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客厅中四壁的墙上突然洞开,射出缤纷的箭雨。然而出乎天香教诸人意外的是,那些箭雨射在战隐等身上并未令他们受伤。卓方愕然惊顾,才发现那些箭雨仿佛变了质,变得十分轻飘。他再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原来纷纷射出的哪里是箭,完全是朵朵的梅花,像雪花似的飘落。静坐那儿的战隐突然朗声大笑道:“四壁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卓副教主是雅人,居然能想出这么巧妙的娱宾韵事。”卓方目毗几裂,厉声大叫道:“你们究竟捣了些什么鬼?”乔妫也大笑道:“阁下百密不免一疏,我们前来时,贵教并未派人带路,而我们一径而至,证明此屋早在我的掌握监视。”卓方气极,恨恨一掌劈碎了那具花瓶道:“我应该想到那雇来的几个工人靠不住,只恨我们此次带来的人手太少,免不了要堕在你计算中,可是……”乔妫接着道:“可是死机括好控制,活人难对付,是不是?你不妨再召那些暗器手试试看。”卓方见她那份从容的态度,不由废然一叹道:“不用召了,我知道他们必难幸免,夫人我服了你了。”乔妫轻轻一笑道:“你不召是聪明的,不过我总该让你死心,龙强!进来吧。”末两句声音很高,外面应声进来一条黑凛凛地壮汉,威猛有如天将,正是神骑旅副首领。乔妫微笑问他道:“怎么样?”龙强躬身道:“属下幸未辱命,一共十六个人,全部喂了干将神剑。”卓方颓然跌在太师椅中,色如死灰。吴云凤在一风与次凤的扶持下也是摇摇欲倒。乔妫哼了一声,脾视他们道:“现在该输到你们摇尾乞命了!”卓方突然在椅中一挺身坐起,悍然道:“姓卓的认命不认输,真要想杀我,你们还得拿出真功夫来。”说完在腰间撤下紫金软鞭,吴云凤与门下四凤身边并无兵器,可是每人也扣了一把冰魄神砂,蓄势待敌。乔妫却微微一笑道:“别慌!别慌!我不想流血。”卓方凶目凸起叫道:“你想怎么样?”乔妫道:“我对你们的姹女迷魂大阵很感兴趣,咱们的半年之约仍是有效,到时候各位若是真能拿出些真东西来,咱们依然可以精诚合作。”卓方将信将疑地道:“夫人此言当真?”乔妫道:“自然了,我虽是一个妇人,说的话绝对算数。”卓方想了一下,收起软鞭一弯身道:“半年后我们一定来。”乔妫傲然受礼,冷冷地道:“现在各位大概去心如箭吧。”吴云凤赫然道:“此刻我们实在无颜久留,但愿半年后彼此能愉快地见面。”乔妫笑道:“只要卓副教主再不玩花样,我相信大家会很愉快的。”卓方与吴云凤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率同四凤起身辞去。乔妫虚应了一下,回头对祝家华道:“二位姊妹大概不愿意跟去?”祝家华低低道:“我们愿意追随夫人。”乔妫道:“二位跟吴教主到底师徒一场,最后尽点心,送他们一程吧。”祝氏姊妹面呈难色,踌躇不动,乔妫又道:“龙副首领会陪你们一起去的。”二女这才答应了与龙强一同默默地送了出去。目送着众人一齐走开,乔妫突地尖声大笑起来。战隐听得微感惊然道:“念远!你今天的确赢得很痛快,可是也用不着这样高兴呀!”乔妫仍是大笑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由我不痛快。”战隐望着她的样子似乎有些变态,低声道:“念远!你知道吗?我越来越觉得你可怕了。乔妫闻言一怔,收敛了笑容,换以柔声道:“纪湄!你别怕我,我会害天下所有的人,却不会害你,因为我爱你。”战隐微微一动道:“除了我之外,难道连我爸爸、你母亲,你都会害他们吗?”乔妫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你想我会吗?”战隐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无法回答这问题。朔风很大,尤其是在东北,那砭面的强风利如刀刃,仿佛连人的皮肤都能刮破。文梅姑与徐刚策马紧行,马蹄在雪地上进开了朵朵的飞花,马鼻子里呼噜噜地直冒白气,然而展开在他们面前的仍是一片无垠的雪野。梅姑用斗篷挡住了迎面的强风,回身对徐刚道:“徐大哥,怎么老是走不到呢?我们动身都有一个月了。”徐刚愧作地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是走错了方向。”梅姑惊道:“怎么您不认识路?”徐刚点头道:“是的,我一向在关内活动,不比龙强,他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进了神骑旅之后,我一直忙些其他的杂务,也很少有机会到处走走。”梅姑急道:“那您就该带个领路的。”徐刚摇头道:“不行,夫人不准的,她临行时关照要我们行踪特别严密。”梅姑默然一阵,才幽幽地道:“当我们到了那儿,恐怕首领已经离去了,我们在路上耽搁太久,他在那儿一定等得很不耐烦。”徐刚安慰她道:“姑娘放心好了,神骑旅侦骑四布,即使我们走失了,他们也会很快地找了来,而且有我保护着,姑娘一定不会遇到危险的。”梅姑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首领,他现在仇人大多,虽然夫人很细心,但是我总是怕她有疏忽的时候。”徐刚微讶道:“我不知道姑娘对首领这样关心。”梅姑红着脸不做声,徐刚立刻发觉自己太冒失,忙解释道:“姑娘请恕我失言,我只是觉得姑娘与首领的年纪相差很远。”梅姑急道:“他很年青。”徐刚一愕,梅站也觉察了,忙又道:“他很年青时就认识我了。”徐刚这才了解地笑道:“那时姑娘还是小孩子。”梅姑只好难堪地低声道:“是的……我们……”徐刚发觉她似有难言之隐,忙拦着道:“姑娘不必说了,这些事我不该知道的,要是战夫人晓得了,我就不得了。”梅姑微感一怔道:“徐大哥很怕夫人?”徐刚点头道:“是的,夫人胸罗万象,做事万无一失,神骑旅中无人不怕她,可是大家也都敬服她,因为她对我们太了解,也很宽厚。”梅姑道:“士为知己者死,神骑旅中个个都是死士,恐怕全是夫人之力。”徐刚道:“话也许不太合理,但事实确是如此,江湖上人对夫人也许畏若蛇蝎,但是神骑旅中弟兄,却将夫人敬为天神。”梅姑闻言默然,但心中想起文抄侯给自己的警告,不觉微微一动。二人静静地走出一阵,马匹微呈不支,梅姑低声道:“徐大哥,我累了,也饿了。”徐刚一摸鞍下,歉然地道:“糟了,干粮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会在雪中迷路的,所以没准备。”梅姑不则声,身子在马上微微有些颤抖。徐刚见她虚弱的情态,心中很愿意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去保护她,可是四顾茫茫的雪原,只有无可奈何地叹气道:“姑娘忍一下吧,也许在前面可以猎到一些野兽来充饥,现在这儿只有酒,姑娘先喝两口驱驱寒吧。”说着把鞍下的皮袋解了下来递过,梅姑接着喝了几口,这是一种很猛烈的烧酒,梅姑空肚子喝了下去,立感一阵昏眩,忍不住从马上栽了下来。幸而地下的雪很厚,没有伤着,徐刚连忙跟着下了马,扶她起来,抓了一点雪,塞进她的嘴里。那冰冷的寒意,将她激醒了过来,徐刚歉疚地道:“我忘了姑娘空肚子不能喝酒,你现在怎么样?”梅姑软弱地道:“不要紧,我真差劲,累着徐大哥了。”徐刚搓着手道:“姑娘别这么说,若不是我带错了路,姑娘何至于受这份罪!”突然寂静的雪原中传来了一声惨厉的长嚎,刺耳动心。那两匹马听见嚎声之后,一声惊嘶,撒蹄跑了。徐刚手中扶着梅姑,脸上泛起了惊色。梅姑却道:“徐大哥,您别管我,快去追马吧,要是没了马匹,我们就得步行了。”徐刚面色凝重地道:“顾不得马匹了,咱们保命要紧。”梅姑也大惊道:“那是什么怪声音?是什么很厉害的野兽吗?”徐刚点头道:“是雪老爷!”梅姑不解地问道:“雪老爷是什么东西?”徐刚道:“雪老爷就是狼,那是咱们北方人的叫法?”梅姑释然一笑道:“狼不如虎,我一颗铁弹子就行了,有什么可怕的呢?”徐刚叹了一声道:“姑娘是南方人,没有见过狼的厉害,一头两头不足惧,可是冰原上的雪狼,一来就是几千万头,杀不胜杀,防不胜防。”梅姑这才怕了,一骨碌站起来急道:“那我们赶快逃吧。”徐刚摇头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狼性极长,能追着你跑十几个时辰,终究不免力竭丧身狼腹,还是留些力气准备抵抗吧。”梅姑疑惑地道:“您刚才不是说杀不胜杀,防不胜防吗?”徐刚沉声道:“管不得那么多了,杀一头是一头,总不能束手待毙。”梅姑默然无言,但是己拔出腰间长剑等候,徐刚也将莫邪剑出鞘,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遥远的雪原上现出一片黑压压的暗影。徐刚沉声道:“姑娘留神,那狼来了。”黑影移动得很快,瞬眼间已经到了面前,将他们重重地包围了起来。梅姑仔细一打量这冰原上的恶魔雪狼,才发现徐刚的话没有错,它们黑压压地蹲围在四周,只有前一排作着攻击的姿态,森森利齿,猜猜红舌,再加上两只碧绿的凶睛,灰褐色的长毛,根根逆竖着,特别狰狞怖人,身材小的似犬,大的则如小牛,却又不似牛那般的臃肿。两个人在中间背对背站立戒备着,摒息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可是狼群只是虎视眈眈的在四面合围着,迄无进攻的微象。梅姑颤着嗓子低声道:“它们怎么还不上来呢?”徐刚也低声地道:“它们很狡狯的,必是看见我们手中持着武器,留有顾忌,所以不马上进攻。”梅姑着急地道:“这样耗下去,我可受不了,它们的眼睛可怕得很,盯得我心直跳。”徐刚道:“姑娘千万不可心存怯意,这批家伙就是想等我们吓得心神失制,自动地放弃了抵抗的意图,它们好趁心地大嚼一顿。”梅姑急道:“这要捱到几时呢?”徐刚道:“野兽总不会比人更有灵性,再等一会,它们必然会耐不住,只有它们自己一躁急求动,我们就可以逸待劳了。”梅姑没有办法,只好强打精神等候着。空气中静极了,只有狼群咻咻的呼吸声。僵持了一刻功夫,狼群果然耐不住了,厉嚎一声之后,前排有四五头大狼立刻纵身扑上来,动作异常迅速。徐刚长剑朝外一封,莫邪神剑的利芒过处,有三头巨狼在空中被挥为两截,洒下一大血雨,将雪地都染红了。梅姑则经验不足,再者她的长剑也不及莫邪锋利,狼扑来时,她挺剑刺出去,剑尖透进一头巨狼的颈子,另一头却毫无阻拦地扑了进来。幸而徐刚注意到了,就势端出一脚,正好踢在它肚子上。那头巨狼疼得惨嚎一声,滚回群中,梅姑却己吓得花容失色。她所刺的那一头,也未全死,在雪地上挣扎着,喉管已断,当然叫不出声,吭吭的直吐气。徐刚道:“姑娘手下应该重一点,最好要多用锋刃,这样管的面积大一点,这东西爪上有毒,抓上了能叫人流血不止梅姑打着战道:“徐大哥!我怕,这是我第一次杀生,我怕见血,我不想再抵抗了。”徐刚急了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姑娘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忌讳,你想我们若是糊里糊涂的葬身狼腹,首领岂不要急死……”提起了纪湄,梅始不由精神一振,立刻又凝神戒备。由于他们一举手之间,就杀死了四头巨狼,将狼群震住了,后头那几头蠢蠢欲动的,却暂时遏止住了身形,狼群中又传出一声长嚎。继嚎声之后,那些狼群突然改变了策略,并不直接攻击,却绕在他们四周,不住地游动。徐刚惊叫道:“不好!它们改变了方法,我们若一味株守,总难免有疏忽之处,它们就可以趁隙而入,看样子我们得采取主动进攻。”梅姑却突然有所发现地道:“徐大哥,您是否注意到这狼群之中,好像有一个专司发令的首领。”徐刚一愕道:“狼群围攻之下,从无生还之人,因此这一点我倒未曾听说,不过我想这么一大批狼群,绝非乌合之众,它们既有组织,必有为首的……”梅姑道:“我倒注意到了,那司令的狼王,是一头灰色的,它身材不大,却十分悍捷。”徐刚道:“姑娘真细心!既然你注意到了,何不用暗器取它,群狼无首,也许好对付一点。”梅姑不答语,伸手在囊中取出两颗铁弹,抖腕打了出去!徐刚顺着她铁弹的方向,也看见了,那头狼王踞身在第二排,形象十分威猛,而且它身旁尚有四头巨狼护卫,显示出它的超然地位。梅始的铁弹将及之时,狼王突地一滚,避过袭头部的一颗,然后前腿一伸,居然将另一铁弹拍落下来。徐刚唉声叫道:“看不出这畜生还懂得招式。”梅姑不服气,又摸出一把铁弹,准备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忽而天际传出一声长笑,来了两条人影。狼群因笑声而停止骚动。徐刚回注来人,等到看清楚面目时,不禁悸叫道:“是他!”来人身形极速,顷刻已至,而且毫无顾忌地直入狼群。眈视的群狼对他们不但不加阻拦,而且纷纷让路,好似对这二人极为驯顺。梅姑只觉得这二人的年纪都不算小,却不识得是谁,乃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徐刚回注二人,头都不回,口中却答道:“前面一人是峨嵋的败类谷飞,在长白夺宝时见过,后面的那个老家伙却不知道是哪路人物。”梅姑低声惊呼道:“谷飞!难怪他会役兽,看样子这狼群还是他豢养的呢。”他们这边的低声谈话,却被对方听得很清楚。谷飞身后的老人怪声笑道:“到底是后生小辈,居然不识老夫东方未明。”徐刚侧目斜视他一眼,突然哈哈长笑道:“闻名武林的巧匠东方未明,原来竟是这么一个瘟老头子,你在中原被韦大侠赶得存不住身,却还有脸跑到关外来混充前辈。”东方未明勃然色变怒道:“无知匹夫,信口雌黄,少时我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姓东方……”徐刚鄙夷地一哼,正欲回口,谷飞已冷冷地道:“阁下最好少发横,此地不是你们神骑旅的天下。”徐刚傲然道:“白山黑水间,那一块不是神骑旅的天下?”谷飞笑道:“你的话不错,神骑旅现在是红透半片天,白山黑水之间,的确都是你们的天下,不过惟独这一片冰原不在内。”徐刚一摆手中长剑道:“何以见得?”谷飞望了他的莫邪神剑一眼道:“阁下最好不要想动蛮,我只须一声口令,你们立将成为狼群的口中美食。”徐刚哈哈大笑,指着地下的几头狼尸道:“你那些畜生的厉害我已经领教过了。”谷飞微微一晒道:“那只是几头废物而已,是我故意让它们送死,好让你们骄骄志气,真要等到我十二神狼出来时,你们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徐刚极感兴趣地笑道:“畜生也能称神的,你不妨叫出来让我见识见识。”谷飞一伸手,拍拍那头灰白色的狼王道:“小白!把你们的天狼阵摆出来给他们瞧瞧。”狼王轻吼了一声,表示领令。徐刚夷然晒道:“就是这瘟狼呀,刚才若不是你早来一步,它早已死在文姑娘满天花雨手法的铁弹子下了。”谷飞寒着喉咙冷笑道:“你们那些破铜烂铁要是能伤得了小白,它也不配做群狼之首了,现在多言无益,少时你们一试便知道了。”说完与东方未明二人抽身退后,群狼也跟着向后退去,只留下那头小白与另外十一头青灰色的巨狼,蹲坐原地不动。小白又长嚎了一声,身形率先移动,那十一头巨狼也跟着移动,顷刻之间就布成一个极为奇怪的阵势。十二头巨狼或前或后,距离或近或远,既非六合,又非四象,然而它们所站的位置,却异常巧妙。徐刚瞧一阵,忍不住心中暗惊,出口骂道:“妈的!这是什么鬼阵。”梅姑则沉思不语,观察了片刻,才道:“徐大哥!您的剑利,可以试攻那左角最远的一头。”徐刚奇道:“那一头离我有三丈多远,我如去攻它,势必要走近去,背后与两侧岂非都成了空隙?”梅姑固执地道:“不要紧,我替您守住空门好了,您试一下!记住!一定要攻那一头。”徐刚拗不过她,只好手挺莫邪雌剑,大踏步地走了上去,暴喝一声,长剑直刺向那左角的一头巨狼。那头巨狼一直不动,直等他的剑芒将及,才四足撑地,向后一躲避过,却迅速无比的窜上了另一头巨狼,利爪直探徐刚的后腰,快得连让他撤剑回保的余地都没有。而梅姑却恰好,突地划出一剑,也刚好拦住窜来的巨狼,剑锋堪堪地扫向它的一只前爪。“叮!”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呜。狼爪上被扫下一片皮毛,也被激起一溜火花,那头巨狼毫无损伤,而梅姑手上的长剑却应声裂了一个大缺口。徐刚恰好回头,目睹这种情况,不由惊叫道:“好厉害,难道这狼也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之流的硬功。”梅姑手按长剑,目不转瞬地道:“畜生,终久是畜生,哪里会什么功夫。”徐刚讶道:“那它着了你一剑,怎能一丝无损,而且还火光直冒。”梅姑浅笑道:“您只要一看那狼的眼睛就知道了,除了那头灰白色的狼王之外,另外那十一头都是假的。”徐刚仔细一望,果然那十一头的巨狼,都是目光呆滞,不类生物,这才恍然大悟地道:“那它的脚必是坚钢所制,才能将你的长剑磕出一道口子。”梅姑点了点头不语,谷飞与东方未明在旁却讶然微惊。东方未明首先道:“姑娘真好眼力,老夫费尽心血,自谓已经制得非常逼肖,姑娘竟能一眼看穿,倒是颇不容易。””梅姑笑道:“巧匠之作,妙夺天工,我哪里是看穿的,老实说我是想穿的。”东方未明尚未全信,谷飞抢着问道:“姑娘怎地识得天狼阵之要诀的。”梅姑笑道:“这更简单了。你告诉我这是天狼阵,我再一看它们所站的位置,分明是天狼星座的排列法,所以我试了一下,故意叫徐大哥去攻狼尾,引发狼头的反噬之势,证实我的想法无误,而且也揭穿了假浪之秘。”这番话使谷飞与东方未明都张大了嘴,做声不得。徐刚却插嘴道:“我还是不懂,姑娘能否说得明白一点。”梅姑道:“谷飞虽能役兽,却还无法在短期之内,将一批愚顽的畜生训得比人更灵,这天狼阵奥妙无穷,就是由一批武林高手演来,也要三五载的功夫,谷飞出道未及一年,驱狼成阵,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刚好东方未明也在这儿,不问可知,这配合无间的天狼阵,必定是出之于他的制作了。”徐刚赞佩地点点头,东方未明却叹道:“姑娘不惟心思巧妙,江湖上的事也懂得不少。”谷飞却一耸肩头道:“东方兄巧匠之名,盛传江湖,知之不足为奇,只是老夫有役兽之能,江湖知者不多,姑娘是峨嵋的还是天龙派的?”梅姑想了一下道:“两者都不是。”谷飞冷笑道:“姑娘别骗人了,只有这两派有限的几个人,才知道老夫有役兽之能。”梅姑微微色变道:“若我是两者之一,又待如何?”谷飞道:“若你属于峨嵋,应是老夫的后辈,我不与你多计较,若是天龙派的,老夫给你吃点苦头,也会放你回去,臊臊韦明远的脸。”梅姑一咬牙道:“我都不是,现在我是神骑旅的人,你又作何打算?”谷飞咬牙切齿地道:“长白夺宝,神骑旅与我之仇恨如海深,你若是神骑旅的人,就有苦头吃了。”梅姑一正脸色,高声地道:“最了不起你杀掉我,可是神骑旅绝不会与你干休。”谷飞放声大笑道:“好!冲你这句话,你今天吃苦定了,你只知天狼阵很厉害,却不知厉害到什么程度,现在可以尝尝味道了。”说完两手连挥,狼阵已然发动。十二头巨狼或左或右,从意料不到之处攻出。徐刚空有一身本事,也空持一柄神剑,连狼毛都未扫到一根。梅姑虽略知其中变化,然而吃亏在功力不厚,手中的长剑又是凡品,而且她还得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招呼徐刚,所以动手不到一会儿,她已累得汗水直淋,长剑也只剩了半截。谷飞在旁看得哈哈大笑,得意已极。徐刚又愧又急,忙将长剑递到她面前道:“姑娘!你既然知道这个阵的诀窍,拿了我这把剑冲出去吧。”梅姑摇摇头道:“冲得出狼阵,却逃不过外面的两个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徐刚道:“不!我看姑娘剑法十分精妙,仗着剑上的半丈剑芒,他们功力再高,也挨近不到你身边,你逃出去见到首领与夫人,请他们替我报仇便了。”梅姑凄然一笑道:“没有办法,纵然可以逃过他们二人的追攻,这茫茫冰原上,没有食物又没有马匹,我仍免不了冻馁而死,徐大哥,咱们还是在这儿认命吧。”徐刚长叹一声道:“姑娘!只怪我无能,害苦了你了。”梅姑摇摇头凄笑道:“徐大哥!别这么说,您一路上对我许多关顾,我永生也忘不了的。”那狼阵也很奇怪,当他们在说话歇手不抵抗时,狼群也不再进攻,只是密密的围在四周,生似要将他们活活困死在中间。谷飞与东方未明却好整似暇地坐在地上,在怀中掏出酒食,相与对饮。酒香肉昧,不住随风飘来,更加深了二人的饥饿之感。梅姑本来已经很饿了,后来一阵打斗,完全是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在支持着,现在一停下来,再受着食物香味的刺激,整个人都软痪了下来,勉强用手扶着徐刚的肩膀,软弱地叫道:“谷飞,我今日不惜一死,但是有一个请求。”谷飞手持一块鹿脯,微笑道:“我对将死之人都是宽大的,姑娘有什么要求但说不妨,只要不太过分,老夫一走会答应的。”梅姑微红着脸道:“我虽然不怕死,却不愿被困死在这儿,我看你原来确有这层意思,存心要将我们围在中间,饿得力乏而毙o”谷飞道:“你们在这冰原上转了好几天,始终没摸对方向,老是在一个范围内转来转去,我用东方兄所制的管窥中看得清清楚楚,直等你们粮尽力竭,我才遣狼群出动,确是有那份打算……”梅姑与徐刚面面相顾,想不到早已在人家算计中。谷飞又继续地道:“现在既然姑娘提出要求,我倒可以答应给你们换一种死法。”梅姑道:“那你就把食物给我们一点,让我们吃饱了,再与你的天狼阵拼一场,我宁可丧生在狼爪下也比较好过些。”谷飞好笑道:“狼爪上有毒,沾肤出血,发时痛痒无比,那滋味比饿死还难受。”梅姑咬牙道:“我宁可那样死,我虽没闯过江湖,到底也学过几年武艺,死于拼斗决战,才对得起我那几年的努力。”谷飞笑道:“壮哉!壮哉!姑娘虽是女子,豪气不让须眉,老夫一定成全。”说完将手中鹿脯又放在口中咬了几口,方才抛进来。梅姑掀眉大怒道:“谷飞!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人,谁要吃人咬过的东西。”谷飞朗声大笑道:“雪地之中,老夫带的东西有限,姑娘只好将就点。”梅姑恨恨地瞪他一眼,弯腰去抬地下的剩脯。徐刚愤怒填膺,毗目大呼道:“姑娘,不要去捡,饥不食首阳蕨,渴不饮盗泉水,我们宁可饿死,也不要受这老杂种的气。”梅姑一言不发,依然将肉脯拾起来,拿在手中,比比分量发现它只有斤余重,谷飞咬得很促狭,四边俱是齿印,上面还沾着唾液,不由一阵恶心。可是她想了一下,仍是毅然地凑近嘴边,将谷飞咬过的地方,一一都啃了下去,然后将剩下的交给徐刚道:“徐大哥!他吃过的地方我都咬去了,至于我吃过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嫌脏。”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别有一种慑人之态,徐刚接过来时,眼望着这一个皎洁若冰霜的女孩,想到她所受的委屈,几乎要难受得掉下泪来。默默地将肉脯放进口中,食不知味地咀嚼着。谷飞在旁又故意怪声地道:“可惜啊!那块肉曾经玉人樱口亲吻,倒便宜了你这莽夫。”徐刚怒气冲天,正欲发作,梅姑却伸手按住了他,那只温柔的玉掌上仿佛有无限的力量,促使他平定下去。然后梅姑回头对谷飞道:“徐大哥是个义薄云天的血性汉子,若不是我的要求,他情愿饿死也不会吃你的东西,你讲那种话,自己应该惭愧。”谷飞脸上一红,果然不敢再出声。梅姑等徐刚吃完了,才在他对面盘腿坐下道:“徐大哥,咱们歇一会儿。”徐刚根本不想休息,可是梅姑的声音令人无法抗拒,只好依她的话,照样盘腿坐下休肩,谷飞与东方未明对望一眼,二人都未曾出声。过了约摸有一刻工夫,梅姑霍然起立朝二人朗然发话道:“你初败于韦明远大侠,长白夺宝时,又吃亏在神骑旅首领之手,心中一定很不甘心是不是?”谷飞想不透她何以有此一问,但仍回答道:“不错!老夫输给韦明远是因为神丹初服,功力未透,败于神骑旅却全因为他那时仗着狡谋与利器之故,当然不服气。”梅站一笑道:“你现在‘回天丹’的功力该行透了,可是仍无把握胜得二人?”谷飞脸一红道:“胡说!老夫现在绝不怕他们。”梅姑沉声道:“你不必骗人骗己,你若真有把握能胜得了他们,何必又要与东方未明会合,排下这个天狼阵。”谷飞辞为之穷,做声不得。梅姑又道:“你以为这天狼阵稳可以操得胜券吗?”谷飞道:“天狼阵奥妙无穷,那十二头巨狼除小白外,全部由东方兄精心制作,尤其是四只狼脚,采取地心万载铜母,不畏利器,不怕掌力,天下鲜有敌者。”梅姑微微一笑道:“我老实告诉你,你会失败的,以我而论,天狼辟的奥妙就难不倒我,假若我有韦大侠或战首领那等功力这个阵就困不住我。”谷飞微笑道:“这话也许不错,只可惜姑娘有心无力,那两个家伙有力无心,所以我这天狼阵仍是无人能破。”梅姑微微一哼道:“我再讲句老实话吧,天龙派中有护法聂无双是我母亲,我懂她也懂,天龙派就难不倒了,至于神骑旅中首领夫人学究天人,这天狼星座上一点变化也难不住她的。”谷飞神色大变道:“你果然是天龙派中的人。”徐刚也觉得大是诧异,梅姑神色如恒,紧张地问道:“别管我是哪一派的人,我只问你信不信我的话。”谷飞略一沉吟道:“也许信也许不信,纵然他们能识得天狼阵的奥妙,但有否能力闯过,还未可遂作定论。”梅姑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也跟你讲不通,现在我觉得力气恢复了,你能再让我歇一会儿吗?”谷飞道:“行!只是老夫不耐久候,再给你一刻工夫,过了一刻,我就要发动阵势,那时我再不容情,所采的全是攻势了。”梅姑点头,回身对徐刚道:“徐大哥,咱们今天大概生望很少,你那宝剑也没有用了,于脆先把它丢了吧,也免得一会儿被人从手上夺下来,死得更不瞑目。”徐刚迟疑地道:“那我们一会儿岂非是束手待毙?”梅姑道:“天狼阵的变化一展开,我们万无幸理,万载铜母坚硬无比,利器全无足恃,我们等一会儿光用拳势,或许还可以多过片刻。”谷飞得意地笑道:“姑娘倒是很聪明,万载铜母本身具有磁性,专可吸金摄铁,方才我令他们取守势,所以未曾发挥磁性,等下子你们还是空手比较便当些。”梅姑道:“徐大哥!你听见了,把剑给我吧。”徐刚仍在迟疑,梅姑已抢着去夺,徐刚怕剑芒伤着她,只得松了手。梅姑手持莫邪,朝谷飞道:“我知道你今天不但要杀人,而且也在得剑,我们既无生理,剑也迟早必失,因此我干脆将它丢了,只希望你等着我们死后再去拾起来。”谷飞哈哈笑道:“没问题,一切都依你。”梅姑将剑信手一掷,落在圈外。然后软弱地道:“左右都是死路,我也不耐再苟延片刻了,你现在就开始吧。”谷飞微异道:“要休息也是你,催着开始也是你,真是出乎尔,反乎尔!”梅姑斜他一眼道:“你哪天有个等死的机会,就懂得我现在的心情了。”谷飞默然无语,举手一拍,小白又嚎了一声,四周的巨狼立刻蹲身作势。梅姑退至徐刚身旁道:“等下子开始的时候,您用足了功力,听我报出招式,你就照式发招。”徐刚微感不耐道:“左右都是死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呢?”梅姑却神色凝重,以极低的声音道:“这很重要,也许死中可以求活,您一定要照我的话做。”徐刚大惑不解,但是看见她庄重的样子,也不敢露出声色,只得点点头。这时狼势已然发动,当前一条青影窜至。梅姑大呼道:“月移花影!”二人转步一侧,刚好避过,背后又是两条影子上来。梅姑又喊道:“鸟鹊南飞,风抛柳絮,雨后斜阳。”前两招避势,未一招攻势,果然闪过两道攻击后,斜里偷招,徐刚一拳出去,刚好击在一头狼腹下,将它打得在地下一滚,而徐刚自己的拳头也感到疼痛异常。梅始更连串又报出很多招式,大部分是趋避招式,避无可避,才挡得一下。狼群的攻式愈来愈快,梅姑的口式也愈来愈快。徐刚也打糊涂了,只知道应声出招,也不问拳头的方向如何,只是每一式都以全力打出,以至于手背上全是鲜血。那些狼却制作得十分坚固,徐刚拳沉力猛,力可裂石开碑,可是打在狼身上,最多能挡住攻势而已。谷飞与东方未明在旁看得倒不觉有点惊异,因为梅姑所报的招式,无论攻守,都恰到好处。要不是那些狼群制做精巧,恐怕早已打坏了。又过了一阵,梅姑突然又喊道:“推窗明月,拨萍见鱼,旱地拔葱。”徐刚迷迷糊糊的照办了,可是这些招式的前两式均易拳为掌,还亏他平素烂熟于胸,发时并无错误。谷飞却讶然大惊,以为梅姑打昏了头,因为第一招并无攻击对象,那一掌“推窗望月”刚好是对她自己而发。他才啊了一声,梅姑的身子已凌空飞起,那一掌的力量结结实实地印在她背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人无暇思索。梅始的身子刚落下来,一向不攻击的那头真狼小白,恰好赶到,张开利口,便对她的喉间咬去。同时徐刚最后一招“旱地拔葱”,纵起二丈多高,躲过两头狼的扑击,在空中他神智略为清醒,看见这情形,不禁心胆俱裂。奇事又发生了,奇得令人难以相信。小白的利齿距她喉间尚有一尺远近,梅站的左手突然扬起一道精芒。接着一声澈耳长嚎,洒下满天血雨。小白断为两截。梅姑软弱地坐起身子,手中握着的正是莫邪神剑。徐刚落下身子,惊异不止。谷飞怔了半天,忽而回过味来,厉声大喝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梅姑的口中隐隐的浴出血迹,徐刚的那一掌很重,可她仍是软弱地道:“好了!徐大哥,谢谢你的合作,天狼阵再也不足畏了。”徐刚仍是茫然,谷飞却踏步上前,载指着梅姑叫道:“贱婢!老夫对你何等宽大,你却以怨报德,毁去我无数心血。”梅姑轻轻地道:“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了,你的目的在置我们于死地,所以表现得那么慷慨,也不过是满足你的自大狂而已,因为你不相信我能破得了你的天狼阵,我虽然用了一点心机,却是为了死里求生,该没有什么不对。”谷飞语为之塞。东方未明却犹似未信走上来道:“我不信你真看出天狼阵的诀窍,这不过是巧合而已。”梅姑微笑道:“天狼阵中只有一头狼,而它始终站在最安全的位置,只是叫几声,亮眼人一看就可以看得出,那其他的那些伪狼,都是靠它的叫声而振动机括,进而推动攻势,否则这一头真狼放在其中便全无用处。”东方未明一呆道:“那你先前弃剑掷剑也是有用意的了?”梅姑道:“当然!我故意讲那番话,故意将剑丢在离它不远之处,故意挨一掌,藉掌力送到剑的附近,小白不愧为狼中之王,非出其不意无法除掉它,不是莫邪神剑,也伤不了它!不是它!也无法控制指挥天狼阵。”谷飞暴跳如雷道:“臭丫头,我今天与你势不两立。”东方未明拉住他道:“谷兄且慢生气,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她。”说完又对梅姑问道:“假若小白继续守在原地不动,你还是伤不了它呀。”梅姑笑道:“你们还训练狼呢?怎么连狼性都不清楚?”谷飞一呆道:“狼性怎样?”梅姑道:“狼性凶残狂妄。睚眦必较。我打过它两颗铁弹,它要不亲自杀死我绝不甘心。”谷飞又是一怔,梅姑指着他道:“你虽然是人,却因为习了役兽之法,受了兽心的感染,所以我知道你今天一定要杀我才甘心。”谷飞沉吟了一下道:“你说得不错,今天我若是不杀你,心中永无宁日。”梅姑坦然一笑道:“杀吧!反正我杀死了这头白狼,使你的天狼阵永远无法练成了。我虽死却替大家除了一害……”谷飞微怔道:“照你说来,天狼阵的确无法可练了?”梅姑自觉失言,埋首无语,谷飞想了一下,跌足道:“对啊!只要小白不死,那十一头机关所操的巨狼不虞损害,任他是天神临凡,都会被困得力竭而死……贱人!你坏我大事,我恨死你了。”梅姑不开口,徐刚却大声叫道:“天狼阵只要有弱点,就有解法,梅姑娘破得了,其他人也破得了。”谷飞道:“那是我大意,只要我守在小自身畔保护它,天下就无人能脱身于天狼阵外。”梅姑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也迟了,天下没有第二头小白,你也排不出第二个天狼阵。”东方未明接口道:“这么多的狼,难道没有第二头可用的吗?”谷飞摇头黯然道:“没有了!其他的狼灵性都不够,冰原上雪狼只此一群,狼王一脉单传,从此以后,狼王也绝了种。”东方未明又问道:“小白是雄狼还是雌狼?”谷飞道:“是雄狼!”东方未明道:“那不要紧,也许在这群雌狼之中,有它所交的狼侣……”谷飞突然兴奋起来,眼中发出光彩道:“对!狼群的交尾期刚过,小白一定有种留下的……”说完又目注梅姑与徐刚道:“事情虽然要过几年,但是这两个人已经知道秘密……”东方未明干笑一声道:“秘密只有藏在地下最安全。”谷飞目露凶光,徐刚立刻接过莫邪神剑道:“没有天狼阵,想杀我们可没有那么容易。”谷飞抬起手掌道:“老夫对韦明远与战隐或许不大有把握,对你这一个江湖未流还不足畏。”徐刚将剑一摆道:“我功力也许不如你,可是加上莫邪神剑的五尺精芒,你不一定讨得了好。”谷飞微一迟疑,东方未明用手一指四下狼群道:“谷兄何必费力呢,放着这么好的武器不用。”谷飞一笑道:“对!你神剑再厉,杀不了这几千头狼吧。”徐刚一望周围,心中微悸,口中大喝道:“靠着畜生撑腰,姓谷的,你算哪门子英雄?”谷飞哈哈笑道:“能够活着的才是英雄,死了就是蛆虫,这就是人为什么要想尽方法活下去的理由,笨汉,你离懂事还远着呢。”徐刚气极,抢剑欲砍,谷飞一声长啸,声如狼嚎,周围那些蹲息的狼群,立刻又都站立了起来。梅姑突然说道:“徐大哥,别顾虑,杀得一头是一头,尤其是雌狼,您懂得我的意思吗?”徐刚欣然地道:“我懂!”谷飞与东方未明却神色一变,梅姑的一句话正好击中他们的要害。东方未明道:“不能冒这个险,谷兄能将雌狼与雄狼分开吗?”谷飞摇头道:“不行!我只会驱狼,却不懂狼语,以前有事都是小白转达的,它听得懂人话。”说着又无限惋惜地望了地上小白的尸身一眼。东方未明道:“看来只有谷兄出手一搏了。”谷飞神色凝重点点头,掀开五指,朝徐刚门面抓去,徐刚用剑回手一撩,谷飞不敢硬进,只好收招退下。徐刚乘势跟迸,振腕又是一剑刺来,谷飞冷笑一声,侧身避过剑芒,反手一掌,朝徐刚腕上截去,动作迅速无比。徐刚微吃一惊,却依然稳健地一抬左手,用肘部撞向他的指尖。这两式大家都用得险极,谷飞的意思是想乘徐刚不及撤剑,截下他的执剑的手来。徐刚则全不顾命,明知他的掌劲特强,一时又抽不回剑,只好曲肘硬架,肘骨特坚,谷飞也许会废掉他一只左手,但是自己的手指,势非撞断不可。谷飞当然不肯硬拼,双方距有半尺,谷飞抽身退后,微异道:“蠢才!你比在长白山见面时进步多了。”徐刚不答理,腕中的长剑一味狠攻,扫式辛辣诡异,再加上莫邪神剑锋利异常,逼得谷飞不住闪避。这下子谷飞的脸上可现出惊色了,猛点了数指,将徐刚猛烈的攻势稍阻,然后才厉声叫道:“看不出神骑旅在短短一年之中,居然能将你调教得如此出色。”徐刚一手按剑微笑道:“我们首领胸怀宽厚,得到‘紫府真诠’后,并不一人独享,凡是帮中弟兄,多少都有一些传授,老杀才,你害怕了吧。”谷飞狞笑道:“战小子不过给了你一点点好处,你就甘心卖命作奴才了,别看你得了‘紫府真诠’的一些皮毛,要不是仗着手上的那柄利剑,你连老夫的三招都挡不了。”像徐刚这般烈性汉子,最怕人用话挤兑,果然他闻言之后,大是愤怒,将长剑往梅姑手中一塞,大声地道:“老杀才!徐大爷就用空手接你几招。”梅姑惊叫道:“徐大哥!您别上他的当,弃长而取短……”徐刚凛然一笑道:“他们若是采用群殴,自然毫不考虑,现在是一对一,我怎能替神骑旅丢人。”谷飞见徐刚果然受激弃剑,遂阴侧侧地笑道:“蠢才!这可是你自愿的,等下子若是丧在老夫掌下,你别喊冤。”徐刚勃然道:“老匹夫!别废话了,你放招过来吧。”谷飞口角含着冷冷的笑意,忽地一掌拍出,斜取左肩,徐刚握指成拳,吐气开声,直迎上去。“砰!”拳掌相交,双方各自一震,脚下却未移动。谷飞闷声道:“哼,哼!蠢材!你的功力也大有进展呀。”徐刚则豪气大发,朗声道:“老杀才,你也不过如此,这点能耐,徐大爷还不放在心上。”谷飞不作声,横移一步,又是一掌攻到,徐刚毫不示弱。仍是翻拳迎上,甫一交接,脸色就是一变,心中已知上当。因为谷飞的掌上虚空无力,他的拳劲收不住,身体随着往前冲,谷飞的左手突地拼指点将出去。徐刚哼了一声,铁塔似的身躯平空倒了下来。谷飞目中凶光顿露,抬起右脚,就朝他的胸口猛端下去。突地一声娇叱,银虹暴涨,一道青光匹练似的朝他脚上卷去。谷飞得意之余,心神不专,等到发觉时,已嫌太慢,还亏他人老经验老到,右腿猛提,左脚用劲一旋,才将身体转开,躲过了断腿之厄,却也让锋芒在腿上拉了一道半尺长的血痕。忍住疼痛回头看时,那持剑偷袭的正是梅姑,不由怒声道:“臭丫头,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梅姑满脸悲愤,切齿道:“你仗着狡谋胜了他已属不当,还要赶尽杀绝,廉耻全无……”谷飞一面运功止血,一面冷笑道:“动手过招,全凭经验与心机,他自己不留神,怎能怨我用狡谋。”梅姑一顿足道:“你已经胜了就不该再下毒手。”谷飞大笑道:“两相对阵,败者理应由胜方发落,老夫要取他性命是我的权利。”梅姑一摆手中长剑道:“有我在此,就不容你杀他。”谷飞纵声长笑道:“莫邪剑在他手中,老夫还当回事儿,在你手中,形同废物。”梅姑不答话,埋头拧剑就刺。谷飞啊啊长笑,带着腿上的伤势,长袖翩翩,或挥或扫,从容地进击,不一会儿,他的袖风已将梅姑连人带剑,整个的罩在里面。梅姑自幼随着母亲学剑,女孩儿家心思巧妙,一套家传剑法,她的造诣青出于蓝,也许比聂无双精娴一点,聂无双与韦明远初会之际,二人以著代剑,打得不分胜负之际,她曾以巧妙的一招解了围,不过她吃亏在体力茬弱,莫邪神剑太重,反不如一柄凡剑顺手,再者谷飞自智圆处习得伏魔剑招,那是剑招之最,相形之下,梅站自然要处处见拙了。二人战至三十几合,梅姑已是险象横生,手颤气促,败在俄顷。谷飞则在哈哈狂笑声中,长袖飘摆,招式更见辛辣。场中两个人打得热闹,东方未明看得出神,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远处又已出现两点人影,只有狼群发现了,在不安地咻鸣着。梅姑自知不保,倏地一咬牙,手中奇招顿出,莫邪神剑带着一缕精芒,突然指向谷飞的肋下。这一式诡辣之至,谷飞以为她已成强弯之未,却未曾料到她还藏着这一记煞招,脸色一变,趋避不及,只好将手腕一抖,长袖朝剑身上卷去。“刺溜!”莫邪神剑无坚不克,谷飞纵是功力深厚,那一只布袖运气开来,何异坚钢,仍吃剑锋割去了一大截。不过吃这一拖,剑尖偏歪,只刺在他身旁尺许之处。梅姑本是鼓着仅余的精力,使出这夺命一式,出剑无功,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长剑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谷飞伸着那只没有袖子的手臂狞笑道:“臭贱人,困兽犹斗,现在你可认命了吧。”梅姑只觉得五脏翻涌,气血如潮,勉强地压抑着,怨毒的眼神,不住地盯着谷飞,蓦而樱口一张,一道血箭,电射而出。谷飞猝不及防,被喷个满头满脸,鲜红淋漓。梅姑气血俱竭,胸中那股热血喷出之后,坐倒在地上,粉脸映着雪地,显得比那皑皑白雪更白。厉声高叫道:“谷老贼,今天我受够了你的凌辱,生不能雪此仇,死后若变为厉鬼,我也不会容你安宁。”谷飞被她狠毒的态度慑了一下,然后才放声大笑道:“臭贱人,你破坏了我的天狼阵,老夫岂肯容你这般轻易死去,你放心好了,不必忙着做厉鬼,你的苦还没吃够呢。”东方未明微露不忍之色道:“谷兄想把她怎么样?”谷飞颤声道:“这样一个骄滴滴的美人儿,遽尔离魂,实在太可惜了……”东方未明惊道:“谷兄……”谷飞睹状知意,微笑道:“东方兄放心,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了,怎会想到那上头去呢。”东方未明这才放心,接着道:“那么谷兄究竟想把她怎么样?”谷飞微笑道:“我把她捉回去,每天让狼咬她一口,然后再替她敷上生肌却毒的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刚说到求死无门时,他忽地凌空挥出一指,梅姑颤了一下便倒在地上。谷飞又朝她狞笑道:“小姑娘!你别动歪脑筋,你想咬断舌根自杀,没那么容易。”梅姑躺在地下,两眼圆睁,射出怨毒之色,只苦在穴道被制,骂不出声。谷飞得意地大笑,东方未明略有不忍之色道:“谷兄如此对一个女孩子,似乎太过分了点………谷飞切齿道:“她杀了小白,使天狼阵功亏一篑,再加是天龙派的门人,又与神骑旅有关,无论哪一点都足以使我那样对她……”东方未明默然无语,这时远方的人影,已然来近,两个人骑在马上,居然直穿狼群,了无惧色。得得蹄声,惊动了谷飞,立刻又凝神戒备着。东方未明一见来人立刻含笑向前上招呼道:“哈……胡兄!数载阔别,听说你在金陵……”胡子玉还是那份阴恻恻的样子,眨着独眼笑道:“别提了,做了一年多的奴才,好容易将四个老家伙哄出了山,谁知道依然闹了个灰头土脸。”东方未明笑着道:“胡兄别尽说丧气话了,雪山四皓虽然未曾将韦明远等人杀死,可是这一战已令他们丧胆亡魂……”这时胡子玉身畔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于道:“老胡!别忙着叙旧了,该替我引见一下。”胡子玉答应一声忙道:“正是呢,这位可是峨嵋长老谷飞谷老英雄。”谷飞含笑道:“老夫正是。久闻铁扇赛诸葛之名,想不到今日始得识荆,这位是……”那男子一拱手道:“兄弟文抄侯。”谷飞与东方未明俱都一震,改容道:“原来是文盟主,久仰!久仰!”文抄侯赧然一笑道:“兄弟早就离了水道,这盟主之称,听了陡增汗颜。”谷飞也勉强地一笑道:“二位真好本事,老夫等躲在这穷边冰谷之中,二位都找得到。”东方未明笑道:“胡兄要找人时,哪怕躲在天上,他也能驾云而上。”胡子玉干笑一声道:“东方老弟说笑话了,我是碰到了卓方老弟,才得知你们的行踪。”谷飞连忙问道:“他们此行成绩如何?”胡子玉一摇头道:“丢人而归。神骑旅的那个婆娘真不得了,卓老弟的一切算计让她给料个分毫无差,天香教不但饱受凌辱,还赔掉了门下双仙。”谷飞一怔道:“这是怎么会事?”胡子玉微笑道:“本来想用美人计赚人,想不到反被人家用美男子赚了过去,卓老弟的方法是不错,可惜没有了解到姐几爱俏的少女心。”谷飞诧道:“胡兄好像对天香教的败北,反有幸灾乐祸之意。”胡子玉长笑道:“那倒不是,单以心计论,胡某从未服人,可是遇到了那个婆娘,胡某自承不如,卓老弟那点心思,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因此我现在想通了,若凭智取,百密总不免一疏,而今万无一失之计,犹在力敌。”谷飞惊问道:“胡兄已有力敌的把握了?”胡子玉大声笑道:“以胡某一人之力,自然不足言敌,不过我已有一个最伟大的计划,此即我二人今日之来意。”谷飞与东方未明一起表示出极感兴趣的样子,静待他宣布那计划,可是文抄候却伸手拦道:“胡兄且慢,先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谷飞微怔道:“文兄有何见教?”文抄侯用手一指地下的梅姑道:“兄弟想替这女孩子讨个情……”谷飞惊道:“此女毁坏了我的天狼阵,与我仇深怨切,文兄因何要替她说情?”文抄侯徐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我的侄女儿,兄弟迄今未成家,先兄也别无所出,我们文家仅此一条根,尚请谷兄看小弟薄面放过她吧。”谷飞初是一愕,继而陷入沉思。胡子玉也帮着敦促道:“兄弟之计划若能实施,只要大家通力合作,必能雄视武林,任他天龙派、神骑旅都不足为道,谷兄何必耿耿于一个天狼阵。”谷飞想了一下,才伸手拂开了梅姑的穴道,默然走至一边。文抄侯却对他作了一揖道:“多谢谷兄赏脸。”梅姑在地下坐了起来,用手抚着肩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目光望着文抄侯。文抄侯慈和地道:“孩子!那儿有马,上面一切装备都齐全的,你快走吧。”梅姑用手一指地上的徐刚道:“除非你把徐大哥也放了,否则我是不走的。”文抄侯微急道:“你这孩子也是的,单为你一个人,谷兄已经卖了很大的面子。”梅姑固执地道:“徐大哥一路上对我仁至义尽,我怎可舍他而去。”文抄侯无可奈何,只好又望着谷飞。谷飞摇头道:“此人为神骑旅不二死土,而且功夫不错,不能放他。”胡子玉却大笑道:“他不过是仗着莫邪神剑厉害,现在利剑既已为谷兄所得,纵然放了他,也不足为害矣。”谷飞又沉思了一下,再望望手中的莫邪剑,才勉强地解了徐刚的穴道。徐刚虎目圆睁盯着谷飞,梅姑温柔地走过去,为他在四肢上按摩,帮助他的血脉加速运行,一面柔声道:“徐大哥,别放在心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刚怏然垂首无语,谷飞回头对文、胡二人道:“二位跟兄弟到下处一谈吧。”胡子玉笑道:“好极了,我正要去看看法印大师,瞧瞧他的阴堂练得如何了。”谷飞呼啸着召集狼群,文抄侯又对梅姑低声道:“孩子!你自己多保重吧,我要走了。”梅始没有理他,文抄侯摇摇头正想离开,梅姑突然开口叫道:“等一下。”文抄侯果然定住身子,梅姑才低声道:“今日之事,我会记在心中的。”文抄侯微笑道:“我们是自己人,作叔叔的应该保护你的。”梅姑脸色微变地道:“我不知是否还要认你为叔叔,不过我仍有一件事求你。”文抄侯脸色也略变一下,但立刻恢复平静道:“什么事?”梅姑道:“你跟他们在一起,求你不要说出那天在摩天山庄上所见之事。”文抄候点头道:“可以!其实你不嘱咐,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应该知道她早先跟我也有一段渊源,我只是与韦明远过不去,却不想难为她。”梅姑道:“娘也跟韦伯伯在一起,你也要跟她作对了。”文抄侯低头片刻才道:“我跟你娘大约是解释不清楚了,只有走到哪里是哪里,将来再说吧,我们留下两匹马,由此直朝正东,就可以找到出路,你们自己走吧。””说完追上谷飞等人去了。梅姑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切齿对徐刚道:“徐大哥!剑是在我手中丢的,总有一天我会把它夺回归还给您,放心好了。”徐刚慨然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我只恨自己无能,累得姑娘受了许多委屈……”梅姑侧头望着他道:“徐大哥可是不相信我有这种能力。”徐刚惶然道:“我怎会那样想,今天看姑娘破天狼阵时,我想就是首领夫人,也不会比你心思更妙的了……”梅姑一言不发,扳鞍上马,徐刚也上了马,梅姑却把马头拨向西边去,徐刚连忙追上来道:“姑娘走错方向了。”梅姑咬着嘴唇道:“徐大哥,您一个人回去吧,我今天受了那个老鬼这么大的侮辱,逼得我啃他的口下残食,还有什么脸去见首领。”徐刚急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姑娘何必那么想不开呢?再说我已丢了宝剑,要是再丢了姑娘,我更无颜回去,只好追随姑娘到底了。”梅姑低着头拍马紧行,徐刚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冰原上又起了风,暗灰色的天空中飘下羽毛般的白雪,深深地掩埋了他们的蹄印。黎明,在天龙谷。韦明远醒得很早,当天色微有一丝白色的时候,他已起来了,练了几趟剑,他忽然发现在那套习自峨嵋的伏魔剑法,有几招简直是奥秘无加,当他将心眼步法都融会其中,身体几乎将随剑飞起,于是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力又进了一层。停下剑势后,他心中有些儿欣喜,大部分却是种落寞的感觉,进步愈大,这种感觉也愈深,他渐渐地对师祖天龙子的出世之举了解了。踏着地上的微雪,他漫步朝山径走去。浅浅的山道上,雪花被初升的朝霞照着,仿佛是碾碎了的无数明珠,均匀地铺散在地上。“碾珠作尘,碾珠作尘……”他一面喃喃地自语着,一面在想着,不禁神游其中矣。突然,他看见半山旁的一株绿梅树下,盘坐着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从身影上他认得是萧环,于是放轻了脚步,俏悄地走过去。走到将有一丈多远时,萧环突然回过头来,朝他笑道:“师兄!您早。”韦明远倒吓了一跳,笑着道:“师妹!你真了不起,我自问已至踏雪无声的境界了,依然瞒不过你。”萧环微笑道:“那倒不算什么,我正在练梵语心音,别说是您的脚步声了,就是再细的声音,我也了了可闻。”朝霞映着她如花的美靥,美极了,韦明远微微一动,含笑问道:“你还听见些什么声音呢?”萧环一垂眼睑道:“枝头梅花开放,林中梅枝茁长,雪下草芽呻吟……”韦明远愕然道:“这些也有声音?”萧环道:“当然有了,草木一样有生命,便像人类一样它们也有喜怒哀乐。”韦明远极感兴趣地道:“那你能否告诉我,枝头梅花说些什么?”萧环复抬眼皮道:“今岁幸得并蒂,但愿东风不相欺,朝夕共连理。”其声婉约,韦明远心中又是一动,笑着道:“孰云草木无知,这几朵寒梅,不仅是情花,而且还是词客呢。”萧环微抬眼皮道:“当然它们不是那等说法,我不过是就意讳词而已。”韦明远大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师妹替它们编的好文章。”萧环微有怒意道:“它们确是那种意识,您不信算了。”韦明远见她生气了,忙道:“信!信!我绝对相信,师妹!你能再告诉我雪下的草芽说些什么?”萧环望了他一眼,突转悲吟道:“千锤百炼一点心,守得春暖花开,重为荒山染青青。”韦叽远大为愕然,沉默良久,才低声地道:“师妹!我懂得你的心,只是……”萧环幽怨地道:“你根本不懂,否则你不该这样对我。”韦明远困惑地搓着手,嗫嚅地道:“师妹!我实在是懂的,而且早就懂了,从三番两次,你为我出生入死,尤其是天龙开派之日,你为了澄清碎心人对我诬蔑时所作的牺牲,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你的感情太伟大了,我……”萧环的睫毛上滚着泪珠道:“我希望的岂仅是感激?”韦明远急道:“以你这种深浓而纯真的情意,我应该以一份完整的感情来换取,可是我……”萧环摇摇首道:“我晓得!您已经有了杜山主与朱姐姐。”韦明远点点头,萧环又道:“她们仅是活着的两位,还有去世……”韦明远黯然道:“师妹!你别说了。”萧环倔强地道:“不!我要弄清楚,你的感情可以平均分给她们,也不必以一份完整的给我,难道说是她们不如我,还是我不如她们。”韦明远又是默然,萧环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不该这样逼你的,我应该体谅你的苦衷,师祖告诉过我……”韦明远着急道:“师祖告诉过你什么?”萧环道:“师祖叫我要有耐心,我太性急了……”韦明远叹息了一声,萧环却接着幽幽地道:“我该像那雪下的草芽一般,等待着春暖花开,然后再以自己一点卑微的力量,为原野披上青衫,来点缀你的生命。”韦明远感动无限,握着她的手道:“师妹!别太苦你自己了,你那么年青美丽,世界上尽有可爱的男子……”萧环由他握着手,颤着声音道:“我比喻错了,我连作春草的资格都没有,青草一岁一枯荣,到底还有过片刻绚烂的生命,我只是一只痴心的春蚕,吐尽情丝,却把自己关在茧里。”韦明远将她拉得更近一点,柔声道:“师妹!别这样傻,你应该还有别的选择。”萧环抬起泪眼道:“春蚕作茧自缚,别有选择余地吗?您尽可不爱我,可别勉强把我推给别人。”韦明远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情形,心中一阵恻然,长叹一声,然后抬起手来,替她抹掉颊上的泪痕。萧环突然挣脱手来,迅速将自己泪珠擦掉,韦明远一愕道:“师妹!你生气了。”萧环微摇头,凄然一笑道:“不!我永远不生您气的,我不想您那样对我,那简直是父亲在抚慰女儿,我不想接受那种感情。”韦明远略一呆愕,然后微叹道:“师妹!你的盛情我会长铭于心的,但愿有一天我能冲破自己内心的羁绊,那时我可以不顾一切的爱你。”萧环也淡淡一笑道:“谢谢您!师兄!我会耐心地等待那一天的,据我这些日子的心灵感应,仿佛人的磨难又开始了,也许在生死历劫之际,您会突然领悟到生命与情感的真谛。”韦明远一愕道:“我还有什么磨难?”萧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功力还没有到师祖那种程度,因此我无法前知,只是我近日练功之际,心灵上常会产生一些警兆,我心中只有你一人,这些警兆当然是应你而生,不过江湖人不离江湖事,你现在挟兵天下,强敌环伺,也不会离开那些人……”正说之际,忽然山道上远远地奔来一人,萧环立刻住了口,目注来人。韦明远也跟着她望去,发现来的人正是内三堂主公冶勤。走至跟前,公冶勤打了一躬道:“掌门人早!”韦明远蔼然点点头道:“什么事?”公冶勤道:“刚才接到两项急报,左右护法都已在议事堂上,请掌门人去商讨要事。”韦明远异道:“什么急报?使大家那样紧张。”公冶勤恭身道:“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左右护法都很着急,想来是重要的事情。”韦明远不再追问,抬脚向山下赶去,公冶勤与萧环也匆匆地跟在后面,一直进入到议事堂里,慎修与聂无双果然已在焦的地等候了。大家刚一坐定,聂无双迫不及待地道:“启禀掌门,根据关外的急报,在东北海拉尔湖附近,新成立了一支宗派。”韦明远道:“武林朋友开宗立派是一件可喜的事……”聂无双道:“这宗派名叫四神帮!帮中之首脑,大半是掌门人的旧仇。”韦明远惊道:“是哪些人?”聂无双从身边摸出一张名条念道:“兽神谷飞,尸神文抄侯,禽神西门泰,蛊神祁三运,总护法是胡子玉,另外巧匠东方未明与法印也在其中……”韦明远微笑道:“牛蛇鬼神都聚集到一块儿去了。”萧环微优道:“谷飞善驱兽,文抄侯能役尸,其他二人顾名思义可知梗概,这些人聚集在一堆,确是不容轻视之事。”慎修点头道:“萧师妹说得不错,谷飞与文抄侯已经够难缠的了,另外的两个人虚实莫测,而且据我的判断,他们互相聚集的目标,必是针对着我们……”公冶勤插口道:“祁三运我倒有所耳闻,此人系苗疆的一个隐士,善养各种毒虫,不知怎的会被他们搜罗了去,这一切必定又是胡子玉一手促成的。”韦明远点头道:“蛊神用蛊,禽神一定是能役鸟了,这些都不足惧,令我伤脑筋的还是胡子玉!”聂无双不解地道:“骄横如谷飞等都不在乎,何惧乎一独眼伧夫?”韦明远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对胡子玉太小看了,他得到白冲天所造的功籍,本身修为已是可观,再加上心计过人,上次勾来雪山四皓那等强敌,都不如此刻的明目张胆,这一回他若无绝对把握,绝不会这么做的。”众人闻言俱都默然,歇了一会,韦明远又道:“关外一向是神骑旅的范围,他们对四神帮的成立作何看法呢?”聂无双道:“这又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神骑旅对四神帮不表示态度,却颇有意与天香教联盟,天香教跟胡子玉、东方未明等人都是声气相通,看来他们似乎也站在那一边呢。”韦明远惊道:“这怎么可能?”聂无双道:“想来似乎难以置信,可是属下所接第二封急报,说的正是这件事,看来是千真万确,毫无可疑。”韦明远沉吟不语,萧环却道:“神骑旅首领夫人机智超人,他们那样做,也许别有用心。”韦明远道:“我想也是这样,否则就太出人意料了。”慎修道:“神骑旅与天香结盟之事倒不值得重视,我们目前的问题是如何对付四神帮。”韦明远坦然道:“他们未侵犯我们以前,天龙派不能对他们有任何行动。”慎修急道:“可是他们迟早一定会来的,我们岂不是坐以待袭,还是应该乘他们新立之初……”韦明远摇头道:“不行,天龙派不能这样做,我们向以仁义为本,岂可蒙不能容物之名。”慎修急得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公冶勤突然道:“倾派远征确非善策,四神帮系新创,然胡子玉并不打没把握的仗,他一定也有充分的准备了。”慎修道:“那只有坐待一策了。”公冶勤道:“这倒未必,我们现在对他们虚实莫测,不防略示风度,明天遣人去祝贺他们新帮成立,暗中一探究竟,然后再商量对付之策。”慎修、聂无双俱鼓掌称善,韦明远见众意如此,只好微叹道:“我是不主张以机心对人的,不过为了大家的荣辱安全,我也无法坚持不这么做,问题是派谁去呢?”众人沉吟了一下,慎修道:“属下愿意前往。”韦明远道:“以师兄功力,足可胜任,但此行所面对的是狡猾如狐的胡子玉,以及一批穷凶极恶的好恶之徒……”他的话尚未说完,萧环插口道:“我陪慎师兄走一趟吧。”韦明远含笑道:“师妹心细如发,有你一起前去我就放心多了。”萧环微笑道:“您早就算计到我了,只是在等我自告奋勇罢了。”韦明远尚未开口,忽有门人进来通报道:“梵净山杜山主求见。”韦明远一惊道:“快请!”然后回头对众人道:“琼妹怎么忽然的来了?”萧环道:“梵净山的耳目不比我们差,山主一定也是得到了四神帮的消息而来的。”正说之间,素衣雍容的杜素琼已翩然而入,众人都不自禁地降阶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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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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