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早岁坎坷,晚年事佛,最喜灵慧的幼儿,见那女孩清丽脱俗,赶忙走过去,握住她的小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睁着两颗溜回的眼珠,好奇地望着侠尼道:“我叫社念远,你呢?”天心微笑道:“我俗家的名字早已不用,现在叫天心。”仗念远摇摇一下头道:“天心这名字不好,不如我的有意思!”开心见她年纪虽个,却装着一派成年的样子,大感有趣,遂露着笑容。同她搭灿地道:“你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呢?”杜念远偏着头道:“山主说我的名字是纪念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天心想到杜素琼与韦明远的一番遭遇,不禁感慨地道:“是的,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杜念远大是兴奋,扯住天心的袖子道:“你认识他?告诉我好不好?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些什么宁不起的事?还有……他叫什么名字?”天心奇道:“难道你母亲没有吉诉你?”社念远噘啸道:“没有,她说我年纪大小,要等我大了才跟我说……我忘了告诉你,山主就是山主,她不是我的母亲!”天心知道梵净山的规矩,也知道杜素琼何以不让自己的孩子称她为母亲的道理。不过心中总不舒服。遂问道:“那你的父母呢?”杜念远神秘地摇头道:“我不知道!山主很爱我!许多姨姨也很爱我,尤其是姥姥,她最疼我了。我想我不需要父母!”这孩子虽然只有五岁,可是说起话来,口齿伶俐。完全超过了地的年龄,使得天心更喜欢她了,正在捉摸该如何再向她问话时,一旁的海上大师轻咳了一声,天心抬头一望,当初把守第一关的红.衣少女朱兰已站在面前。朱兰冷冷地道:“师太是明知故问,对一个孩子讲这些话,不是太失你出家人的身分吗?念远!过来!”杜念远像只小蝴蝶似的奔扑到朱兰的怀中。天心则满脸飞红,讪讪的颇不是味,口中亦呐呐地说不出话。朱兰晒然一笑道:“师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远道而来,这次又有什么见教,莫不是又有什么掀动江湖的大事发生了?”天心见她的语调尖刻,显然极不欢迎,然而自己上次前来,即送掉管双成的性命倒是怨不得人家!遂极和调地道:“贫尼很惭愧,梵净山人间仙境,贫尼无事实不敢前来打扰,这次不但是为了天下生灵计,而且也是为了……”话尚未说完,即为朱兰打断道:“这些话跟我说没有用,你来的吕的是要请山主.还是留点精神去向山主说吧吓过我怕你会失望的……”天心惊道:“难道山主不肯接见我们!”朱兰目光一扫二八,摇头道:“二位既是山主故人,而且先前又承呵护之情,山主倒不会如此绝情,她已知二位前来,命我进客的!”天心不解道:“姑娘先前之言,贫尼就不明白了!”朱兰道:“山主虽接见你们,却断不会下山帮你们了断事务,这样岂非使二位白跑一趟,所以我说你们会失望的!”天心沉吟不语,涤尘突然道:“还是请容我门先指山主之面团巴!”朱兰毫无表情地一挥手道:“二位请随我来吧!”二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朱兰走了几步,发现杜念远处兴致勃勃地跟在身旁,不由眉头一皱道:“念远!仙子今天叫你做什么的?”杜念远瞪着眼睛道:“没有!什么也没有!”朱兰笑道:“小鬼头,你别耍滑头,今天明明是双日,是该你去教赵大唐诗的日子,你还不快去!”杜念远撒娇道:“朱姨姨,山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您就让我也去看看热闹吧!赵大笨死了,一阙清平调,三天还没背熟……”朱兰摇头道:“不行,那是山主规定你的工作,你有胆子尽管不做好了,回头罚下来,可是没有人敢替你讲情!”杜念远想了一下,才红着眼睛走了。天心诧异道:“她才那么小,就可以教别人了吗?”朱兰得意地笑着道:“别看她小,文武两途,有入学了几十年;都未必能赶得上,赵大才受了了她半年熏陶,不是文雅得多了。天心感佩地点点头,半晌才又问道:“山主对她很严吧?”朱兰道:“爱之深则督之切,山主不仅是对她,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恩威并施,连费姥姥都对她又敬又怕!”天心肃然问道:“山主一定很得人心!”朱兰亦是恭敬地道:“是的!山主治理本山,除练武功外,每个人都要学很多东西,做很多事情,当初我们对仙子只是敬服,然而山主平易近人,她跟我们一起操作,一起生活,大家对她除了尊敬之外,还具有一种真正的感情。”天心慨然而叹道:“贵山主是个了不起的人!”朱兰不再开口,只是肃穆地在前面领路。山中的环境与从前改变了许多,瑶花琪草,亭台楼阁犹是昔日面目,只是其中往来的,已不是绰约仙子了。她们都一式布衣裙级,有的纺纱,有的织布,有的读书,有的练剑,每一个人都自得其乐!天心感慨地道:“无怀氏之民钦,这儿简直就是秦人旧舍,桃源胜地,贵山主确是了不起!”说着又往前走了一阵,突然花丛中一个戴竹笠的农装女子站了起来,手上还是沾了泥土,向他们情然微笑!天心定睛一看,不是梵净山主,又是谁来。杜素琼检袄作福道:“梵净山得二位高人佛驾,幸何如之,兰妹妹,请你先将二位贵宾带到听松轩旁小坐,我洗了手就来。”朱兰躬身答应了一声,天心与涤尘向社素琼见过礼,寒喧了几句,才跟在朱兰身后而去。听松轩傍崖而筑,设备淡雅宜人,窗外遍是苍松,微风拂过,掀起一片松涛,使人耳目为之一清。小婶送上香茶,朱兰着笑让客道:“我们不敢自诩为仙,没有胡麻饭奉客,这茶可确实是松子泡的,请二位尝一尝新!”天心与涤尘谢着接过,入口一品,果然别具一种清香之味,不由得赞赏异常,连连呼佳。一茶将尽,杜素琼一身谈装翩然而临。天心涤上又站起来,重新见礼,分宾主坐定。杜素琼笑着道:“二位间关远来,必是江湖上又有大事发生了?”天心道:“正是,这次严重多了,不但关系着若干生灵,而且还影响武林劫运,因此贫尼与涤尘大师不得已……”杜素琼神色不动地道:“我已远离江湖,对这些事十分陌生,莫非在此数年中,武林中又出了什么极为厉害的高手不成?”天心遂将近年所发生的大事,以及“蛾嵋”、“少林”受到威胁的情形说了一遍,更强调水道为害武林之重……只有说到韦明远化身妇人,出现英雄大会杀死“雪海双凶”之际,杜素琼与朱兰都略有激动之状,其他如文抄侯领袖水道,独霸武林与任共奔、胡子玉等,狠狠为恶之事,她们显然都不感兴趣。叙述完毕之后,朱兰忍不住问道:“那……那明远未出现过么?”杜素琼望了朱兰一眼,朱兰的脸顿时红了。天心却率直地道:“韦明远与萧湄在英雄会上一走,再末出现过,只是在长江畔的一个小村中,有着吴止楚的坟墓……”她故意顿了一下,见二人俱无反应,仍接着道:“此老据传是死于非命,而且韦明远的妻子湘儿,也同时失了踪,韦明远曾单独回去过一次,接着就失了踪。”屋中沉默了半晌,杜素琼轻叹一声道:“我尘心已淡,也许比你们出家人还看得开,这些人,这些事,再也不能令我动心了!”天心急道:“‘峨嵋’与‘少林’危在旦夕,尚祈山主能大发慈悲,力挽狂澜,免我两派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杜索琼摇头道:“我不能管这事,我发誓不下山了。”涤尘也急了道:“任共弃出身梵净山,山主应有责任阻止他胡为!”杜素琼道:“他已经被逐出门墙,梵净山只是一个安居之地,并非武林门派,对他的行为,我们不能,也不愿负责!”天心见杜素琼执意不允,实无良策,想起此来责任之重大,心中大是着急,突地跪下道:“贫尼敬为两派数百条生灵请命!”涤尘也跪下道:“贫油别无他法,也只有一跪乞求了,山主一日不允,贫油一日不起,望山主能大发慈悲,本武林同道之谊这二人平日在武林中之地位,何等崇高,然今日为门中安危,竞屈膝求人,在他们而言,已是最后之策。可是杜素琼单手一挥,有一股绝大之力,将二人轻轻抢起,她的脸上仍是一无表情地,置:“二位别这样,小女子当受不起重礼,我已立有誓约,二值当不至于强人之难,一定要我背誓吧!”她的手仍是伸着,那股力量绵绵而来,托住二人身形,想跪却跪不下去,只急得两泪直流。朱兰见状,心有不忍,刚开口唤了一声:“山主……”技素琼又望了她一眼,朱兰接触到杜索琼微带倔意的眼光,立刻把底下的话咽了回去。杜素琼等了片刻,才道:“我已是爱莫能助,事情关系颇巨,我也不敢多耽误二位时间,二位还是早点回去另谋他策吧!”说完把手微微一抬,将二人各送到椅上坐下。天心与涤尘万念俱灰。身子都仿佛瘫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了,杜索琼朝朱兰冷冷地道:“兰妹妹,麻烦你还是送他们山吧!”说完朝二人谦恭地一福道:“天无绝人之路,以‘少林’、‘峨嵋’之雄厚实力,与水道一争,并不一定会败,二位何必尽长他人志气呢!”涤尘长叹道:“山主不知道,单单任共弃一人,昔日已闹得天下大乱,现在那文抄侯之功力,犹在任共弃之上……”杜素琼仿佛极不愿听见任共弃的名字,皱眉道:“既是他们那么厉害,我去了也是白费。”涤尘道:“仅从山主刚才那一手烘云托日的功力,已足脾视天下,何况山主进境,尚不至此。”杜素琼叹息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学一道,无涯无境,我越学越知自己不足,有违二位盛意,深感歉咎……”说着点点头,率先出了听松轩。朱兰将手一比道:“山主事忙,末克亲送,仍由我代表,恭送二位下山,异日二位得暇,仍请常来玩玩,山看野蔬,尚堪胸客,此刻二位归心如箭,我也不多留了!”天心与涤尘废然地站起来,默默地追随朱兰,步下山去。就在二人离开梵净山之后,一个隐秘的地方,钻出了两个人,望着两个身披架裟,瞎然若丧的背影……年青的一个开口道:“老胡,看情形他们是碰了钉子,计又将安出?”年纪大的一个道:“我一时也别无良策,要不你进去闹他一场,反正你里面的路径熟,情形又清楚!”此二人不问而可知是胡子玉与任共弃。他们虽设下了逼杖索琼出山之计,但也考虑到杜素未必肯答应,故而跟在后面,一观究竟。果然天心与涤尘没有成功。任共弃想了一下道:“不行,对山里的情形我知道,凭我这点本事,到了里面只有吃亏,更别说是闹事情了!”胡子玉道:“你跟杜素琼到底是夫妻呀!一夜夫妻百夜思,百夜夫妻似海深,难道她真好意思杀你不成!”任共弃勃然色变道:“者胡,你是故意调佩我吗?再拿我开胃,可别怪我不客气,‘分筋错骨法’的滋味你是尝过的。”胡子玉耸肩干笑道:“老弟!你火气真大,一句玩笑的话,你就认了真……别忙,让我们摸近一点,看情形再想办法!”任共弃默然无语地跟着他,慢慢地向前靠近。人口前的大树下,并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形。原来是杜念远在教赵大念诗。她清脆的声音,摇头摆脑地念着:“春风一枝露凝香,云雨巫山痛断肠。借问深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装……”赵大粗哑的喉咙跟着她一句句地念着。忽然他偏着头道:“燕子飞着很快乐的,怎么又会可怜呢?它身上永远是那么一身毛,哪儿来的新装呀?”杖念远顿小脚气道:“飞燕是赵飞燕,她是一个女人,不是飞的燕子,你可真会解诗!李白听见了,不气死才怪!”赵大这才明白了,但仍是不服气道:“李白早就死了,他不是跳在河里捞月亮淹死的吗?那家伙比我还傻,他才不会生气呢!”杜念远噘着小嘴道:“赵大,你再胡说,我就不教了。”赵大高兴地道:“你不教最好,俺才不想学这劳什子呢,别别扭扭的,所有的诗里面,只有一首对了俺的胃口!”杜念远好奇地道:“哪一首?”赵大兴趣浓厚地道:“李白的‘将进酒’!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会须一饮二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社念远将嘴一撇道:“还亏你对胃口呢,次序全弄错了,前句搬到后句来!”赵大脸上一红道:“只要记住就行,次序颠倒有什么关系……俺看这李白定是一个酒鬼,不然他怎么能想得这么绝。”杜念远又好气又好笑,顿着脚道:“你真的不想学了。”赵大着笑道:“要是还有喝酒的,俺就再学几首,逢到喉咙痒的时候,念念也过瘾,要是什么云呀!花呀!俺实在不想学了!”杜念远瞪着小眼睛道:“好,我就这么回山主去,这是你自己不要学的,我也落得轻松些,免得天天对你生气!”说着就站了起来,这一下可把赵大整住了,连忙上前拉住她,口中还苦苦地哀求道:“学!学!小姑奶奶,俺算是怕你,一个小玉一个你,你们算是吃定了俺老赵了,你们比长虫还可怕……”杜念远强忍住笑道:“原来你也怕山主处罚!”赵大苦着脸说道:“俺倒不怕山主打我,俺皮粗厚,挨几下没关系,就是怕不准喝酒,那可憋死老赵了!”一大一小,又在树下念起诗来了!任共弃躲在远处,仍可清楚地看到杜念远的一举一动,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抖,父女的天性自然地流露无遗……胡子玉在他耳畔轻轻地道:“这一定是令援了,恭喜老弟有此掌珠,慧质天生……”任共奔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喃喃道:“五年了,想不到她会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她母亲……”胡子玉突地在他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任共弃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太苦孩子了!”胡子玉道:“不这样如何搬得动尊夫人大驾,而且你们父女也该聚聚,我要是有这么美丽聪明的女儿,我一定把她带在身边,骄傲地给别人看看!”任共弃考虑了半天才道:“不会伤着她吧?”胡子玉道:“老弟也算是用药行家,让该知道这玩意儿的性质,最多叫她昏迷一阵罢了,走出个百十里地,立刻就救过来。”任共弃又考虑了一下才道:“别用过量。”胡子玉点头道:“我晓得!这么好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伤了她!”两个人又屏住气息,慢慢地向前移动了!赵大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围住许多人,山主、朱兰、费姥姥……每个人都紧张地望他。朱兰首先急问道:“赵大!念远上哪儿去了?”赵大摆摆头,定了一下神才道:“我们正在读诗,突然出来两个人,撤了一把红色粉末,我才吸进一点,就晕晕沉沉的不能动了……”朱兰插口道:“那是‘迷神散’,山中有解药,放心,你死不了的,快说!念远上哪儿去,是不是被那两个人带去了?”赵大点头道:“是的!念远也迷倒了,他们就抱着她走了!”费姥姥敲着拐杖急声问道:“那两个人是谁?”赵大没有答话,却皱眉头道:“姥姥你别敲,你力气大,震得我头痛!”“迷神散”有使入骨鳆筋软之效,费姥姥神力惊人,暴怒击地.自非新创之余的赵大所能忍受!宋兰急道:“姥姥您就别敲了!赵大你快说吧!那两个人是谁?”赵大道:“那年纪大的我不知道,那年青一点的,虽然他留了胡子,可是把他烧成灰,我也认识!”未兰催促着道:“别废话了,你快说出来吧,真急死人!”“是巡山侍者!”“任共弃!”这是杜素琼的惊呼!“吴安道!”这是梵净山其他诸女的叫声!赵大道:“是他,一点也没有错!我虽然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可是我还是认得出他,留了黑胡子……”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他故意地向‘少林’、‘峨嵋’挑战,原来是想利用那两派跟我的关系逼得我下山,重履人世!……”朱兰道:“山主现在不得不下山了!”杜素琼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使得宋兰倒感到惊奇了!“孩子被他抢去了!”杜素琼微微一笑道:“那孩子有他的一半骨肉,由他抱去不为过……”朱兰的眼泪都急出来了,急叫道:“不!山主!不行……”杜素琼仍是平静地问道:“怎么不行呢?”朱兰哭声道:“念远不能留在那种人手中!”杜素琼奇道:“他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呢?”朱兰大叫道:“不行!不行!”朱兰又肯定地道:“因为她叫念远,为了这名字,也不能让他保有孩子!”杜素琼突然温和地道:“你大概也爱着韦明远吧?”朱兰不防她会有此一问,瞪大了眼,一时不知回答。杜素琼却柔声地道:“为什么不敢回答,爱!就该忠实地,勇敢地爱,爱情不是罪,不用偷偷地放在心中……”朱兰嗫嚅地道:“是的……从我替他治伤后,我就忘不了他了!……山主,请您原谅,我无意要分割他对您的感情……”杜素琼静得如一池止水,缓缓地道:“有什么可原谅的呢!他本是个值得爱的人,再说,我们的感情已坚逾金石,没有人能分割去了……”朱兰含泪点头;宣:“是的!我知道,山主,他告诉过我!”技素琼陷入一种神往中,没有再开口。朱兰却哀求道:“为了那孩子叫念远,山主!您下山一次吧!”杜索琼看着她摇摇头:“你在山上比我久,却没有我看得开!”费姥姥恭敬地道:“山立智慧禀赋超人,要不然仙子从未晤面,怎会贸然以重命相托。山主,为了我们,您就下山一次吧!”位素琼抬起眼光一扫四周,平静地问:“你们的意思怎么样?”四周的女孩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身不由己跪下道:“请山主找回念远吧!我们都舍不得她!”杜素琼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为了你们,我就下山一次吧!”众女欢呼雀跃,杜素琼却漠然地举步离开了。再寻回是她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平时爱之甚切,然而却没有一人怀疑是为着自己而答应下山的。在长江船上。任共弃小心翼翼地调了解药,替杜念远灌下,然后又焦灼地守在一边,这杀人如麻的魔王,他的手居然在颤抖着!苹果似的小脸上,问起一对明亮的朗星!杜念远醒了!任共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扶着她的头发道:“孩子!你终于醒了!”杜念远却一骨碌翻身坐起,鼓腮帮子道:“嗨!你们把赵大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任共弃慈和地道:“赵大很好,现在大概也醒了,这儿是在船上!”杜念远一摸自己的小辫子道:“船上?这船真大!比我们山上的大得多了!”她虽身在陌生的环境中,却全无怯意,望着二人道:“你们是谁?我看你们不像好人!”胡子玉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对面相逢不相识’了,他是你的父亲!”杜念远睁眼望着任共弃道:“他说的是真话吗?”任共弃忍不住热泪交流,慈和地道:“孩子!是的!我是你的父亲!”效念远又仔细端详了他半天,才慢慢地道:“不好!还好!”胡子玉大惑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杖念远盯住地道:“我说不好,是因为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不过还好你不是像他一样,一只眼睛一条腿,难看死了……”胡子玉窘了半天,才哈哈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好侄女!才见面呢,你就挖苦起我这个老伯来了,这份见面礼可够重的了!”杜念远却皱眉道:“你别这样笑好不好,像猫头鹰一样,显着你这个人太阴险,好用歪心思,我不喜欢你!”胡子玉惊愕地止住笑声,口张大了却未闻拢。任共弃忍不住笑起来道:“老胡!虽说童言无忌,我这女儿却知你颇深!”胡子玉只得抬抬肩膀干笑着不出声。任共弃却对杖念远道:“你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杜念远摇头道:“我不晓得!我总觉得你不够英俊!”胡子玉道:“你父亲刮掉胡子,也是个美男子呢!”杜念远道:“我晓得,不过他总缺少一点什么,配不上山主!”这回轮到胡子玉高兴了,指着任共弃道:“老弟!令援不但知我,对你也了解颇深!”任共弃却全无惕意地道:“你叫你母亲一直都称山主吗?”杜念远道:“是的!我明知道她是我母亲,可是她要我跟别人一样,叫她山主,我想总有原因的!爸爸!你知道吗?”任共弃第一次听见她叫爸爸,心中大感安慰,可是她的问题,又令他的心头笼上一层阴影!想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诉你吧!”杖念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爸爸!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却问得任共奔异常伤感!半晌才道:“我叫吴……不,我叫任共弃!”杜念远道:“人应从父姓,我叫杜念远,要改过来吗?”任共弃黯然地扶着她的手道:“不用了,你姓杜很好,它再适合也没有了……”胡子玉虽然狡奸成性,想到他的遭遇与心情,也不禁替他难过起来!舱中一时变得颇为沉默!杜念远突然开口道:“我们的船是在哪儿行驶?”任共弃柔声道:“长江!”杜念远高兴地道:“长江?不是又叫扬子江吗?听说它大得很宽无边际,波涛汹涌,我出去看看去,我一直就想出来玩玩!”说着跳下就要就朝外跑,任共弃不放心,跟在后面道:“孩子!当心点,你身体复原了吗?”杜念远道:“早就好了,那点迷药也死不了,我很小在山上,就是用灵药喂大的!你看这不全好了吗?”说完纵身一跃,从舱门直弹出去,空中两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船板上,姿态美妙已极!船上的水手都是水道的帮众,手下来得两下的颇有其人,见了也不由得衷心地喊出一声好来!任共弃满怀得意地对胡子玉道:“这孩子想不到她还真不错,刚才那一手‘燕子翻云”,换在你我,也不过这种程度了,真难为她!”胡子玉点点头道:“老弟!别替我们吹嘘了,你我也许能照办一下,但是在空中那两个转折,却绝对赶不上她俐落!”任共弃一向很少服输,但这一次不但服,而且还是真心真意地服了输,含着笑容,走到杖念远身旁!迎着强烈的江风,杖念远的兴致高级了。她了视远方,口中念念有词道:“澹然空水对斜晕,曲岛沧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掉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杭。”“好!真好极了,我现在才懂得了‘读万卷书’是不够的!一定还要‘行万里路’才可以体会到世界是那样地大……”一番话,把后面两个大人吓呆了。胡子玉故意道:“你读的那首七律我很熟,时忘了是谁的了?”杜念远抢着道:“那是温庭筠的‘过利州渡’,温诗绮丽,独有这首另辟意境,可见一个伟大的诗人是不拘于一格的……”胡子玉讶然无语。任共弃却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抱起来……杜念远奇怪地道:“怎么我说错了?”汪共弃道:“没有错!孩子!太好了,你太聪明了,我就怕你他的语调哽咽,说不下去了。倒是杖念远突然地说:“山主讲过,我聪明外露,恐怕不长寿,我倒不怕死,蜉蝣的生命不过旦夕,比起它们来,我的寿长多了任共弃凄然无语!连胡子玉的独眼中也不禁淌下了眼泪!三个月限期将届。君山水道总坛的密室中,三个人的会议更频了!在他们的旁边,横着一张小床。杖念远闭着眼睛,深深地睡熟了。月余的盘桓,她不但成了任共弃的命根,也成了文抄侯与胡子玉心目中的宝无价之宝。这三个人虽是貌合神离,然而对杜念远的爱却是一样的,所以随时将她带在身边,生怕她会被人抢去似的。现在三个人又在窃窃的私议着,面色很庄重。因为在短期中,接连地发生很多大事!第一件:“少林”“峨嵋”集两派之精英,聚于河南开封,准备作全力之一拼,这件事还不算太头痛。第二件:他们密藏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突然失踪了,这是他门最提心的一件事,但,它居然发生了!第三件:据快骑飞报,梵净山除了留下少数人看守外,几乎全部下了山,也向开封进发!商量着,商量着,声音渐渐大起来了。三人中最镇定的还是胡子玉。文抄候首先不耐烦地道:“真糟!人关在石室中!怎么平白会丢了呢?”胡子王镇静地道:“不是她自己跑了,就是有人将她救走了!”文抄侯问道:“什么人的可能性较大?”胡子玉眨独眼道:“那石室异常牢固,而且又有能手看住,逃走的可能性极少,因此依我推论,她是被人救走了的!”任共弃点头道:“我也认为是被人救走的,不过那石室隐秘异常,知者不多,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呢?”胡子玉道:“仅一人有此能为!”“谁?”胡子玉持着长须道:“此人功力高深,而且对石室位置异常熟悉……”两人都明白了,异口同声道:“是萧湄!”胡子玉道:“当然!君山的布置,萧湄了若指掌,而且也只有以她的功夫,可以瞒过看守的人轻而易举地将入救走!”两人都略现出一丝俱意!片刻之后,文抄侯才道:“她匿影五年,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呢?而且她不直接出来找我们麻烦,偷偷的将人救走做什么呢?”胡子玉干笑一声道:“谁知道!天下最难测者,妇人心也!”任共弃轻拍一下桌子,怒骂道:“老胡!你少卖关于,快说出来吧!”胡子玉道:“我说出来你们可别害怕!”文抄侯也沉着脸道:“胡兄!开玩笑要看时候……”胡子玉轻笑一下道:“一定要我说,我就说吧,五年前我们布下一局棋,别人不明白,萧湄可是清楚的很,所以她一直不出现!”文抄候道:“我看不出其中有何关连!”胡子玉笑了一下道:“关连才大呢!萧湄必是与韦明远谈得很好,背了黑锅子,如何肯罢休,不把人救出,何以能证明她是清白的!”“她要向谁证明?”“当然是韦明远!否则他对令妹又无好感,何必要费事将他救走!她那个人可以受任何人的误会,就是不能受韦明远的误会文抄候忽然想到在英雄会上萧湄临走时所表演的那一指,不由得心中泛起了一阵寒意,故低低地道。“这么看来,她问清楚之后,一定会再找我们麻烦的!”胡子玉道:“我既未动手枪人,力又不足以杀死吴止楚,麻烦是你们二位的,可不会有我姓胡的份!”任共弃大怒道:“混帐!主意都是你出的,使我落个千秋骂名,祖父对我不好,老大杀了他我不难过,对于湘儿,我始终耿耿在心,你倒推个干干净净……”文抄候也沉着脸道:“胡兄存有这种私心,的确不太够朋友胡子五却摆手道:“二位不必心焦,萧湄绝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任共弃道:“何以见得?”胡子玉笑道:“她要留活口,对韦明远证明她没有做过那些事!”文抄候道:“若是他们先聚了头,几方面一对质,我们岂非又多出韦明远一个敌人,他‘太阳神抓’之功亦未可轻视!”胡子玉哈哈长笑道:“这就是我当初要你们蒙面易形的理由,湘儿并不知谁掳走她,亦不知是谁杀了她的祖父……”文抄候渐有所悟道:“难怪你叫我缩短身形,为的是……”胡子玉大笑道:“为的是叫你看起来像女人,韦明远对萧调本来就有成见,岂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他们不见面则已……”任共奔亦欣然色笑道:“一见面非自相残杀不可,老狐狸,我又开始佩服你了!”于是三人都相视大笑起来!杜念远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胡子玉立刻止住笑声,嘘了一下。其他二人亦屏住声息。任共弃望了床上一眼道:“我们该轻一点,别吵了孩子睡觉!”文抄侯压低嗓音道:“现在算是解决两个问题了,下一步该商讨如何对付梵净山了,关于梵净山的实力,我还不太清楚!”任共奔道:“谁都不清楚,我在山上虽然有好几年,却实在不知道管双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因此亦不知索琼会练到什么程度?”胡子玉道:“单看管双成笛毙‘青城三老’,就可以想见大概了,者大自问比‘青城三老’如问?差不多就有个数了!”文抄侯略沉吟一下道:“那我们未可力敌,惟凭智取!”文抄侯道:“智取是怎么智取法?”胡子玉一指任共奔道:“首先我希望她还能顾念一点旧情任共弃连连摇头道:“别提了!你是知道素琼的,有时她恨不得要杀我!”胡子玉道:“老弟怎么打退堂鼓了,你不是希望能重抬旧欢吗?”任共弃道:“起初我是存有这种幼想的,但是见了孩子之后,知道她连孩子的母亲都不愿意做,我的心也凉了!”胡子玉道:“那只有把孩子还给她,请她别管闲事,立刻回山,这个条件,我相信她一定肯接,受的!”任共弃朝熟睡的杜念远望了一眼,目光流露出眷恋的光芒,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道:“不!不行,没有见到她的面,我还无所谓,经过这一个多月。她已和我的生命连了根,再也不肯放弃了!”胡子玉皱眉道:“这就难了,杜素琼也是为孩子才下山,你不肯放手,她岂肯干休,打既没把握,和又不可能……”一时陷入沉默中,良久,文秒候轻轻地道:“其实孩子跟着我们,也糟塌了,我们实在不够资格教她,若是在山上,她可以学得更多一点!”任共弃突然暴怒道:“放屁!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在乎!”文抄侯居然没有生气,苦笑道:“老弟!别发脾气行不行,她虽不是我的女儿,我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那样说的确是为她好!”任共弃这才悻悻然地不做声。胡子玉突地持着长须道:“二虎相争,势必两败俱伤!”文抄侯奇道:“胡兄此言何指?”胡子玉微笑着道:“杜素琼与萧泪,一对母老虎!”文抄侯大感兴趣道:“精彩!精彩!胡兄快快道来!”胡子玉摇头摆脑地道:“南山有虎,北山有虎,置身于二山之间,两虎俱至!人为情死,虎为食亡,呜呼哀哉!”汪共弃冷冷地道:“想得很好,拿什么做饵,我的女儿?”胡子玉笑摇头道:“令援虽然珍贵,却引不动萧湄,我是说韦明远。”任共弃嗤然失笑道:“韦明远?你是在做梦!”胡子王笑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大干世界一梦耳,你们爱信不信,山人自有梦里乾坤,管叫真如梦,梦如真!”文抄候耐不住道:“胡兄别打哈哈,请问计将安出?”胡子玉神秘地一笑道:“此计大妙,少安毋躁,为防隔墙有耳,你们附耳过来!”两人把头凑过去,胡子玉嘴皮一阵动,二人连连点头,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睑上露出了会心地微笑。约定的日期到了。开封城郊大觉寺中,笼罩着一片惨雾愁云。“少林”掌门人涤镜大师与“峨嵋”掌门的明心大师太相对苦坐,在他们身后,各坐了一大群人,或僧、或尼、或俗……每个人都是愁眉深结,满腹心事。一个青年僧人匆匆奔进来,大家知道时刻到了,眉头皱得更深,准备接受预期的灾祸来临。那个僧人奔到涤镜跟前,耳语了一阵,涤镜欣然色霁,挥手令僧人退后,然后朝明心合什道:’‘梵净山主驾到,掌门人与贫袖同往一迎如何?”这真是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它令所有的人都震动了,也使大家心上放下一块巨石!明心合什喜道:“贫尼敬陪一行!”涤上与天心也跟在掌门人身后迎出夺去!社素琼仍是淡雅装扮,她身后跟着费姥姥、朱兰与赵大。涤镜首先躬施一礼,颤着声音道:“山主玉驾于此刻来临,恰如……”久旱时雨,暴暑甘霖,老袖涤镜,敬代‘少林’门下候安并致无限谢意!”明心亦会什施礼道:“山主惠然赐顾,万千生灵有幸,敝门有幸……”杜索琼回了一礼道:“二位掌门人大客气了,窃闻贵二派与水道有约,素琼适亦有微事待决,来得冒昧,请多子赐谅!”涤镜逊谢道:“山主说哪里话!恭迎不周,多有怠慢,请山主人内奉茶,贫袖敬先为引路!”说着返身引导杜素琼一行人来至大殿中,早有门下弟子,安好座位,大家分别重新见礼坐下。明心道:“家师姊自贵州专返,道是山主已不问事,心中惶恐。无时或已,天幸山主大发慈悲,仍然赶了来……”杜素琼平静地拦住她道:“掌门人别太过奖,素琼此来实在另有原因,假若方便的话,也许会为贵派略尽绵力,要说专程前来。实不敢当!”天心诧异道:“山主还有什么事?”杜素琼淡淡地道:“任共弃把杜念远带走了!”这又是出人意外之事!然而大家想到她与任共奔及杜念远的关系,倒不禁默然,不知该如何置喙,更不知要从何说起!杜素琼说完话后,静坐在一旁,不再出声!大殿又陷入一阵沉寂。约摸过顿饭时分,门口有人高声宣布道:“水道英雄驾到!”像一枚石子投入静寂的湖面,引起一阵嗡嗡的私语。两派的掌门人尚未及作何表示,殿门已出现一大群人。文抄侯响亮的喉咙自行开口道:“未劳远迎,咱们自己进来了!”说哈哈大笑,率众人殿,一派目中无人的狂态!涤镜与明心身为掌门,为礼貌,不得已,站起身来,淡淡地打了一个招呼,其他人连动却没有动!文抄侯见状,冷笑一声道:“‘少林’‘峨媚’,两大门派的高手都到了,真是盛会,各位现在不活动活动,等一下想动恐怕也力不从心了!”他的话不但狂傲,而且极无礼貌。许多佛门弟子听了都不动声色。这时退局在一隅的梵净山人可动了怒!费姥姥“哼”了一声道:“你说话可是把我们也算在内?”他们人数本就少,杂在两派人内不大显著!这一出声讲话,才引起了水道人物的注意。文抄侯不认识她,正想开口,却被任共奔一扯衣服!他已发现了,脸上不由得显出诧异之色!他们已听说索琼率众高山,却不曾料到会走在前面。任共弃排众而出,走到杜素琼面前,不知如何开口。杜念远已飞身而出,高兴地叫道:“山主!姥姥,朱姨姨,你们都来了!”朱兰一把抱住她,仔细地端详她有何改变!杜素琼冷冷地道:“我来把念远带回去!”任共弃原有无限热情的话待吐,却被她冰冷的语调整个封了回来,呆了半晌,才呐呐地道:“她……她是我的女儿!”杜素琼仍是冰冷地道:“她跟你不会有好结果的,而且你也无权!”任共弃满腔的热情,突地化为愤怒,大声道:“她是我的骨肉,为什么我没有权利?她跟我没有好结果?跟你又有什么好结果?还不是跟你一样变成麻木……”杜素琼毫不动容道:“你能给她什么?”任共弃厉声道:“我给她父亲完整无缺的爱,你呢?你连是她的母亲都不敢承认,一辈子叫你山主……”出乎意料之外的,杜素琼突然道:“为什么不敢承认?世所共知,她是我生的!”任共奔想不到她会这样讲的,呐呐道:“梵净山主不能有一丝俗情,你不能有女儿,这是规矩!”杜素琼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是,我现在是山主!就有权利立规矩,今天当众宣布,嗣后梵净山主与低人无异!”任共弃语结气短,吃吃地道:“你……这是何苦,今后你何以服众!”杜素琼冷冷地瞄他一眼道:“多谢关心,你不妨问问她们眼不月民!”说用手一指费姥姥及朱兰等人。这些人虽略有诧态,却未改肃敬之色!任共弃废然长叹一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仅有孩子是唯一的寄托,你还要将她夺去。居心何忍,我求你把她给我行不行!”他简直是在出声哀求了,杜素琼却不为所动。大殿上陷入僵局,胡子上见情形不对,忙走出来。先轻咳一声道:“杜……山主,咱们久违了,山主近来好?”杜素琼望他一眼,满是厌恶之色,鄙夷地道:“不劳动问,大军师一向得意,水道得有今日蓬勃,军师之功不可没,大军师之功不可没,大军师今天又安排了什么锦囊妙计?”胡子玉虽受讥讽,毫不在意,耸肩说道:“山主客气,老朽仍是出来做和事佬的,请山主念在任老舐犊情深,把孩子给他吧,阿况我们都很喜欢她!”杜素琼尚未开口,在朱兰怀中的杖念远却一撇嘴道:“谁要你喜欢,我最不喜欢你了,你老奸巨滑!”此言一出,殿上许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几位年高的佛门弟子都不例外!胡子玉虽觉难堪,好在他人老皮厚挂得位。耸肩涎脸笑道:“贤侄女,你可冤枉我了,我虽然不成材,可从来没有教过你什么歪主意呀,你仔细想想看,我们相处月余杜念远点小手道:“你虽然没有教我,可是我若是跟你在一起,耳濡目染,照样可以学得许多害人的把戏!”胡子玉做个怪脸道:“贤侄女你又胡说了,我们当着你从不谈正事……”杜念远抢着道:“谁说没有,前几天我装睡觉,你不是发表了一条什么梦里乾坤吗?两虎相斗,两败俱伤,不是你说的吗?”胡子玉想不到她这一点给当众抖露出来,大是尴尬,半天才回过味来,嘿嘿干笑道:“贤侄女!算你厉害,我老头子服输!”杜念远笑道:“哪里!彼此!彼此,你是把没有鞘的刀,我是颗不藏犊的珠,你锋芒太露,我光芒不敛,都不好!”胡子玉一大把年纪,现在受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教训,不禁汗流挟背,忙将手连连拱着道:“承教!承教!老朽衷心承教!”杜念远得意地道:“浅水渭渭,而深水哑然,我们都该以此为诫!”这小女孩儿以她无比的聪明才华,震惊了殿中无数好手高人,四周只听见一片喷喷的称赞声!天心喃喃地合什道:“奇才!奇才!佛祖慈悲,保佑她长命百岁!”朱兰热泪盈眶地搂紧她道:“宝贝!别再说了……”杜念远望她幽幽一笑道:“朱姨姨,你大概怕我天寿,其实我想人的生命就像昌花一样,只要能够绚烂一下,短促些又有什么关系!”四周的赞羡声突然因她的这一句话而沉默了。沉默中只有朱兰的啜泣声。任共弃忽而伤感地道:“这么好的孩子,我实在不配教育她,让给你吧!”语毕,黯然地回到水道那边去了。胡子玉站了一会,突地对杜素琼道:“山主!孩子的问题既已解决,今日之事,与山主已无关系,等一会儿,请山主作壁上观如何沪杜索琼点点头道:“只要不侵犯到我!我一定袖手!”胡子玉大是满意,回到一边!“少林”与“峨嵋”的人则不禁面面相觑,相不到杜素琼会在此时抽身,然箭已在弦上,不发也不能停了。胡子玉与任共弃、文抄侯交头商讨了一阵。文抄侯即在座上站起来道:“在下以水道盟主身分,请二位掌门人答话!”涤镜与明心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文抄侯傲然道:“敝盟河南分坛及混江分舵承蒙两大宗派赐教,十分感激,今日待来要求一点公道,二位掌门人有何分教?”涤镜缓声道:“敝派少室总院,无故受到侵袭,不得而已,乃作自卫之举,文盟主向我们要公道我们向谁要去!明心亦道:“敝派之遭遇与‘少林’如出一辙,请盟主明察!”文抄侯一笑道:“二位倒推托得干净,敝盟损师折人,难道就此算了?”涤镜道:“欲加之罪,何必假辞,文盟主意在一搏,我们也准备好了,随便盟主如何交代,不必再多作虚套了!”文抄侯大笑道:“痛快!痛快!掌门人快栽此语,文某只好从命了!”涤镜道:“启战端者为盟主,敝派不辞一战,却不愿提起这个先开头的罪名,请盟主最好把话说清楚了!”文抄侯见这老和尚也颇厉害,奸笑了一下道:“掌门人怎么说都可以,一切有文某把承,我们是单打还是群殴,请掌门人划下道儿来!”涤镜冷冷道:“盟主早就有计划了吧?请吩咐下来吧!”文抄侯脸上现出怒色道:“我敬你一派掌门,而且有焚净山主在此,所以才处处按照武林规矩相淘,你别给脸不要睑……”这几句话倒是义正辞严,说得涤镜脸上一红。文抄侯见睑面挣足了,才倨然地道:“咱们还是文文静静的一场打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帮派,乱杀一通,到底不太像话!”涤镜长叹一声道:“一任盟主吩咐!”两方都开始调度人选了,突地杜素琼一使眼色。赵大手持巨斧,跳至中心道:“慢,那日用‘述神散’害我的老混蛋,你出来,咱们先较量一下,让俺也出出这口气鸟气!”事出突然使水道这边的人都愕住了!胡子玉急道:“山主!你怎么言而无情?”杜素琼神色平静地道:“我只说过我本人袖手,却并未禁止我手下的人找还过节。”胡子玉这才知道上了当,干脆点明道:“假若这位大哥吃了亏,山主也要出手了是不是?”杜素琼道:“你够聪明!他是我的手下,他若吃了亏,便是我受了侵犯,身为山主,这是义不容辞之事!”胡子玉长叹一声道:“山主!阔别数载,你不但武功精进,而且心计大有进步,看来我老头子今天是上了圈套了!”此时“少林”“峨嵋”之人,大感欣慰,纷纷感谢地望着杜索琼!胡子玉道:“老朽尚有一点事有待商榷,山主可否稍待一下?杜素琼道:“你尽管请便!”杜念远道:“老狐狸伯伯,你又要现原形了!”胡子玉朝他苦笑了一下,立即与其余各人低头商量。文抄侯轻声道:“怎么样?今天恐怕要阴沟里翻船!”胡子玉咬牙道:“管他呢!好在我预先准备好了,老大照预计进行吧!”文抄侯点了一点头,胡子玉遂手摇折扇步出场中。他行步沉稳,胸有成竹,立刻吸引大家的注意。赵大气呼呼地道:“老混蛋!拿家伙出来!”胡子玉手执折扇一举道:“冬遮寒风夏速日,一扇在手四时通,老朽生平就是仗此一扇,无往而不利,阁下还要我拿什么家伙!”赵大怀疑道:“你这扇子能挡我斧头?”胡子玉敞声笑道:“昔日孔明羽扇纶巾,胜以雄兵百万,老朽不敢妄自菲薄,让你领略一下‘铁扇赛诸葛’的扇中机关!”他强敌当前,谈笑自若,风度极佳,赢得大家好感不少,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看他一展扇底雄风!赵大手横板斧,大喝道:“老混蛋,注意,俺要开始了!”正待举斧劈出,惊而殿外一声猛喝:“且慢!”飞进一条青色人影。落地定身。大家不由得惊呼出一声:“韦明远!”“太阳神韦明远!”事情接二连三地来,韦明远身子刚站定,殿外又飘进一个黑衣瘦小的蒙面人,极似女子。蒙面人一掌突击,韦明远未及转身,即已中掌,掌力至巨,立刻被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蒙面人冷笑一声,身形一转,立刻又像一只大鸟,飞出殿外而去。韦明远就这样不明白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