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迤逦地去向白河沟。龙强率着两个人先走了,留下了战隐兄弟与祝家姊妹。战隐这位叱咤一世的神骑旅的首领,却因他弟弟战未南的出现而黯然失色,他的态度也变为十分拘谨,祝氏姊妹有时借故跟他搭讪,他只是唯唯诺诺不甚搭理,而且不时地用眼去瞟着战未南。祝文华轿笑着道:“首领!怎么自从令弟来了以后,您变成没口儿葫芦了。”战隐尴尬地一笑,没有答话。战未南却笑着道:“我这大哥有季常之癖,二位又是仙妹一般的人物,他怕我一会儿告诉大嫂,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祝家姊妹的脸都红了,诟啐一声,没有说话。战未南却嬉皮笑脸的朝她俩一拱手道:“对不起!我只顾调侃家兄,忘记了唐突佳人,罪该万死。”祝家华微带幽怨地道:“战公子太客气了,愚姊妹自愧不是出身名门,合该是受人奚落的。”语毕竟是盈泪欲滴。战未南慌忙又赔了一礼,惶恐地道:“姑娘别如此说,在下已经自承不是了,要是大嫂知道我得罪了二位,回去之后我也受不了……”二女神色一变,祝家华急道:“怎么战夫人知道我们在此?”战未南神色如恒,平静地道:“大嫂自接待今师后,只见四凤,未遇双仙,令师虽未说出二位行踪,但大嫂已经知道二位必在黑龙潭,特别遣我前来。”祝家华芳容骤变,失声道:“战夫人真厉害,无怪能襄助首领,创此伟业……”忽地她的脸色又平和下来,笑向战未南道:“尊嫂临行时,对公子交代了什么话没有?”战未南轻俏地一耸肩笑道:“大嫂与大哥伉俪情深,来时嘱我转致相思之情,叫他以事业为重……”说到这儿不惟战隐微有赧意,连祝氏姊妹也讪讪不是味。战未南又笑道:“大嫂还说……”祝家华忙道:“战夫人还说什么?”战未南望着她俩诡异地一笑道:“大嫂说我年纪不小,应该成家了……”战隐听了扑哧一笑。二女也脸泛桃红,祝文华笑道:“原来公子尚未授室。”战未南道:“我是被大哥的榜样吓坏了,一直到现在都不敢娶妻。”战隐勉强地笑道:“弟弟,你今天怎么尽拿我开胃。”祝家华亦笑道:“首领在令弟面前,好像无甚兄长威严。”战隐道:“我生平仅畏二人,一个是家中悍妻,一个就是这位宝弟弟,其实二者为一,他们二人向来都是一鼻孔出气的。”战未南朝他一笑道:“大哥!你当着我的面骂嫂子,不怕我回去告你一状。”战隐双手一摊道:“弟弟因何全无手足之情。”战未南笑道:“大嫂从小将我带大,我自然要与她亲近一点,不过我对大哥也绝无偏疏之意,此来乃是要告诉大哥一个讯息,”战隐微异道:“什么讯息?”战未南道:“大哥在梅崖所留下的那段韵事,人家找上门来了。”战隐面色微微一动,目注战未南道:“你嫂子作何表示。”战未南含笑反问道:“大哥想她会作何表示呢?”战隐见他并无不择之意,心中微定,笑着道:“我想你嫂子是个明白人,她不会怎样的。”战未南笑道:“大嫂很生气,要剥你的皮呢。”战隐踞鞍大笑,拍马奔前,虽不说话,那宏亮的笑声却表示出他心中宽慰之意。祝文华面泛疑色道:“听公子之言,好像首领另有外遇。”战未南笑道:“你们别以为我大哥老诚,他的韵事多着呢。”祝家华笑道:“豪杰风流,乃英雄本色。”祝文华也笑着道:“公子倜傥不群,想来比乃兄更甚。”战未南连忙摇手道:“我最老实,见了女孩子就脸红。”祝家华轻轻一咽道:“公子未免言不由衷吧,(原书好像少了几句话)”战未南道:“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大概是与二位特别投缘的关系吧。”祝家华脸色微微一动,忽然道:“首领威名震天下,战夫人最近也名噪一时,只是很少有人言及公子。”战未南道:“我一向少活动,尤其在大哥大嫂的保护下,我不怕人欺负我!”祝家华道:“父兄不可常依,公子难道没有一点雄心吗?”战未南摇头道:“我名心最淡。”祝家华又是失望道:“你兄嫂能保护你一辈子吗。”战未南道:“那倒不必担心,大嫂对我份属叔嫂,情同母子,大哥更不用说了,别说保护了我,就是神骑旅的帮务,我也做得了十成主。”祝家华心中又是一动问道:“公子对令兄嫂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战未南微笑道:“你们爱信不信,我举一个例子好了,谁都知道我大哥新得‘紫府真诠’……”祝家华讶然道:“公子也学过了?”战未南道:“神骑旅中谁都学过一点,只是多少之差。”祝家华目露亮光道:“公子学了多少?”战未南得意地一笑道:“我大哥习成十分之六,大嫂习十分之四,他们都爱惜我,视我为自然之传人,所以各人都把本身所知,全传给我。”祝家华惊道:“公子神功当为天下第一人矣。”战未南一笑道:“你们太夸奖我了,虽然我身兼二人之学,却因我生性疏懒,知而不习,现在最多只跟大嫂差不多,还赶不上我大哥。”祝文华连忙道:“不过公子若是肯练的话,一定可以超过首领很多是不是?”战未南笑道:“话是不错,只是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趣。”祝文华一翻眼道:“这是为什么?”战未南尚未答话,祝家华连忙瞪她一眼道:“妮子懂什么?战公子不肯超过他的哥哥,正足表示松风水月的谦冲胸怀,如此佳子弟……”战未南哈哈一笑道:“你说得我太好了,其实我不求深造的真正原因,还是那句老话,生性疏懒,不想自找受罪。”祝家华回首轻声道:“但不知公子志在何……”战未南道:“我性在山水,志近园林,只希望偕一,二知心人,倘祥于泉石之间。”祝家华忽地脸泛红云,低声道:“公子如此俊品人物,皎洁胸怀,不知谁家女郎有福,得公子目为知己,共领林泉之胜……”战未南目视二女微笑道:“我有句话,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讲?”祝家华低声道:“公子但说不妨。”战未南道:“我自见到贤姊妹之后,但恨此身非孟德。”祝家华微异道:“曹操一世之好雄,公子怎会想到他。”战未南笑道:“阿瞒余事不去论,铜雀台锁二乔,实为千古雅事。”祝家华脸上泛着红云,眼皮微垂,情态十分撩人,低低地道:“敝姊妹蒲柳之姿,怎敢与大小乔相提并论。”战未南道:“姑射仙子应住广寒宫里,凌波仙妹实水晶宫中人,区区一座铜雀台,我认为是太委曲你们了。”祝家华忽而感动地珠泪承睫道:“多谢公子盛誉,敝姊妹感激无状,若蒙公子不弃,敝姊妹别无奢望,只求能充公子灶下婢,永侍公子,于愿已足。”战未南大喜若狂,急忙道:“姊姊!你说的是真话?”祝家华娇羞万状地点点头,战未南急忙又道:“我只怕委曲了姊姊们,老实说我这人名心太淡,将来只会养菊种花,姊妹们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吗?”祝家华微嗔道:“公子认为我们一辈子只配做江湖人吗?”祝文华却红着脸,曼声低吟道:“伴得玉郎如君,布衣裙钗,井臼亲操也甘心。”战未南将手一拱道:“谢谢二位姊姊,我实在太高兴了,一时出言无状,请姊姊恕罪,我这就去告诉大哥,请他向尊师作伐,量珠以聘。”说着拍马前去追战隐,高声叫道:“大哥!”战隐回身勒马,二女也追了上来,三个人都喜气洋洋。战未南又叫了一声:“大哥……”底下的话却期期文艾的讲不出来了。战隐却颇有钦色地对他笑道:“弟弟!我都听见了,你刚才还讲我呢,现在你也不错呀,没有多大功夫,就赢得了两个人间仙妹。”战未南红着脸道:“大哥!您要是再开玩笑,我就不跟你商量了。”战隐拍着胸膛道:“不用商量,全包在我身上。”说着又对二女道:“恭喜二位姑娘,这下梁鸿接了孟光案,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祝家华在马上羞答答地一裣衽道:“承蒙公子不以蒲质薄柳见弃,小女子太高攀了。”战隐大笑道:“哪里,哪里,姑娘们不必客气,我只希望二位将来把舍弟管理严一点,免得他老是笑我怕老婆。”二女羞不可仰,战隐又大笑拍马前进了。一路上战未南尽管跟祝氏姊妹混在一起,他人物风流,吐语如珠,才情无限,把二女弄得如醉如癫,不尽温柔。战隐始终是在前面微微地笑着,笑容中又有着一种神秘的意味。马行得很快,没有几天,已经走到白河沟了。龙强率着帮众在路旁肃立着。战未南拍马向前,龙强施礼到:“夫……”战未南将眼一瞪道:“夫人已经来了?”龙强立刻道:“是的!夫人已经来了。”战未南又问道:“在哪里?她见到了卓副教主吗?”龙强道:“没有!夫人也是刚到,旅途劳顿,仆仆风尘,正在前面歇息。”战未南回头对战隐道:“大哥!我们先见大嫂去,回头再一起拜访卓副教主好不好?”战隐笑道:“你大概急着要见你大嫂报告喜讯吧。”战未南笑了一笑,又对祝氏姊妹道:“二位姊姊是跟我们一起去见大嫂呢,还是先去见令师叔?”祝家华道:“我们来得冒昧了,还是先到卓师叔那儿去,一会儿在那儿见面吧。”战未南答应了,别过二女,与战隐、龙强等一径走了。祝家华等他们走远了,才与祝文华策马向另一方向而去。战隐等走了一阵,四顾无人,才对战未南道:“你究竟在闹什么鬼?等一下看你如何解决?”战未南已将头发放散下来,改为女装,又回复到乔妫的身份道:“没有什么了不起,这是一场斗智的战争,她们以美人计赚你,我来个以毒攻毒,让她们闹一场空相思。”战隐道:“原来你早知道她们的来意了。”乔妫冷哼一声道:“世界上能瞒过我的事情还不多。”战隐低声道:“原来你是追来监视我的,你怎么一直不相信我呢。”乔妫冷笑道:“爷!别吹了,世上美色最动人,我要是不来,难保你不堕入圈套,这两个女子人间绝色,你把持得住吗?”战隐道:“胸中已有美玉,顽石那得逞颜色。”乔妫笑道:“得了!我来的是时候,你们说话已经很随便,再过些时候,我只怕你脸上的那层假面具都保不住了。”战隐微怒道:“我何至于那么不济事。”乔妫道:“这不是吹的,我知之甚稔,你爸爸就是第一等风流人物,你多多少少总禀承了一点儿,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战隐急了道:“你胡说!”乔妫却轻微一笑道:“只可风流莫下流,无伤大雅,尤见本色,你也不必为这辩了,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尽有办法再把她们弄在你的身边,你去试试看。”战隐涨红了脸道:“你别胡说!”乔妫叹了一口气道:“为了大局,我也不会胡闹,走吧!我还得找个地方换妆去。”战隐这才恢复从容的声音道:“她们的来意究竟如何?”乔妫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一方面她们是想联合我们来对付你爸爸。”战隐道:“不可能,我怎会跟爸爸作对。”乔妫道:“这就是她们的情报不确,没弄清你的真正身份就瞎来,活该自讨苦吃。至于第二方面那就比较可怕了,她们想籍女色蛊惑你。”战隐道:“实际情况无可能,我只要一了解她们的用意,自然不会上钩。”乔妫道:“本来我是想由她们跟你闹的,后来一再考虑,还是跟了来。”战隐道:“为什么?”乔妫道:“我还是爱惜你,真到你跟她们有了什么,那时你将何以自处。”战隐想了一下,不觉身上也是冷汗淋淋,感动地道:“念远!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恐怕会弄得很糟糕。”乔妫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还是没有把握一定能拒绝那两个女子的纠缠。”战隐垂头不语,乔妫等了一下又叹道:“其实也怪不了你,我跟她们假戏假做,也几乎动了真情,我身为女子都不克自持,别说是你了,唉!那两个女子实在太美了。”战隐仍是默默无语,这时已走近一所小屋,有几个健汉在门口守着,见了他们,一起垂手肃立。乔妫下了马走进屋子,再出来时,她连衣服都换过了。一行人再次上马,驰向白河沟去。白河沟是一所小镇,然而民生殷实,显得很热闹。他们的马驰到一所大庄院前时,祝氏姊妹与断去一臂的卓方正恭迎在门口。祝家姊妹见来骑中没有战未南,不觉微微一怔,卓方也感到有些愕然。战隐先开口道:“卓兄有兴远游关外,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叫在下坐失东主之礼。”卓方脸上一红,嗫嚅地道:“武林未流,不敢惊动首领大驾,还望首领恕罪。”这时乔妫已经从马上下来,牵着祝氏姊妹两人的各一只手道:“二位定是天香双仙了,果然仙露明珠,人间绝色。”祝家华红着脸,打量着乔妫脸上微有讶色。乔妫笑道:“二位是否觉得我跟南弟很像?”祝家华低声道:“是的!夫人与战公子像极了。”乔妫笑道:“我们在未联亲前,原是中表兄妹,拙夫的母亲是我姨母,拙夫肖家翁,南弟肖母,我也像母亲,而且家母与家姑又是孪生,是以南弟倒像我的弟弟而不像是小叔了。””祝家华释然道:“原来有这么一段曲折,夫人才名盖世,更兼仪容万方,令小女钦折无限。”乔妫一手按鬓微笑道:“老都老了,还说什么仪态万方,别把人的大牙都笑掉了。”祝家华道:“不然!夫人确有一种风华,令人自然地想亲近。”乔妫笑着道:“别是因为我长得像南弟,你们才觉得我好看吧。”祝家华低首娇羞无状,卓方也嗫嚅地道:“方才听舍师任讲起战公子,在下心仪斯人,渴望一会,不知战公子因何未曾前来,乃使在下遗憾之至。”乔妫突然脸色转为冷淡道:“南弟回去跟我说起他与二位姑娘联姻之事,是我不要他来的。”二女俱是一惊,卓方愕道:“为什么?莫非舍师侄貌陋才疏,不足以侍巾栉?还是敝门高攀不上?”乔妫冷笑道:“都不是,是贵教诚意不足。”卓方惊道:“此话怎讲?”乔妫用手一指道:“吴教主也在此庄,她为什么不公开地出来?”此言一出,卓方与祝氏姊妹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卓方顿足长叹,莫知所云。祝氏姊妹隐有怨楚之色,珠泪盈盈,就差没有掉下来。战隐漠无所动。乔妫则嘿嘿冷笑不止。片刻之后,卓方才困难地长叹一声道:“夫人耳目之聪,举世无匹,吴教主确实在此,只是愧见故人,不好意思出来。”乔妫道:“这是什么话,吴教主到敝坛的时候,我们相处很是融洽,大家客客气气地分了手,她为什么不好意思见我。”卓方也为难地干笑数声才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且一起入室再谈如何?”乔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卓方就势下台,恭身在前面引路。穿过宽敞的院落,直到一所大厅,卓方一面伸着单手肃容,一面道:“文华!去请你师父出来吧,战夫人已经知道她来了。”祝文华答应一声去了,祝家华却自暖炉里倒出几杯香茶,一一送到他们面前,大家默坐未久,一阵环佩铃铛,吴云凤领着天香四凤与祝文华来了。乔妫首先站起来笑道:“教主,久违了。”吴云风满脸惭色地苦笑道:“我也知道那些区区的易容术是瞒不过夫人的……”乔妫轻轻一笑道:“教主过谦了,我自负神骑旅每日遍及白山黑水,然而确实无法侦知吴教主迹……”吴云凤怀疑地道:“那夫人怎会知我在此?”乔妫道:“耳目不足恃时,我只有倚仗心灵的能力了!”卓方亦狐疑道:“在下虽听说有天眼通这一门功夫,却不知夫人擅此……”乔妫大笑道:“你们都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哪里会什么天眼通呢,只是依照事理揣测而已。”吴云凤脸色乍变,却装糊涂道:“夫人玄机妙算,巧夺天工,只是我们还不明白其中玄机。”乔妫脸色一沉道:“一定要我说明白吗?大家抓破了脸,可不好再商量了,我特遣南弟到黑龙潭去,就是对诸位的一个警告,天香教一向讲究以色蛊人,可是我不希望你们把脑筋动到我丈夫头上,贵教若是有心与我们合作,最好还是掬诚相待,一味耍些心机,神骑旅得有今日,各位也应该打听一下是靠着什么。”这一番说得清人面如土色,汗滴如雨。祝氏姊妹嘤咛一声,羞恶之心俱发,掩面避到后面去了!卓方过了片刻,才勉强地作一礼道:“我们实在求成之心太切,才想到在首领与夫人之间,分头游说,当然这是我们班门弄斧,所以夫人刚才的一番斥责,在下虚心接受,因为这一切行动都是我的主意。”吴云凤也勉强地陪笑道:“以往种种敝派自承不是,幸而战公子不弃敝门下顽劣,今后我们两派结成通家之好后,这些误会就说过算了……”乔姑这才回颜一笑道:“这么说来教主是答允这门婚事了。”吴云凤连忙道:“蓬门劣质,得配战公子天神般的人物,实在是小徒之幸,也是敝教之幸。”乔妫沉思一下才道:“本来我对贵教这种作法不无芥蒂,但是南弟对二位姑娘极为倾心,我也不愿意因为我一个人的固执令他失望,所以……”吴云凤回颜喜道:“夫人宽大心胸,贱妾无限感激。”乔妫道:“教主不必客气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代南弟下聘,请教主将二位姑娘叫出来,我受南弟之托,要把信物亲自交给她们。”吴云凤忙不迭的叫徐一风进去叫人,乔妫却在身畔掏出一双盘龙玉钏。战隐目泛惊色地飘了她一眼,乔妫回他嫣然一笑。这时涂一凤却与祝文华姐妹连拖带推的扯了出来。乔妫拖过她们的手,将玉钏替她们带上,然后才朗声道:“玉取其坚,环取其圆,今后花好月园人长寿,愿你们心比玉坚,情比钏圆。”二人羞答答,却又感激无限地深深裣衽道:“多谢夫人成全。”乔妫笑道:“别谢我!感情是你们自己培养出来的,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且还是为己张本。”说着朝战隐似认真又似开玩笑地道:“今后这两个都是你的弟媳妇,你可不能再动歪脑筋。”战隐尴尬极了,搓手道:“夫人!你……这是什么话?”吴云风与卓方的脸上又是一阵飞红,祝氏姊妹则更是不好意思。乔妫却顾盼自如地笑道:“玩笑归玩笑,现在说到正经的,二位弟妹,你们的定情物呢?”祝氏姊妹低着头,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卓方解围道:“我们行来匆匆,未及准备,容后再补如何?”乔妫道:“定情贵在心,倒不必争什么东西,多少让我回去有个交代,也让我那傻弟弟一慰相思……怎么样,二位都是练武的姑娘,别学小家子气。”祝家华想了一下,从身畔解下一个锦袋,又在祝文华身上解下同样的一个袋子,交给乔妫,低眉轻声道:“愚姊妹无以为报,这是我们随身佩用之物,而且也是我们自己缝制的,权谢战公子一片深心吧。”乔妫接过来放在鼻前闻一下道:“好香!这是冰麝吧?”吴云凤笑道:“是的!天香教是女儿教,她们总不免脂粉香,倒叫夫人贻笑大方了。”乔妫朗笑道:“哪里!哪里I玉手亲制,香躯珍藏,中贮蜜蜜情意,比起来那双玉钏可是太俗气了,望着这一双佳人,连我都有些嫉妒南弟了。”大家都笑了起来,空气也变为融洽多了。祝氏姊妹红着脸退后,四风却不自禁地露出羡色。卓方凑趣笑道:“夫人说得太妙了,情妙!词妙!意更妙!想夫人亦是情中主人,方有此妙心,出此妙语。”乔妫微笑不答,吴云凤忙道:“卓副教主怎可如此唐突夫人。”乔妫道:“不要紧!我们既与祝姑娘联了姻,大家都是一家人,二位还是长辈呢,现在就是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说完仍是微笑地望着吴云凤与卓方。战隐却微露出不愉之色。卓方何等聪明,听见了乔妫的话,又看见了战隐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不甘屈居后辈,忙抢着道:“这如何敢当呢,我们各交各的好了。”战隐不作声,乔妫却道:“不行!武林中最重名分,礼不可废,二位的长辈是当定了!”她脸上已无笑容,语气中也失去了温柔。祝氏姊妹很是为难,但也无法置词。吴云风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实在不敢居长,只好将祝家姊妹在天香教中除名,二位就可以不必拘于俗礼了。”乔妫道:“这样教主岂非太吃亏了,使我们平白检到两个天仙的美人。”吴云风苦笑一下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既已许字战公子,也不能永远在我门中,倒不如这样,大家都方便些。”乔妫没有回话,吴云凤毅然地叫道:“家华!文华!”二女同声应道:“弟子在!”吴云凤笑了一下,神情微带伤感地道:“你们跟我也有十多年了,现在既有了好的归宿,我也觉得对得起你们了,从现在起,我们师徒名分已尽,今后大家就是朋友了。”二女双双跪下,泪珠承睫,黯然道:“谢谢师父!徒儿身受师门洪恩,只愧未能稍报……”卓方忙道:“别这样说了,你们师父培植你们一场也不容易,今天能藉你们的力量,使天香教与神骑旅精诚合作,共创伟业,也算是你们替师门尽到了力量。”二女各叩了一个头道:“谢谢师叔,弟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吴云凤伸手拉起二女道:“起来吧!这是你们最后一声自称弟子,以后你们是教外人,随便你们怎么叫吧。”二女默然起立,退至一旁,空气暂时沉寂了一会。战隐突然打破沉静,朗然道:“好!儿女私情已了,现在该谈到英雄事业了。”卓方与吴云凤亦转为兴奋之色,齐声道:“首领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乔妫道:“我跟他谈过了。”卓方转脸,满含希冀地道:“首领以为如何?”战隐略加思索道:“我们一定要与天龙派作对吗?”吴云凤道:“我与韦明远有切身之仇,而且方今武林,只要除去天龙派,再无堪言敌矣。”战隐蹙眉称道:“天龙实力未容忽视,太阳神称雄宇内,十余年未来遇敌手,要想对付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卓方忙道:“首领何必长他人志气,金陵雨花台之战,神骑旅的声名已不在天龙之下,那一次若非有贤伉俪之助,韦明远也死于雪山四皓之手。战隐摇头道:“阁下只是凭着传闻,那知究竟,雪山四皓所习之功,因为与我同出一辙,所以我们才能勉强应付,但是韦明远对紫府真诠一无所知;他仍能跟我们不相上下,足见他的功力深厚……”卓方惊道:“首领在黑龙潭闭门苦修,神功应该大有进展。”乔妫忽地目射精光道:“我很奇怪贵派何以能知道拙夫行踪?”卓方为难地一笑道:“我与吴教主自雨花台之战后,即十分注意首领,是以我也派了一部分的人,乔妆出关,密侦首领之行动……”乔妫面色一变,卓方忙又道:“此举确有侵地越界之嫌,尚望首领及夫人原谅。”乔妫脸色又转为平和道:“没关系!方才已经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只是贵教既然知道拙夫行踪,何以那么迟才找到他。”卓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就是夫人布置周密了,我们的侦骑跟到牡丹江畔,忽然盯错了目标,直跟到外兴安岭,才发现那是有人乔妆的。”乔妫微笑道:“我生性多疑,凡事必预留退步,乔妆人物,我一共派三四批,想不到果然有了一点用。”卓方敬叹道:“夫人心思填密,远非我们所能及。”乔妫道:“副教主也别太客气了,贵教易容之侦骑,居然能骗过神骑旅之侦查网,亦足见高明之至。”吴云风突然插口道:“妾身尚有一事未明,夫人既然识不出我们易容,何以能知道卓副教主及家华、文华等人在黑龙潭侧。”乔妫道:“这道理太简单了,双仙本天香之冠,卓副教主是天香智囊,他们不跟教主在一起,必然另有所谋,教主第一次跟我商量未得结果,就匆匆告辞,离总坛不久既失踪迹,我只要一想,就知道贵教之意图与能力,神骑旅他人不足取,我自然而然地想到拙夫,立刻就……就令南弟赶了去,倒促成了他的好造化。”这次她已避免用刺耳的词然,然而天香教听来仍感到不是滋味。卓方只好红着脸讪笑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与夫人较智了。”吴云风为掩饰窘态,忙又扯入正题道:“那些事都不必提了,首领神功已成,难道还怕韦明远不成?”战隐沉吟不语,乔妫已代他答道:“拙夫此刻也许可与‘太阳神’一较上下,但另有一人堪虞。”卓方与吴云凤俱惊问道:“谁?”乔妫慢慢地道:“雪山四皓中三皓或死或散,商琴仍不容忽视……”卓方惊道:“他最后不也是败了吗?”乔妫道:“是的,二位既然也在场,应知道是谁击败他的。”卓方惊叫道:“是一个女子。”乔妫道:“不错,那女子叫萧环,现在是韦明远的师妹,她从一个异人处习得无形心功,太阳神抓有形可抗,梵音心功无懈可击。”卓方熟思有顷道:“敝教有姹女迷神阵诀,专门针对敌方之心意而奏功,或许可以一抗梵音心功。”乔妫不动神色地道:“上次已听吴教主谈起过了,但不知可许我们先领略一下否?”卓方道:“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阵仗目前无法排出,因为原先排演时,系以家华两姊妹为主,现在她俩已适令弟,我当然要另求人选。”乔妫道:“让她们客串一下不行吗。”卓方脸色微红道:“她俩现在不是本门中人,于情有所不妥。”乔妫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既然要合作,何必拘此小节。”卓方仍是极为推辞,乔妫细察二女亦有惶急之状,了然于胸,遂也不再固请,遂订以半年之期。卓方犹有难色,乔妫却道:“我们不能不快一点,韦明远与上官宙兄弟订有三年泰山之约,现在已过两年,我们最好也赶在那个时候去凑凑热闹。”卓方考虑一下才答应了。一切都商量定了,大家遂开始谈论些闲话,天香四凤则忙着安排筵席。酒过数巡,宾主之间,言笑晏宴,非常投契。只有祝氏姊妹神情略见惆怅。乔妫笑道:“二位姊妹,是不是在想我南弟?”二女低首无语,卓方笑道:“真是的,战公子若是就在附近,何不将他也请来一叙,我倒要看看这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到底俊美到什么程度,而使这两丫头如此倾心。”祝家姊妹的脸更红了,可是眼中却射出希望的光彩。战隐望着乔妫,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谁知道乔妫姑却摇摇头笑道:“副教主恐怕要失望了,我已经叫他回总坛了。”吴云凤也隐浮上失望之色,祝氏姊妹尤甚。卓方干笑了一声道:“莫非总坛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乔妫浅笑了一声,平静地道:“不是的!我视南弟比自己的性命还爱惜,不会让他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的。”卓方脸色大变,急声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妫神色如恒道:“今天我们相逢虽很愉快,但是你们的确受了很多委屈。”卓方道:“我们深佩夫人,即使吃点亏,也是心甘情愿的。”乔妫笑道:“副教主说得太可怜了,你们服输是真的,心甘却未必,尤其是阁下,处处都表示太客让,使我不能无疑。”卓方摇头叹气道:“与夫人相处实在很难……”乔妫突然放下酒杯,沉声指着他道:“闹海金龙!别再装假了,你在壁间安下机关活弩,后厅至少有十几个暗器好手,等着要取我们的性命呢?”吴云凤与门下四凤俱都色变起立,只有祝氏姊妹愕然不知所云。卓方却是一怔,继而扬声笑道:“夫人!我真佩服你,这些布置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天香教今天是吃够了亏,但是最后我依旧控制着一步妙棋,足可转败为胜,战夫人!你虽然已经明白,只可惜太迟了。”战隐含笑坐在位子上,毫无慌态。他身畔的乔妫也是笑吟吟地全不在意。卓方看他们镇定的样子,心中微怯,厉声大叫道:“你们不要装出这份不怕死的样子,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都将粉身碎骨,死无完肤。”战隐冷笑一声道:“姓卓的!你以为准能如愿吗?”卓方也冷笑道:“你自恃功力盖世,那伏管暗器,都出自巧匠东方未明的精心制作,连大罗金仙也躲不了。”战隐仍在原位不动,冷冷地道:“阁下为什么还不试呢?”卓方道:“我实在爱借你们这一对才人,杀之未免可惜,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战隐冷笑着正要开口,乔妫已抢先说道:“什么机会?”卓方道:“这很简单,只要你们答应交出‘紫府真诠’,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乔妫一笑道:“这个条件倒可以接受,只是错过今日此时,你们还有这样的优势吗?”卓方微任一下道:“多谢夫人提醒,我还得废去你们的功力。”乔妫仍是浅笑道:“你不怕我的智力吗,即使全无功力,我仍有办法使你们全军覆没。”卓方对着她的笑容忽地感到异常可怕,厉喝道:“对!看来此事无可妥协余地,惟有杀死你们一途了。”说话时他身体已移至茶几旁,这时天香教之人已退至一旁,只有战隐夫妇与祝氏姊妹仍留在正中。天香双仙惊愕莫名,简直无法相信目前的变化。卓方的手已摸至花架上花瓶,正欲搬动,乔妫又叫道:“慢一点!”卓方手下略顿,迄未离开花瓶,乔妫指着祝氏兄妹叫道:“这一双天仙似的义女,又是你的门下,难道也忍心要她们陪着牺牲在内吗?”卓方目现狞容道:“她们已非天香门人,而且受了那个小子的蛊惑,心生贰意,女生外向,留之反足为害。”乔妫道:“阁下不想要‘紫府真诠’了?”卓方道:“既然还有战未南知道‘紫府真诠’的全本,可从他那儿取得。”战隐道:“你杀死我们夫妇,我弟弟怎肯与你们合作?”卓方微笑道:“你们会死得很机密,我大可不撕破脸皮,重至长白总坛,在迷魂散威力之下,不怕这小子不俯首听命。”乔妫忽而一叹道:“善戈者死于射,我一生以计谋成,想不到也会终于狡计。”卓方得意地大声狞笑,手指伸上花瓶,慢慢地转动起来。那机械转动的声音,格格地十分刺耳,如似死神的脚步渐渐地移近。祝家华与祝文华的脸上充满了怨愤。只有战隐与乔妫闭目从容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