友顾念江湖道义,想助敝派一臂之力,这一点愚夫妇非常感激,但是我已经作了一番安排,各位留在此地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妨碍了我的计划,假若不慎将各位也波及在内,敝派真的感到对不起朋友。”这番话一出,果然有许多人开始向外撤退了,这些人也许并不在乎黄衣的宫廷卫士阻拦,可真有点怕杜念远的安排,因为这女子的心计实在太深了。人一批批的离开了,最后走的是少林寺的僧侣,由涤境带头向杜念远合十道:“夫人当真不须贫僧等效力?”杜念远回了一万福,笑道:“不用了。大师等寺庙俱在中原,与官府结嫌殊非佳策。”涤境庄容道:“义之所趋,虽断头流血,玉石皆焚,亦在所不惜。”杜念远笑道:“大师盛情可感,但敝旅已有应付之策,无须劳动法驾了。”涤境见杜念远拒意甚坚,只得合十率众径去。傅一飞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忽然省见韦明远站在一旁,不禁冷哼一声道:“韦大侠是有意留下替今郎撑场面了。”韦明远淡淡地道:“在下适才已经当众宣布过,与神骑旅首领已无父子关系……”傅一飞接着问道:“那大侠是站在哪一边呢?”韦明远道:“我哪一边都不是。”傅一飞冷冷地道:“那大侠可以离去,就是杜山主,只要肯将玉笛留下,兄弟同样不会留难。”韦明远的脸上微微浮起一层怒色,温道:“在下虽不愿多事,却也无法受人呼来喝去。”杜素琼更是剔着柳眉道:“就是你让我带着玉笛离开,我也未必肯从命,更逞论留下玉笛了,你们真要有本事,就不该任我将玉笛自宫中携走。”傅一飞也怒道:“杜素琼!你别以为梵净山那点艺业了不起,老实说一句,因为大内从未发生过事故,我们疏于防奋,才让你得了手。”杜素琼冷笑道:“那你就使出手段拿回去。”傅一飞怒声道:“好!先把你的问题解决。”语毕举手一招,立刻有两个锦衣武士过来,傅一飞手指杜素琼沉声道:“限你们在二十招内,将这个女人擒下。”两名武士应诺一声,立刻仗剑朝杜素琼走来,杜素琼轻呼一声道:“这两个脓包还配向我递招!赵大!你给我打他们回去。”赵大立刻拽着铁斧跳上台来,他沉重的身躯,将木台压得微微颤动,傅一飞毫无表情地与商琴走过一边,杜素琼与韦明远亦走至另一边,杜念远却一拉韦纪湄的衣衫,二人下了台,与龙强会合在一起,喁喁仍商。商琴皱着眉头对傅一飞道:“我们应该速战速决的,这小妖妇鬼计多端,时间一拖,只怕又要多费许多力气,说不定我们还要吃亏。”傅一飞却放心地微微笑道:“不要紧,我不相信凭她一个女子能有多大作为,我之所以不立刻动手,就是想先有表示一下实力,要他们知道大内卫士的厉害。”商琴轻叹一声道:“傅兄别看不起这女子,最近江湖上云腾波翻,都是她一人的杰作,多少好手在她的算计中毁了,这女子的心计比武场还可怕。”傅-飞笑道:“商老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其实上次雨花台之战时,是贤昆仲自乱章法,否则你们两兄弟联手,天下何坚不可攻。”商琴被提起旧事,想到兄弟离散死亡,俱是杜念远一手造成时,不禁恨从中来,怒声道:“所以我今天非杀了这小妖女不可。”傅一飞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道:“商老放心好了,只要逼出他们的紫府秘籍,兄弟也不会留下活口,以贻后患。”他们在低声相语之际,台上的赵大已举起铁斧大喝一声道:“吠!你们这两个狗杂种!看斧!”一招“力劈华山”齐头砸下,那两名武士双双举剑,交叉架住,火星冒中,脚下却退了三步。虽然他们吃了一点小亏,却将旁观的韦明远看得一怔,赵大的铁斧柄粗若海碗,重有数百斤,加上他的一身蛮力,这一招何下数千斤,这二人居然能凭短短的钢剑架住,手下的确了得,无怪乎傅一飞会狂成那副样子。赵大却咧着大嘴笑叫道:“好!狗杂种,还真有两手,你们再接老子这一招。”语华又是一斧横扫,拦腰击至,这次二人都具有戒心,不敢硬接了,两人低腰避过时,右边一人就势挺剑,削向赵大的胫骨。这一招在险下取敌,用得异常巧妙,谁知赵大连看都不看,兜手回斧,“拨草寻蛇”,仍是追取另外一人。那名武士刚刚直起腰来,趋避不及,只得咬牙挺剑再封,这次因为单独一人,敌不住他的天生神力,当的一声,连人带剑,一起被扫下台去。挺剑削腿的那一个,长剑不偏不倚刚好削在赵大的腿肚上,赵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腿上坚韧的弹性将剑反弹回去,只把他的裤管削破了。赵大性发起来!怒声吼道:“好小子!你赔老子的裤子。”丢开铁斧,张开五指,直向那人的腰口抓去,那人一剑没能伤着赵大,正在发怔,被赵大抓个正着,连腰提起半空。赵大又叫道:“混账!你小子真可恶。”举起碗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擂在那人背上,“咚!”的一声,那人口中鲜血直喷,顿时死去。赵大还待擂第二下,发现他已没气了,竟索性把尸体朝台下一丢,骂道:“没用的东西。”台下被铁棍扫下的那一个也躺在地上,脸如淡金,受伤很重。傅一飞想不到这莽大汉如此厉害,沉着喉咙道:“混账!你居然敢杀死宫廷卫士,罪该诛杀九族。”赵大哈哈大笑道:“你老子孤根一条,没有九族可杀。”傅一飞怒道:“那你就该碎尸千段。”赵大狂笑依然道:“这倒是可能,不过你得派几个像样点的上来,像刚才那种脓包,一千个也是白搭,我老子对杀人并没有兴趣。”傅一飞沉着脸又叫道:“李正!你来对付他。”一个身披金甲的武士,手持金瓜锤跳上了台。商琴在旁道:“这家伙皮坚肉厚,恐怕还需要你我自己出手。”傅一飞怒笑道:“杀鸡焉用牛刀,这是仗着横练功夫,铁布衫避刃不避棒,李正用的重家伙,恰好可以克住他。”商琴闭口不语,一旁的杜素琼却不经意地笑了笑。赵大看见李正的金瓜锤也有西瓜大小,大合心意,抬起铁斧笑道:“好小子!你还有点人像,老子等会儿留你一条命。”李正抡锤猛击,赵大挺着铁斧迎上去,“当!”又是一声巨响。这下子旗鼓相当,双方都没动,可是那声巨响却令四下之人,俱因而一震。赵大豪声大笑道:“痛快!痛快!小子!你是老子第一个中意的对手。”李正仍是不还口,巨锤如电,又照他前胸击至,赵大举斧格开,二人一来一往,在台上厮杀开来。这二人俱以力见长,武器又是重家伙,打来十分热闹,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而且他们的脚下也不时移动,十几丈的平台似乎还不大够施展,台旁观战的傅一飞及另一边的韦明远与杜素琼,都需时时的让出位置,因此虽是两个人在打,却有六个人在移动。杜念远与韦纪湄此刻似乎已经商定对策,开始注目观战,韦纪湄不禁动容道:“看来赵大似乎进步了,他的这些招式都是化俗成雅,虽然是最普通路数,居然能用得恰到好处。”杜念远轻轻地道:“天下的招式俱都是大同小异,紫府秘籍上并无精招,不过是将一些招术的手法变得精奥一点,使其充分发挥而已,赵大的天资并不笨,在武功上尤其有他的独到之处,今天就他一人,已经够他们瞧的。”韦纪湄想了一下问道:“如此说来,他们也不怎么样?你干吗要那么紧张呢?”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真是死不知死,商琴何等厉害,看来仍居于傅一飞之下属,这人若出手时,只怕你未必接得下来。”韦纪湄蹩额道:“那你的方法有效吗?”杜念远轻轻地道:“胜败在未知之数,不过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自以为算计万无一失,谁知仍有无法逆料之事发生……”韦纪湄不再出声了,可是脸上罩上一层寒霜,显见得事情颇为严重。龙强这时已离开他们,与徐刚站在一块,脸色也是异常沉重。台上的二人已近五十合,仍在不分胜负之间,李正的招式很诡异,但是赵大仍能从容化解,而且用的俱是普通的招式。傅一飞感到不耐烦,厉声道:“李正!再过十合你不解决,那值殿将军就永远也别想了。”李正闻言一咬牙,蓦地一锤击向赵大股部,赵大回斧格住道:“小子!别听那混蛋胡说,值殿将军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替皇帝当看门狗,你不如随老子到梵净山看门去,整天有酒喝,何等逍遥自在……”李正沉着脸,将金瓜锤抽回,另外腾出一只手抓赵大的斧刃,赵大急叫道:“喂!那口子快得很,你小子不要命了。”可是李正的手指已极为迅速地按下去,刚好贴紧刃口,赵大又叫道:“小子!只要朝回一拖,你的手指就要了账了。”李正猛地将手一抬,居然将铁斧抬高了尺许,另一手的巨锤迅速敲向赵大的前胸;赵大想不到他居然会如此进招,连忙放开铁斧,空出手来捧住他的铁锤头。李正哼声冷笑,双手齐放,对赵大的肋下插进去,原来他用的虚招,趁赵大的双手捧锤之际,弃锤进击,招式险毒之至。赵大怒叫道:“小子!你不是好人。”举锤过顶,朝他头上砸了下来,二人正面相对,距离又近,看来俱都无法躲开。李正在忙中将头一偏,手势未变,巨锤下落,正好敲在他的肩头上。“噗!”这是锤敲中肩头,肩骨粉碎。“格!格!……”这是指骨折断声,李正的双手全插在赵大的穴道上,可是这莽人一身皮肉仿佛铜浇铁铸,丝毫不受损伤。李正痛叫一声,当场坐在地下,赵大的双手仍捧住他的金瓜锤叫道:“小子!你真不要脸,要不是老子爱惜你一表人才,定然一锤打碎你的脑袋。”李正痛得直哼,傅一飞却变色道:“笨牛!你究竟练的什么功夫?连插穴的重手法都伤不了你。”赵大高声大笑道:“老子练的童子功,生平不近女色,全身根本就没有穴道,你从何插起。”坐在地下的李正忽然如疯了一般,猛地挺身朝赵大的胯下撞去,势头极凶,杜素琼连忙同声招呼道:“赵大!注意!”赵大在慌忙中单掌劈下,匍的一声,连李正头上的钢盔都击凹了,整个陷入脑中,手脚伸了几伸,即告死去。傅一飞怒声道:“好!又是一条命!莽牛!你记住了。”赵大急声道:“是他自己找死的,怎么能怨我。”傅一飞愤极长笑:“当然不怨你,等下你也别怨我。”语声中脚步慢慢朝赵大移动,他眼中精光暴涨,神态极是怖人,连赵大那等勇猛的汉子也不禁退了一步。商琴也跨前一步道:“傅兄何必亲自出手,交给老朽吧。”傅-飞回头道:“这莽牛练的混元气功,想不到梵净山还有能人。”商琴晒然一笑道:“老朽知道,混元气功再强,总强不过一阳指法。”傅-飞冷笑道:“那就由商老代劳吧。这家伙连伤我们三名好手,商老可别让他死得太痛快。”商琴点头道:“老朽理会得,少时我要他尝尝万蚁钻心的痛苦。”赵大怒叫道:“老杀手!你别吹牛,老子全身连刀都斫不进,看你那蚂蚁如何钻法。”商琴阴恻恻地一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他脚步乍移,杜素琼已飘然而出。拦在前面道:“台端以雪山四皓的身份,居然对敝山的下人出手,敝山实在受宠若惊。”商琴抬头冷笑道:“山主想代劳他接一场吗?”杜素琼手按玉笛道:“不错。”商琴长笑如袅,嘎声道:“山主倒真会体惜下人,这一场由你接下也是一样。”赵大在背后道:“山主!您别管,我不信这老杀手真能把我怎么样?”杜素琼回头怒叱道:“你下去!打了三个脓包,你自以为了不起吗?”赵大不敢回嘴,怏怏地抬起斧头,跳下台去。韦明远正要举步,杜素琼已正容道:“明远!你别过来,今天我是以梵净山主身份应战,你代替不了。”韦明远脸有忧色,止步不动。商琴微笑道:“山主!我们这一场如何比法?”杜素琼抽出玉笛朗然道:“阁下以琴功,梵净山则用笛来对付你的琴音。”商琴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笑道:“好!好!久仰天魔引乃无敌神音,老夫这一张无弦琴倒是不敢妄自菲薄,看看能否与山主一较上下。”杜素琼比笛于口,傅一飞也不禁略有悸色,杜素琼见状微笑道:“台端不要紧张,我的笛曲已经略有修改,可以专对一人而发,台端大可放心站台上欣赏。”傅一飞脸色略一红,怒声道:“区区一曲笛子,我相信还受得了的,山主不妨连我也算在里面。”杜素琼脸泛异容道:“很好!台端这份勇气,实在值得钦佩。”傅一飞怒声道:“别废话了,你快开始吧!”杜素琼横笛于口,嘤然发出一声清音,非常清脆悦耳,台上几个人毫无感觉,横卧台侧的胡子玉却大叫一声,翻身滚落台下,七窍流血,腹腑破裂,死状奇惨。韦明远惊问道:“琼妹!你是做什么?”杜素琼放下玉笛道:“三十年我辗转江湖,从无宁日,全是这老狐狸一手造成,今天这批人也是他勾来的,我不愿意叫他趁心如意,他所以忍死须臾,就是想看我们伏死于此呢。”韦明远默然无语,望着台下胡子玉的尸体,不禁侧然。商琴想了一下,突地含笑道:“听山主口气,好像我们的这场比赛已经有了胜负。”杜素琼神色湛然地道:“天魔引为至杀神曲,你们绝非其敌。”商琴夷然地一笑道:“那山主何必要先杀胡子玉呢?”杜素琼顿了一顿才道:“言这无益,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说完举目望了韦明远一眼,然后引笛向口,笛声袅袅地传来。韦明远只觉得那曲调十分美妙,再看杜素琼的神态庄严,反之商琴与傅一飞却十分紧张,遂放下心来,安详地在一旁欣赏。商琴手抚木琴,在琴身上不住地扫动,虽然上面并无琴弦,可是仍弹得煞有介事。傅一飞起初还在默默地抵抗,未后似若不敌,抽出腰间的长剑,用手指弹着剑身,不住地发出龙吟之声。韦明远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心中在奇怪他们何以如此紧张。杜念远与韦纪湄在台下静静地听着,忽地杜念远轻叹一声,眸子中隐含泪珠,韦纪湄诧然地问道:“念远!你怎么了?”杜念远轻轻地道:“娘大概是完了……”韦纪湄不解地道:“她不是很好吗?倒是另外的两个家伙不大支持得住。”杜念远苦笑一下道:“你懂什么?我曾经看过天魔引上的曲谱……”韦纪湄道:“那我们快上去,而且趁此机会将那两个家伙解决算了。”杜念远晒道:“在那三种声音中的交抗下,你别想靠进半步。”韦纪湄急道:“那我们就坐视你母亲失败不成。”杜念远吁道:“人到不得己时,只得先顾及自己了,而且我们也帮不上忙,幸好经过母亲这一来,耗掉他们一半的功力,等下子我们省事多了。”韦纪湄愕然无语,台上的交战仿佛进入激烈的关头,商琴的双手如飞跳动,额上青筋突现,汗落如雨。傅一飞的长剑弹得铮铮不已,剑尖乱颤,划出一片光弧。突然声音中断了。四野变为异常的静寂。杜素琼软弱地站了起来,轻轻地道:“明远!过来抱着我。”韦明远不解何故,但是他在杜素琼的声音中听出一阵从所未有过的凄凉,立刻走过去,毫无避忌地将她拥入怀里。杜素琼柔声道:“天魔引太耗心力了,必需一个全无心肝的人,才能发挥它的全力,我心中充满了对你的感情,再加上生过念远,元气已伤……”韦明远觉得她的声音愈来愈弱,不觉惊叫道:“别管这些了,琼妹,你觉得怎么样了?”杜素琼用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很好,此生未证鸳鸯,来生愿共衾帐,那时我愿意做你最忠心的妻子。明远!谢谢你这一辈子对我的思情,和天下第一奇男子倾心相爱,我这一生太满足了。你多保重吧,我先走了……”韦明远只觉她的声息愈来愈微弱,同时勾在脖子上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劲,等他连连叫着琼妹时,杜素琼已经无法回答他了。韦明远失神落魄地抱着杜素琼的躯体,站在台中央,简直无法相信这眼前的变故。她肌肤犹温,香泽犹存,雪肌花貌一点也没有改变,可是“她的生命己从躯壳中溜走,她的灵魂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等待他去共渡天长地久的岁月。傅一飞与商琴疲倦地挥抹额上的汗珠,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大为吃惊。商琴首先问道:“杜山主怎么了?”韦明远呆了半晌,才凄楚地回答道:“死了!天魔引太耗费精力了,她未能终曲……”商琴尊敬地道:“天魔引确为无敌神曲,杜山主若能终曲,我们必难生免……”韦明远泪流满面,托着杜素琼的尸身道:“二位若是有意寻我一搏,也请稍加等待,我要替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傅一飞恭敬地道:“韦大侠请吧,傅某本来就无意与大侠争雄,没有地方比梵净山更安静的了,韦大侠何不将山主送到那儿去。”韦明远对杜素琼抱得更紧了一点,喃喃自语道:“是的!那的确是个安静的地方……”说着慢慢踱向台边,忽然站住脚步,抽下社素琼的玉笛。傅一飞见状知意,立刻恭声道:“这枝玉笛留给山主殉葬吧,天魔引成广陵曲,此笛不应留人间,傅某回宫之时,自有办法交代,同时请代傅某向杜山主致无上敬意。”韦明远暗哑地道:“多谢傅兄了!”凄然地飘身下台,将杜素琼的躯体放进她坐来的宫辇里,然后他自己也坐在旁边,那四个推辇少女含着泪推动宫辇,辘辘地开始前进。赵大整个地呆了,双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慎修上去拖着他,默默地跟在宫辇后面,齐朝山谷口外而去。韦纪湄含着眼泪要赶上去,杜念远一把拉住他道:“你干什么?这儿还有很多事呢?”韦纪湄回头道:“你母亲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呢?’”枕念远道:“我伤心过了,在我跟你讲话的时候,我已为她掉过两滴泪。”韦纪湄抽了一口气道:“只有两滴眼泪?”杜念远道:“这已经够了,她既未为我生,也未为我死,一滴眼泪当作抚育恩情,另一滴眼泪还是惋惜着天下从此失去一个高手。”韦纪湄不禁默然,杜念远又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还是振作一下,准备应付眼前的变故吧。”韦纪湄又顿了一下,才抬头对台上道:“现在二位作何打算?”商琴与博一飞对望一眼,才由傅一飞接口道:“很简单,要你们交出紫府秘籍。”韦纪湄冷冷地一笑道:“这倒不算难事,问题是你们凭什么来取?”傅一飞手指四周的锦衣武士道:“凭这重重包围,以及我手中的一柄长剑。”韦纪湄朝四周一望,微笑道:“酒囊饭袋。”傅一飞亦冷笑道:“这些酒囊饭袋可以在片刻之间,解决你们留在谷外的几十个伏卡。”杜念远轻轻一笑道:“神骑旅在两年之内,崛起江湖,并无侥幸之事,谷外的伏卡是我们遴选最弱的一批,放在那儿就是为了准备像你们这种人出现时,以驱敌志,假若你以为已经将我们完全控制了,那可是打错了主意。”傅一飞微笑道:“难道你还有特别的安排吗?”杜念远也微笑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略微显示一点给你看。”说完妙目四下一扫道:“你们安在右边山谷的三个人最为惹厌,我先收拾给你看。”撮口一阵轻啸过后,杜念远手指一过的三个武士一声不响,扑地倒下。傅一飞脸色急变,飞身过去寻视,那三人的太阳穴中各有一个小黑点,显见得是中了暗器而死,可是他星目四顾,却始终找不到发射暗器之人的藏身处。傅一飞回来时,神色变得难看,厉声道:“你倒底安排下了什么毒计?”杜念远笑道:“这个恕难奉告,你若不相信,我可以让你这批带来的人,每一个都伏尸此谷。”这句话说得很响,四面却可听得很清楚,果然使得四周围守的武士起了一阵骚动,死亡究竟是一种有力的威胁,尤其是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法。傅一飞突然转为阴沉地道:“纵然你能将我所有的部属都杀死,也无法扭转你的命运,因你的伏卡暗算不到我,只要我一个人活着,你们就难逃死数。”杜念远微笑地道:“你要不要试试?”说时纤指轻点,傅一飞立刻精神紧张地跃开数步,待他将身子立定后,杜念远哈哈大笑起来,他才知道上了当。商琴尖声道:“这妖女鬼计多端,傅兄千万不要自馁战志,而且事情利在速决,拖延定致愤事。”傅一飞点点头,阴森森地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假若你再不献出紫府秘籍,我立时发令围剿,由我与商供奉对付你们夫妇……”杜念远也尖声道:“你只要敢动一下,那三个人就是榜样?”傅一飞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可是感于杜念远的威胁,迟疑未敢发令。杜念远又尖刻地道:“我们还有两位副首领,这峰顶的侍女个个也不弱,四处更还有无数神出鬼没的伏兵,一定要拼起来,我们并不怕,就算你能侥幸免于死,看你有何面目回去交差,再者一将攻成万骨枯,这些人一定会把性命来作为你增功加禄的工具吗?”傅一飞想了一下,突然冷笑道:“你不必危言耸听了,我算定你是黔驴技拙,在这儿故张声势。”杜念远毫无表情地道:“我已经把话说在前面,听不听是你的事。”傅一飞始终摸不透她的态度是真是假,举棋不定。商琴在旁催促道:“傅兄不必犹豫了,纵然她的话是真的,我们也要一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些人平日受朝廷供养,就是拼了性命,也是应该之事。”杜念远冷冷地笑道:“你说得倒好听,这些人固然该为朝廷效死,却没有义务替你们拼命,而你们今天的目的却在得到紫府秘籍,那只是你们二人的利益。”傅一飞这才真正领略到她的口才了,短短的几句话,已将自己这边人的军心士气破坏无遗,再容她说下去,不知要吃多大的亏,毫不考虑地将手一挥,这是攻击的命令。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并无一人行动,那些武士个个站在原位。傅一飞大感窘迫,朝四周怒叫道:“你们都要造反了,胆敢抗命。”四周并无应声。杜念远尖笑道:“为将之道,讲究身先士卒,你怎能先支使人家拼命。”傅一飞沉下脸来道:“好!我先拿你做个榜样吧!”抬腕掣剑,目中凶光暴露,韦纪湄见状知道他已经被激怒,而斗下去,杜念远必不是对手,连忙飘身向前道:“别对女人家发狠,我来接你这一场吧。”傅一飞怒声道:“谁来都是一样,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叫声中长剑径刺,韦纪湄抽出凤翎封了出去,二人互换一招,双方都没有动,韦纪湄心中却是一惊,杜念远的估计没有错,这姓傅的当真不好对付。他手中所使的凤翎本来具有反弹之功的,可是傅一飞连手腕却没有晃动,足见此人功力之深。其实傅一飞暗中也颇为吃惊,他领袖宫内群英,目中并无敌手,多少次武林争雄,他也不是毫无风闻,然而他也无意出头,因为他实在瞧不起江湖人。神骑旅首领名头大大了,商琴虽然说过一些虚实,可是商琴口中并没有说到如何厉害,他也未放在心上。今天第一次遇上了杜素琼,他领略到江湖人并非如他想像中那么差劲,不过杜素琼所仗的并不全是武功,韦纪湄的第一剑令他加深戒意,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凤翎的作用,掣回长剑时,他的态度变为凝重了,连商琴都浮起了疑色,想不到韦纪湄何以较雨花台之战时进步如许之深。傅一飞接连地攻出数剑,俱为韦纪湄的凤翎封住,凤翎上柔韧的弹性使他的手腕受震很重,可是他在表面上并无表露,一心一意地在招式上求胜。商琴目睹他们交换了七八招,突然对杜念远道:“我们别闲着,也凑个热闹吧。”他看准了韦纪湄一时不会落败,所以想趁机找较弱的杜念远动手,利用她的危境来分散韦纪湄的注意力。杜念远轻轻一笑道:“我从不跟臭男人动手。”商琴阴笑道:“我们现在不是比武,你不愿意也不行。”杜念远一个口哨,龙强与徐刚双双仗剑过来,社念远指着商琴道:“这个臭老头子想找我打架,你们去对付他。”龙强恭身道:“属下遵命!”商琴冷笑道:“你们俩不够资格。”龙强笑了一下道:“阁下方才说过,此刻不是比武,由不得你挑选对手。”商琴为之语结,呆了片刻才道:“那我先收拾你们也是一样。”说着手中木琴挟着一股强风击来,龙强挺剑接住,“砰!”一声,干将的利刃削掉一块木片,徐刚毫不放松地劈过一剑,锋取后盘,商琴扭腰躲过时徐刚剑锋一带,又削去他一片琴木。商琴又是痛惜,又是惊怒,想不到这不起眼的两个人也会进境到如此之深,他的木琴系青铜木所制,坚逾精钢,珍如性命,由于一个粗心受了损毁,如何不令他恨入骨髓,怒喝一声道:“好!两个匹夫,居然敢毁我宝器。”琴风又至,凌厉无匹,龙强与徐刚仍是从容地迎架,他们锋利的剑气居然能刺透琴风,硬挤进去。商琴又是一怔,不敢再以木琴去攫剑锋,招式不待用实,即已抽了回去,改以侧面回击。龙强与徐刚好似看透了他这个弱点,剑锋不取人而取琴,招招俱在硬削,这一来商琴所吃的亏就大了,几乎是在处处躲避,防剑又防琴,立刻落入下风。不过龙、徐二人并不轻松,商琴的内劲充沛,琴前的劲风轻易攻不进去,幸而徐刚在黄石公那儿得了不少进益,龙强在韦纪湄处也受了许多好处,再加上干将莫邪的锋利,才勉力可以刺破琴风,若以他们先前的成就,也许不用几招长剑就要出手了。杜念远轻松地负手在旁观看,其实心中也很紧张,目前的局势并不能维持太久,尤其是韦纪湄对傅一飞。约摸了半盅茶的时间,商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朝四周高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去擒住那个女子,真要等我与博大人得手后,回京去给他们定罪不成。”这句话分量颇重,谷口立刻有四名武士排众而出,向杜念远立身而来。杜念远厉声叫道:“你们敢动一下,立刻就是死数。”那四人脚下略顿,马上又继续开始前进。杜念远干指着前面二人道:“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躺下!”二人略一迟疑,果然应声躺下,另外的两个人脸色一变,齐腰寻视时,发现他们的死状与前三人如出一辙,俱是太阳穴上一个小黑孔,似为极细的暗器钻人而致命。杜念远又厉声道:“滚回去,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那二人脚步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傅一飞与韦纪湄交手已有数十招,忽地劈出一剑,极为狠厉,韦纪湄引翎去挡时,傅一飞却收剑急速抽身,掠至二人身畔道:“过去!我掩护你们。”二人受了指命,脚下立刻又向前推进,杜念远脸上略见惊恐,这次并未出声喝阻,可是那二人才走了几步,又告双双倒地死去。傅一飞脸色一动,斜里掠身朝一块山石后猛扑。原来他的耳目特别聪异,隐隐听见有破空之声,所以循着发声的方向追索。杜念远尖喝道:“家华,文华,快退到我这儿来。”她的喊声太慢了,剑光翻处,血花翻飞,嘤然一声惨呼,其声显然是出自女子。接着从石后站起一个情影,正是天香双仙之一的祝家华,这两个女子被杜念远易装勾引叛师之后,一直就留在神骑旅中效力,泰山大会刚开始时,她们曾现过一面,后来就不见了,原来是被派埋伏在此处。站起来的是祝家华,那么祝文华定是香消玉殒了,她的手中持着一小小的匣子,满脸是惊怨之色。傅一飞抽身上前,还想给她一剑,可是当他接触到她充满恐惧的眼光时,反而止住了。天香双仙艳名早着,吴云凤仗之蛊惑了多少武林好手,傅一飞是个男人,自然无法不为她容貌所吸引,顿了一下才道:“我倒不知道神骑旅中还有着这等绝色美妹。”祝家华惊恐始定,见了傅一飞的神色,她随吴云风多年,对男人的性情十分熟悉,知道傅一飞绝不会再杀她了,立刻幽幽地哭了起来,悲切地道:“你真狠心,一下子就杀了我的姊姊。”傅一飞道:“你们伤了我七个部属。”祝家华哭着道:“我们是奉命行事的。”傅一飞杀气全消,放温和了声音道:“我的部属何尝不是奉命行事……算了,我不杀你!你快离开这儿吧。”祝家华袅娜地向杜念远走去。傅一飞全无拦阻之意,等她走出十几步,忽而出声喊阻道:“喂!你站住,把手里的东西给我。”祝家华应声站住,却未将匣子交出,双目看住了杜念远,杜念远略作思索道:“给他吧,他能放你活命已是不容易之事。”傅一飞走前数步。在祝家华的手中取过小匣,双目仍注定她的脸庞道:“以你这副容貌,处身江湖实在太可惜,等会儿此间事了,你若肯随我回宫,保你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杜念远嘿嘿冷笑道:“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华服珍馐而已,她在江湖上同样可以享受到这些,可是她若进宫,只不过是侍奉一个独夫,一旦年老色衰,就深闭冷宫,饱受寂寞岁月,怎及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傅一飞呆了一呆,竟无法答对她犀利的词锋,一任祝家华袅娜地走过去。杜素琼接着祝家华,揽着她的肩膀,道:“你们真傻,我知道骗不过他的耳目,所以才没有发令攻击,谁知你们还是沉不住气,白送了你姊姊的一条命。”祝家华泣声道:“我们怕夫人吃亏,所以等不及就出手了。”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们的忠心可感,可是我今天恐怕无法保护你了,好在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可能是他们飞黄腾达的资本。”祝家华急急道:“不!我绝对不会到宫中去,他要是用强力胁迫,我会不顾一切地跟他们拼命,尤其是他杀死了我的姊姊……”杜念远微笑道:“拼命太傻了,我教你一个方法,他要是强迫你入宫,将你献给皇上,你不妨答应下来,然后再杀了那个皇帝,那时候你连姊姊的仇都报了。”傅一飞听了这番话,惊得冷汗直流,半晌才道:“夫人真厉害,傅某算是服了。”说着打开手中的匣子,看见其中只是一些机簧与无数黑色的细钉,把玩片刻才诧然地道:“就是这东西能连伤我七名高手?”杜念远冷冷地道:“你别看不起它,这小针经过我的特制,发时力可透甲,声音极微,上附剧毒,见血封喉。”傅一飞夷然地将机匣掷地道:“再厉害也难不倒我,你所谓的满谷伏兵,原来仅是两个女子与一筒暗器,还有什么新鲜花样没有?”杜念远轻笑道:“当然有了,不过我先不说出来,等你慢慢地自己领略!我再警告你一遍。别想利用人多群殴,否则……”傅一飞瞪着眼睛道:“否则怎么样?”杜念远神色一凛道:“否则我令你全军覆没。”傅一飞将头一昂,坚决地道:“我不信!你有手段,使出来好了。”杜念远一声不响,韦纪湄突地欺身上前道:“别废话了,我们的架还没打完。”傅一飞呛然将剑归鞘道:“兵器上的招式大家都领教过了,我们换个方法。”韦纪湄平静地道:“悉听尊便。”傅一飞骄指飞点韦纪湄的将台穴,韦纪湄转身滑肩避过,反手挥出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傅一飞迅速无比地回过身来,啪地与他对了一掌,韦纪湄脚下跟随退出数步,脸上泛起红色。傅一飞大笑道:“原来阁下离了兵器,就差劲多了。”韦纪湄咬着牙,再度挥掌攻上,手法十分怪异,傅一飞试出深浅,处处要找他对掌,可是韦纪湄掌式或虚或实,始终不让他如愿。傅一飞空负深厚的功力,不但发挥不出,经常还被韦纪湄的攻势弄得手忙脚乱,还幸韦纪湄不敢与他对掌,勉强扯成个平手,这一来可就吃力多了。另一边的龙强。徐刚双战商琴,始终未曾歇过手,二人的攻势各为其敌,却又配合得很好。商琴的木琴又被削掉了几片,突地将心一横,厉声叫道:“匹夫欺人太甚,老夫拼了这张琴,也要你们好看!”叫声中攻势突厉,拦腰一琴平扫,锐利无匹,龙强迎着来势,一剑削过去,咕然一声。那具木琴被剑锋劈为两片,可是龙强的长剑也把握不住,凌空飞出寻丈,坠落在地。商琴将剩余的半截木琴改向徐刚的剑上敲去,徐刚本来是手扶剑身的,怕被他的巨力将剑敲断,连忙反过手腕,劲势击达,琴身已至。“呛!笃。”两声脆响。木琴变为数段坠地,徐刚的长剑也脱了手。三个人都空了手,商琴已满脸厉容叫道:“匹夫!纳命吧。”掌心提起,慢慢地向前移步。龙强毫无惧色地道:“老杀才!你的琴已毁了,无弦琴音也弹不出来了,还狠个什么劲。干脆你自杀算了,免得老子动手。”商琴一言不发,满头白发根根竖起,形状甚是怖人。龙强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忽地握拳直捣商琴的前心,商琴对他那一拳毫不在意,掌心反按向他的后心。“咚!”一拳打实了。“砰!”一掌也印实了。龙强巨大的身子平飞出去,倒地不动。商琴的衣襟都被打破了,胸前嵌着几片碎瓷,满脸俱是杀气,改步向徐刚走去,掌心仍是提得高高的。杜念远满脸关心地走向龙强身畔,急声问道:“龙强你怎么了?”龙强勉强地点点头,费力地吐出几个字道:“夫人!请多保重!属下幸不辱命……”口中的鲜血喷了杜念远一身。商琴在一步步的前逼,徐刚则一步步地后退,二人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相持约有十几步之后,商琴忽然脸色大变,改步向杜一念远奔去,口中怒喝道:“妖女!你好狠……”才跑出几步,他就倒了下来,身子慢慢地萎缩,没有多久,地下只剩了一堆白骨!这一切的变故都在顷刻之间发生,使得傅一飞与韦纪湄都停止了战斗,各自走到一边。傅一飞走到商琴的遗骸之前,审视良久,始终弄不清他的死因何在,可是他又不敢用手去拨弄。杜念远凄楚地道:“为着这么一个瘟老头子,牺牲我一个最得力的助手,这代价实在太大了,龙强!你死得太不值得了!”韦纪湄侧然动容,长叹无语。傅一飞忘神地大叫道:“妖女!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害死商供奉的?”杜念远转过脸,戚容全收,更以一副厉态道:“你早来一步,赶上泰山大会时,便明白了。”傅一飞道:“我不明白才问你,他中了什么毒?”杜念远道:“尸毒,天龙帮的聂无双护法,四神帮的冥岳神文抄侯便是因此双双伏尸,化骨台上。”傅一飞变容道:“尸毒有这么厉害?”杜念远冷冷地道:“你不是全看见了。”傅一飞有顷又问道:“你是怎么令他中毒的?”杜念远得意地一笑道:“文抄侯与聂夫人化为黑水时,我想到这毒素大堪利用,所以收集了几小瓶,每个人都藏了一瓶备用,刚才龙强拼着中他一掌,也反击了一掌,借机将握在拳中的小瓶击出,尸毒就染在他身上了。”傅一飞木然半晌才对韦纪湄道:“你是否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对我?”韦纪湄道:“不错!你武功虽高,我仍有机会跟你对换一招,我未必会伤命!你却是必死无疑,这一堆白骨就是贪得之戒。”傅一飞骤觉一阵凉意自脚底升起,半晌无语。杜念远又尖刻地道:“你还想要紫府秘籍吗?你功夫很深,再得到上面精奇奥妙的招数,保证可以成为天下无二之高手。”傅一飞脸色灰白,过了片时才恨恨地道:“你不用高兴,错过今天你总有不防备的时候。我定然有办法可以制服你们,得到紫府秘籍。”杜念远冷笑道:“你不怕尸毒了吗?”傅一飞傲然道:“大内有的是名医,我只须请他们悉心研究,不难找到克治尸毒之方,那时你们就无法威胁我了。”韦纪湄也冷笑道:“那时我利用暇时,将紫府秘籍上几种奥秘的神功练成,不必仗着尸毒,一样可以对付你了。”傅一飞傲然地哼了一声道:“来日方长,我们有机会印证的,我不信凭你们一个小小的帮会,可以与皇宫官府作对。”杜念远看出傅一飞已有退意,刻薄地道:“那么傅大人今日是有意高抬贵手了。”傅一飞沉下脸道:“今天放过你们,不过七名侍卫,一名内廷供奉,这八条生命的账,全记在神骑旅头上,你们等着瞧。”杜念远亦沉下脸道:“本来我们只是傲啸江湖,傅大人若是一定要惊动官府的话,官逼民变,这责任可是你傅大人自己担负。”傅一飞冷冷地道:“傅某再不肖,还不至于用那手段对付你们。”杜念远轻轻一笑道:“那就太领情了,傅大人概是急于返宫述职,我们也不再强留了,但愿傅大人一路顺风,直上青云。”傅一飞本来已转身走出了几步,突地转身厉容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念远淡淡地道:“没有意思,这是民妇衷心的祝辞。”傅一飞满腹狐疑地转身,行动十分注意,直到他走近谷口,仍是无人暗算,他才放心召集剩余的武士。杜念远遥遥地望着他们,突然嘴角掀起一个狞厉的微笑,抬手入怀,扯出一方红绞迎空挥舞,高声叫道:“合围!放箭!”傅一飞听见叫声,连忙返身防备,他的卫士也都训练有素,聚成个圆圈,正面向外,武器出鞘。这是防御冷箭暗算的阵法,合成一圈时,每人只须顾到面前的一点范围就够了,这些人武功俱很好,任何长弓强弩,与正面都无法伤到他们。韦纪湄也是一怔,不知道杜念远弄什么鬼,因为在谷口他们并无箭手的布置,再者对付这些身披重甲的武士,乱箭并无多大效果。可是杜念远的脸上,始终飘浮着险恻的笑容,红绫猛地朝下一挥,这是一个发动的信号。傅一飞和他的武士们都紧张起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正前方,防备着将要射来的乱箭。可是杜念远的红绫挥动后,半天都没有声息。傅一飞等得不耐烦,高声叫道:“妖女,你捣的什么鬼……”一语未毕,谷口忽然轰天动地一阵暴响,接着山石翻飞,四谷皆动,接着烈焰腾空,谷口已在一片火海中。韦纪湄怔住了,急声问道:“念远,这是怎么回事?”杜念远不逞多说,立即弯腰拾起龙强的长剑,急道:“大家快去,看见没死的就补上一剑,绝不容一个身还。”大家还来不及多问,她已抢先奔着去了,韦纪湄只得跟着前去,徐刚拾起长剑,与祝家华跟着过来。杜念远此刻已如一头疯虎,在熊熊的火海中,寻着那些断肢受伤的人追杀,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徐刚只是默默的执行命令,祝家华则到处找寻傅一飞,终于在一个石坑中被她找到了。他断去一腿,焦头烂额,已不是先前那副凌人模样。祝家华举起剑就要刺下去,杜念远已赶过来拦住道:“等一下,我要他多受些痛苦。”傅一飞睁着眼皮枯焦的凶睛,厉声道:“毒妇,你是天下最毒的毒蛇。”杜念远狞声道:“龙强、祝文华加上另外五十四个伏卡,这五十六条人命,我岂能轻易放过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在官言官,杀人便须偿命。”傅一飞一时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杜念远又满脸秋霜,在他的两条胳臂上,各砍了一剑道:“尤其是龙强,我倚之为左右手,你坏我左右手,我砍你的左右手,这是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傅一飞痛得全身不住颤动,哀声叫道:“你杀了我吧。”杜念远止手不动。傅一飞又痛骂道:“毒蛇,娼妇,妖女……”他为求速死,几乎用尽一切恶毒的言词可是杜念远却全然不加理会,好整以暇地慢慢道:“你不要激我,我不会这么快杀你的,我向来不会不教而诛,临死之前,要你死得明明白白。”傅一飞瞪定她,杜念远又慢慢地道:“首先我告诉这火药的装置,这是我布下最后的一着棋,本来不是对付你们的,刚好给你们遇上了……”韦纪湄在旁插口道:“你原意是对付谁的?”杜念远抬眼道:“那个人没来,我现在也不必说,幸亏他没有来,否则我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呢,这事不谈,现在我再说下去。”说着又对傅一飞道:“我埋药在此,引线却牵到山峰下,点燃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故布疑阵放箭,叫你们等在此地……”傅一飞没有反应,气息微弱,形将断气,韦纪湄见状不忍,夺过杜念远手中的长剑说道:“快点结果他算了,将死之人,何必让他多受苦呢?”杜念远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很善心,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你现在不忍见他痛苦,若是他离此间转回大内,只怕你将来所受的痛苦,较此还胜百倍。”韦纪湄不信地道:“他能把我怎么样?”杜念远冷哼道:“大内高手如云,他亲见你得自紫府秘籍的精招后,谋求之心更切,这一去必定想尽方法将你擒住,那时严刑逼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韦纪湄摇颈道:“严刑自不能免,擒我恐怕不太容易。”杜念远冷笑道:“别吹牛了,今天若不是我搜藏了几瓶尸毒,你就很难逃得过,就是你躲过今日,他也一定动用势力,首先使神骑旅瓦解冰消,然后动员高手,使你走投无路。”韦纪湄道:“他不是说过绝不动用官方之力吗?”杜念远冷冷道:“这种人鼠目豺声,内心好险无比,你信得过他?”傅一飞的眼睛突然又睁开来,嘴唇一阵张合,似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灯尽油枯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点。仅是说出了一句话:“天下……最毒……妇人心……”双目紧闭,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暮霞的照耀中,韦纪湄与杜念远率着一行人离开了丈人峰头,每个人都脸色重重的,仿佛怀着无限心事。韦纪湄回顾劫火烽烟的残余战场,不禁长叹道:“我们是最后离开的,回顾这一天简直有如梦幻,短短的一天中,这儿发生了多少事情啊?”杜念远也跟着一叹道:“也出现多少想不到的人啊,古人登泰山而小天下,我登了一趟泰山,反而觉得天下太大了。”韦纪湄接着道:“你的傲性是该收一点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多少你该知道警惕一点,今天就是一个教训!”杜念远撇嘴轻笑道:“任他翻云覆雨手,仍为断魂谷中尸。”韦纪湄摇头道:“其实我们还是失败的,我们多少人出来,现在剩得几个人回去,神骑旅从未如今日之惨。”杜念远斜掠他一眼道:“能够活着回去便是强者,你为什么不想那些摆在谷中的棺木,那些才是真正的失败者。”韦纪湄俯首无语,杜念远扯着他道:“快走吧!待办的事情还多着呢。”韦纪湄一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杜念远用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写了两个字,韦纪湄脸色一动,沉思半晌才压低了嗓子问道:“你有消息吗?”杜念远眉色一掀道:“我算他们不会超出泰安县境,好在已经有人跟着他们了,我相信一会儿就有确实下落的!”韦纪湄吟道:“必须那么做吗?我觉得他们并不值得顾虑。”杜念远作色道:“你爸爸放过一个胡子玉,落得今天的下场,连我母亲的一条命,都是白赔在里面的。”韦纪湄见她生气了,连忙赔笑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何必要那么顶真呢……还有忘了告诉我一件事,那火药你是何时埋置的?”杜念远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我授意龙强在很早就办好了,这件事我做得很秘密,连你都没告诉,就是怕有所泄漏,想不到意外地派上了用处,若不是仗着这些布置,那傅一飞已变成我们的附骨之疽,将来我们永无宁日,只是可惜了龙强,再要找他这样得力的人太难了。”韦纪湄道:“徐刚不行吗?”杜念远道:“徐刚的忠心与武功都不弱,就是心地太实,可堪重用,但不能以重寄,因为他本人有他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