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梅姑微垂着眼皮,以一种略带不安的声音道:“娘跟爹爹很早就认识了,他们结亲时,啸风叔叔并未在家,他一直在外游荡,直到我满月的那一天,他才突然地回来……”杜念远插口道:“原来他叫文啸风,那么文抄侯的名字是后来才改的了?”梅姑道:“大概是的,他回来后,爹很是喜欢,因为爹对这一个仅有的弟弟极是友爱,由于爹爹的关系,娘当然也对他很好,也许就因此使他误会了意思。”杜念远突然问道:“伯父若是健在的话,现在高寿几许?”梅姑一怔,还是照实地回答道:“六十六岁!爹比娘要大二十岁。”杜念远点头道:“你叔叔跟你娘差不多,难怪他要有所误会。”梅站脸色微变地道:“爹爹与娘感情极笃,即使对叔叔好一点,也是嫂嫂对小叔的一份应有的关切。”杜念远笑着道:“这是当然,我心中对伯母并无一丝不敬之意。”梅姑这才将脸色平和下来,继续地道:“姊姊说得也许不错,据娘后来告诉我,叔叔在词色之间,也曾隐隐表示过爹爹配不上娘,不过他说得很含蓄,娘一时没有发觉而已……”杜念远微微一笑,不再插口,梅姑乃接着道:“直到我五岁的时候,爹爹因病去世,娘当然很伤心,叔叔也很伤心,帮助把丧事料理清楚,就在爹满七的那一大,叔叔突然向娘求婚……”杜念远突然一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梅姑一愕道:“姊姊!您料到什么?”杜念远却诡异地一摆手道:“没什么,你先说下去。”梅姑满脸疑惑地道:“娘大是生气,好好地骂了他一顿,就在那一夜,他不声不响地跑了,临走时带了娘的一份拳籍与剑谱,好在那些东西娘早就练熟了,所以也不甚在意。”梅姑说到这儿顿住了口。杜念远道:“以后呢?”梅姑叹了一口气道:“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今天……”杜念远沉思了一下道:“这件事若是令尊文老伯父确实是死于病重的话,倒也寻常。”梅姑脸色一变道:“姊姊!你是说……”杜念远道:“我不是凭空乱猜,你先告诉我令尊是否也会武功。”梅姑道:“爹的功夫不弱,但是因为娘是受到太外祖父秘传,所以比娘略差一点。”杜念远又道:“令尊死于何病?”梅姑道:“爹的身体一向强壮,重九那天,还和娘、叔叔及我四人持螫赏菊,半夜里即感不适,只是略受风寒,娘煎了一味驱寒药服后,已经好了,不想过了一天,病势突然转剧,不到五天,就告不起……”她说到此处,已是泪眼婆娑,语调硬咽!杜念远却皱着眉头,沉吟半天,问道:“重九那天,你们所吃的蟹,是谁去买来的?”梅姑微异地道:“是叔叔,不过不是买的,是他自己上河里捉的。”杜念远忽地目射精光道:“那蟹可是每只有海碗大小,色泛石青,壳上有菊花纹,其味异常鲜美?”梅姑失声道:“是的,远姊姊,您怎么知道的,莫非那蟹有毒?”杜念远点头道:“嗯!”梅姑摇摇头道:“不可能吧,我们都吃了,何以只有爹爹一人中毒?”杜念远脸红了一下,欲言又止。梅姑已忍不住催促道:“远姊姊,您有话尽管说吧。”杜念远这才缓声道:“我在一个人的笔记中看过一段记录,这本书很隐僻,知者无多,那记录说:岭南产巨蟹,名菊花青,禀性奇寒,宜与烈酒同进……”梅姑叫出声音道:“怪不得那天叔叔喝的是高粱,爹爹向不善饮,所以只喝花雕……”杜念远道:“这不是令尊致死之因,那记录很详细,还说食蟹之后,欲念必重,惟切忌房事,症发之后,速以纯寒之剂,以寒攻寒,可得无恙,令尊那天……”说到这儿,她的脸上飞红,再也讲不下去了。梅姑也飞红了脸,低低地道:“我……我不晓得。”任共弃在旁正色道:“我们是在讨论一件悬案,大家倒无须顾忌,依我想来,文老哥那天欣逢佳节,心情舒坦,及时行乐,自是不免,只是……”杜念远接着道:“只是他不知食了毒蟹,聂夫人不解其故,又把它当作普通风寒,用热剂一攻,遂使那寒毒穿肠……”她尚未说完,梅姑已掩面痛哭道:“娘也觉得爹死状离奇,却不知道其中有此情由,谢谢你,远姊姊,若不是您的博学多闻,我们母女恐怕到今天还被蒙在鼓里呢?”任共弃亦是一叹道:“我与文抄侯同事多年,却还不知他阴险以至于是。”杜念远斜膘他一眼道:“爸爸,不是我说你,其实您早就受了他的影响了,要不然你们不会为了报复韦伯伯,而做出那件事的。”任共弃一呆,继而脸色飞红,垂头无语。他知道念远所指的乃是当年他企图嫁祸萧湄,而杀了祖父吴止楚之事,呆了半晌,才深叹一口气道:“孩子!我知道我一生罪孽深重,不能怪你看不起我。”杜念远眼皮微抬道:“那倒没有!您几次帮了我的忙,我心中对您始终是感激的,不过我实在无法对您生出尊敬之心,请您原谅我。”任共弃黯然无语,慢慢的举步朝外走去。杜念远在他身后叫道:“爸爸您走了几时再来?”任共弃回头伤感地道:“我大概不再来看你了,孩子!你最近干得很出色,我不愿意你因我蒙羞,现在我早已灰心世事,只想找个深山古洞,以了此生。”杜念远低下了头,也是轻轻地道:“那么爸爸您自己多珍重,我不送您了。”任共弃看她一眼,而后猛一顿脚,如飞而去。梅姑颇为诧异地道:“远姊姊你们父女很少见面,怎么不好好聚聚……”杜念远淡淡一笑道:“我们一家都是怪人,你不会明白的。”梅姑默然无语,空气显得特别沉静,过了一会,杜念远打破沉静道:“妹妹!关于今尊的死因我想你已完全明白了。”梅姑咬着牙点头道:“明白了,下次见了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杜念远笑道:“以他现在的造诣,你大概奈何不了他。”梅姑坚决地道:“父仇不共戴天,明知不敌,我亦义无反顾。”杜念远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为所欲所爱而奋斗,纵然是不择手段,倒也无可厚非,何况他对你极好……”梅姑望着她的态度突变,不禁微感悸然道:“远姊姊!您怎么说这种话呢……”杜念远略有所觉,回眸一笑道:“他说我是口蜜腹剑,叫你多提防着我呢。”梅姑摇头道:“我不会相信他的话的,姊姊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我真不知该如何表示我的感激,怎会对您再生疑心。”杜念远呆了一下,勉强地笑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今天你也累够了,还是回房歇息去罢,春花、秋月都死了,等一下我另外再派两个人来侍候你。”梅姑道:“不用了,既是纪湄一时还不能来,我想趁此时间回大龙谷一趟,将爹爹的死因告诉娘一声……”杜念远道:“那又何苦呢,你只要写封信,我自会派人送去,比你自己跑一趟还快,你远来不易,还是在这儿多玩一阵,再过些日子,天就冷了,关外冰天雪地,别有一番景色,你该多领略一下,夜色已深,我送你回房去吧。”梅姑道:“姊姊也够累得了,我自己会走,您也歇息去吧。”杜念远笑道:“你别看不起这一点路,假若没有人带路,很可能你永远摸不回去,今天就是你要来,我才将一切机关都封闭了起来,想不到竟被他们趁虚而入。”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梅姑跟在身后,二人默默地走着,梅站发现归路上的一切设置,果然与来时大不相同,现在虽是深夜,可是两旁边的甬壁上,自然发出淡淡的光,处处都透着神秘的气氛,不由钦佩道:“无怪江湖上说起长白总坛来,比做龙潭虎穴,单看这里的布置,就可以见得姊姊的匠心独运了。”杜念远无可奈何地一叹道:“我跟纪湄都是刚刚出来闯江湖,居然有些成就,难免不会引起武林的忌妒,因此我不得不借重机关阵图来求安宁。”梅姑道:“远姊姊,你们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假若江湖人知道你们真正身份之后,自然会对你们客气多了。”杜念远笑道:“你想得太天真了,韦伯伯一代人杰,但是找他生事寻仇之人,从未断绝,我们打着他的招牌有什么用,再说因人成事,也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事业。”梅姑无言可答,行来不久,又已回到那间寝楼,杜念远止住脚步道:“妹妹,你进去吧,我不陪你了,明儿见。”梅姑答应一声,杜念远遂翩地去了。这是一个难以人眠的长夜,这屋子里的一切虽已极尽华丽之能事,然而空洞洞的一间大楼,住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而显得特别的空虚。好容易折腾半晌,她才蒙陇睡去,没有多久,又被一阵雀噪吵醒。睁开眼一看,已是红日满窗,连忙披衣坐起,甫一下床,屋外听见响动,立即进来两个俊婢,年纪与昨日的春花、秋月差不多,提着盥洗用具,双双报名请安,一个叫夏萤,一个叫冬雪。梅姑客气地道了扰,然后问道:“夫人呢?”夏萤道:“夫人因为总坛有事,一大早就跟徐副首领走了,临去时嘱咐我们好生侍候姑娘,请姑娘安心在此,夫人马上会再来看您的。”梅姑惊疑参半地道:“总坛又发生了什么事?”夏萤道:“不晓得!今晨天刚亮,总坛就派人急促传来消息,夫人得信之后,连脸都来不及洗,就匆匆地去了。”梅姑沉吟道:“照这样看来。必是十分紧急之事,你们叫人把我的马备好,我要赶了去帮帮她的忙。”她这一说,却把两位侍婢吓着了,跪在地下道:“姑娘千万不可前去,夫人命我们在此保护姑娘,设若姑娘有一丝差错,我们就百死莫赎了……”梅姑微怒道:“夫人也把我看得太娇弱了,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哪里需要保护呢?”夏萤仍是跪在地上道:“姑娘虽然身怀武功,但是仍不足以闯荡江湖,夫人临去时,曾留下一本剑谱,请姑娘闲时略加练习,再者也略为指点我们几手。”梅姑一怔道:“什么剑谱?在哪儿?”冬雪在怀中摸出绸布包着的绢册呈了上来。梅姑接过来,翻了几页,不禁脸泛惊色道:“你们也学过武功?”冬雪道:“我们只蒙夫人指点,将玉女剑法的上半部学全了,至于那下半部,由于我们的悟性太差。一直没有多大成就。”梅姑听了略一寻思,忽地伸手朝夏萤胸前点去,夏萤人跪在地上,毫不躲闪,反手一刁,已经握住了梅姑的腕间脉门上,轻笑道:“姑娘别开玩笑!”梅始一叹道:“夫人真是天人,我大概也帮不了忙,你们起来吧!我不去了。”二人都站了起来,同声道:“谢谢姑娘!”梅姑想了一下,忽然问道:“那春花、秋月也会武功吗?””冬雪伤感地道:“是的!我们四个人是同时学功夫的,她们俩比我们还精研一点,想不到昨天晚上会遭了毒手。”梅姑道:“看来我是该好好地再习一下了。”在通往长白总坛的大路上,有一列铁骑疾驰。这列铁骑护卫着一辆油壁香车,车好,拖车的马更好,虽然背后拖了一辆车子,它的速度并不比好些只载一人的骏骑落后。车中杜念远又回复到她中年妇人的装扮,徐刚腰挎长剑,始终寸步不离的紧随在车旁。急行了一阵,已经开始要转入山道了。杜念远把手一招,徐刚立刻赶了上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杜念远道:“记住!回头我还是叫做乔妫,我的真面目,除了摩天山庄上四秀之外,只有你跟龙强二人见过,要是泄了出去,我惟你们是问。”徐刚为难地道:“四秀死了两个,属下与龙强也不会说,可是还有文姑娘与昨夜来的两个人也曾见过夫人……”杜念远道:“他们都不会说的,我就怕你们。”徐刚忠诚地道:“夫人应该知道属下。”杜念远道:“我知道你自愿放弃北五省总瓢把子不做,而担任神骑旅的副首领,的确是太委屈了一点,而且有时我还要你做些不太高尚的事……”徐刚惶恐地道:“属下受夫人知遇之恩,杀身难报,万死不辞。”杜念远忽然道:“你对首领会比我更忠诚吗?”徐刚的脸涨成了红色,讷讷地道:“夫人首领如同一体,属下对二位的忠心绝无差别。”杜念远又道:“假若有一天我与首领闹翻了,你究竟帮谁?”徐刚为难了半天,才嗫嚅地道:“属下受夫人栽培尤多,当然是追随夫人。”杜念远突然沉下脸来道:“你对我的忠心可感,但你是堂堂男子,怎可心折于一介妇人……”徐刚连忙道:“在属下心目中,夫人远非一般庸俗脂粉可比。”杜念远一叹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一个女人,或许你把我当作了神,可是在我心中,首领才是我的神,因此我要求你,不管怎么样,你不可改变对首领的尊敬。”徐刚恭敬地道:“属下遵命。”杜念远又改为笑容道:“你对我突然提起这些事一定会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徐刚点头道:“属下的确不明白夫人之意何在?”杜念远道:“等一下你就明白了,我问你,你觉得我的容貌如何?”徐刚一怔,莫名其妙地道:“夫人貌似天仙,国色无双。”杜念远一笑道:“等一下你就会改变这想法了,所以我先提醒你一声,要你记得,天下美女甚多,尽管她美艳绝世,终究是个女人,而你是个男人,要想成就英雄事业,你就该多表现出一点男人的骨气。”徐刚渐有所悟道:“夫人怕我等一下受了诱惑?”杜念远道:“正是!天香教主本人已经老了,可是她门下的一班女弟子个个姿容如仙,我怕你抵不了那种诱惑。”徐刚的黑脸膛微现一点怒色,但在词句上仍是十分谦恭地道:“夫人对属下的了解不够。”杜念远正色道:“你不要生气,也许我是太了解你了,你及壮未近女色,自以为天下女子都不能令你动心,其实你是根本未曾遇见过一个真正绝色的女子……”徐刚张口正想有所辩护,杜念远伸手一拦道:“你不要再强嘴,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已见过我的真面目了,假若我不是首领夫人,假若我与你没有先前的许多渊源,乍一见我,你会动心吗?”徐刚呆了一下才道:“我初见夫人之际,即已萌尊敬之心,从未动过冒犯的念头,因此这个问题,属下实在无法回答。”杜念远叹道:“这倒是老实话,我自问还不算丑,可是与人家相比,恐怕还是无法算得绝顶,但至少我给你一个标准,使你的眼光提高些。”徐刚惶恐地道:“夫人不必担心,属下见过夫人之后,任她天姿国色,沉鱼落雁,属下再也不会为之动心的了,属下说句该死的话……”杜念远见他吞吐不语之状,微笑地催促着道:“你说好了,我绝不见怪。”徐刚道:“属下曾与龙兄坦诚相谈过,我们之所以忠心不二地追随着夫人,固然是由于夫人对我们恩深义重,但是夫人的绝世姿容,亦是我们死心塌地,愿意献出一切的原因,不过我们都是敬多于爱而已。”杜念远突然在车中伸出一只手,按着徐刚的肩头道:“谢谢你,也谢谢龙强,这样一来我对你们的信心增强多了。”徐刚感激无限地在马上,声音略带哽咽道:“夫人就是现在要属下的头,属下亦会毫无考虑的献上。”杜念远笑道:“我不要你的头,我要你珍重生命,留着赤胆忠心,帮助首领与我,同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徐刚也被激得豪气飞扬地道:“属下的一腔热血,随时都可为首领及夫人而洒。”杜念远笑着点点头,然后才道:“快到总坛了,叫他们慢一点,咱们要顾全风度。”徐刚应命策马上前,走在铁骑行列之首,勒缓了辔头,整个行列也随着他慢了下来,走没有多久,龙强已在路旁恭立。杜念远用手搴着车帘道:“她们人呢?”龙强恭身道:“在客厅上。”杜念远朝他微笑道:“你招待她们很客气呀。”龙强的黑脸上也泛起红色。当杜念远由龙强与徐刚左右护卫着进入客厅时,她的身份自然是首领夫人乔妫,神态从容,意致飘洒,虽是中年,仍是出尘之姿。吴云风立刻站了起来,她身后四个年青的女孩也站了起来,乔妫只觉一阵艳光照人,心中暗暗一动。吴云凤确实显得有些老了,眼角都已带起皱纹,含笑道:“妾身冒昧造访,有芳夫人远道赶回,实在过意不去。”乔妫一躬身道:“教主大客气了,教主芳驾远驻,我未能亲迎,实在失礼之至,这几位当是名传遐迩的天香四凤了。”吴云凤脸色一变,马上又改为笑容道:“夫人消息真灵,小徒们方才出道,尚未在江湖露面,夫人倒已经得到消息了。”乔妫道:“神骑旅初起江湖,对一些武林同道的动态,不敢不知,以免相逢时,有所冒犯失礼之处。”吴云凤道:“夫人太客气了,长白夺宝,金陵较技,就是这两件事,足使神骑旅震动天下,尤其是夫人……”乔妫笑着道:“教主厚赞,益发令人愧颜无地,我只知四凤姿色无双,倒还没有领教过芳名,教主肯为我介绍一下吗?”吴云凤笑道:“能够与夫人见面,是她们毕生最大的荣幸,这是涂一凤、谢次风、凌三凤、李幼风……见过天下第一奇女子。”四女上前各施一福,莺声呖呖地道:“参见夫人!”乔妫哈一哈腰道:“各位不要客气。”略一省视,然后才笑向吴云凤道:“果然雏凤清于老凤声,当年教主己是艳名播四海,这四位令徒一出江湖,恐怕比教主还要轰动呢。”吴云凤微微一叹道:“岁月催人,妾身现在只好将一腔雄心,满腔热望都寄托在她们的身上了。”乔妫停了一下又道:“据闻教主门下,除四凤之外,尚有双仙,但不知姑射仙子与凌波仙珠,何以未曾前来?”吴云风与她身后四女脸色均为之一变,吴云凤道:“夫人对我们的事,当真了如指掌。”乔妫道:“教主芳驾小驻燕京之时,我就得到消息了,只是后来手下弟兄太过粗心,居然失了诸位的行踪,是以对教主远来,俱未能亲迎。”吴云凤这才将脸色一宽道:“妾身当年仇家甚众,不得不略隐行藏。”乔妫哦了一声。道:“原来教主是易容入关的,难怪那些蠢东西不曾发现了,另两位高足……”吴云凤道:“她们俩的身子较为娇弱,不耐远行,所以我把她们留在燕京。”乔妫微笑道:“闻道双仙绝世姿容,奈何缘悭一面,殊为遗憾。”吴云凤道:“以后有机会我当亲率她们再来拜见。”乔妫道:“那倒不敢当,教主此次前来,想必有所指教。”吴云凤脸色一动道:“指教是不敢当,妾身此次前来,确是有一件重大之事,想与贵帮相商,然而首领不在,好在夫人亦能代表……”乔妫脸色忽地一动道:“教主怎知拙夫不在?”吴云凤肌肉一跳,低下了头,避过乔妫犀利的眼光道:“昨天我们来时曾请见首领,据龙副首领相告,才知道的。”乔妫脸色一整,回头对龙强道:“是这样吗?”龙强惶急地道:“是……是的!”吴云凤忙打岔道:“莫非战首领的行踪必需十分隐秘吗?那我们可太冒失了,好在龙副首领并未说出战首领何往……””乔妫脸色一整道:“其实也没有关系,拙夫现在有事往小兴安岭一行,我们不必谈这些了,教主到底有什么指教呢?”吴云凤朝四面一顾,乔妫已知其意道:“教主但说无妨,神骑旅门中俱是忠诚之士,任何秘密我都不瞒他们。”吴云凤这才轻咳一声道:“方今武林最有声色的帮派,关内数天龙,关外属神骑旅。”乔妫道:“教主太过誉了,神骑旅何足与天龙相提并论。”吴云风一怔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呢,金陵雨花台一役后,神骑旅之声名,并不在天龙之下,但是一般武林朋友的看法,都认为贵派对天龙派太客气。”乔妫笑道:“实力不如,当然不必去开罪人家。”吴云凤亦是一笑道:“这么说来,夫人并非真正甘心屈居人下?”乔妫点点头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拙夫只是暂忍一时耳,总有一天,神骑旅与天龙派会一较短长的。”吴云凤兴奋地道:“难得战首领有此种心思,这就与我的来意不谋而合了。”乔妫道:“教主昔日与天龙掌门的一场恩怨,江湖上都知之甚详。”吴云凤将脸一红道:“我恨死他了,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促使我来要求贵帮合作的道理。”乔妫淡淡一笑道:“教主门下双仙四凤若是起来号召的话,天下武林响应者甚众,神骑旅一点微薄的力量,怎敢当教主如此重视。”吴云凤脸上一红道:“夫人别开玩笑,天下武林碌碌庸才,能与韦明远一抗者,只有贤伉俪夫妇,雨花台这役我虽没有去,却有人亲眼目睹,贤伉俪神功盖世,不在韦明远之下。”乔妫道:“那一定是闹海金龙卓方说的,你们二位在武当上一会之后,销声匿迹至今,定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吴云凤红着脸道:“卓方现为本教副教主,我们二人合力训练了六个门人,更排成了几个阵法,想与韦明远一决生死,惟其顾虑到力量尚不够大,所以才想邀贵派合作。”乔妫沉思了一下道:“这事情关系很大,一时无法决定。”吴云凤急道:“天龙一败,神骑旅即可独雄武林,夫人怎可坐失此良机。”乔妫道:“我们合力打败天龙派,则天香教依然与神骑旅分庭抗礼,何雄之有。”吴云凤恨声道:“只要能杀死韦明远,我立刻解散天香教,听任神骑旅独尊武林。”乔妫又想了一下道:“教主与卓方的功力,我略有所闻,若是二位还像从前一样,这一场过斗岂非要我们独挑大梁。”吴云凤更着急了道:“我们若没有一半把握,怎敢贸然前来相请?”乔妫轻笑道:“我做事一向慎重,不见黄河心不死。”吴云凤一怔道:“夫人的意见如何呢?”乔妫道:“最好我们先观摩一下,当然这次观摩是绝对秘密的,那时我们知道自己实力如何?谋定而动,把握也大些。”吴云凤想了一下道:“这方法固然是好,但就怕事机不密,泄露出去,令他们先有防备。”乔妫笑道:“这个教主尽管放心,在我神骑旅的总坛所做之事,大概还不至于外泄。”吴云凤蹙眉道:“这我倒可相信,可是我们的阵势,必须要人手齐集,才可发挥威力,刻下卓副教主又不在此地……”乔妫问道:“他在哪里?”吴云凤忙道:“他陪着我那两个徒儿,留在燕京。”乔姑道:“没关系,神骑旅有的是急足,教主只要告知他们的行止,我可以立刻将他们请了来。”吴云风又急道:“不!他们都为了掩藏行藏,易容改装,除了我之外,他们谁都不会见的,还是由我去一趟,两个月后,我定与卓副教主再度造访。”乔妫道:“此去燕京不远,何以要那么长的时间呢?”吴云凤掩饰地道:“我们见面之后,还需要排练一阵,免得在夫人面前出丑。”乔妫想一下道:“这样也好,两个月后,拙夫也该事成回来了。”吴云凤脸色微变了一下,匆匆起立道:“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两月后的今日再见。”乔妫道:“教主何必急在一时,好容易来此一趟,也该让我稍尽东主之谊。”吴云凤辞谢道:“夫人盛情可感,但是我此刻去心如箭,好在二月之后,尚有会期,居时我们再多作打扰吧。”乔妫笑道:“既是教主执意要走,我也不敢强留,徐副首领代我送客。”徐刚恭应了一声,吴云凤已率着四风作礼告辞。乔妫送到门口,一福而别。乔妫再回到客厅中时,龙强怔忡地跟了来,嗫嚅若有所欲言。乔妫抬眼望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龙强低声道:“属下的确未曾泄露首领行藏。”乔妫笑道:“我晓得,你没有碰上顶尖人物。”龙强不解道:“属下不明白夫人之话。”乔妫道:“我是说你幸好只遇见四凤而没有遇上双仙,真要碰上她们俩,你就是铁石金刚,也难逃脂粉陷阱。”龙强吃吃地道:“属下何至于此,那四风虽然个个美貌绝伦,但是与夫人一比,仍然缺少一种雍容的气度!”乔妫道:“可是你只要碰上双仙,她那两道眼光,就如同一根捆仙绳,束缚得你乖乖就范,动弹不得。”龙强眨着大眼道:“属下不相信世上尚有比夫人更美之人。”乔妫朝着他一叹道:“你只是井底之蛙,你一生中见过几个尤物?这些都不谈了,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吴云凤来的时候,是先找我?还是先找首领?”龙强想了一下道:“是先找首领。”乔妫又沉思了一下道:“你把当时情形说说看。”龙强回忆了一下道:“她来找首领,我回说不在,她又要找夫人,我回说也不在。”乔妫立刻道:“她表示不相信?”龙强奇道:“夫人真个料事如神,她确是不甚相信,经我一再强调,她才信了,却表示愿意等候,非要面见夫人。”乔妫拦住他道:“够了,我就是要知道这些,你现在传令北边,叫卡子上严密注视北去的人,但是不得留难,只要盯住行踪。”龙强答应着去了,乔妫又陷入沉思中。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徐刚神色匆匆地赶了来。乔妫望他一笑道:“失去消息了?”徐刚惊异地道:“是的!夫人已经知道了?”乔妫道:“我怎么会知道,只是凭判断而得,你说详细点。”徐刚道:“属下将她们送出山口,随即密切注意关卡的报告,只知道他们追入一处树林之后,随即失去了影踪。”乔妫冷笑了一声道:“差不多,她们己深得易容三昧,你们自然是盯不住的,看来我对你们的训练还不够,过些日子我要好好加强一下。”徐刚却嗫嚅地道:“夫人真准备与她们联手对付韦大侠?”乔妫望了他一眼道:“你意下如何?”徐刚为难地道:“要独尊武林,击败天龙派当然是捷径,不过属下认为这不是好办法……属下并不是因为韦大快救过我的性命,才说此话……”乔妫点头道:“你还算不错,这事情我自有主意,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与天龙派结仇,我有许多原因,只是现在不告诉你。”徐刚放心了,想了一下又道:“那么两个月后,她们再来了呢?”乔妫道:“我认为她们不会再来,但是我却非要她们来,花样玩到我的头上,她们也太聪明了,斗力我也许不行,较智我怕过谁来?”徐刚见她说话时,眼中精光逼人,微感悸然地道:“夫人!您说些什么?”乔妫却微微一笑,阵中精光乍敛,平和地道:“没什么,我是说要跟她们比比脑筋,现在大概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欣赏一下绝代尤物。”徐刚惑道:“我还是不懂。”乔妫道:“你就会懂的,你到摩天山庄下去,保护着文姑娘一同到小兴安岭的黑龙潭,我自会在路上等着。”徐刚奇道:“首领不是在哪儿吗?他在那儿清修,我们怎么能去打扰他呢?”乔妫道:“你只管照着话做,少发问题,白山黑水,已经不完全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也是太大意了一点。”徐刚虽怀着一肚子的问题,但是看见了乔妫的神色不对,不敢再去撩拨她,只是小心地问道:“文姑娘肯听我的话吗?”乔妫不耐烦地道:“告诉她看首领去,她一定跑得比飞还快。”徐刚仍不放心地道:“夫人难道一个人上路?”乔妫一叹道:“你别担心我了,龙强现在正在北边,我会带着他走的,为了争取时间,我不等你们了,到了黑龙潭,你们别冒昧去见首领,静候我的通知。”徐刚答应着走了,乔妫才收拾了一些东西,策马朝北,飞驰而去。龙强果然在那儿等着,见她来了,立刻过来施礼道:“方才据报在一刻以前,有一批商人结队过去。”乔妫问道:“他们什么样子?”龙强道:“那是一队贩卖金砂的商客,年纪有大有小……”乔妫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快上马,跟着我走,不许多问。”龙强已张开了嘴,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立刻闭口不响,回头牵马去了。气候已进入初冬,长白山头的积雪更白了。黑龙江在呜咽着,江边有些地方已结上了冰。就在那云雾深处的半山腰处,守着两名大汉,虽在朔风凛冽,瑞雪纷飘之中,他们的精神仍现得十分抖擞。他们的身上披着重裘,站在一所茅蓬前面,不住地将腰间皮袋中的烈酒,朝日中猛灌几口,然后再递向另一旁的伙伴。喝了一会,其中一人将皮袋子的嘴塞盖好,然后朝另一人道:“老王!咱们今天还是少喝点吧,照时间算,首领应该在今天功成,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他要是出来了,咱们总不能像一对醉猫似的去侍候他。”那个被称做老王的汉子也点头道:“谢兄说得有理,不过咱们哥儿俩也守了两个月了,在这儿静得像个坟场似的,连个人毛儿都瞧不见,要是不喝酒,岂不将人憋死,我们首领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太怪咱们,而且这风也实在难挡。”那姓谢的汉子依然摇头道:“老王!话不是这么说,这地方虽是人迹罕至,但是首领在谷中练功,叫咱们在外护法,这责任何等重大,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姓王的这才不说话了,两个人把皮袍裹裹紧,口中不住地哈出白气,朔风凛冽,砭肌如刺,没有多久,他的浓虬之上,都已结上一层寒霜。又过了一会儿,姓王的汉子忽然揉揉眼睛,低声地道:“妈的!难道我真的醉眼昏花了。”姓谢的一怔道:“老王!你看见什么了?”姓王的用手一指前面空荡的雪地道:“我方才明明看见有两条影子,一闪就不见了。”姓谢的顺着他的手望了一下道:“也许是觅食的野兽吧……”姓王的道:“这种大冷天,连熊都躲进树窝里了,怎会有野兽呢。”姓谢的道:“那就是雪狐,这东西动作最快。”姓王的摇头道:“雪狐要有那么大,那就成精了,那影子明明像两个人。”姓谢的一听紧张起来了,凝神注视前方道:“那可得留神点,首领就在这一两天功成出关,最好不要有什么差错。”二人都凝神专注着前方,一动都不动。又过了一会儿,姓谢的叫起来道:“不错!是人!而且越来越近了,老王!把家伙准备着。”姓王的连忙抽出长箭,搭在弓上道:“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呀。”姓谢的道:“他们穿着白皮衣服,跟雪地是一个颜色,你不注意怎么会看出来。”姓王的道:“邪门儿,我看的是两条红影子。”姓谢的凝重地道:“要不是他们换了装束,就是另外还有人。”正说之间,那两条影子已移至五十丈远近,约略可见。姓王的又叫道:“是两个妞儿!她们外面披着白狐皮斗篷,里面穿的是红衣服,怪呀!这荒天雪地中,哪来的妞儿呀,别真是雪狐成了精吧。”姓谢的斥道:“别胡说!她们身形矫捷,可见功夫不弱,留神点。”这时影子已移至二十丈远近,姓谢的大喝道:“来人止步。”那两条影子果然一顿,然后不但不停,反而加速地飞过去,还发出一声娇呼道:“你们原来是人哪。”声音脆若银铃,美妙异常,二人刚一疏神,那两团影子已飞到临近。两个汉子一呆,身子几乎酥了一半,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在斗篷之下,是两张娇艳的脸,美如春花,皓如明月,两点漆黑的眸子,更像是那秋夜的朗星。左边身材较高那个女子,见他们尽是呆望着,不由一顿脚,娇嗔着:“喂!你们到底是人还是熊。”两个汉子这才一惊,姓谢的忙道:“当然是人了,熊能有这份儿长相的。”右边那较矮的女子露齿一笑道:“你们披着熊皮,又长得这么一脸黑胡子,远看过来,真像是两头大熊,倒害得我们白赶一场。”姓王的汉子忙道:“原来二位姑娘是出来猎熊的。”女子一鼓嘴道:“可不是吗?打早上出来,一头也没遇上,真把人气死了。”姓王的汉子大笑道:“姑娘们大概是不常打猎吧,熊到了这时候,都冬眠了,你们该上树林子里,遇见大树上有洞的,洞口又封着草,你上那里头去找,一个洞一头,保不会错。”女子展颜笑道:“真的!大哥,谢谢你了,不过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大哥!你们有什么果腹的,给我们一点可好……”那较高的女子立刻瞪着眼睛阻止她道:“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姓王的汉子却点头道:“没关系,冰天雪地中,空着肚子可不行,屋子里有东西,我给你们拿去。”那娇小的女子立刻又笑道:“更多谢了,大哥……我们在雪地里也累够了,你们那屋子,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喘口气,歇一会儿。”姓王的汉子摇晃着双手,支吾地道:“当然可以了,只是里面太乱,不成个样子……”女子笑道:“大哥客气了,我们只要有个地方挡挡风就行了,哪里还挑地方呢。”姓王的汉子道:“这样二位姑娘请吧。”说着推开了茅棚的草门,让她们进去。小女郎毫不客气,一头就钻进了屋子,那大一点的女郎却矜持地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进了屋子,最后才是两个汉子。屋子还好,不算太乱,木架的床上放着刀叉,地上堆着几头野味。姓王的汉子立刻在床下拖出一个铁架子,准备生火。小女郎四周一浏览,才露齿道:“原来二位大哥也是打猎的。”姓王的汉子抬头道:“不!我们是……”姓谢的忙插嘴道:“我们是采金砂的,打猎不过是为了充饥。”姓王的点头道:“对!为了充饥,金砂可不能用来塞肚子,只好打点野兽来吃了……”较大的女郎闻言微微一笑,没有作声。不一会儿,火已生起,屋中立刻暖和了很多,两个女子将身上斗篷都脱罢了,露出大红的衣裤,鹿皮的小蛮靴,英武中透着妩媚,将两个汉子的眼都看直了。姓谢的汉子忽然一惊,慢慢地道:“二位姑娘贵姓?”小女郎道:“我们姓祝,我叫祝文华,我姊姊叫祝家华,我们住在白河沟,祝家堡。”姓谢的道:“祝家堡我倒是去过,没有听见二位姑娘……”祝家华眨着眼睛笑道:“我爸爸管我们很严,平时不让出来。”姓谢的笑道:“这就是了,要不然以二位姑娘这等天姿国色,祝家堡早就会喧腾开了,二位姑娘是真的出来猎熊的?”祝文华尚未答话,祝家华已拉着她站起来,寒着脸道:“妹妹!咱们走吧,人家在怀疑咱们不是好人呢。”姓谢的赔笑道:“姑娘不要生气,我是见二位没有带武器,熊性很野,即使是在冬眠期中,发起性来,三两个汉子制不住……”祝家华忽的回头道:“你原来为这个怀疑呀,我们是用这个猎的。”说着在身畔的小皮囊中掏出一把碎石子,映火生光,却不知是什么东西。而且说也奇怪,屋中虽生着熊熊的烈火,那石子掏出来后,立时有一种逼人的寒意,连火苗也被压了下去。两个汉子大吃一惊,姓王的讷讷道:“这……这么小的玩意儿,能打死大熊吗?”祝家华寒着脸道:“你别瞧着它小,俩头大熊也受不了一击,你不信可以试试看。”她的声音中也透着一股寒意,两个偌大的汉子,居然都被她镇住了,默然作声不得,一时空气像冰般的冻结。过了一会儿,还是祝文华道:“姊姊!收起来吧,人家一片好心,让我们进来烤烤火……”祝家华却一整脸色道:“他们问完了,现在该我问了,你们真是淘金砂的吗?”两个汉子面色一惊,姓谢的道:“这还假得了?”祝家华哼了一声道:“你们假若说是打猎的,也还过得去,满屋子就找不出一件淘金的家具,冰天雪地,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两个汉子又是一怔,姓王的突然将胸一挺道:“大爷是神骑旅的。”祝文华哟了一声道:“那可是有头脸的大帮会呀,二位不在长白总坛中享福,跑到这儿来挨冻,大概是负着什么特别重大的任务吧。”姓谢的汉子冷笑一声道:“祝家堡足不出户的闺女儿,居然会对江湖上的事情那么清楚,二位也不简单!”祝文华笑道:“神骑旅名传遐迩,关外三尺孩童都知道,我们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有个耳闻。”祝家华用手一比道:“别跟他们废话了,让他们说,在这儿干什么?”姓谢的汉子用手接到腰间的匕首,傲声地道:“这个你们管不着。”祝家华柳眉一横道:“你最好别耍强,否则是自讨苦吃。”姓谢的汉子哈哈大笑道:“你既然听说过神骑旅,可知道神骑旅中哪一个是可以威胁的。”祝家华微笑道:“我晓得神骑旅中全是硬汉,可是我不相信硬汉不怕死。”姓谢的朗笑道:“姑娘对神骑旅的了解还不够,敝派中人不但全是硬汉,而且还全是死士。”姓王的也大笑道:“而且能死在二位姑娘手中,做鬼亦风流,岂不闻牡丹花下……”祝家华怒道:“狗贼!你再口中轻薄,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比手,做个待发姿态。祝文华忙止住道:“姊姊!别,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把事情闹僵了……”祝家华这才收回了手,姓谢的已铮然一响,拔出匕首笑道:“别吹大气了,我真不信你这几颗小石子能要了我的命。”祝文华又甜笑着道:“二位大哥别强了,我们要对付你们,真是易如反掌,但我们此来是求见贵首领,实在不愿伤了和气。姓谢的面色骤变道:“你们怎知首领在此?”祝文华笑道:“白山黑水间,不见得就是神骑旅侦骑四出,我们一样地有耳目,我们不但知道贵首领在此,而且更知道他在参研紫府神功。”两个汉子面色如灰,姓王的讷讷道:“你们既然都晓得了,还问我们做什么?”祝文华一笑道:“我姊妹俩在附近找了很久了,不想到你们躲得那么隐秘,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二位能指出贵首领的藏处。”姓谢的哈哈大笑道:“姑娘们若是问这个,你们可找错人了,我们虽奉命护法,只是坚守谷口,谷中道路错综复杂,迷洞万千,连我们也不知道首领确实所在。”两个女子微微一怔,她们也发现这汉子的话不似虚假。祝家华想了一下道:“妹妹!他的话大概不会错,我看咱们还是搜他一下吧。”祝文华点点头,正欲离开。姓谢的一摆手中匕首道:“我二人奉命守卫谷口,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二位姑娘若是不想伤和气,最好还是不要乱闯。”祝家华不屑地膘他一眼道:“你拦得了吗?”姓谢的汉子知道面前这两个艳妹必非易与,但仍朗声道:“我们也许不行,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拼死一试。”说完抢步走到她们身前,姓王的汉子亦掣出武器,向另一边包抄。祝家华一举手,将那把小石子比着他们道:“你们真的要找死?”姓谢的道:“死活都是那么会事,姑娘们请留步。”语毕匕首一摆,已拦在二女之前,动作迅速之至。二女微微一怔,祝家华一抬手道:“贼子无礼,你拿命来吧。”纤掌比准二人正欲发出,陡然有人猛喝道:“且慢。”一条人影电闪而至,长衫黑纱,飘然而入。谢、王二人如释重负,恭身而道:“首领!您出来了。”来人正是蒙面的神骑旅首领战隐,傲然一摆手道:“你们有多大本事,敢以身试冰魄神砂之威。”二人仍是恭身道:“属下等身负重责,不敢偷生而轻职守。”战隐用手一挥道:“好!我已经出来了,你们责任已脱,到外面等着去。”二人肃然作了一礼,退至茅棚外面去了。两个女郎却满脸惊疑地道:“首领怎知我们手中是冰魄神砂?”战隐微微一笑道:“侧身江湖,怎能不熟知天下利器,二位姑娘与天香教主如何称呼?”祝家华微微一笑道:“是家师!”战隐笑道:“我闭关两个多月,不知道吴教主也出山了,而且收得两个绝色弟子。”祝家华的脸上微现红晕,笑道:“家师在月余前才正式露面,愚姊妹是……”战隐仍是笑道:“二位祝姑娘,家住白河沟祝家堡!”祝家华惊道:“原来首领早就在一边,请恕我们班门弄斧。”战隐将头微点道:“我是来了有一会,见二位跟敝属下谈得正热闹,不好意思前来打扰。”祝文华嫣然一笑道:“我们是跟贵门下开玩笑的,被首领看见了,真不好意思……”她的笑颜美得夺人魂魄,战隐也不觉为之一呆,声音变为温和地道:“听说二位姑娘要找我,不知为了什么,神骑旅与祝家堡毫无瓜葛。”祝家华笑道:“祝家堡不过是偶找之词,首领既知我们是家师门下,当然也不会相信那些话的?”战隐也笑道:“祝家堡中每一个人,敝派都了如指掌,若是知道有这么两位貌似天仙的绝色佳人,在下一定早就去拜访……”祝家华温柔地含笑道:“敝姊妹蒲柳之姿,怎敢当首领厚誉。”战隐一摆手道:“二位不必客气了,二位要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祝文华娇笑地道:“不为什么,久闻首领神功盖世,特来道仰慕之忱。”战隐微觉一怔道:“二位当真只为了这一件事而来?”祝文华干脆撒娇了,一噘嘴道:“你爱信不信。”憨态可掬,教人不饮自醉,战隐略顿一顿笑道:“我这次行迹极密,连神骑旅中的弟兄,也知者无多,你们却能千里迢迢地摸了来,要说就为了那一点小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祝家华一叹道:“首领真厉害,老实说吧,我们是奉了家师叔之命,来请首领共商一件大事。”战隐道:“令师叔是哪一位?”祝家华道:“家师叔是闹海金龙卓方,现为天香教副教主。”战隐摇头道:“其人可憎,我不想见他。”祝家华脸色激变,祝文华却笑着道:“首领您也是的,卓师叔纵然当年声誉不太佳,可是士别三日,也当刮目相看呀!再说我姊妹远道而来,您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战隐对她的笑脸攻势,倒是有点招架不住,摇了一下头道:“也罢!令师叔在哪儿呢?”祝家华道:“家师叔因不知何时能找到首领,故在白河沟候驾。”战隐笑道:“他倒会享福,却支使你们姊妹俩出来挨冻。”祝家华道:“为弟子者,替师门尽力,何敢言苦,幸亏找到了首领,使我们未曾辱命,这就是托天之幸。”战隐道:“盛情难却,看来我只好陪你们走一趟了。”二女深深一福,风情万种地笑道:“多谢首领赏脸。”祝文华却轻袅地过来,纤手举处,将他的面纱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中年人的脸。战隐微惊道:“你这是做什么?”祝文华脉脉含情地瞥了他一眼道:“首领,您的本来面目何等和气近人,何苦要带上这劳什子呢?”战隐摇头微笑道:“我原来是读书人,半途才出山做了胡子首领,这份相貌太过斯文,所以才带上面纱,略增威严之气……”祝家华深吐一口气,无限宽慰地道:“这就好了。”战隐一怔道:“姑娘说什么?”祝家华脸泛娇红地道:“我们姊妹对首领仰慕之至,但是对首领的庐山真面目却是隔膜之至,见首领这等清秀英俊,故以心中十分安慰。”战隐莫名其妙地道:“我就是长得满脸虬髯,也与二位没有关系呀。”祝家华红着脸没说话,祝文华高兴地扯着姊姊的手道:“首领一向不肯以面示人,我们真怕您是个大麻子呢。”战隐奇道:“这跟二位有关系吗?”祝文华冲口道:“有!”忽地脸上一红,昵声道:“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也不过是希望您长得好一点,免得我们的仰慕之忱中,有一丝瑕疵遗憾。”战隐仍是不解地道:“这与面貌并无关系呀。”祝家华忙红着脸解释道:“我们女子心中敬仰一个人时、是包括许多条件的,首领的绝世神功,轰然伟业,已令我们心折无已,惟一担心的是怕您的尊范不堪承教……”祝文华却上前拖着战隐的一只手道:“您别问长问短了,既然答应跟我们去见师叔,就快走吧。”她的柔美中有一股热力,从掌心直透过来,人艳如花,吐气如兰,肤如凝脂,再加上轻语温柔,使战隐心中不觉一荡。祝家华却轻轻地斥责道:“妹妹,您怎么可以对首领这等放肆。”祝文华将手放开,一伸舌头笑道:“首领!对不起,我太没规矩了。”战隐摇摇头,再去看祝家华时,只觉她含春不露,欲语还休,在脉脉中另有一番情致,心中更觉得涟漪泛荡。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室中三人俱觉一怔。姓谢的汉子匆匆赶进来道:“启禀首领!龙副首领来了。”战隐道:“他一个人来的?听蹄声好像不只一匹?”姓谢的道:“他身后还有一人,只是不甚清楚是谁?”正说之间,来骑已至,接着草门一掀。龙强之后,随着进来一个神态英俊的少年。祝氏姊妹只觉眼前一亮,她们从来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男人。战隐见了那少年之后,神情一怔,愕然地道:“念……你怎么来了。”那少年作了一揖笑道:“大哥您大功告成了,可喜可贺,咦!您这儿还有两位美丽绝伦的姑娘,怎不给我介绍介绍。”战隐无可奈何地道:“这是两位祝姑娘,这是拙……拙弟!”少年长揖含笑道:“小生战未南,两位姑娘有礼了。”祝氏姊妹连忙还礼下迭,战隐脸上却是疑色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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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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