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素琼对吴云凤的辣手毒心恨到了极点,所以一出手就使出了梵净山的精招,玉笛夹着一片寒光直扫向她的背后。吴云凤忽感劲风迫体,急忙向旁一闪,终是慢了一步,笛尖摇处,恰恰击在她的肩胛上,脚下一阵踉跄,整条左臂痛彻骨髓。这一切的变化都快得出人意料之外,等大家略一定神,吴云凤已手抚肩膀蹲了下去,卓方又连忙赶过去扶她。吴云凤的整个肩骨都碎了,痛得直哼,卓方抬起头来高声道:“以杜山主这等身份,如何也会做出暗袭的行径……”杜素琼手按玉笛,神态肃然地道:“对付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无须顾到江湖道义。”吴云凤咬着牙齿站了起来,目光瞪住社素琼,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慢慢地移动脚步朝杜素琼走去。卓方在后轻轻地拉她的衣服,低声道:“教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云凤用那只好手将卓方一推,厉声道:“你走开,今天我跟这泼妇拼定了!”杜素琼泰然持笛而立,对她的走近毫不在意,吴云凤走到杜素琼前五六步处站定,脸上带着狞容道:“杜素琼!泼妇!你打得好。”杜素琼冷冷地道:“当然好!我还嫌打得不够呢。”吴云风突然扑了上去,高叫道:“那你再打一下。”她扑势异常猛烈,使人根本没有考虑躲避的时间,杜素琼横笛平扫,在她的腰间又擂了一下,再度将她打在地下。卓方睹状急叫道:“杜山主!她手中没有武器。”杜素琼冷哼一声道:“这种人不配跟我公平交手。”吴云凤坐在地上口角鲜血直流,可见杜素琼的那一笛打得很重,可是这个变态的女人已经横了心,不顾一切地大叫道:“姓杜的,泼妇,贱人,你有种就一笛打死我。”杜素琼神色凛然地走前儿步,再度举起笛朝她头上敲下去。韦明远在位子上站了起来叫道:“琼妹!不可以……”可是他叫得太迟了,“夺”的一声,血花四溅,吴云凤的脑袋被敲得粉碎,杜素琼毫不考虑地补上一脚,将她的尸体踢下了台。卓方变色惊叫道:“山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杜素琼凛然道:“我没有不敢做的事,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替她报仇。”卓方想不到杜素琼会摆出这副态度,怔了一下才迟疑地道:“在下自知技艺不足与山主相抗。”杜素琼冷笑一声道:“那你快走开,我还懒得收拾你。”卓方忍着气,过去将两个软瘫的女子扶起,慢慢地朝台边走去。杜素琼忽又按笛叫道:“且慢!”卓方果然应声止步回头道:“在下已经认输了,山主还有何指教?”杜素琼寒着喉咙道:“你是天香教的副教主,该作个交代再走。”卓方黯然地道:“吴教主已经死了,天香教当然也不存在了。”杜素琼目光紧盯着他道:“可是吴云凤全部的功夫你都学去了,我怎知你不会死灰复燃?”卓方苦笑了一下道:“山主这种想法可太侮辱我了,老实说我以前在东海作海盗,虽然不足以震惊天下,但闹海金龙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只因为一念之差,结识了胡子玉,才弄得今日这步田地,我与吴云凤合作,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堪共事,经过今日之会后,我已灰心江湖无意争强斗胜了。”杜素琼这时脸色才缓和一点,微微一笑道:“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些,难得阁下能突然彻悟,你走吧。”卓方扶着两个女子走下台去,杜素琼亦飘身回到座头上。韦明远接着她,默然无语,杜素琼见状知意,含笑道:“明远!我知道你对我的做法不满意。”韦明远点头道:“是的!你太狠了一点,吴云凤纵有取死之道,你却不该那样杀她。”杜素琼笑道:“除恶务尽,你之所以有今日那么多的麻烦,完全是你那菩萨心肠惹来的。”韦明远没有话可以回答,可是在心中依然不同意,杜素琼却不去理他,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饮尽,然后才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心中一定认为我之所以杀死吴云凤,是想报复以前她对我的种种,其实那回事我并不恨她,相反的我还感激她,要不是她逼我那一下,我怎么享受这么丰富的生命。”韦明远知道她是指自己替她接生之事,忆及前情,心中不禁一动,口中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呢?”杜素琼正色道:“为你,这些人心心念念都是在对付你,你自己不忍下手,我只好代劳了,除掉一个少一个。”韦明远长叹一声,正想迈步到台上去,忽然另一角传来一声惨叫。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卓方手抚心口,指间有鲜血涔涔滴出,谷飞却突然出现,按剑站在一旁,口角带着冷笑。卓方道:“你……你干什么?”谷飞狞笑道:“老夫为人向来眶毗必报,你为了讨好神骑旅出卖我一次,这是你的报应。”卓方在痛苦中泛起狐疑,张口想说什么,可是他的体力已经不支,晃了一晃,砰地倒在地上。其他人都莫名其妙,韦明远心中却十分明白,这是战隐以前伏下的一条以毒攻毒的妙计,想不到谷飞却乘他在战败之后,打了一次落水狗,不由得皱起眉,将眼睛望着战隐,颇有责怪之意。战隐却若尤其事地走了过去,冷冷地道:“今日之会不禁打斗,你却不该台下伤人,本座执法有责,必须对你稍加惩罚!”谷飞怒声道:“他正要离开,以后上哪儿找他?”战隐身形突地一闪,迅速无比的冲上前去,拍地一声,打了他一个嘴巴,然后又飘身退后微笑道:“那我不管,法不能不行,一个耳光只能算是一点象征,剑本来是我的,所以我收回了,最后我再告诉你一句话,卓方并没有出卖你,那些情报都是神骑旅在四神帮中的细作转告的。”谷飞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虽是不太重,脸上却火辣辣的十分难受,同时手中也空了,那柄千方百计得来的长剑,不知怎地又回到战隐的手中,大庭广众之间,他如何受得了这种侮辱,厉声大吼道:“战小子!上台去!老夫今日与你势不两立。战隐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怕你,不过我没兴趣杀你,峨嵋的朋友等你好久了,你能在那一场上留下性命,本座决不令你失望。”说完面含微笑地扭转身子对另一边道:“贵派不是要清理门户吗?现在正是时候。”他面对的方向,正是峨嵋的座次,明心合十道:“谢谢首领!”语毕将手一挥,身畔的七名女尼立刻飞身上了擂台。战隐笑向谷飞道:“阁下还等什么?今日之会,好戏多着呢,阁下别耽误时间。”谷飞狠狠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别神气,等一下有你受的。”战隐两眉一耸,根本不答理他,转身要回到座上,可是他立刻就呆住了。因为不知何时,他身后多出一个女子,满脸的秋霜,冷冷地道:“把剑还给他。”战隐诧然无语,韦明远这边席上却全体都站了起来,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正是上次与他决裂而去的文梅姑。战隐结结地道:“梅姑!你……这是做什么?”梅姑脸上一无表情冷冰地道:“剑在我手上丢掉的,我曾经发誓要自己夺回来!因此不劳你费神。”战隐怔了一下才道:“好吧!不过他马上要敌峨嵋了,剑还给他之后,岂不是增加了人家麻烦。”梅姑冷笑道:“我自有办法,不要你管,你不要以为有一个贤内助,凡事都打好了如意算盘,要知天下的事未必尽如理想。”战隐无可奈何地将剑又掷到谷飞脚前。梅姑冷冷地对谷飞道:“老杀才!把剑拾起来,在你上台之前,若能保有它,我就立时自刎。”战隐急道:“梅姑!你何必赌这口气……”梅姑寒着脸道:“你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最好先去跟贤内助商量一下,我还有事找你们呢?”战隐满腹狐疑地离去,心中却充满了惊奇,因为以他此刻的功力,梅姑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谷飞迟疑了一下,弯腰拾起莫邪剑,哈哈大笑道:“真是时衰弄人,老夫不信还会在这你这女娃手上,要再丢一次人。”梅姑冷冷地道:“老杀才,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不过我绝不杀你,你上台去吧,中途小心点。”谷飞见她说得很镇定,心中微悸,怔了一下,才故作泰然地向擂台走去。他走过梅姑身前时,梅姑冷望着他,动也不动一下,静静地放他走过,谷飞不觉在心中暗犯估慑,其他人却替梅姑捏着一把汗。谷飞已经走到台下了,梅姑仍无动作,谷飞冷冷一笑,猛然提身向上飞拔,迅速无比,其他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谷飞的脚才近台缘,忽地前面迎来一道白影,一个生脆的嗓音喝道:“下去。”喝声中一股奇强的阴劲送来,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他已被那股阴劲推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四周哗然一声惊呼,没有一个人看清梅姑是何时移动身躯印,可是此刻她已悄生生地站在谷飞的身畔,冷冷地道:“‘一年前你侮辱我,逼我吃你的剩食,现在我摔你一跤抵过,你夺了我的剑,我也夺了回来,我们两下算清了,你上台吧,我不耽误你了。”谷飞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青黄不定,几乎无地自容,手中依然握着一柄长剑,不过已不是那柄无坚不摧的神剑了。梅姑在什么时候换去他的剑呢?她的功力何以突然猛进至此呢?这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疑问,却没有人知道答案。梅姑袅袅地走到战隐座边,对徐刚拜了一下道:“徐大哥!我答应把剑还给你的,现在请你收回。”徐刚肃然地双手接过宝剑,讷讷地道:“姑娘!你……”梅姑淡淡一笑道:“我没怎么样,谢谢你过去对我的照顾,你是个血性汉子!将来会有好报应的。”徐刚讷然莫知所云,梅姑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战隐的脸色十分离奇,只有乔妫仍是端然不动,望着梅姑的背影微笑道:“精彩!精彩,我终于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了战隐惊道:“你说什么?”乔妫浅笑道:“没什么,你耐心等吧,一会儿会有许多令人意料不到的事儿呢。”战隐还想说话,乔妫已按着他的手,脸泛异容道:“湄!你对我的爱够深吗?”战隐不知她何以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但是他深知乔妫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意的,所以并不考虑地道:“这还用说吗,天高海深,不足与伦。”乔妫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应该想到我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你,对于有些事情,你就会谅解我了。”战隐激动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的。”乔妫拿起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此时梅姑已走到韦明远的桌边,杜素琼拉住她的胳膊道:“孩子!你简直不得了,太让人惊奇了,只可惜……”梅姑冷冷地摔开她的手,自顾坐下道:“我知道!我来迟了一步,没有挽救得娘跟叔叔的生命,不过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的灵魂使她们安息。”她说话时毫无戚容,韦明远不禁诧道:“孩子!你怎么了?什么真相?”梅姑平静地道:“此时言之徒乱人意,等一下您会知道的!看谷飞上台了,不是猛龙不过江,他今天作了充分准备来的,幸亏峨嵋先出头,否则……”韦明远此刻对她简直莫测高深,忍不住又想问,杜素琼却将他拉住了道:“明远!别问了,你等着看不是一样吗?”韦明远坐了下来,低声对杜素琼道:“我简直不明白。”杜素琼道:“应该明白,谷飞不是傻瓜,他没有充分的把握今天绝不会来的,而且等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必然是有所布署……”韦明远道:“他连吃两次大亏……”杜素琼道:“这正是他的厉害处,不到性命关头,他绝不会使出绝着。”韦明远还想开口,谷飞已持剑跳上了擂台,与峨嵋的女尼正面相对,此刻他已扫除了那些狼狈样子,徐徐地道:“你们真是何苦,夹在今天凑热闹。”那七个女尼由智能带头,排成一个人字形,手握长剑,肃然而立,并不答话。明心却如一头灰鹤似的飘身上台,站在智能的左侧,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为着本门声誉,不得不得罪施主了。”谷飞冷笑道:“你既叫我施主,已经不承认我是峨嵋的人,何必还要找找麻烦呢?”明心道:“举天之下,皆知施主出身本门,施主之作为,使人神所共愤……”谷飞摇手道:“别费话了,你一定以为得到了降魔剑式,可以将我执之以法,那可打错了主意,倒是我实在不愿同门相残,所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下台。”明心漠然道:“施主若真有同门之义,使该自动随贫尼回山,在祖师神像前自请裁处。”谷飞怒道:“我好话说过了,今天要是在台上峨嵋的元气伤尽,此后门户衰微,那可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明心仍是漠然地道:“施主既是不愿接受门规制裁,贫尼只好放肆了。”语毕将手一挥,身后的那些女厄立刻又分成两列,一列站在她的身后,一列却由智能率领,绕至谷飞身后。谷飞哈哈大笑道:“好吧!我要你后悔都来不及。”明心抽出背后的长剑道:“贫尼禀天心行事,绝不会后悔。”谷飞将长剑一摆,刺向明心,口中还笑道:“你别嘴硬,不久你就知道了。”明心将长剑朝外一封,抵住他的攻势,其余七人齐喝一声,七柄长剑交错攻上,各取一处大穴,一时剑光暴盛,声势浩壮。谷飞冷冷一笑,收剑迅速绕身一挥,将七柄长剑的攻势一齐化开,反腕还各攻回一招。峨嵋的剑阵系以降魔剑式为主,谷飞所用的也是降魔剑式,而且火候上比她们还深,所以他的攻势,将八人都逼退了一步。明心吟了一声佛号,然后庄容道:“佛心荡魔!”八柄长剑齐化一式,正是降魔剑诀中属于左手的十八招之一,这是十八招无一非精奇绝学,八剑齐施,尤其凌厉无匹。谷飞以“佛光普照”一式化开,已经有些吃力,八个人并不放松,剑光涌处,杀着绵绵不绝而至。谷飞以一抵八,渐有捉襟见肋之状,他对于降魔剑招式虽熟,可是要分心兼顾八方,当然要吃亏的,如是交手了近十招,他已险状百出。韦明远在台下看了一阵道:“谷飞的降魔剑招式虽是得自智圆的间接传授,在造诣上比其他的人高明多了,峨嵋若不靠着人多,一定制不了他、”杜素琼道:“别紧张!他现在已经濒临险境,马上就要杀着了。”韦明远道:“不可能吧,我觉得他手力已乏,还有杀着,早该施出来了。”杜素琼微微一笑,台上智能以一招“古佛入定”,直刺谷飞后腰,其余七剑也是以同样招式分刺他其他部位。谷飞挺身一拔,长剑再撩,刚刚挡开,智能剑招忽变,改刺为削,“嗖!”的一声,剑锋割开了他的后背衣衫,连带画了几分许深的一道口子,血迹盎然。谷飞怒喝道:“你们如此不知进退,别怪我狠心了。”说完长剑突然圈起一道光辉,唰!唰!唰!接连劈出三剑。这三剑很是猛厉,八个人被他逼退了一步,但立刻再围上去。韦明远摇头道:“困兽犹斗,这三招虽可济得片时之围,但是他剩余的精力又耗去二成,到最后势必成强弩之末……”一言未毕,谷飞突地须眉俱张,腾开另一只空手,指着智能喝道:“你最可恨!杀!”喊声之后,智能果然手上一顿,长剑呛然落地,齐胸至背,穿了径有两寸的一个大洞,惨呼一声,倒地不起。这是一个突未的变化,谁都无法相信谷飞的一指有这么大的力量。明心脸上浮起一阵戚容,口中清叱道:“施主太辣手了。”谷飞狰容笑道:“我早警告过你了,这是你不听话的报应,杀!杀!杀!”一声连喝,三手连指,接着又是三名女尼像智能一样地死去。淇余四人愕然莫知所以,手上剑停了,站在那儿发怔,谷飞却似杀得性起,狂笑声中,又喝了三个字,另三名女尼也倒了下来,台上仅剩下明心一个人,呆立片刻,突地将长剑掷下,戚然道:“你连贫尼也一并超度了吧。”谷飞在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了七人,心中得意之极,明心却斗志全消,跪在狼藉的尸体旁边,喃喃地直念佛经。谷飞笑了一阵,才指着明心厉声大笑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偏不理,现在你也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我一定要你活下去,永远为你的错误忏悔。”明心跪在地上,口念佛号如故,台下四周,亦被谷飞的指上功技震住了,一点声息也没有。韦明远皱眉低声道:“点指穿胸,这是什么功夫?”杜素琼望了谷飞一眼道:“你的搜魂指有这么厉害吗?”韦明远摇头道:“没有!搜魂指固然能洞金穿石,却必须接触到物体表面,我虽然练至能虚空发出,也全仗一股神气,最多能及两尺,再远就无效力了,他离人半丈远近,就可以发指伤人,最后那三指,更是离着丈许……”杜素琼再问道:“你发指之际,需要先提气吗?”韦明远道:“当然了!此功最耗精神,非在心气平和之际,不能发出,而且必须事前凝神聚气,集全身功力于一点。”杜素琼道:“这就是了,他在久战之后,贸然发指,而且动作十分随便,信手一比……这其中颇值得研究。”韦明远讶声道:“你怀疑他不是真功夫?”杜素琼点头道:“谷飞论功力并不如你,此事已可确定,极本不需怀疑。”韦明远不解地道:“那他是用什么手法杀人的?”杜素琼略加思索,片刻才摇头道:“就是这一点费解,不过我敢断定他不是仗着指上的功夫。”韦明远亦陷入沉思,谷飞在台上已扬扬得意地发话道:“韦明远!战小子!你们可是怕了,上来呀,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韦明远愤然起立,便待上台,杜素琼忧急地拉住他道:“真相未明,你怎么可以冒险前去呢?”韦明远庄容道:“我就是想去试一下,而且他叫下阵来了,我不去也不行。”杜素琼听他的声调很坚决,只得放开了手,韦明远飘身上台时,恰好战隐自另一边赶到,二人同时落在台上,韦明远膘了他一眼道:“你来干什么?”战隐淡淡一笑道:“他叫阵时也提到了我了,所以我不能后。”韦明远脸色略沉道:“你要跟我争?”战隐一躬身,恭敬地道:“在下怎敢与掌门人争先,但是谷飞既然也叫到我了,我们何不由他来挑选。”谷飞闻言大笑道:“闻名天下两位高人,居然等着我来挑选对手,老夫颇感受宠若惊……”战隐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若是还要卖弄嘴皮,留神我再给你一耳光。”谷飞被他一骂,想起先前所受的耻辱,不禁气结于胸,大声叫道:“混账小子!我就挑你。”战隐歉然向韦明远一笑道:“掌门人只委屈你等候一下了。”韦明远脸上一动,不禁脱口道:“你有把握对付得下来吗?”言中满是关切之情,战隐颇为感动,诚恳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小心的。”韦明远默然地退至台下,却不肯离去,就站在不远处观看。战隐目光一扫台上满地尸体道:“这儿似乎要清理一下。”谷飞冷笑道:“清不清都是一样,反正不多久你就要横身其上的。”战隐大笑道:“那就更应该清一下了,本座与她峨嵋派不同,因此也不想跟她们死在一起,师太,麻烦你移一移法体,在下好命人前来清理现场。”明心跪在那儿一动都不动,战隐再说了一遍,她还是那样子,乔妫却带着十几名女侍上了擂台,对战隐道:“你说干喉咙也没有用,明心师太已经圆寂了。”战隐抬目一望,果然明心已然僵如佛像,鼻息俱无,不禁轻轻地道:“真是没出息,武林人死在擂台上,却不是死于敌手,这算什么呢?有自戕的勇气,为什么不再尽力一拼呢?”韦明远在台下怒声道:“明心师太乃一派之宗,本为清理门户而来,遭此全军皆覆之惨变,她乃引咎自戕,你怎可对一位武林宗师如此不敬,妄加批评。”战隐低头不语,乔妫望着他笑了一下,指挥跟来的女侍将八具尸体一齐抬到台下,然后才对谷飞冷冷地道:“阁下真好手法,不过我己替你备好一口棺木,阁下若是省事的,干脆自己躺进去,还可以落个全身,否则恐将死无葬身之地。”谷飞微微一怔道:“夫人安知死者不是尊夫?”乔妫浅笑道:“我对拙夫知之甚详,你那指力绝对伤不了他。”谷飞初是一动,继而脸现喜色道:“夫人太相信尊夫了,老朽倒未敢妄自菲薄。”乔妫笑着退到台下,一径回座去了。战隐见一切收拾齐了,才背着双手道:“阁下可以开始了。”谷飞道:“你拔剑吧。”战隐微笑道:“阁下剑道实不足取,狠是狠在你的指头上,何必还多此一举呢?”谷飞勃然大怒,挺剑就刺了过来,战隐哈哈一笑,迎着来剑平伸两指敲在剑叶上,将那柄长剑齐柄敲断。谷飞突然色变,一指猛伸,厉声道:“小子!给你厉害瞧瞧,杀。”战隐身形猛然一转,迅速无比地解下腰间凤翎,在空中抖了一下,一片金辉闪后,只听见“吱!”的一声厉叫,接着血雨横飞,落下两截拳头大的东西。谷飞脸色如土地站在一旁,愕然不知所云。战隐含笑地捡起那两截物件,略一省视,又掷回地下,对谷飞一竖拇指道:“阁下不愧号称兽神,居然连这种远古穷荒的异兽,也被你搜罗到了。”战隐用手一挥,龙强肩了一具红漆棺材上台,放下打开道:“阁下身材较长,此棺材乃夫人下令特制,专为阁下准备,棺中用安息香熏过,只要躺进去,合上盖子,半个时辰之后。自然魂归太虚。”谷飞哈哈一笑道:“夫人设想真周到,老夫的死时、死地、死法,她都在事先安排好了,老夫深谢关顾之情……”说完自动走到棺中坐下,然后向战隐道:“今日老夫自甘就死,但是在盖棺之前,老夫尚有一个要求?”战隐道:“你说吧!只要是能力所及,敝人无不答允!”谷飞闭目道:“老夫平生大仇,为阁下及韦明远,此生报仇无望,死后盼二位能将我的棺木抬下此台。”战隐微笑道:“我可以答应你,韦大侠仍天龙掌门,地位至尊……”韦明远飞身上台慨然道:“韦某并不比别人尊贵,我也可以答应你。”谷飞满足地一笑道:“老夫自知此生犯恶甚多,本不应善终,今日得如此归宿,足可告慰生平。”说完闭目含笑地躺了下去,龙强毫不犹疑地举起棺盖阎上,然后纵身畔取出预先带来的铁钉,一支支地在四角插好。这一幕生葬活人的动人把戏,到此算是完全结束。韦明远见状殊为不忍,可是谷飞实在是个该杀的人,他也不能讲什么,默然片刻,才对战隐道:“我们遂了他最后的心愿,替他把棺材抬下去吧。”战隐拉住他的衣服,轻轻地道:“爸爸!等一下。”韦明远奇道:“干什么!他总不能停枢于此。”战隐还没开口答话,那具棺材突然轰的一声,爆了开来。谷飞的四肢都炸断了,就剩中间一截躯体,仍在痛苦的扭动,片刻才叫出来道:“好!你们真狠……”韦明远亦悖然色变,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战隐含笑过去,在谷飞的胸前掏出另一只隐形鼠的尸身道:“谷飞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光明正大之事,因此也很难令人相信他肯从容就死,这隐形鼠力足洞穿木石,我们在抬棺之时,他若猝然发难,我们只有步峨嵋诸人的后尘了,所以给了他一具火棺……”韦明远不禁摇头大急道:“江湖人心诡诈,实在可怕……”战隐微有一丝得色地道:“所以身在江湖,不能一味寻仁求义。”韦明远将脸一沉道:“你来教我怎样行走江湖了。”战隐立刻低下了头,轻轻地道:“孩儿不敢。”韦明远正色道:“江湖之所以奸风日长,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勾心斗角,若每个人都以仁义行事,浩浩江湖就是朗朗乾坤。”战隐低声道:“您以仁义待人,人不以仁义对您,如谷飞之流,最后岂不是自己吃亏。”韦明远慨然道:“近二十年来,我遇见的人,尽是像谷飞这样的,然而以胸中赤诚对之,迄今并未受到陷害。”战隐语为之塞,韦明远等了一下,颜色略霁道:“不过这也难以怪你,你的天下是在心机中创出来的,你成功得太快,一心只计权势,因此你也无法领略我的心境……那炸药是预先准奋好的?”战隐道:“不!材料是现成的,直等他施用隐形鼠时,念远才决定装配布置。”韦明远一怔道:“那你的一切举措都是她临时预算的?”战隐道:“是的,而且事情的预料也完全如她所料。”韦明远一叹道:“这孩子太厉害。”此时谷飞只剩下呼气的份,可是那一对凶眼仍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仇意。战隐又对他高声道:“谷飞!拙荆方才曾劝你自己束手就毙,否则就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神骑旅中人言出必行,你仗着隐形鼠,妄图抵抗,违背了她的话,你怎想得善终,这不但是给你的警告,也是给天下企图与我们作对者的警告。”这番话说得音调铿锵,只是含义太以霸道,韦明远听得一皱眉头,战隐连忙对他道:“爸爸!不是我故说大话,这是为了省麻烦,您瞧不是有人被吓跑了吗?”韦明远抬头望去,只见天竺神僧法印与巧匠东方未明打座上悄悄地站起来,正拟向出口处退去,遂把冒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那二人走到谷口,忽然又站住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议。韦明远淡淡地一笑,不去注意他们,回头对战隐道:“把台上收拾一下吧,现在轮到我找正主儿了。”战隐用目光一示龙强,龙强立刻招呼人将谷飞支离破碎的尸体抬走了。韦明远在台上一抱拳道:“在下有请璇玑先生上官昆仲一会。”上官宇在座上站起来回了他一拱道:“我们的事不急,台端还有不少过节待了,敝兄弟还可以等一下。”韦明远微感意外道:“今日之会,原以贤昆仲为主。”上官字仍是推辞道:“敝兄弟与台端不过是意气用事,另外还有些朋友却是生死之约,事有轻重缓急,敝兄弟不敢掠人之美。”韦明远无可奈何,将眼望着台下,却不知找谁是好。禽神西门泰与蛊神祁三连坐在那儿,不作任何表示,法印与东方未明已走掉了。碎心人寒着脸端坐在一边,木中客却站了起来道:“既然上官先生兄弟不敢上台,只好由我来了。”此人吐句狂傲十分可厌,上官兄弟一笑不理,神情抑郁的上官珏却站了起来怒道:“喂!矮冬瓜!你讲话客气点,什么叫不敢?”木中客挤着眼睛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畏首缩尾,贪生怕死……”上官珏眉毛一挑,怒声道:“矮冬瓜!你在说谁?”木中客轻蔑地笑道:“当然是说那些自己不敢出头,却支使儿子出来充好汉的鼠辈。”上官珏双手一按桌面,整个人像一支急箭似地的射到台上,然后向木中客一点手,朗朗地道:“矮冬瓜!你上来,小爷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以后说话要小心些。”他上台的身法异常轻灵,倒使大家都感到惊异不止,尤其是在他身旁的韦明远,上官兄弟在三年前功夫并不怎么出色,这上官珏更不用说了,可是今日单凭上官珏上台时所露的一手,已足够挤身于名家之列。木中客也怔了一下,马上又发出一阵大笑道:“小子!滚下来吧,凭你也配和老夫叫阵,要是你爸爸或是你伯伯敢用这种态度说话,我立刻就要他们好看。”上官珏冷笑道:“矮冬瓜!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到底敢不敢上来?”木中客脸色一怔,觉得十分难堪,这句话本来是他讲上官兄弟的,现在反由一个后生对他提出来了,欲待上去吧,这场架实在打得不值得,要说不上去,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实在丢不起。一面在思索,脚却慢慢地朝台边移近。韦明远与木中客曾经对过一阵,知道他的功力比诸自己,有过之而无及,倒不禁有些替上官珏担心,忙对台下的上官宇招呼道:“上官兄!今日本来是我们的事,何必让小一辈夹在中间横生枝节。”上官宇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朝韦明远一拱手笑道:“本来敝兄弟心中,只有韦大侠一人可称对手,而且敝兄弟也深信韦大侠必能顺利地应付至最后一场,故而想暂时躲个懒,让韦大侠先行处理一些本身的恩怨,不想那仓夫出言无状,愚兄弟年纪大了,火气消除,可以视若无睹,听若无闻,舍侄血气方刚,难免忍受不住,韦大侠不妨由着他去,设若他胜得一两招,也好让那些狂妄无知的仓夫知道敝兄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设若他败了,年青人受挫折也是好的。”这番话说得轻松之至,韦明远倒觉得无话可说,另一旁的木中客却被他一连几个仓夫,骂得心头火起,厉声高叫道:“混账!鼠辈!你要是有种的就自己上台去,别叫小孩子替你送死。”上官宇轻轻一笑道:“老夫不想与无知匹夫一般见识。”台上的上官珏做声道:“矮冬瓜,你别吹牛,真到你胜了小爷时,我伯父绝不会令你失望,现在你还不够资格向他叫阵。”木中客气为之结,轻摇身子,已直拔上了擂台,而在他上擂台的同时,空中呼哨一声,一道黑影也飘然来到台上,落地之后,大家才看清是一个面目黑黑的少年人,形相十分丑恶!背后两臂上各绑着一枝羽毛制成的长翼!木中客微微一怔道:“奇儿!你怎么也来了?”那少年嘻着怪脸道:“师父!这是您的大日子,我怎么舍得不来看热闹呢?”木中客微叹一口气,声音变得十分慈和地道:“孩子!你太胡闹了,你以为今天这热闹随便看得的吗?”这时四下人中,仅有公冶勤一人认识此青年就是年前寄柬之人。上官珏也微觉意外,冷冷地一拱手道:“兄台贵姓大名?”那青年慢慢地卸下翼翅,道:“在下名叫辛奇,冲着我背上的翼翅,你还可以叫我翼人。”上官珏淡淡一笑道:“辛兄有何指教?”辛奇仍是漠然地道:“你找我师父叫阵,我师父那等身份,怎可与你对手,可是不出来又不行,所以只好由我来奉陪了。”木中客急道:“不!奇儿!你不行!”辛奇微笑道:“师父!还没有开始,您怎么知道我不行呢?您教我这么多年的功夫,却从不不让我正正式式地与人打一场。”木可客还想开口,韦明远已经接着道:“这样很好,木兄上台动手,在身份上也不太说得过去,还是让他们年青人互相切磋一下吧。”说着自己首先下了台,木中客无可奈何,只得对辛奇道:“孩子!你小心点,千万不可逞强,发现不是对手时,马上就停手下台,名誉固然重要,但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这家伙言语行动都十分惹人讨厌,惟独对他的徒儿的一番情意,倒是十分真挚。令人很是感动。辛奇却倒不在乎地道:“我知道了,师父!您放心好了。”木中客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才慢慢地下了台。台上两个年青人已各自摆开架势,准备发动了!上官珏双手捧在胸前,微微一笑道:“辛兄先请吧!”辛奇傲然地一探手,招式也怪异,五指箕张,直抓面门,上官珏双手朝外一分,将辛奇格出一步,然后又微笑道:“辛兄不愧为翼人之称,连招式都是学的母鸡探爪!”辛奇脸上一红,怒声道:“你不要大卖狂,等一下有你受的。”说完又是一式攻到,这次是五指齐合,朝他的胸前猛击过来,上官珏伸手推了出去,指掌将触之际,他忽而脸上一动,撤掌改切辛奇的脉门,辛奇将手一放,改啄掌反迎上去,“啪!”一声过后,双方各退一步。上官珏微笑道:“这一招还不错,虽是小鸡啄米,还有些劲道!”辛奇沉着脸道:“算你聪明,那一招你要是硬接下来,包你掌心多添一个大洞!”上官珏大笑道:“未必见得,不过我懒得跟你比蛮劲,还有什么高招,请放过来吧。”辛奇双手一摊道:“不!我已经攻了两招,现在轮到你出手了。”上官珏傲笑道:“我是存心让你三招,在此你还有一招可攻,等一下我出手时,你还招的机会就不多了。”辛奇的黑脸上涌起一阵怒意,脚下移前两步,脚尖巧妙点向他的右腰,上官珏含笑地向旁一闪,辛奇的另一脚以更快的速度划了出去,攻势绝佳。上官珏脸色微变,连忙伸手一格,虽然挡住了他的脚尖,自己却步法踉跄,倒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好。辛奇点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这鸯鸳双飞本是连招,假若我七腿连踢,你现在已经在台下了,不过因为你讲过要等我三招后才还手的,我不得不给你一个机会。”上官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站在那儿不说话。此时韦明远已经回到座上,见状叹了口气,杜素琼略异道:“你叹什么气?”韦明远低声道:“这辛奇虽是木中客的弟子,宅心倒很忠厚,可惜跟着木中客学坏了,他的那些招式都是诡异奇诈,容易使人的心情也跟着受影响………杜素琼又道:“你看这两个人的胜利谁属?”韦明远凝神道:“上官珏出手磅礴,不失名家气度,只是口头太刻薄,难望大成,辛奇的经验太少,招式虽精也没有用……”杜素琼道:“我是让你预测胜负,不是在叫你评度人品。”韦明远正容道:“品技先品德,论武当论人。”杜素琼笑着道:“就算品德论人吧,这两个人孰高孰低?”韦明远叹了一声道:“输的是上官珏,倒霉的是辛奇。”杜素琼诧然道:“这是什么话?”韦明远目注台上,再也不开口了,杜素琼得不到答案,也将注意力移到台上。此时上官珏已屈肘作势,蓦而一掌推出,掌风夹胸而至,辛奇脚下微错,双手交叉,各划一道半弧,将掌风完全化开,然后又点出一指,取他的天庭穴窝,化招攻招,俱是绝佳。上官珏低头避指,捣出一拳,硬将辛奇逼开,然后哼了一声道:“好招式,辛兄看样子胸中还有不少丘壑。”辛奇沉着脸道:“我们是手中较技,不是口中比武,台端为什么不少说几句。”上官珏脸上一红,闷声攻出一拳,这一拳打得部位很奇。既不是正面,也不取侧面,反弯过胳臂,拳风取辛奇的臀部。辛奇倒不觉怔了,弄不清他这一拳的真正意向何在,直等拳风临体,他才朝旁边一挪,木中客因为关心战状,就在台下不远处站着观看,见状连忙大叫道:“躲不得!注意他另一只手。”果然上官珏的脸上带着诡笑,左手圈成弓状,凌厉无比地一掌切来,迎着辛奇让过来的身躯,恰是正着。辛奇得木中客一叫,提高警觉可是动势已成,变换不易,百忙中双臂朝下猛挥,他平素身着翼翅,自然而然地养成拔飞的习惯,这一挥虽无羽翅相助,仍是将身子拔起丈余,脱出掌风之外。上官珏一招成空,不由向木中客怒视道:“矮冬瓜!你要不要脸。”木中客见辛奇居然能安然无损地脱出危境,心中十分高兴,对上官珏的奚落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生死事大,我临时提醒他一声算不了什么。”上官珏怒哼一声,双掌如风,迅速无比地向辛奇功去,这一连串的招式虽快,可是辛奇已经体会出双臂能凌空的妙诀,从容挥舞,身形或高或低,在掌形中穿出,十分伶俐,间而反攻出几招,更是巧妙绝伦。木中客高兴地大笑道:“奇儿!我一直不许你把羽翅的分量减轻,就是要你养成雄浑的臂力,现在你知道它的好处了吧!”辛奇感激地瞥了木中客一眼,手下一招百鸟朝凤,又将上官珏格出数尺,他攻招虽少,却隐隐已占着上风。上官宇兄弟坐在原位上,动都不动,仿佛对他们子侄的生死漠不关心!韦明远略觉愕异,杜素琼轻轻地道:“你的评语恐怕要不灵了。”韦明远皱着眉头不作声,另一边座上的乔妫却轻叹了一口气,战隐听见了道:“这姓上官的不行了,我去替他解个围吧。”乔奶瞅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呢?”战隐微笑道:“无论如何他是第一个向你表示感情的男人,就为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他遭受意外。”乔妫微笑道:“你倒是很大方,说得一点醋意都没有。”战隐笑道:“得卿如此心许,我不该吃醋了,刚才听你叹声,可见你也有点不忍心,所以我想为他出点力。”乔妫收了笑容,平静地道:“你还是老实地坐着吧。你何时发现过我有不忍心的事,告诉你,那一口气有一半是给那丑鬼叹的,他第一次与人对敌就遇上了扎手货,另一半是给你们韦家叹的。”战隐奇道:“韦家有什么可叹的?”乔妫道:“只怕你们韦家不败英名要砸在今天这个台上,我太疏忽了,天下高手都注意遍了,偏偏漏了这一家。”战隐怔道:“你是说上官宇宙兄弟。”乔妫道:“是的!三年前我看错了他们,三年后我想漏了他们。”战隐不相信道:“我看他们不怎么样……”乔妫用手一比道:“你别打扰我,让我好好想一下,现在动脑筋还不算太迟。”战隐不敢再说话,把注意力再回到台上。上官珏已经有不支之态,汗水直滴,掌风虽厉,却似力不从心之状,辛奇则好似使顺了,奇招迭出,沉猛威武,在诡异中另有一股勇杰之气。木中客在台下眉色飞舞,神情激扬地大叫道:“孩子!加劲些,这小子完了。”辛奇受了鼓动,猛然一招,在掌影隙处递进去,上官珏回掌硬切,辛奇五指突张,反手刁住他的脉门,上官珏面色如土,喘息不止,身子仍在振动。辛奇指上一加力,上官珏立刻不抵抗了,辛奇瞪着眼道:“你服输了吗?”上官珏将头一昂,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辛奇偏头让过了,黑脸上泛起怒色沉声道:“你在作死。”上官珏傲然不理,木中客在台上叫道:“奇儿!一掌劈了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辛奇举起手来,欲击又止,上官珏却大声骂道:“矮冬瓜,你是天下最大的混账。”辛奇怒道:“你再骂我师父,我就不饶你。”上官珏怒容不改,仍是大骂道:“我偏要骂,你师父是矮冬瓜,你是黑乌鸦。”木中客怒道:“奇儿!这小子满口脏言,你还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上官珏哼了一声,反手又撩了辛奇一个嘴已,辛奇将头偏开,只让指尖在颊上刮过,虽然不疼,却将他的怒气激了起来,手掌切切实实的对他的脑袋砍下去,口中还道:“混账!你简直不知死活。”“噗!”的一声,血花四溅,四周一起惊立,韦明远大呼道:“不可!胜负已定,何必还要流血相见。”可是喊声已返,地上已经倒下一个尸体!令人惊异的是倒下的不是上官珏,而是辛奇,他的手仍刁住上官珏的脉门,不过膀子离了身体,肋下也穿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上官珏此时脸上已无疲容,光华焕发,残忍地将李奇的手指-一拗折,然后将那段残肢掷在辛奇的尸身上冷笑道:“你以为控制住我的脉门就可以制服我了,可怜你至死还是个糊涂鬼。”木中客此时才弄清了眼前的情景,舍身上台抚着辛奇的尸体痛哭道:“可怜的奇儿啊!你第一次与人对手就遭到如此下场,孩子!我白疼你二十年了………上官珏冷冷地道:“矮冬瓜!你别哭了,是你自己害死他的。”木中客瞪口大呼道:“胡说!你这凶手,等一下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替我奇儿报仇!”上官珏冷冷一笑道:“我不反对跟你比划两手,但是说到报仇,你得把自己碎尸千段,因为你自己才是杀死他的凶手。”木中客厉吼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杀死他的……”上官珏笑道:“不错,事由我作,孽由你造。本来我的功夫可以稳胜你那宝贝徒弟,可是我故意露出破绽,敞开脉门由他扣住,你那徒弟宅心忠厚,并无杀我之意,投桃报李,我也不想取他性命,可是你却叫他杀我,为他自己铺下一条死路。”木中客略感意外,呐呐地道:“你一派胡言……”上官珏又笑了一下,继续得意地道:“所以我乘他要动手杀我之际,运起浩气神功,将他的手臂震断,至于肋下那个洞,是我不小心用肘骨撞出来的,因为我那浩气神功,一发即不可收,我总算得找个地方用掉他,你那徒弟既称翼人,只剩下一只手,活着也飞不起来了,不如死了干脆……”木中客脸色变了许多,忽地站起来,阴沉沉地道:“好!很好!老夫也见识一下浩气神功的威势。”上官珏双手一摊,神色e如地道:“请便!反正我是一定奉陪。”木中客闻言阴哼一声,慢慢地运起气来,骨骷一阵格格地响,渐渐地他的脸、他的手,都罩上了一层青色。上官珏看着心中有些怯意,可是不能退下,只得把眼望着他的父亲与伯父,上官宇宙兄弟也凝重起来了,不住地咬着耳说话。上官宇好似在劝上官宙,然后上官宙却频频摇头,喃喃低语中只隐约可闻一二句:“……不行!大哥,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我虽然仅有这一个儿子,却不能叫他这样做……”上官宇皱眉头道:“弟弟,家风固然要紧,香火尤其重要。”上官宙仍是摇头道:“不!他自己退下来了,我不会怪他,我们却不能叫他这样做。”这些断续的谈论传到台上,使得上官珏心中更是凌乱,他知道怕父想要他不战而退,父亲不答应,那么这木中客绝非自己所能敌……生与死,耻辱与荣誉,都在他的脑中交战着,想了半天,他突然傲声地叫道:“矮冬瓜,你怎么还不开始呢?”说完了立刻又抬头去看父亲,上官宇的眼中有着泪光,脸色却十分安慰,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了,心中立刻大定。木中客却动也不动,脸上的青色更浓,徐徐地道:“我要你多活一下,然后我叫你领受到死亡是多大的痛苦。”说着缓缓地举起手,那股青色己透体而出,指前居然有两寸长的青色薄雾,上官珏刚提起的雄心,不禁又蒙上了一丝怯意。这段时间仿佛过得很沉重,使得大家都有迫得不能透气的感觉,只有乔妫在与战隐不断耳语,战隐在连连点头。木中客等手指前的青气涨到有四寸多长时,慢慢的跨出一步,此刻他的全身却被罩在一片青雾中,上官珏不自然地退了一步,因为木中客的形相太可怕了……一边在前进,一边在后退,慢慢地快接近台缘,上官珏决心不再退后,双手互握,额上青筋暴现,仿佛也在运足功力,作决定性的一搏。这是性命之搏,不是像先前游戏似的打斗,只需一招便可分出生死了……正在双方要触发之际,战隐突地飘身上台,插在二人中间,木中客大叫道:“你走开,这时候你上来做什么?”战隐微笑道:“本派是负责清理场地的,台中尸体未收,你们怎么可以又开始呢?”木中客怒叫道:“滚开!假若我死了,你把我跟奇儿一块收拾。”战隐平静地道:“那不行!假若这位上官兄弟死了呢?”木中客大叫道:“我就要他伏尸在奇儿的身前,用他的血来祭奇儿。”战隐笑道:“办不到!本派负责要将阵亡者的遗体交给他们的亲属或关系人,你这一来岂不是要搅混了……”木中客的功力已聚至十成,形将迸体而出,急声大叫道:“你滚不滚!谁要你负责清场的,谁稀罕你多事。”战隐冷冷地道:“混账!普天之下,也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以为仗着这点乙木真气便可以吓倒我了。”“乙木真气”四字仿佛具有绝大的效力,木中客脚下一顿,青气微敛,心疑地道:“你怎么知道这种功夫的?”战隐大笑道:“天下我鲜有不知之事,阁下还是等一下吧,等我把令徒收抬好了,立刻替你准备另一口棺材,我念阁下这身功夫练成不易,一定替你选口上等佳材。”木中客不信地道:“你认为我敌不过这小子?”战隐笑道“不!上官老弟大概是不行,不过你是对我。”木中客一怔道:“我现在不是对你,我要那小子替我奇儿偿命。”战隐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不该侮辱我,阁下应该打听一下,对神骑旅首领不敬者该得何种惩罚,龙强!你来告诉他。”龙强早已肩一口棺木等在台下,闻言立刻跳上台,将棺木放下肃声道:“有人敢对首领不敬者,立予处死。”木中客怒叫道:“你故意帮那小子,想代他一死。”这时上官珏也走到战隐身边道:“首领!这是我跟矮冬瓜之间的事,首领何不由我们自己解决。”战隐含笑扶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你何必还要逞强呢,方才你已经中了他的乙木真气的无形波浪,现在立刻下去调息还有生机,时间一久就不行了。”上官珏本来是好好的,给战隐一说,果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呆了一下,只感觉到通体难过,内脏翻腾不宁,战隐轻轻地放开手道:“老弟快去吧!这一场由我接替好了。”上官珏步伐踉跄,连站在那我都十分困难,战隐又道:“龙强!地下由别人收拾,你把上官少侠送下去。”龙强答应着过来抱起上官珏,木中客满脸惊疑地正要开口,战隐又对着他道:“阁下别急,等地下令徒遗体收拾好了。我自然会陪你几招的。”木中客的口张了一半,又合了起来,台下又上来一个大汉,蹲下去托起辛奇的尸体,放进棺中,上官宇宙兄弟却忙着接过上官珏,细心地察看他的伤势。木中客伺机慢慢地挨近战隐低声地道:“你捣什么鬼,我那乙木真气并不能伤人于无形………战隐也低声地道:“你这人真笨,我是为了你好,你那徒弟死得太惨,所以我替你报了仇,那小子已经被我暗中点了五阴脉,此时命如游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木中客惊异地压低嗓子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战隐道:“我实在很爱惜你的功夫,可是你人缘太坏,刚才你若是公开地把那小子杀死,难保那两个老家伙不找你拼命,我想你不易挡过。”木中客愤然低声道:“我不在乎,只要替奇儿报了仇,我什么都不乎……”战隐轻哼道:“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别忘了你是到这儿来争雄的。”木中客道:“这跟你的作为有何关系呢?”战隐道:“我看上你了,只要我们联手,天下不足惧矣。”木中客微微心动道:“那韦明远呢?”战隐道:“我都安排好了,本来今日之会,我算定是无一幸者,连你也包括在内,是拙荆觉得你还不错,许你同图天下,否则你已经接过我一掌。知道我足有胜你的把握……”木中客尚在迟疑,战隐又低声说道:“你别仗着乙木真气以为天下无敌,可是我已经练就了丙火神功,刚好是你克星,不信你瞧瞧我的手掌。”木中客一看他的掌心,只见掌心一块铜钱大小的朱砂血红斑印,脸色大是难看。战隐低声道:“你还不信,你的乙木真气还只有八成火候,所以青气外泄,我却已经到藏璞归元的境界,你要是再强项是自讨苦吃。”木中客呆了一下才低声道:“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战隐低声道:“我都安排好了,让他们先火拼去,一会儿我自会收拾的,现在我们不妨打一场,神骑旅威望不容受挫,只好委屈一点了。”木中客苦笑道:“要是真打,我也处在败境,当然只有认输了。”战隐微微一笑,此时场中已收拾干净,战隐走至一边,放高声音道:“现在该我们了。”木中客也装腔作势道:“来吧!老夫都准奋好了。”这二人方才还低声细谈,突然翻脸成仇,台下之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二人斗些什么玄虚,可是台上二人已拳打脚踢地打了起来,由于二人都是高手,倒是十分热闹。战隐举手投足之间,绝招绵绵如潮而出,劲力雄厚,木中客心中倒真是佩服,交手近四十合,战隐低声道:“下一招我要攻你左肩,你轻轻地挨一下,就乘机下台吧。”木中客眨一下眼表示同意,战隐长臂突伸,两手抓他的双眼,木中客骇然一躲,战隐翻手拍上他的肩头,木中客想躲。不及了,由于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也不去思躲避之策,安心运功及肩,准备硬挨一掌。战隐的手轻触敌肩,忽地反了下来,略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印在木中客的后心,将他朝台下飞击下去。木中客但觉身受重击,哇地大叫,口中鲜血直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