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傅一飞傲然而立,对那道扑来的青光看都不看一眼!商琴却一伸手中的长琴,迎面将青光格开,落地之后,才看出那人是入云流星徐刚,瞪着怒目道:“首领夫人岂容你信口侮蔑。”商琴冷冷地道:“想不到一个强盗婆子,也有那么大的威风。”徐刚愤怒已极,一摆手中的莫邪雌剑,便想再攻上去,杜念远温婉将他拦住,轻轻地说道:“算了吧!这时候别争这些了。”徐刚急道:“可是……夫人,他辱骂您。”杜念远低垂着眼睑道:“那也只好由他骂。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徐刚只得按捺住怒气,走到杜念远身畔,杜念远在他的耳畔,低声吩咐,徐刚脸色凝重地频频点头。商琴瞧在眼中,心内暗暗生疑,口角却含着冷笑道:“妖妇!你别想再动阴谋了,谷中己被封死,你们派在各处的桩卡也全部给挑掉了,今天你是插翅难飞。”杜念远这时已嘱咐完毕,徐刚领命退去,杜念远才微笑对商琴道:“也许你以为已经布置得很周密,可是我向来都是先铺好退路才行动的,我相信我的某些布置,你连想都想不到。”商琴微微一怔,开始不安地与傅一飞商量,傅一飞用眼睛扫了杜念远一下,微有不信之状,杜念远毫不慌忙地微笑道:“傅领班!既然阁下志在紫府秘籍,这仅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何必将其他人都拖在里面呢。”傅一飞怒道:“我已经下令放行了,他们不肯走怨得谁呢!”杜念远轻笑道:“这些江湖朋友并不吃粮吃差,如何肯由你呼来呼去,还是让我交代几句吧。”傅-飞道:“你最好能将他们劝走,我也不愿意事情闹得很复杂。”杜念远轻轻一笑,然后放高声问四周道:“泰山大会既已结束,各位还是请吧,至于敝派与六扇门的过节,不属江湖范畴,各位也犯不着在里面淌浊水,也许有些朋友顾念江湖道义,想助敝派一臂之力,这一点愚夫妇非常感激,但是我已经作了一番安排,各位留在此地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妨碍了我的计划,假若不慎将各位也波及在内,敝派真的感到对不起朋友。”这番话一出,果然有许多人开始向外撤退了,这些人也许并不在乎黄衣的宫廷卫士阻拦,可真有点怕杜念远的安排,因为这女子的心计实在太深了。人一批批的离开了,最后走的是少林寺的僧侣,由涤境带头向杜念远合十道:“夫人当真不须贫僧等效力?”杜念远回了一万福,笑道:“不用了。大师等寺庙俱在中原,与官府结嫌殊非佳策。”涤境庄容道:“义之所趋,虽断头流血,玉石皆焚,亦在所不惜。”杜念远笑道:“大师盛情可感,但敝旅已有应付之策,无须劳动法驾了。”涤境见杜念远拒意甚坚,只得合十率众径去。傅一飞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忽然省见韦明远站在一旁,不禁冷哼一声道:“韦大侠是有意留下替今郎撑场面了。”韦明远淡淡地道:“在下适才已经当众宣布过,与神骑旅首领已无父子关系……”傅一飞接着问道:“那大侠是站在哪一边呢?”韦明远道:“我哪一边都不是。”傅一飞冷冷地道:“那大侠可以离去,就是杜山主,只要肯将玉笛留下,兄弟同样不会留难。”韦明远的脸上微微浮起一层怒色,温道:“在下虽不愿多事,却也无法受人呼来喝去。”杜素琼更是剔着柳眉道:“就是你让我带着玉笛离开,我也未必肯从命,更逞论留下玉笛了,你们真要有本事,就不该任我将玉笛自宫中携走。”傅一飞也怒道:“杜素琼!你别以为梵净山那点艺业了不起,老实说一句,因为大内从未发生过事故,我们疏于防奋,才让你得了手。”杜素琼冷笑道:“那你就使出手段拿回去。”傅一飞怒声道:“好!先把你的问题解决。”语毕举手一招,立刻有两个锦衣武士过来,傅一飞手指杜素琼沉声道:“限你们在二十招内,将这个女人擒下。”两名武士应诺一声,立刻仗剑朝杜素琼走来,杜素琼轻呼一声道:“这两个脓包还配向我递招!赵大!你给我打他们回去。”赵大立刻拽着铁斧跳上台来,他沉重的身躯,将木台压得微微颤动,傅一飞毫无表情地与商琴走过一边,杜素琼与韦明远亦走至另一边,杜念远却一拉韦纪湄的衣衫,二人下了台,与龙强会合在一起,喁喁仍商。商琴皱着眉头对傅一飞道:“我们应该速战速决的,这小妖妇鬼计多端,时间一拖,只怕又要多费许多力气,说不定我们还要吃亏。”傅一飞却放心地微微笑道:“不要紧,我不相信凭她一个女子能有多大作为,我之所以不立刻动手,就是想先有表示一下实力,要他们知道大内卫士的厉害。”商琴轻叹一声道:“傅兄别看不起这女子,最近江湖上云腾波翻,都是她一人的杰作,多少好手在她的算计中毁了,这女子的心计比武场还可怕。”傅-飞笑道:“商老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其实上次雨花台之战时,是贤昆仲自乱章法,否则你们两兄弟联手,天下何坚不可攻。”商琴被提起旧事,想到兄弟离散死亡,俱是杜念远一手造成时,不禁恨从中来,怒声道:“所以我今天非杀了这小妖女不可。”傅一飞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道:“商老放心好了,只要逼出他们的紫府秘籍,兄弟也不会留下活口,以贻后患。”他们在低声相语之际,台上的赵大已举起铁斧大喝一声道:“吠!你们这两个狗杂种!看斧!”一招“力劈华山”齐头砸下,那两名武士双双举剑,交叉架住,火星冒中,脚下却退了三步。虽然他们吃了一点小亏,却将旁观的韦明远看得一怔,赵大的铁斧柄粗若海碗,重有数百斤,加上他的一身蛮力,这一招何下数千斤,这二人居然能凭短短的钢剑架住,手下的确了得,无怪乎傅一飞会狂成那副样子。赵大却咧着大嘴笑叫道:“好!狗杂种,还真有两手,你们再接老子这一招。”语华又是一斧横扫,拦腰击至,这次二人都具有戒心,不敢硬接了,两人低腰避过时,右边一人就势挺剑,削向赵大的胫骨。这一招在险下取敌,用得异常巧妙,谁知赵大连看都不看,兜手回斧,“拨草寻蛇”,仍是追取另外一人。那名武士刚刚直起腰来,趋避不及,只得咬牙挺剑再封,这次因为单独一人,敌不住他的天生神力,当的一声,连人带剑,一起被扫下台去。挺剑削腿的那一个,长剑不偏不倚刚好削在赵大的腿肚上,赵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腿上坚韧的弹性将剑反弹回去,只把他的裤管削破了。赵大性发起来!怒声吼道:“好小子!你赔老子的裤子。”丢开铁斧,张开五指,直向那人的腰口抓去,那人一剑没能伤着赵大,正在发怔,被赵大抓个正着,连腰提起半空。赵大又叫道:“混账!你小子真可恶。”举起碗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擂在那人背上,“咚!”的一声,那人口中鲜血直喷,顿时死去。赵大还待擂第二下,发现他已没气了,竟索性把尸体朝台下一丢,骂道:“没用的东西。”台下被铁棍扫下的那一个也躺在地上,脸如淡金,受伤很重。傅一飞想不到这莽大汉如此厉害,沉着喉咙道:“混账!你居然敢杀死宫廷卫士,罪该诛杀九族。”赵大哈哈大笑道:“你老子孤根一条,没有九族可杀。”傅一飞怒道:“那你就该碎尸千段。”赵大狂笑依然道:“这倒是可能,不过你得派几个像样点的上来,像刚才那种脓包,一千个也是白搭,我老子对杀人并没有兴趣。”傅一飞沉着脸又叫道:“李正!你来对付他。”一个身披金甲的武士,手持金瓜锤跳上了台。商琴在旁道:“这家伙皮坚肉厚,恐怕还需要你我自己出手。”傅一飞怒笑道:“杀鸡焉用牛刀,这是仗着横练功夫,铁布衫避刃不避棒,李正用的重家伙,恰好可以克住他。”商琴闭口不语,一旁的杜素琼却不经意地笑了笑。赵大看见李正的金瓜锤也有西瓜大小,大合心意,抬起铁斧笑道:“好小子!你还有点人像,老子等会儿留你一条命。”李正抡锤猛击,赵大挺着铁斧迎上去,“当!”又是一声巨响。这下子旗鼓相当,双方都没动,可是那声巨响却令四下之人,俱因而一震。赵大豪声大笑道:“痛快!痛快!小子!你是老子第一个中意的对手。”李正仍是不还口,巨锤如电,又照他前胸击至,赵大举斧格开,二人一来一往,在台上厮杀开来。这二人俱以力见长,武器又是重家伙,打来十分热闹,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而且他们的脚下也不时移动,十几丈的平台似乎还不大够施展,台旁观战的傅一飞及另一边的韦明远与杜素琼,都需时时的让出位置,因此虽是两个人在打,却有六个人在移动。杜念远与韦纪湄此刻似乎已经商定对策,开始注目观战,韦纪湄不禁动容道:“看来赵大似乎进步了,他的这些招式都是化俗成雅,虽然是最普通路数,居然能用得恰到好处。”杜念远轻轻地道:“天下的招式俱都是大同小异,紫府秘籍上并无精招,不过是将一些招术的手法变得精奥一点,使其充分发挥而已,赵大的天资并不笨,在武功上尤其有他的独到之处,今天就他一人,已经够他们瞧的。”韦纪湄想了一下问道:“如此说来,他们也不怎么样?你干吗要那么紧张呢?”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真是死不知死,商琴何等厉害,看来仍居于傅一飞之下属,这人若出手时,只怕你未必接得下来。”韦纪湄蹩额道:“那你的方法有效吗?”杜念远轻轻地道:“胜败在未知之数,不过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自以为算计万无一失,谁知仍有无法逆料之事发生……”韦纪湄不再出声了,可是脸上罩上一层寒霜,显见得事情颇为严重。龙强这时已离开他们,与徐刚站在一块,脸色也是异常沉重。台上的二人已近五十合,仍在不分胜负之间,李正的招式很诡异,但是赵大仍能从容化解,而且用的俱是普通的招式。傅一飞感到不耐烦,厉声道:“李正!再过十合你不解决,那值殿将军就永远也别想了。”李正闻言一咬牙,蓦地一锤击向赵大股部,赵大回斧格住道:“小子!别听那混蛋胡说,值殿将军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替皇帝当看门狗,你不如随老子到梵净山看门去,整天有酒喝,何等逍遥自在……”李正沉着脸,将金瓜锤抽回,另外腾出一只手抓赵大的斧刃,赵大急叫道:“喂!那口子快得很,你小子不要命了。”可是李正的手指已极为迅速地按下去,刚好贴紧刃口,赵大又叫道:“小子!只要朝回一拖,你的手指就要了账了。”李正猛地将手一抬,居然将铁斧抬高了尺许,另一手的巨锤迅速敲向赵大的前胸;赵大想不到他居然会如此进招,连忙放开铁斧,空出手来捧住他的铁锤头。李正哼声冷笑,双手齐放,对赵大的肋下插进去,原来他用的虚招,趁赵大的双手捧锤之际,弃锤进击,招式险毒之至。赵大怒叫道:“小子!你不是好人。”举锤过顶,朝他头上砸了下来,二人正面相对,距离又近,看来俱都无法躲开。李正在忙中将头一偏,手势未变,巨锤下落,正好敲在他的肩头上。“噗!”这是锤敲中肩头,肩骨粉碎。“格!格!……”这是指骨折断声,李正的双手全插在赵大的穴道上,可是这莽人一身皮肉仿佛铜浇铁铸,丝毫不受损伤。李正痛叫一声,当场坐在地下,赵大的双手仍捧住他的金瓜锤叫道:“小子!你真不要脸,要不是老子爱惜你一表人才,定然一锤打碎你的脑袋。”李正痛得直哼,傅一飞却变色道:“笨牛!你究竟练的什么功夫?连插穴的重手法都伤不了你。”赵大高声大笑道:“老子练的童子功,生平不近女色,全身根本就没有穴道,你从何插起。”坐在地下的李正忽然如疯了一般,猛地挺身朝赵大的胯下撞去,势头极凶,杜素琼连忙同声招呼道:“赵大!注意!”赵大在慌忙中单掌劈下,匍的一声,连李正头上的钢盔都击凹了,整个陷入脑中,手脚伸了几伸,即告死去。傅一飞怒声道:“好!又是一条命!莽牛!你记住了。”赵大急声道:“是他自己找死的,怎么能怨我。”傅一飞愤极长笑:“当然不怨你,等下你也别怨我。”语声中脚步慢慢朝赵大移动,他眼中精光暴涨,神态极是怖人,连赵大那等勇猛的汉子也不禁退了一步。商琴也跨前一步道:“傅兄何必亲自出手,交给老朽吧。”傅-飞回头道:“这莽牛练的混元气功,想不到梵净山还有能人。”商琴晒然一笑道:“老朽知道,混元气功再强,总强不过一阳指法。”傅-飞冷笑道:“那就由商老代劳吧。这家伙连伤我们三名好手,商老可别让他死得太痛快。”商琴点头道:“老朽理会得,少时我要他尝尝万蚁钻心的痛苦。”赵大怒叫道:“老杀手!你别吹牛,老子全身连刀都斫不进,看你那蚂蚁如何钻法。”商琴阴恻恻地一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他脚步乍移,杜素琼已飘然而出。拦在前面道:“台端以雪山四皓的身份,居然对敝山的下人出手,敝山实在受宠若惊。”商琴抬头冷笑道:“山主想代劳他接一场吗?”杜素琼手按玉笛道:“不错。”商琴长笑如袅,嘎声道:“山主倒真会体惜下人,这一场由你接下也是一样。”赵大在背后道:“山主!您别管,我不信这老杀手真能把我怎么样?”杜素琼回头怒叱道:“你下去!打了三个脓包,你自以为了不起吗?”赵大不敢回嘴,怏怏地抬起斧头,跳下台去。韦明远正要举步,杜素琼已正容道:“明远!你别过来,今天我是以梵净山主身份应战,你代替不了。”韦明远脸有忧色,止步不动。商琴微笑道:“山主!我们这一场如何比法?”杜素琼抽出玉笛朗然道:“阁下以琴功,梵净山则用笛来对付你的琴音。”商琴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笑道:“好!好!久仰天魔引乃无敌神音,老夫这一张无弦琴倒是不敢妄自菲薄,看看能否与山主一较上下。”杜素琼比笛于口,傅一飞也不禁略有悸色,杜素琼见状微笑道:“台端不要紧张,我的笛曲已经略有修改,可以专对一人而发,台端大可放心站台上欣赏。”傅一飞脸色略一红,怒声道:“区区一曲笛子,我相信还受得了的,山主不妨连我也算在里面。”杜素琼脸泛异容道:“很好!台端这份勇气,实在值得钦佩。”傅一飞怒声道:“别废话了,你快开始吧!”杜素琼横笛于口,嘤然发出一声清音,非常清脆悦耳,台上几个人毫无感觉,横卧台侧的胡子玉却大叫一声,翻身滚落台下,七窍流血,腹腑破裂,死状奇惨。韦明远惊问道:“琼妹!你是做什么?”杜素琼放下玉笛道:“三十年我辗转江湖,从无宁日,全是这老狐狸一手造成,今天这批人也是他勾来的,我不愿意叫他趁心如意,他所以忍死须臾,就是想看我们伏死于此呢。”韦明远默然无语,望着台下胡子玉的尸体,不禁侧然。商琴想了一下,突地含笑道:“听山主口气,好像我们的这场比赛已经有了胜负。”杜素琼神色湛然地道:“天魔引为至杀神曲,你们绝非其敌。”商琴夷然地一笑道:“那山主何必要先杀胡子玉呢?”杜素琼顿了一顿才道:“言这无益,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说完举目望了韦明远一眼,然后引笛向口,笛声袅袅地传来。韦明远只觉得那曲调十分美妙,再看杜素琼的神态庄严,反之商琴与傅一飞却十分紧张,遂放下心来,安详地在一旁欣赏。商琴手抚木琴,在琴身上不住地扫动,虽然上面并无琴弦,可是仍弹得煞有介事。傅一飞起初还在默默地抵抗,未后似若不敌,抽出腰间的长剑,用手指弹着剑身,不住地发出龙吟之声。韦明远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心中在奇怪他们何以如此紧张。杜念远与韦纪湄在台下静静地听着,忽地杜念远轻叹一声,眸子中隐含泪珠,韦纪湄诧然地问道:“念远!你怎么了?”杜念远轻轻地道:“娘大概是完了……”韦纪湄不解地道:“她不是很好吗?倒是另外的两个家伙不大支持得住。”杜念远苦笑一下道:“你懂什么?我曾经看过天魔引上的曲谱……”韦纪湄道:“那我们快上去,而且趁此机会将那两个家伙解决算了。”杜念远晒道:“在那三种声音中的交抗下,你别想靠进半步。”韦纪湄急道:“那我们就坐视你母亲失败不成。”杜念远吁道:“人到不得己时,只得先顾及自己了,而且我们也帮不上忙,幸好经过母亲这一来,耗掉他们一半的功力,等下子我们省事多了。”韦纪湄愕然无语,台上的交战仿佛进入激烈的关头,商琴的双手如飞跳动,额上青筋突现,汗落如雨。傅一飞的长剑弹得铮铮不已,剑尖乱颤,划出一片光弧。突然声音中断了。四野变为异常的静寂。杜素琼软弱地站了起来,轻轻地道:“明远!过来抱着我。”韦明远不解何故,但是他在杜素琼的声音中听出一阵从所未有过的凄凉,立刻走过去,毫无避忌地将她拥入怀里。杜素琼柔声道:“天魔引太耗心力了,必需一个全无心肝的人,才能发挥它的全力,我心中充满了对你的感情,再加上生过念远,元气已伤……”韦明远觉得她的声音愈来愈弱,不觉惊叫道:“别管这些了,琼妹,你觉得怎么样了?”杜素琼用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很好,此生未证鸳鸯,来生愿共衾帐,那时我愿意做你最忠心的妻子。明远!谢谢你这一辈子对我的思情,和天下第一奇男子倾心相爱,我这一生太满足了。你多保重吧,我先走了……”韦明远只觉她的声息愈来愈微弱,同时勾在脖子上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劲,等他连连叫着琼妹时,杜素琼已经无法回答他了。韦明远失神落魄地抱着杜素琼的躯体,站在台中央,简直无法相信这眼前的变故。她肌肤犹温,香泽犹存,雪肌花貌一点也没有改变,可是“她的生命己从躯壳中溜走,她的灵魂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等待,等待他去共渡天长地久的岁月。傅一飞与商琴疲倦地挥抹额上的汗珠,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大为吃惊。商琴首先问道:“杜山主怎么了?”韦明远呆了半晌,才凄楚地回答道:“死了!天魔引太耗费精力了,她未能终曲……”商琴尊敬地道:“天魔引确为无敌神曲,杜山主若能终曲,我们必难生免……”韦明远泪流满面,托着杜素琼的尸身道:“二位若是有意寻我一搏,也请稍加等待,我要替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傅一飞恭敬地道:“韦大侠请吧,傅某本来就无意与大侠争雄,没有地方比梵净山更安静的了,韦大侠何不将山主送到那儿去。”韦明远对杜素琼抱得更紧了一点,喃喃自语道:“是的!那的确是个安静的地方……”说着慢慢踱向台边,忽然站住脚步,抽下社素琼的玉笛。傅一飞见状知意,立刻恭声道:“这枝玉笛留给山主殉葬吧,天魔引成广陵曲,此笛不应留人间,傅某回宫之时,自有办法交代,同时请代傅某向杜山主致无上敬意。”韦明远暗哑地道:“多谢傅兄了!”凄然地飘身下台,将杜素琼的躯体放进她坐来的宫辇里,然后他自己也坐在旁边,那四个推辇少女含着泪推动宫辇,辘辘地开始前进。赵大整个地呆了,双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慎修上去拖着他,默默地跟在宫辇后面,齐朝山谷口外而去。韦纪湄含着眼泪要赶上去,杜念远一把拉住他道:“你干什么?这儿还有很多事呢?”韦纪湄回头道:“你母亲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呢?’”枕念远道:“我伤心过了,在我跟你讲话的时候,我已为她掉过两滴泪。”韦纪湄抽了一口气道:“只有两滴眼泪?”杜念远道:“这已经够了,她既未为我生,也未为我死,一滴眼泪当作抚育恩情,另一滴眼泪还是惋惜着天下从此失去一个高手。”韦纪湄不禁默然,杜念远又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还是振作一下,准备应付眼前的变故吧。”韦纪湄又顿了一下,才抬头对台上道:“现在二位作何打算?”商琴与博一飞对望一眼,才由傅一飞接口道:“很简单,要你们交出紫府秘籍。”韦纪湄冷冷地一笑道:“这倒不算难事,问题是你们凭什么来取?”傅一飞手指四周的锦衣武士道:“凭这重重包围,以及我手中的一柄长剑。”韦纪湄朝四周一望,微笑道:“酒囊饭袋。”傅一飞亦冷笑道:“这些酒囊饭袋可以在片刻之间,解决你们留在谷外的几十个伏卡。”杜念远轻轻一笑道:“神骑旅在两年之内,崛起江湖,并无侥幸之事,谷外的伏卡是我们遴选最弱的一批,放在那儿就是为了准备像你们这种人出现时,以驱敌志,假若你以为已经将我们完全控制了,那可是打错了主意。”傅一飞微笑道:“难道你还有特别的安排吗?”杜念远也微笑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略微显示一点给你看。”说完妙目四下一扫道:“你们安在右边山谷的三个人最为惹厌,我先收拾给你看。”撮口一阵轻啸过后,杜念远手指一过的三个武士一声不响,扑地倒下。傅一飞脸色急变,飞身过去寻视,那三人的太阳穴中各有一个小黑点,显见得是中了暗器而死,可是他星目四顾,却始终找不到发射暗器之人的藏身处。傅一飞回来时,神色变得难看,厉声道:“你倒底安排下了什么毒计?”杜念远笑道:“这个恕难奉告,你若不相信,我可以让你这批带来的人,每一个都伏尸此谷。”这句话说得很响,四面却可听得很清楚,果然使得四周围守的武士起了一阵骚动,死亡究竟是一种有力的威胁,尤其是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法。傅一飞突然转为阴沉地道:“纵然你能将我所有的部属都杀死,也无法扭转你的命运,因你的伏卡暗算不到我,只要我一个人活着,你们就难逃死数。”杜念远微笑地道:“你要不要试试?”说时纤指轻点,傅一飞立刻精神紧张地跃开数步,待他将身子立定后,杜念远哈哈大笑起来,他才知道上了当。商琴尖声道:“这妖女鬼计多端,傅兄千万不要自馁战志,而且事情利在速决,拖延定致愤事。”傅一飞点点头,阴森森地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假若你再不献出紫府秘籍,我立时发令围剿,由我与商供奉对付你们夫妇……”杜念远也尖声道:“你只要敢动一下,那三个人就是榜样?”傅一飞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可是感于杜念远的威胁,迟疑未敢发令。杜念远又尖刻地道:“我们还有两位副首领,这峰顶的侍女个个也不弱,四处更还有无数神出鬼没的伏兵,一定要拼起来,我们并不怕,就算你能侥幸免于死,看你有何面目回去交差,再者一将攻成万骨枯,这些人一定会把性命来作为你增功加禄的工具吗?”傅一飞想了一下,突然冷笑道:“你不必危言耸听了,我算定你是黔驴技拙,在这儿故张声势。”杜念远毫无表情地道:“我已经把话说在前面,听不听是你的事。”傅一飞始终摸不透她的态度是真是假,举棋不定。商琴在旁催促道:“傅兄不必犹豫了,纵然她的话是真的,我们也要一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些人平日受朝廷供养,就是拼了性命,也是应该之事。”杜念远冷冷地笑道:“你说得倒好听,这些人固然该为朝廷效死,却没有义务替你们拼命,而你们今天的目的却在得到紫府秘籍,那只是你们二人的利益。”傅一飞这才真正领略到她的口才了,短短的几句话,已将自己这边人的军心士气破坏无遗,再容她说下去,不知要吃多大的亏,毫不考虑地将手一挥,这是攻击的命令。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并无一人行动,那些武士个个站在原位。傅一飞大感窘迫,朝四周怒叫道:“你们都要造反了,胆敢抗命。”四周并无应声。杜念远尖笑道:“为将之道,讲究身先士卒,你怎能先支使人家拼命。”傅一飞沉下脸来道:“好!我先拿你做个榜样吧!”抬腕掣剑,目中凶光暴露,韦纪湄见状知道他已经被激怒,而斗下去,杜念远必不是对手,连忙飘身向前道:“别对女人家发狠,我来接你这一场吧。”傅一飞怒声道:“谁来都是一样,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叫声中长剑径刺,韦纪湄抽出凤翎封了出去,二人互换一招,双方都没有动,韦纪湄心中却是一惊,杜念远的估计没有错,这姓傅的当真不好对付。他手中所使的凤翎本来具有反弹之功的,可是傅一飞连手腕却没有晃动,足见此人功力之深。其实傅一飞暗中也颇为吃惊,他领袖宫内群英,目中并无敌手,多少次武林争雄,他也不是毫无风闻,然而他也无意出头,因为他实在瞧不起江湖人。神骑旅首领名头大大了,商琴虽然说过一些虚实,可是商琴口中并没有说到如何厉害,他也未放在心上。今天第一次遇上了杜素琼,他领略到江湖人并非如他想像中那么差劲,不过杜素琼所仗的并不全是武功,韦纪湄的第一剑令他加深戒意,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凤翎的作用,掣回长剑时,他的态度变为凝重了,连商琴都浮起了疑色,想不到韦纪湄何以较雨花台之战时进步如许之深。傅一飞接连地攻出数剑,俱为韦纪湄的凤翎封住,凤翎上柔韧的弹性使他的手腕受震很重,可是他在表面上并无表露,一心一意地在招式上求胜。商琴目睹他们交换了七八招,突然对杜念远道:“我们别闲着,也凑个热闹吧。”他看准了韦纪湄一时不会落败,所以想趁机找较弱的杜念远动手,利用她的危境来分散韦纪湄的注意力。杜念远轻轻一笑道:“我从不跟臭男人动手。”商琴阴笑道:“我们现在不是比武,你不愿意也不行。”杜念远一个口哨,龙强与徐刚双双仗剑过来,社念远指着商琴道:“这个臭老头子想找我打架,你们去对付他。”龙强恭身道:“属下遵命!”商琴冷笑道:“你们俩不够资格。”龙强笑了一下道:“阁下方才说过,此刻不是比武,由不得你挑选对手。”商琴为之语结,呆了片刻才道:“那我先收拾你们也是一样。”说着手中木琴挟着一股强风击来,龙强挺剑接住,“砰!”一声,干将的利刃削掉一块木片,徐刚毫不放松地劈过一剑,锋取后盘,商琴扭腰躲过时徐刚剑锋一带,又削去他一片琴木。商琴又是痛惜,又是惊怒,想不到这不起眼的两个人也会进境到如此之深,他的木琴系青铜木所制,坚逾精钢,珍如性命,由于一个粗心受了损毁,如何不令他恨入骨髓,怒喝一声道:“好!两个匹夫,居然敢毁我宝器。”琴风又至,凌厉无匹,龙强与徐刚仍是从容地迎架,他们锋利的剑气居然能刺透琴风,硬挤进去。商琴又是一怔,不敢再以木琴去攫剑锋,招式不待用实,即已抽了回去,改以侧面回击。龙强与徐刚好似看透了他这个弱点,剑锋不取人而取琴,招招俱在硬削,这一来商琴所吃的亏就大了,几乎是在处处躲避,防剑又防琴,立刻落入下风。不过龙、徐二人并不轻松,商琴的内劲充沛,琴前的劲风轻易攻不进去,幸而徐刚在黄石公那儿得了不少进益,龙强在韦纪湄处也受了许多好处,再加上干将莫邪的锋利,才勉力可以刺破琴风,若以他们先前的成就,也许不用几招长剑就要出手了。杜念远轻松地负手在旁观看,其实心中也很紧张,目前的局势并不能维持太久,尤其是韦纪湄对傅一飞。约摸了半盅茶的时间,商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朝四周高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去擒住那个女子,真要等我与博大人得手后,回京去给他们定罪不成。”这句话分量颇重,谷口立刻有四名武士排众而出,向杜念远立身而来。杜念远厉声叫道:“你们敢动一下,立刻就是死数。”那四人脚下略顿,马上又继续开始前进。杜念远干指着前面二人道:“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躺下!”二人略一迟疑,果然应声躺下,另外的两个人脸色一变,齐腰寻视时,发现他们的死状与前三人如出一辙,俱是太阳穴上一个小黑孔,似为极细的暗器钻人而致命。杜念远又厉声道:“滚回去,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那二人脚步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傅一飞与韦纪湄交手已有数十招,忽地劈出一剑,极为狠厉,韦纪湄引翎去挡时,傅一飞却收剑急速抽身,掠至二人身畔道:“过去!我掩护你们。”二人受了指命,脚下立刻又向前推进,杜念远脸上略见惊恐,这次并未出声喝阻,可是那二人才走了几步,又告双双倒地死去。傅一飞脸色一动,斜里掠身朝一块山石后猛扑。原来他的耳目特别聪异,隐隐听见有破空之声,所以循着发声的方向追索。杜念远尖喝道:“家华,文华,快退到我这儿来。”她的喊声太慢了,剑光翻处,血花翻飞,嘤然一声惨呼,其声显然是出自女子。接着从石后站起一个情影,正是天香双仙之一的祝家华,这两个女子被杜念远易装勾引叛师之后,一直就留在神骑旅中效力,泰山大会刚开始时,她们曾现过一面,后来就不见了,原来是被派埋伏在此处。站起来的是祝家华,那么祝文华定是香消玉殒了,她的手中持着一小小的匣子,满脸是惊怨之色。傅一飞抽身上前,还想给她一剑,可是当他接触到她充满恐惧的眼光时,反而止住了。天香双仙艳名早着,吴云凤仗之蛊惑了多少武林好手,傅一飞是个男人,自然无法不为她容貌所吸引,顿了一下才道:“我倒不知道神骑旅中还有着这等绝色美妹。”祝家华惊恐始定,见了傅一飞的神色,她随吴云风多年,对男人的性情十分熟悉,知道傅一飞绝不会再杀她了,立刻幽幽地哭了起来,悲切地道:“你真狠心,一下子就杀了我的姊姊。”傅一飞道:“你们伤了我七个部属。”祝家华哭着道:“我们是奉命行事的。”傅一飞杀气全消,放温和了声音道:“我的部属何尝不是奉命行事……算了,我不杀你!你快离开这儿吧。”祝家华袅娜地向杜念远走去。傅一飞全无拦阻之意,等她走出十几步,忽而出声喊阻道:“喂!你站住,把手里的东西给我。”祝家华应声站住,却未将匣子交出,双目看住了杜念远,杜念远略作思索道:“给他吧,他能放你活命已是不容易之事。”傅一飞走前数步。在祝家华的手中取过小匣,双目仍注定她的脸庞道:“以你这副容貌,处身江湖实在太可惜,等会儿此间事了,你若肯随我回宫,保你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杜念远嘿嘿冷笑道:“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华服珍馐而已,她在江湖上同样可以享受到这些,可是她若进宫,只不过是侍奉一个独夫,一旦年老色衰,就深闭冷宫,饱受寂寞岁月,怎及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傅一飞呆了一呆,竟无法答对她犀利的词锋,一任祝家华袅娜地走过去。杜素琼接着祝家华,揽着她的肩膀,道:“你们真傻,我知道骗不过他的耳目,所以才没有发令攻击,谁知你们还是沉不住气,白送了你姊姊的一条命。”祝家华泣声道:“我们怕夫人吃亏,所以等不及就出手了。”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们的忠心可感,可是我今天恐怕无法保护你了,好在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可能是他们飞黄腾达的资本。”祝家华急急道:“不!我绝对不会到宫中去,他要是用强力胁迫,我会不顾一切地跟他们拼命,尤其是他杀死了我的姊姊……”杜念远微笑道:“拼命太傻了,我教你一个方法,他要是强迫你入宫,将你献给皇上,你不妨答应下来,然后再杀了那个皇帝,那时候你连姊姊的仇都报了。”傅一飞听了这番话,惊得冷汗直流,半晌才道:“夫人真厉害,傅某算是服了。”说着打开手中的匣子,看见其中只是一些机簧与无数黑色的细钉,把玩片刻才诧然地道:“就是这东西能连伤我七名高手?”杜念远冷冷地道:“你别看不起它,这小针经过我的特制,发时力可透甲,声音极微,上附剧毒,见血封喉。”傅一飞夷然地将机匣掷地道:“再厉害也难不倒我,你所谓的满谷伏兵,原来仅是两个女子与一筒暗器,还有什么新鲜花样没有?”杜念远轻笑道:“当然有了,不过我先不说出来,等你慢慢地自己领略!我再警告你一遍。别想利用人多群殴,否则……”傅一飞瞪着眼睛道:“否则怎么样?”杜念远神色一凛道:“否则我令你全军覆没。”傅一飞将头一昂,坚决地道:“我不信!你有手段,使出来好了。”杜念远一声不响,韦纪湄突地欺身上前道:“别废话了,我们的架还没打完。”傅一飞呛然将剑归鞘道:“兵器上的招式大家都领教过了,我们换个方法。”韦纪湄平静地道:“悉听尊便。”傅一飞骄指飞点韦纪湄的将台穴,韦纪湄转身滑肩避过,反手挥出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傅一飞迅速无比地回过身来,啪地与他对了一掌,韦纪湄脚下跟随退出数步,脸上泛起红色。傅一飞大笑道:“原来阁下离了兵器,就差劲多了。”韦纪湄咬着牙,再度挥掌攻上,手法十分怪异,傅一飞试出深浅,处处要找他对掌,可是韦纪湄掌式或虚或实,始终不让他如愿。傅一飞空负深厚的功力,不但发挥不出,经常还被韦纪湄的攻势弄得手忙脚乱,还幸韦纪湄不敢与他对掌,勉强扯成个平手,这一来可就吃力多了。另一边的龙强。徐刚双战商琴,始终未曾歇过手,二人的攻势各为其敌,却又配合得很好。商琴的木琴又被削掉了几片,突地将心一横,厉声叫道:“匹夫欺人太甚,老夫拼了这张琴,也要你们好看!”叫声中攻势突厉,拦腰一琴平扫,锐利无匹,龙强迎着来势,一剑削过去,咕然一声。那具木琴被剑锋劈为两片,可是龙强的长剑也把握不住,凌空飞出寻丈,坠落在地。商琴将剩余的半截木琴改向徐刚的剑上敲去,徐刚本来是手扶剑身的,怕被他的巨力将剑敲断,连忙反过手腕,劲势击达,琴身已至。“呛!笃。”两声脆响。木琴变为数段坠地,徐刚的长剑也脱了手。三个人都空了手,商琴已满脸厉容叫道:“匹夫!纳命吧。”掌心提起,慢慢地向前移步。龙强毫无惧色地道:“老杀才!你的琴已毁了,无弦琴音也弹不出来了,还狠个什么劲。干脆你自杀算了,免得老子动手。”商琴一言不发,满头白发根根竖起,形状甚是怖人。龙强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忽地握拳直捣商琴的前心,商琴对他那一拳毫不在意,掌心反按向他的后心。“咚!”一拳打实了。“砰!”一掌也印实了。龙强巨大的身子平飞出去,倒地不动。商琴的衣襟都被打破了,胸前嵌着几片碎瓷,满脸俱是杀气,改步向徐刚走去,掌心仍是提得高高的。杜念远满脸关心地走向龙强身畔,急声问道:“龙强你怎么了?”龙强勉强地点点头,费力地吐出几个字道:“夫人!请多保重!属下幸不辱命……”口中的鲜血喷了杜念远一身。商琴在一步步的前逼,徐刚则一步步地后退,二人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相持约有十几步之后,商琴忽然脸色大变,改步向杜一念远奔去,口中怒喝道:“妖女!你好狠……”才跑出几步,他就倒了下来,身子慢慢地萎缩,没有多久,地下只剩了一堆白骨!这一切的变故都在顷刻之间发生,使得傅一飞与韦纪湄都停止了战斗,各自走到一边。傅一飞走到商琴的遗骸之前,审视良久,始终弄不清他的死因何在,可是他又不敢用手去拨弄。杜念远凄楚地道:“为着这么一个瘟老头子,牺牲我一个最得力的助手,这代价实在太大了,龙强!你死得太不值得了!”韦纪湄侧然动容,长叹无语。傅一飞忘神地大叫道:“妖女!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害死商供奉的?”杜念远转过脸,戚容全收,更以一副厉态道:“你早来一步,赶上泰山大会时,便明白了。”傅一飞道:“我不明白才问你,他中了什么毒?”杜念远道:“尸毒,天龙帮的聂无双护法,四神帮的冥岳神文抄侯便是因此双双伏尸,化骨台上。”傅一飞变容道:“尸毒有这么厉害?”杜念远冷冷地道:“你不是全看见了。”傅一飞有顷又问道:“你是怎么令他中毒的?”杜念远得意地一笑道:“文抄侯与聂夫人化为黑水时,我想到这毒素大堪利用,所以收集了几小瓶,每个人都藏了一瓶备用,刚才龙强拼着中他一掌,也反击了一掌,借机将握在拳中的小瓶击出,尸毒就染在他身上了。”傅一飞木然半晌才对韦纪湄道:“你是否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对我?”韦纪湄道:“不错!你武功虽高,我仍有机会跟你对换一招,我未必会伤命!你却是必死无疑,这一堆白骨就是贪得之戒。”傅一飞骤觉一阵凉意自脚底升起,半晌无语。杜念远又尖刻地道:“你还想要紫府秘籍吗?你功夫很深,再得到上面精奇奥妙的招数,保证可以成为天下无二之高手。”傅一飞脸色灰白,过了片时才恨恨地道:“你不用高兴,错过今天你总有不防备的时候。我定然有办法可以制服你们,得到紫府秘籍。”杜念远冷笑道:“你不怕尸毒了吗?”傅一飞傲然道:“大内有的是名医,我只须请他们悉心研究,不难找到克治尸毒之方,那时你们就无法威胁我了。”韦纪湄也冷笑道:“那时我利用暇时,将紫府秘籍上几种奥秘的神功练成,不必仗着尸毒,一样可以对付你了。”傅一飞傲然地哼了一声道:“来日方长,我们有机会印证的,我不信凭你们一个小小的帮会,可以与皇宫官府作对。”杜念远看出傅一飞已有退意,刻薄地道:“那么傅大人今日是有意高抬贵手了。”傅一飞沉下脸道:“今天放过你们,不过七名侍卫,一名内廷供奉,这八条生命的账,全记在神骑旅头上,你们等着瞧。”杜念远亦沉下脸道:“本来我们只是傲啸江湖,傅大人若是一定要惊动官府的话,官逼民变,这责任可是你傅大人自己担负。”傅一飞冷冷地道:“傅某再不肖,还不至于用那手段对付你们。”杜念远轻轻一笑道:“那就太领情了,傅大人概是急于返宫述职,我们也不再强留了,但愿傅大人一路顺风,直上青云。”傅一飞本来已转身走出了几步,突地转身厉容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念远淡淡地道:“没有意思,这是民妇衷心的祝辞。”傅一飞满腹狐疑地转身,行动十分注意,直到他走近谷口,仍是无人暗算,他才放心召集剩余的武士。杜念远遥遥地望着他们,突然嘴角掀起一个狞厉的微笑,抬手入怀,扯出一方红绞迎空挥舞,高声叫道:“合围!放箭!”傅一飞听见叫声,连忙返身防备,他的卫士也都训练有素,聚成个圆圈,正面向外,武器出鞘。这是防御冷箭暗算的阵法,合成一圈时,每人只须顾到面前的一点范围就够了,这些人武功俱很好,任何长弓强弩,与正面都无法伤到他们。韦纪湄也是一怔,不知道杜念远弄什么鬼,因为在谷口他们并无箭手的布置,再者对付这些身披重甲的武士,乱箭并无多大效果。可是杜念远的脸上,始终飘浮着险恻的笑容,红绫猛地朝下一挥,这是一个发动的信号。傅一飞和他的武士们都紧张起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正前方,防备着将要射来的乱箭。可是杜念远的红绫挥动后,半天都没有声息。傅一飞等得不耐烦,高声叫道:“妖女,你捣的什么鬼……”一语未毕,谷口忽然轰天动地一阵暴响,接着山石翻飞,四谷皆动,接着烈焰腾空,谷口已在一片火海中。韦纪湄怔住了,急声问道:“念远,这是怎么回事?”杜念远不逞多说,立即弯腰拾起龙强的长剑,急道:“大家快去,看见没死的就补上一剑,绝不容一个身还。”大家还来不及多问,她已抢先奔着去了,韦纪湄只得跟着前去,徐刚拾起长剑,与祝家华跟着过来。杜念远此刻已如一头疯虎,在熊熊的火海中,寻着那些断肢受伤的人追杀,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徐刚只是默默的执行命令,祝家华则到处找寻傅一飞,终于在一个石坑中被她找到了。他断去一腿,焦头烂额,已不是先前那副凌人模样。祝家华举起剑就要刺下去,杜念远已赶过来拦住道:“等一下,我要他多受些痛苦。”傅一飞睁着眼皮枯焦的凶睛,厉声道:“毒妇,你是天下最毒的毒蛇。”杜念远狞声道:“龙强、祝文华加上另外五十四个伏卡,这五十六条人命,我岂能轻易放过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在官言官,杀人便须偿命。”傅一飞一时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杜念远又满脸秋霜,在他的两条胳臂上,各砍了一剑道:“尤其是龙强,我倚之为左右手,你坏我左右手,我砍你的左右手,这是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傅一飞痛得全身不住颤动,哀声叫道:“你杀了我吧。”杜念远止手不动。傅一飞又痛骂道:“毒蛇,娼妇,妖女……”他为求速死,几乎用尽一切恶毒的言词可是杜念远却全然不加理会,好整以暇地慢慢道:“你不要激我,我不会这么快杀你的,我向来不会不教而诛,临死之前,要你死得明明白白。”傅一飞瞪定她,杜念远又慢慢地道:“首先我告诉这火药的装置,这是我布下最后的一着棋,本来不是对付你们的,刚好给你们遇上了……”韦纪湄在旁插口道:“你原意是对付谁的?”杜念远抬眼道:“那个人没来,我现在也不必说,幸亏他没有来,否则我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呢,这事不谈,现在我再说下去。”说着又对傅一飞道:“我埋药在此,引线却牵到山峰下,点燃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故布疑阵放箭,叫你们等在此地……”傅一飞没有反应,气息微弱,形将断气,韦纪湄见状不忍,夺过杜念远手中的长剑说道:“快点结果他算了,将死之人,何必让他多受苦呢?”杜念远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很善心,要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你现在不忍见他痛苦,若是他离此间转回大内,只怕你将来所受的痛苦,较此还胜百倍。”韦纪湄不信地道:“他能把我怎么样?”杜念远冷哼道:“大内高手如云,他亲见你得自紫府秘籍的精招后,谋求之心更切,这一去必定想尽方法将你擒住,那时严刑逼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韦纪湄摇颈道:“严刑自不能免,擒我恐怕不太容易。”杜念远冷笑道:“别吹牛了,今天若不是我搜藏了几瓶尸毒,你就很难逃得过,就是你躲过今日,他也一定动用势力,首先使神骑旅瓦解冰消,然后动员高手,使你走投无路。”韦纪湄道:“他不是说过绝不动用官方之力吗?”杜念远冷冷道:“这种人鼠目豺声,内心好险无比,你信得过他?”傅一飞的眼睛突然又睁开来,嘴唇一阵张合,似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灯尽油枯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点。仅是说出了一句话:“天下……最毒……妇人心……”双目紧闭,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暮霞的照耀中,韦纪湄与杜念远率着一行人离开了丈人峰头,每个人都脸色重重的,仿佛怀着无限心事。韦纪湄回顾劫火烽烟的残余战场,不禁长叹道:“我们是最后离开的,回顾这一天简直有如梦幻,短短的一天中,这儿发生了多少事情啊?”杜念远也跟着一叹道:“也出现多少想不到的人啊,古人登泰山而小天下,我登了一趟泰山,反而觉得天下太大了。”韦纪湄接着道:“你的傲性是该收一点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多少你该知道警惕一点,今天就是一个教训!”杜念远撇嘴轻笑道:“任他翻云覆雨手,仍为断魂谷中尸。”韦纪湄摇头道:“其实我们还是失败的,我们多少人出来,现在剩得几个人回去,神骑旅从未如今日之惨。”杜念远斜掠他一眼道:“能够活着回去便是强者,你为什么不想那些摆在谷中的棺木,那些才是真正的失败者。”韦纪湄俯首无语,杜念远扯着他道:“快走吧!待办的事情还多着呢。”韦纪湄一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杜念远用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写了两个字,韦纪湄脸色一动,沉思半晌才压低了嗓子问道:“你有消息吗?”杜念远眉色一掀道:“我算他们不会超出泰安县境,好在已经有人跟着他们了,我相信一会儿就有确实下落的!”韦纪湄吟道:“必须那么做吗?我觉得他们并不值得顾虑。”杜念远作色道:“你爸爸放过一个胡子玉,落得今天的下场,连我母亲的一条命,都是白赔在里面的。”韦纪湄见她生气了,连忙赔笑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何必要那么顶真呢……还有忘了告诉我一件事,那火药你是何时埋置的?”杜念远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我授意龙强在很早就办好了,这件事我做得很秘密,连你都没告诉,就是怕有所泄漏,想不到意外地派上了用处,若不是仗着这些布置,那傅一飞已变成我们的附骨之疽,将来我们永无宁日,只是可惜了龙强,再要找他这样得力的人太难了。”韦纪湄道:“徐刚不行吗?”杜念远道:“徐刚的忠心与武功都不弱,就是心地太实,可堪重用,但不能以重寄,因为他本人有他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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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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