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杜素琼脸上含着盈盈的浅笑,进来与大家都见完礼,然后才落座。韦明远先笑道:“琼妹!梵净山的洞天福地住腻了?”杜素琼掠掠鬓边,微微一叹道:“江湖真是一个大染缸,只要你在里面滚一次,就再也无法脱去它的色彩,梵净山故主管双城仙子,销声匿迹六十年,最后仍然无法不出,我从上次归山之后,确是无意再作出岫之想,谁知……”韦明远笑着接口道:“谁知又被四神帮给激了出来?”杜素琼掠了他一眼,毫无惊奇之态道:“这么大的事情,我知道你们一定也得到消息了。”韦明远点头道:“我们是刚才得到消息,与你比起来,显然是慢多了。”慎修的脸上微有愠色,杜素琼却婉转地道:“梵净山上俱是女流之辈,论声势、论实力都无法与天龙派相提并论,我不得不在别的地方多用点心。”韦明远闻言默然,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现在在梵净山与世无争,四神帮的主要目标是对准天龙派,他们不会找到你那儿去的。”杜素琼轻哼一声道:“方今江湖已经没有一块净土了,尤其是梵净山与天龙派,若唇齿之相依,天龙派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批家伙肯放过我吗?”韦明远闻言默然,他知道杜素琼说的是真话。等了半晌,聂无双才道:“壮山主此来计将安出?”杜素琼摇摇头道:“我一时还没有什么主意,是来看看你们作何对策。”慎修立刻道:“我正想去一探虚实,且有萧师妹陪同前往……”杜素琼颇感兴趣地问道:“是明访还是暗探?”慎修道:“我们准备明访,一者故示大方,去向他们道贺,再者可以就便……”杜素琼道:“对!这般人虽都是江湖败类,然他们若正式立派,天龙以堂堂正宗,倒不必落得不能容物之议,而且白山黑水穷北之地,别有一番胜境……”韦明远惊道:“琼妹!你也想去?”杜素琼微笑道:“梵净山不比天龙,我这个山主去恭贺他们一趟也不算太失身份。”韦明远急道:“我不是那份意思,我只觉得你没有理由去冒这趟风险。”杜素琼道:“只要神骑旅在那儿,我此行或许有惊,却不致有险。”韦明远一愕道:“你知道了?”杜素琼点点头微叹道:“知道了!是任共弃通知我的,他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已经灰心世事,要觅地清修去了。”韦明远默然陪她一叹,片刻才道:“其实他也够苦的,一生中从未有过一点幸福……’”杜素琼瞟他一眼道:“看样子你是怪我对他太绝了。”韦明远涨红了脸,急得响呐地道:“琼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故意呕我呢?”杜素琼嫣然地笑了起来,其他人虽然想笑,却碍于韦明远,强忍住不敢笑出来。当下又寒暄了一阵,次日一清晨,慎修、萧环与杜素琼就各跨骏骑,启程北上,韦明远不放心,还特别派了公冶勤随行,因为他早年曾到过关外,而且与神骑旅的副首领龙强,关系大为密切。一行人迤逦北上,走出近百余里,杜素琼控辔与萧环走成并肩,回头望了一阵,忽而笑首向萧环道:“在我计算中,明远现在已经出发了。”萧环点点头道:“我晓得,您之所以坚持要来,就是要逼得师兄也走一趟,除了您之外,谁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搬得动他。”杜素琼微异地望她一眼,然后才点点头道:“小妹妹!你的确聪明……不过我也是为他好,胡子玉这次筹组四神帮,所集的那些人多半是他的对头宿怨,其用心不问可知,他那个直耿耿的脾气,除了坐以待袭之外,不会有别的举动的,所以我争着要来,让他在暗中蹑着,到了四神帮总坛,我们最好还是闹出点事……”萧环道:“我懂!那时四神帮不注意,也不会把我们太放在眼中,师兄怕我们吃亏,暗中也憋不住了,这样他才会放弃那些英雄想法,多多少少能给四神帮一些打击。”杜素琼笑着轻打她一下道:“小妹子!真不得了,你简直是琉璃心肝儿,把我的心事全猜透了,我真不明白那傻瓜是怎会对你全不动心的。”萧环红着脸苦笑道:“师兄之心全在您身上,他心中已没有能容下别人的感情了。”杜素琼心中很得意,嘴里却笑骂道:“妹子满口胡嚼!他自己有妻子儿女,更有他的事业。”萧环浅笑道:“除了您之外,师兄的心中一无所有,妻儿事业,在他都不过因人成事而已,只要您肯提出要求,他会毫无考虑地全部放弃的。”杜素琼一怔道:“我会提出这种要求吗?”萧环道:“当然您不会,否则就是您爱他不够深切。”杜素琼一次道:“爱人者,心中眼中恒不知有己,只知道默默地为所爱的人牺牲。”萧环也微微一叹道:“我现在明白了,以前我为他做事时,总是希冀他会因而注意我、爱我,我应该像那烛火一般,毫无怨惹地燃尽自己,不去对他存在任何希冀……”杜素琼伸手按住她的香肩道:“小妹妹,你终于长大了,耐着性子等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萧环默然无语,二人因为这一阵对话,马已落后了许多,慎修与公冶勤都在前面勒马相待,二人遂赶快追了上去。四骑行有片刻,杜素琼目注前方,忽地微微一怔,紧盯着一个行脚道人望着。慎修也为她的神情所吸引,随着她望去,只见这道人身着一件破旧的道装,浆洗得倒是很干净,方口墨髯,神态很是正派,隐隐有仙意。最奇怪的是他背上背着一口巨钟,铜质、青灰色,分量很重。慎修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杜素琼道:“师妹莫非识得此人?”杜素琼微皱眉头道:“眼熟得很,只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了?”正说之际,那道人已打了一个稽首道:“山主别来无恙,大概已经不认识贫道了吧。”杜素琼在马上欠欠身道:“正是呢!我只觉道长眼熟得紧,却已记不起道长的宝号了。””道人微笑道:“贫道澄空。”杜素琼仍是一怔,挖空心思,也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但是又不便再问,只是尴尬地望着他。道人见状又微笑道:“贫道还是二十年前与山主见过,那时舍妹与山主间闹得很不愉快……”杜素琼突然想起来了,道:“你是吴……”澄空点头叹道:“吴云龙早已不存在了,现在贫道名叫澄空!”杜素琼想起二十年前与吴云龙见面之时,正怀着念远待产,被他妹妹吴云凤逼得几濒绝境,幸而他不惜兄妹反目,才能等到韦明远前来相救,进而想到韦明远为她在山间接生等种种往事,不禁脸上一红,微讪地道:“二十年阔别,已足改变人的许多形态,何况道友又出了家,我怎么也想不到道长会是二十年前的翩翩少年。”澄空叹道:“山主仍是芳华如旧,只是贫道却老了许多。”杜素琼道:“道长的确显得苍老一点,纵是岁月不留人,道长亦不应该髯发斑白如丝!”澄空长长叹息一声,以苍然的声调吟道:“人生不满百,而怀千古忧……”杜素琼见他感慨颇深,忙岔开话题道:“道长绝迹人间二十年,怎么又想到重履尘世的。”澄空收起感慨低声道:“为了我昔年一步错事,逼得我重往红尘走一遭。”杜素琼听得莫名其妙地道:“道长昔年铸下何错?”澄空道:“二十年前韦大侠将舍妹击伤后,为着手足之情,纵然她对不起我,我却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将她带到西域先父的一个旧交之处疗治,想不到却为武林造下许多杀孽。”杜素琼讶然道:“道长所找的异人是谁?’”澄空道:“先父昔年游履西土时,曾与一个天竺僧人订交,那个僧人精擅医道,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到了那儿,他已是西方一个邪教的教主,见了我们,倒是颇念旧情,将舍妹治好了,但不知他用什么手法,将舍妹蛊惑住了,竟甘心加入他的邪教,练习一种极为下流的武功,我解功了许久,全无效果,只好愤然地离开那儿,从此绝意尘世,皈依三清,谁知过了一阵,就听说舍妹重入中原,组成了天香教……”杜素琼恍然道:“原来是这么一段因由。”澄空道:“我若不将舍妹带往西域,她也作不了以后的一段孽,所以贫道身在空门,心存人间,时时刻刻,莫不以此耿耿在怀。”杜素琼沉吟道:“那么道长此番重履人世,将有何作为?”澄空道:“我得知舍妹所习为姹女迷阳大法,因此专研破解之道,二十年中,终算小有所成,同时千方百计觅得一口远古遗物。”萧环望着他背上的巨钟道:“道长背上的可是惊神钟?”澄空摇头道:“惊神钟乃广成子遗物,早已绝迹人间,贫道这一日名叫警迷钟,威力虽比不上惊神钟,但是专破一切邪道迷魂之法”。杜素琼道:“道长想以此对付今妹?”澄空凛然道:“是的!点苍不容出那种荡娃,吴氏门中尤其不许有败坏门风之子女,我再准备去好好劝她一番,若是她继续执迷不悟,大义灭亲,贫道亦在所不惜。”这番话说完,众人不禁都对他生出尊敬之心,杜素琼又问道:“道长可知令妹此刻之行踪?”澄空道:“我知道她现在在关外,而且与一帮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结了盟,所以我现在就是去找她。”杜素琼道:“令妹现在所结交的人,倒不是一些易与之辈,道长一人前去,恐怕孤掌难鸣。”澄空淡淡一笑道:“贫道已经皈依三清,则此身不复为我所有,但求义之所趋,生死岂足道哉。”慎修一击掌:“壮哉!道兄坦荡胸怀,实令人钦佩,吾等此行目的亦在关外,目标亦与道见不谋而合,道兄若不嫌弃,人家不妨结伴同行如何?”澄空想了一下道:“诚所愿也,未敢贸然相请耳……”公冶勤见他答应了,立刻恭敬的下了马道:“既蒙道长垂允,此去路途遥远,请道长以此代步吧!”澄空微笑道:“壮士将坐骑给了我,您自己怎么办呢?”公冶勤道:“这儿乃是天龙派辖地,在下到了前面分坛,自然可以另外找到好马。”澄空笑着道:“任他良驹异种,只怕难以载得动贫道。”公冶勤狐疑地道:“道长总不至体重千钧罢。”澄空道:“贫道倒是不算重,可是我背后的这口巨钟,倒真有壮士所说之数。”公冶勤不信道:“在下孤陋寡闻,道长能许我试试手劲?”澄空笑着从背上将巨钟解下,放在地上,公冶勤过去用手一提,拿是拿起来了,但是只能举到半腰,又颤着手放了下来,庄容地道:“道长说得不错,除非追风赤兔,大概很少再有马匹能驮得起了。”公冶勤的腕力不弱,大家看他提钟时吃力的样子,深信那口钟的分量确乎不轻,因而对澄空的功力也不禁流露出无限敬意。杜素琼展颜一笑道:“道长二十年虔修,进境非凡,殊足令人钦佩。”澄空一笑道:“贫道怎敢当此盛誉,只不过在荒山无事,练出一身蛮力而已。”言下微有一丝得色。慎修亦好奇地下了马,举指轻弹钟面,秃秃无声。澄空又笑道:“贫道在十年前就得到此物,直到去年,才能勉强之使发音,所以也延到此刻,才下山去找舍妹……此钟一响,有惊天动地之威……”话未说完,那口巨钟在地上突然自动地呜了起来。“咚嗡!”这一声使得四野俱动,众人粹不及防,都吓了一大跳,而且耳中也被钟声震得嗡嗡不已。澄空大声惊道:“怪事,它怎会自己鸣了起来。”杜素琼一眼瞥见萧环在马上闭目凝神不语,心中了然,遂笑道:“妮子!又是你在捣鬼吧。”萧环睁目一笑道:“道长说得真不错,我出了九成力量,才勉强将它击出声音。”澄空惊疑地道:“贫道并未看见姑娘出手。”杜素琼道:“她就是闭起眼睛凶,真要睁开眼睛来,恐怕还是敲不响的。”澄空犹自未信道:“这是什么功夫?”杜素琼道:“她学的是佛门心功,与道长释道不同源,说出来道长还是不会明白的,现在的问题是道长不能骑马,我们如何同行呢?”慎修道:“干脆大家都弃马步行吧,有了马也快不了多少?”澄空肃然将巨钟又背在背上道:“这如何使得,贫道在山中无事,不是练力,便是练脚,追随诸位骥尾,大约还不致落后大多,诸位不必客气,还是请上马前进吧。”这次口气缓和多了,连一点傲意都没有。大家见他身背巨钟,都无负荷之感,心中倒也钦佩,遂不再客套,仍是各自上马前行,澄空健步如飞,有时马前,有时马后,不但毫无倦态,而且十分从容,不时还可分出精神来谈话,萧环不禁微带歉然地道:“道长,刚才我太冒失了。”澄空脚下不停步,口中却恭声道:“姑娘说哪里话,以姑娘这种年龄,却修得那种上乘武学,叩钟于无相,远非贫道所能企及。”杜素琼听着他们的谈话,忽而想起一事道:“由道长法号,我突然想起一人。”澄空微笑道:“山主可是说澄心师兄?”杜素琼问道:“澄心道长果然与道长是同门?”澄空道:“他入门在我之后,因为年龄较我为长,所以算是我师兄。”杜素琼又问道:“澄心道长此刻何在?”澄主道:“师兄自从在武当山为韦大侠点化之后,回山被家师罚面壁三年,现在刚出关,可是三年之中,他静修上清功决,论造诣还在我之上,不过他此刻人如其名,身心皆澄,大概是不会再出山了。”杜素琼讶然道:“如此说来,令师尚健在?”澄空尊敬地道:“家师上虚下灵,信道而不服道,终年一袭儒服,望之若三十许人,从不历身江湖,是以并无知者,我们兄弟六人,所得不过家师十之二三。”慎修亦肃然道:“令师天外高人,闻之已令人心醉,但愿异日有缘许我一诣。”澄空道:“家师仙驾如闲云野鹤,常无定所,平素即使遇上了,也不会认识老人家,只是每年必有一两个月驻桐柏山中,考究我们的进境,异日有机会,道兄不妨至桐柏山中小住,或许可以遇见家师。”慎修一叹道:“武林中终日纷扰攘争,自许为天下第一高人,谁能知道真正的高人,却都洁身自好,从不流入江湖,若道兄之令师,以及敝师祖等……”澄空闻言忙又追问究竟,慎修遂又将天龙子,以及萧环的师祖捻花上人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大家又是钦慕,又是感叹,不知不觉,路已行出很远。入夜,大家歇在一所分坛中,由于慎修及公冶勤在帮中的地位,再加上杜素琼的身份,使得那些分坛弟子惟恐惟谨,生怕有一丝怠慢。慎修倒是好言抚慰了一番,又垂讯了一些关外的讯息。分坛的坛主是个聘自当地的一名武师,他将前程所传来的情报作了一番简报道:“天香教与神骑旅已正式地结了盟,定于下月底在长白山总坛观摩秘技,四神帮仍是毫无动静,他们设坛之地十分隐秘,组织也很严密,线民耳目,都无法渗透过去。只是今日在百里之外,曾有两个人现身,形迹十分可疑。”慎修惊问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分坛坛主报告道:“据耳目的报导,那二人极似胡子玉与碎心人周正,只是他们略现即隐,因未得确实消息,不敢据作报导,但是属下已命弟子四下严密监视,迄今尚无消息。”慎修回头对杜素琼道:“师妹对此作何看法?”杜素琼尚在沉吟考虑,萧环却突然一拍桌子道:“不好!”大家都惊诧地望着她,萧环却对杜素琼道:“山主前来之时,可曾易容化装?”杜素琼道:“我从来都不掩藏身份。”萧环失声道:“胡子玉好算计,她不但将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且连师兄必会蹑我们身后而出都算定了,你们信不信,此刻总坛一定遭遇到变故。”众人想了一下,亦是恍然,慎修急道:“真要是他们来个趁虚而人,确是不太妙。”杜素琼道:“那儿还有聂夫人,更兼玄真宫中好手未出,只要派去的人不太强,我相信他们是对付得了的。”公冶勤也道:“好在我们出来只有一日路程,再赶回去也来得及。”萧环摇头叹道:“胡子玉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他最拿得稳是时间,一来一去有两日,他若真要有什么行动,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家都黯然了,就在众人沉思之际,屋上突然有了一点轻微的声响。公冶勤左手一按桌面,右手拔剑出鞘,人已飞出窗口。澄空惊赞道:“公冶壮士好捷的身手,看来并不比他先人三绝先生差。”慎修不放心,想出去接应,萧环阻止他道:“公冶勤处事细心。江湖经验老到,来人并不高明,他足可应付得了的。”慎修这才按身不动,过有片刻,公冶勤才悻悻然地从外面回来,手持一封柬帖,满面懊丧之态。萧环惊奇地道:“你把人追丢了。”公冶勤点点头,萧环又道:“他在屋上弄出声息,证明不太高明……”公冶勤气道:“那斯手脚是不太高明,可是他长着翅膀,看见我出来,从空中逃走了,我又不会飞,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慎修惊道:“世上那有长翅膀的人?”公冶勤道:“那翅膀可能是装上去的,但用来十分巧妙,几扑之后,即已凌空几十丈高翱翔………萧环道:“他们那边既有巧匠,又有禽神,这倒并不是不可能之事,你手中的柬帖上说些什么?”公冶勤道:“我没看!他留在屋上的。”慎修连忙接来打开,只是上面写道:“四神帮新立,必需树威,无可奈何,乃借贵派开刀,总坛并无大变,仅由蛊神祁帮主小施妙计,略遣金蛊造访,此蛊形细若丝,中人如同未觉,故可能贵总坛诸君,此刻尚在梦中。为示友谊,解药敬留敝帮,诸君来时,当立刻奉上,敬视旅安四神帮谨上附:金线蛊隐伏期颇久,一年半载内,若非施放之人发动,断不至发作,特此敬告以免诸君悬心。”慎修的声音中含着沉重,轻轻地念完了之后,整个屋子里都显得十分沉寂。澄空一叹道:“贫道二十年未履江湖,竟不知今日武林,纯以心计斗胜矣,可怕可怕!”杜素琼却面含重优道:“这上面没提到韦师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萧环想了一下道:“师兄吉人天相,他到是不会怎样的,而且胡子玉可能还没有摸到他的行踪,否则这柬帖不会交给我们了,因为他们主要的目的是他。”杜素琼揣摩了一下她的话,心中也宽慰了一点,毅然道:“我们还是照常前进吧,这封柬帖不妨姑妄信之。”萧环也点头道:“对!就算总坛之人真中了蛊,他们也不过胜了第一回合,凭智力作战要有耐心,最后胜利尚不知谁属呢?”杜素琼望着她会心一笑,三个男人却面面相觑,在智力上,他们只有自承不如了。匆匆过了一宿,五个人又兼程北上,大约半个多月的功夫,他们的行踪已踏出巍峨的山海关,进入白雪皑皑的北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妆世界,众人中萧环是来过一次,不过没有深入,公冶勤则是早年旧游,顿兴河山人事之慨。其余三人俱是新莅,觉得十分有趣。出关未久,一行劲骑,迎面而来,社素琼很兴奋地道:“神骑派有人来了。”萧环却笑道:“山主!您要是想看他们,一定会失望的,那两个人迟早都会来看您,却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杜素琼想了一下也笑道:“我大概真是老了,他们必不会存心与天香教结盟,既然别有用心,当然不可能现在前来。”刚说之际,来骑已近,果然只由龙强率队。公冶勤一马当先冲出道:“老哥哥好。”龙强看见了他,十分激动,纵马相迎,握住他的手,哽呖地道:“老弟!你好,想死我了,上次金陵大会时,我们没碰上头,这些年,我一想到恩公就深深感到……”公冶勤亦感到一阵激动,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抽回手道:“我们且慢叙旧吧,老哥哥专程相迎,一定有事情吧?”龙强亦机伶地收起激动之色,回手一挥,身后的数十铁骑立刻四下分散,在数十丈外认方位站好,将众人围在中间。慎修微微色变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龙强恭敬地道:“前辈不要误会,这是夫人的吩咐,刻下关外眼线密布,略一疏忽,消息就会走出去,这块地方是夫人特选的,我们可以放心交谈而不虞有他。”慎修这才色霁问道:“贵上安好。”龙强恭声道:“多谢前辈垂询,敝上幸托粗安,由于此刻未便会面,故而未尝亲迎,特命再晚致意。”慎修道:“阁下大客气了,今日阁下……”龙强接口道:“今日再晚奉敝上之命特来诣见杜山主!”杜素琼越马上前道:“我就是!”龙强翻身下马,恭敬地作了一揖,然后掏出一封密柬道:“敝上嘱再晚将此呈上,并立候回音。”杜素琼伸手接过密柬拆开来看了一遍,然后对龙强道:“请你回复贵上说我知道了,一切领情。”龙强疑惑地道:“山主就是这两句回话?”杜素琼一笑道:“你们夫人是聪明人,这两句话就够了。”龙强只得应道:“四神帮总坛之地十分偏僻,不过沿途敝派均已有人招呼,山主直向正北而行,必不致迷路,山主若没有其他吩咐,再下就要复命了。”杜素琼道:“没有了。”龙强作了一揖,回身上马呼啸,四外的劲骑乃又集拢,龙强正想告辞,却被萧环喊住道:“副首领请等一下,我还想问一件事。”龙强陡然定住道:“姑娘尽管吩咐。”萧环道:“据我所知,好像有一位文姑娘前来贵帮,但不知她此刻何在?”龙强脸色略现戚容道:“文姑娘曾由徐副首领护送前往黑龙潭与首领会面,但是他们在半途上失踪了,直到现在尚无消息!”萧环脸色一变道:“你们找了没有?”龙强道:“找过了,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只知他们曾经遇见过狼群……”慎修亦惊道:“他们被狼吃掉了?”龙强摇头道:“没有!狼群只吃掉他们的马匹。”萧环道:“你怎么知道呢?”龙强道:“冰原的雪狼习惯向来是食肉弃骨,我们只找到马骨,并未找到人骨。”萧环微一沉吟才道:“贵首领夫人有何表示?”龙强道:“夫人事务太忙,只是嘱咐我们用心找寻。”萧环急道:“那么首领呢?”龙强道:“首领未作何表示。”萧环倒反呆了,半晌才道:“谢谢你,我没有问题了。”龙强招呼着部众,与公冶勤作别,呼啸而去。萧环却立刻赶至杜素琼身畔问道:“那密束上说些什么?”杜素琼将手一场,竟是白纸一张。慎修惊道:“这是什么意思?”萧环道:“这意思很简单,他们请山主提出任何要求,他们俱都接受。”慎修道:“这我就懂了,可是师妹那样回答又是何意呢?”杜素琼微微有点发恼道:“我要他们自己去想想该做些什么?”大家见杜素琼有些生气了,便都不开口,一起拨着马,向正北行去。澄空身背重负,踏在雪上,也不过只有寸许深的足印。沉默的行列在沉默中前进,久久都没有人作声,最后还是杜素琼自己想想笑了起来,由于她有了欢颜,其他人的情绪也跟着提高了不少。萧环首先轻笑着道:“山主怎么又高兴起来了?”杜素琼在微笑中叹息着道:“我是在笑自己,念远打出生起,我从未真正尽过一点母亲的责任去抚育她,现在却希冀她像个孝顺的女儿来对我,不是太愚蠢了一点吗?”萧环稍微思索了一下才答道:“她自小聪慧过人,并不需要大多的照顾,而且她天性也不是那等凉薄,我想她目前所以要采这种态度,必有其深意。”杜素琼轻轻笑道:“你别故意安慰我了,她的天性如何,你我都很清楚,除了乔妫那孩子,她对谁都没有真情的,不过你说她今日之举别有深意,倒是可以相信的。”萧环又觉得没有话说了,倒是杜素琼仿佛已从烦恼中得了解脱,一路上意兴飞扬,对着浩瀚的雪原,发出由衷的赞叹。神骑旅的安排果然很妥善,每当他们追巡不辨方向之际,必有四五劲骑,恭为前导,而且备有酒肴,只是他们除了指示方向之外,绝不语及其他的事务。萧环不禁稍带感慨地道:“她不但聪慧绝世,还更兼干练过人,无怪能操纵这一支劲旅,在极短的时日中,崛起武林。”杜素琼含笑道:“她以前常认为我治理梵净山全无纪律,现在自己可有机会发挥了!”萧环道:“有以德约人者,有以律约人者;两者同样可以收效,然以我私心揣度,仍以帮主为上策。”杜素琼不答话,策马紧行,因为前面已黑压压地隐现一排巨屋之影。大家也知道四神帮的总坛快到了,心情跟着紧张起来,慎修拍马向前,与杜素琼并辔行走,萧环则自动地退到后面。马行甚速,不一会儿,已至那排巨屋之前,大家才发现这排屋子造得很气派,屋外是一围木栅,屋皆背山而筑,连绵广阔,声势迫人。马至栅门前,公冶勤己提足中气喊道:“梵净山杜山主,天龙左护法拜会。”声调高昂,气势雄壮,语落未久,栅门敞开,并列出来五人。胡子玉妙目儒衫,文抄侯与谷飞都是锦装,另有两个人却不相识。公冶勤立刻低声地道:“那麻脸的是盅神祁三连,另外肩上停着鹰的,一定是禽神西门泰了!”正说之间,那些人已来至跟前,胡子玉首先欠欠身子道:“朔风冻雪,能得杜山主仙驾与慎修道长驾临,实乃天大的幸事。”杜素琼冷冷地道:“四神帮虽然新创,然而创帮之人,俱是名震一时的武林巨子,杜素琼一介女流,僻处荒山,怎敢不前来拜候一下,求各位今后多成全一点呢。”胡子玉毫不为许,耸肩一笑道:“好说!好说!山主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一批败军之将,大家为了自全,才凑在一起,聊图保命而已。”杜素琼刚又想开口,慎修已拦阻她道:“杜师妹!我们是依着江湖礼仪前来拜会的,何必一见面就跟主人斗口呢?”杜素琼止口不言,胡子玉也脸红了一下道:“抱歉!抱歉!诸位千里而来,我们未能远迎,已是失礼之至,怎么可以让嘉宾久立风中呢!请!请!”说着举手肃客,众人也不多言,一下了马,在他们虎视耽耽中,昂然而入。胡子玉望着澄空,略感讶异道:“这位道长一向少见。”澄空不作声,杜素琼代为答话道:“世上人大多了,哪能一一完全见过,反正等一下总会认识的。”胡子玉不响了,大家缓步而入。走进中央一所巨室之时,堂中盛宴罗列,显见得他们早已准备多时了。杜素琼微微一笑道:“盛情可感。”胡子王亦笑道:“各位入关之后,敝帮就想派人接引的,只是被神骑旅占了先,因此只好留至此刻才一尽东主之谊了。”各自坐下后,胡子玉在主位上站起来道:“文帮主与谷帮主俱是各位旧识,因此我现在介绍……”慎修一笑道:“祁帮主与西门帮主虽未晤面,一见自知,阁下也毋庸介绍了。”胡子玉目注澄空道:“可是来宾中仍有老夫不认识的,故而想请教一下,以免失仪。”澄空立刻自动站起来道:“贫道澄空,一向绝足江湖,只是家师兄澄心,昔年与檀越共处过一段时期,贫道就是仗着这一点渊源,腼颜前来一访。”胡子玉哦了一声,面色转为开朗,安心地坐了下来,澄心昔年与他齐名,虽然也算不弱,可是铁扇赛诸葛知道自己近年来功力深进,对澄空已不甚注意了。酒过数巡,席间四神帮中总是由胡子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只是阴沉沉地,气氛显得十分沉闷,等了一阵,慎修耐不住道:“吾等出来未久,在天龙分坛曾接到贵帮一封柬帖……”胡子玉微讶道:“没有呀!四神帮虽派有捷足,然因为得知诸位以礼相访,敝帮深感荣幸,却并未投过什么柬帖。”慎修脸色一变,掏出柬帖交过去,沉声道:“台端心计久著,怎会如此健忘?”胡子玉接过柬帖与其他人一共观阅,脸上亦现出惊色道:“我等自组帮以后,未出关外一步,这封帖不是我们发的,而且老夫深感诡谋绝非成事之道,故而决心今后一切,莫不以光明出之……”这番话倒将大家弄得莫名其妙,因为胡子玉的态度不像说谎,那么这封柬帖的来源实足耐人寻昧。当下公冶勤又将那天晚间的情形说了一遍,胡子玉犹在沉吟,一旁的禽神西门泰首次开口道:“人体与禽类身体组织不同,藉臂力鼓翅飞行是绝不可能之事,本座毕生研究禽类,实在无法相信阁下之说。”公冶勤微怒道:“这么说来,你是指我说谎了。”西门泰毫不动火地道:“这倒不是,本座认为或许是阁下一时眼花未曾看清楚,再者那东西或许根本就是一头大禽。”公冶勤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世上有人形的巨禽吗?”西门泰仍是很平静地道:“这很难说了,本座专攻禽鸟之学,熟知禽类四千余种,然而我所不知道的,尚不止此数。”公冶勤无言可说,怔在一边。麻脸微须的祁三连亦开口道:“本座亦有一点说明,那金线蛊果如帖上所说中人于无形,十分厉害,只是那蛊母珍贵异常,本座多年以来虽搜罗得两条,视同拱壁,怎会轻易使用,再说每蛊只能用于一人,天龙总坛人数逾千,哪里有这许多。”这一来众人更糊涂,连杜素琼与萧环也不禁呆若木鸡,做声不得。胡子玉思索了半天才劈口问道:“各位得到柬帖之后,可曾向总坛询问帖上之事是否属实?”慎修一呆道:“没有,阁下向以狡谋成名,而且喜好夸示,因此我们信此事的可能,故以不去查究了。”胡子玉一叹道:“诸位知我太深,这一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萧环突然插口道:“我们也许知阁下很深,但是另有一人知道阁下更深。”胡子玉微变色道:“谁?”萧环道:“那个下帖子的人。”胡子玉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人不但知我若照,而且对各位也了解异常透彻,因此才开了诸位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萧环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开玩笑?”胡子玉微笑道:“敝帮虽僻关外,然而对于关内各大宗派的动静却了若指掌,据我所知,天龙总坛直到此刻为止,仍是固若金汤,毫无变化。”萧环紧着追问道:“我们接到柬帖之前一日,曾有人见到你与碎心人在当地出现。”胡子玉嘿嘿干笑道:“老夫至今犹在寻找碎心人之下落,一直未获,至于老夫本人,则从未离此一步,恐怕是有人弄错了吧。”萧环冷眼旁观,见谷飞与文抄侯等人的脸上微露一丝疑色,乃笑着道:“以阁下这份形状,举天之下亦找不到第二个,怎会看错呢?”胡子玉神色如恒地笑道:“姑娘若不相信,可以问敝帮任何一人,老夫可曾离过半步。”萧环目注他有顷,突然道:“阁下今日谈锋甚健,好像不似前些日子郁郁寡欢呢。”胡子玉脸上肌肉一牵,朗声大笑道:“姑娘怎知我前些日子落落寡欢呢?”萧环道:“我只是凭着猜测,正确与否则要问这些日子与你共处之人。”胡子玉犹在干笑,文抄侯突地按桌而起立,厉声道:“胡老四!你说你到底在闹什么鬼?”胡子玉诧声道:“文兄是什么意思?”文抄侯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老实说前些日子你一直讷讷装糊涂,就令我起疑,再由今天的事一对照,我发现你似乎瞒着我们一点事情。”胡子玉仍是干笑道:“我不懂文兄的话。”萧环又插口道:“胡老四!不必装糊涂了,假若四位帮主细心一点的话,必会发现这儿有个人的脸貌与你差不多,必要时可以让你分身外出。”此言一出,四神帮中其他三人也明白了,一起目注胡子玉,眼中流露出凶光。谷飞首先寒着喉咙道:“好哇!胡老四,我们因为义利相关,所以倚仗你为重镇,一切事情都由你调度,想不到你居然另有图谋,我问你,现在那龙九在什么地方?”胡子玉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显然那个名叫龙九之人,必然长得与他颇为相似,更显然的是前一程日子,胡子玉的确不在此地,而由那个龙九乔装充数。西门泰疾言厉色道:“胡子玉!我们处处地方都以诚对你,你怎可另藏居心……”胡子玉显然已经身处四面楚歌之境,可是他不愧老谋深算,眼珠转了一转,乃又侃侃地言道:“各位且别急躁,可以听我一言?胡某确是有些事情瞒住大家,不过胡某的本意,还是为着大家好。’”文抄侯冷冷地道:“胡老四少讲废话吧,你今天若不交代个清楚,就有你受的。”胡子玉咳了一声,清清喉咙,然后才朝四下一望道:“谷兄!文兄!你二位的目的是要铲除韦明远,这与我的目的完全相同,至于西门与祁兄则是想要扬眉吐气一番,韦明远一日不除,二位也不能如愿,我们儿人所以能合在一起,也无非上列因素。”四人闻言,颜色略霁,胡子玉乃又道:“合我们几人之力,单独对付一个韦明远是够了,可是他此刻身任天龙派掌门,辖下高才云集,比起来我们的力量似乎仍嫌不足,胡某不愿讲出来扫了各位的兴,但又不得不预作打算,所以我又找到一位异人。”四人几乎同声地问道:“谁?”胡子玉摇摇头道:“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此人的确是我们的一个好帮手。”文抄侯道:“将他也请来好了,四神帮不在乎多一个人胡子玉道:“此人脾气十分古怪,他不喜欢与人合作,甚至于连我与诸位合作他都不赞成,胡某不得已,只得借助替身,出去与他联络。”谷飞冷哼一声道:“他看不上我们就算了,谁还希罕他不成?”胡子玉瞟他一眼道:“谷兄别这么说,欲达目的不择手段,凡是一切与我有利之助力,皆不可放弃,才可增加成功的希望。”西门泰一撇嘴道:“胡兄若是认为那个人比我们更能干,何不干脆离了此地,去与那人合伙。”胡子玉微笑道:“各位之撮合乃是胡某之建议,胡某岂能半途退出。”谷飞道:“那么柬帖之事,胡兄是知道的了。”胡子玉道:“不错,投帖之人是他的门人。”西门泰惊道:“他会飞?”胡子玉道:“这是那位异人设计,乃是利用巨幅外皮制成衣服,着上后确能在空中来去自如,由此一端,即可见那位异人之能耐。”西门泰默然沉思,文抄侯又追问道:“那你在柬帖上为何要借用四神帮的名义?”胡子玉一笑道:“那位异人只愿斗韦明远一人,却又不肯找上门去,胡某只好出此下策,将韦明远激了出来……”慎修蓦而警觉道:“那么天龙总坛也发生事情了。”胡子玉阴阴地笑道:“不错!他们没有中蛊,可是却中了慢性的毒药。”慎修厉声叱道:“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你更卑鄙的人。”胡子玉嘿嘿干笑不答,萧环突然道:“你千方百计,不过是想激韦明远出头,可是韦明远现在在哪儿你可知道?”胡子玉微怔了一下道:“这我的确不知道,我只晓得他随你们之后也离了天龙总坛,直到现在迄未见他的踪迹,不过我确信他在你们附近,只要……”萧环道:“只要能把我们逼入绝境,不怕韦明远不出头是不是?”胡子玉点头道:“姑娘心思不错,刚才你能揭穿我替身之秘,颇令老夫钦服。”萧环轻轻一笑道:“那倒不算稀奇,我学会了梵音心功,任何人只要与我对上面,他的一切都无法逃过我的眼睛,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韦明远现在的确已来到此地,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们身边。”此言一出,四神帮中之人都立刻剑拔弩张,十分紧张,而适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阵笑声在宏亮中含着豪壮,听过的人很明白,这是韦明远的笑声。谷飞、文抄侯、胡子玉都悸然把手按腰间,西门泰微一抬手,他肩上那头巨鹰双翅一张,从窗中电射而出。萧环微笑地道:“太阳神韦明远一代英杰,阁下光凭一头扁毛畜生就想对付他吗?”西门泰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萧环笑道:“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那头鹰吃了亏回来了。”果然黄影一闪,那头巨鹰歇在窗栏上,羽毛零落,神情萎顿,好似受创颇重。西门泰飞身离座,走至巨鹰之畔,略一省视,不禁凄然大呼道:“韦明远!你用什么手法伤了我的神禽?”窗外寂无回音,萧环在座上神色自若地笑道:“当然是搜魂指。不过我师兄有好生之德,没有下重手,否则你这头扁毛畜生早就没命。”西门泰气极无语,抬起那头巨鹰愤然回到座上。杜素琼轻轻地扯了一下萧环的衣服,在她身畔小语道:“真的是他来了?”萧环也低着嗓子道:“山主与师兄相知颇深,应该知道师兄的行止。”杜素琼轻噫了一声道:“我正在奇怪呢,他不是这种人的,那么是谁?”萧环道:“谁能更像他呢?”杜素琼恍然大悟,微叹道:“我只听说那孩子很不错了,没想到他会如此了得?”萧环继续低声道:“他现在的确不得了,刚才那头鹰,若是换了师兄,恐怕还不会那么轻松,无声无息地就令它铩羽而归。”杜素琼正在沉吟时,胡子玉见她们谈话时神情很奇怪,不禁动口问道:“二位在商量些什么?”萧环一笑道:“我们正在商量怎样才能令你拿出解药来。”胡子玉一怔道:“解药不是在我身上。”萧环道:“当然不在你身上,可是你知道在哪儿可以取得到。”胡子玉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他接触到萧环澈若秋水的眸子,那目光令他知道自己的任何行动思想,都无法躲过这女郎无形的搜索,乃长叹一声道:“老夫与韦明远作对数十年,迄未成功过,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次,我不知是否会成功,但是我决定能给他多少痛苦,就给他多少……”萧环目射异光道:“你以为把持住一点解药也能使他痛苦吗?”胡子玉得意地道:“当然了,那些人若是毒发而死,其原因都归之于韦明远。”萧环再追着问道:“你以为那毒我们自己救不了吗?”胡子玉刚要开口,猛然发现萧环的眼光,连忙将一切思想都从自己脑中赶出去,低头不语。萧环见状微笑道:“你总算见机得早,不过我算定你必有控制不住之时,只要你一松懈,你就别想保持住你的秘密了。”胡子玉凛然道:“姑娘虽然善于探测别人的思想,但我若尽量避免与姑娘正面接触,尽量不与姑娘对视,姑娘就拿我无可奈何了。”他的话虽是在对萧环说,实际上告诉别人要他们自己特别留意,果然在他的话语一落之后,四神帮中之人,个个都提高警觉。祁三连犹未深信,傲然一笑道:“我就不信就凭她的一双眼眼,能看透人的心中之事……一文抄侯却正色道:“祁兄不要太大意了,此女深擅精神功,她能以心灵离体与人对敌,兄弟曾经与他交过一次手,对胡兄的话,不可以不信……”萧环仍是神态冷漠地未置可否,祁三连由于有了文抄侯的说明,表面上也流露出戒备的神色,窗外是静静的,室内也是静静的。停了一阵,胡子玉忍不住又对慎修道:“贵帮掌门人既然大驾亲临,为何只在暗中活动,不肯露面………慎修脸上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萧环已抢着道:“家师兄是何等高人,你们这些人中,那一个够资格与他见面的,他能够来到此地,便已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四神帮中诸人除胡子玉外,一个个都怒形于色,只有铁扇赛诸葛城府极深,皮笑向不笑地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这儿的人,大部分都是韦明远的手下败将,不过只要我们留得一口气在,他就不算真正胜了我们。”萧环一笑道:“你说得也不错,因此我们此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你们那口气还能留多久。”她的语音一落,四神帮中的四神一起都勃然色变,按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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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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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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