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原来胡子五一见假“幽灵”凌空一击,所想起来的,正是当年自己在‘丹桂山庆’上,见“三绝先生”公冶拙试验“拈花玉手”功效时的情形。当时,他曾亲见“拈花玉手”分水避火的奇效,既然连那么灼烈的火苗,尚能避开,可知“拈花玉手”’,一定能够侵入内家真力所组成的力网,而使得内功绝顶之人,变得一无防范!而假“幽灵”凌空一击,也必是此意!若真如此:则者僧功力再好,亦非其敌,者僧一败,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吃惊之余,凝神细看,只见那老僧突然向后一退,而假“幽灵”则已直效而上!那老僧佛号商宣,随即又长叹一声,身形飘忽如烟,假“幽灵”的身法,巴然可以算是快到了极点,但是那老僧的身法,却比他还要快疾,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而只像是一缕轻烟所凝成的一个人形,一转眼间,已然在三丈开外,长叹声死自未毕,道:“檀越手中所持,莫非是‘天香三宝’之一的‘拈花五手’么?”假“幽灵”见一扑不中,也自骇然,阴侧侧一笑道:“老和尚,你是何人?”那老僧身形凝立,双掌合什,道:“年代久远,老僧已自忘法名了!”假“幽灵”“桀”地一声冷笑,道:“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和尚双目之中,射出一种样和已极的柔光来,目光罩定了假“幽灵”,缓缓地道:“檀掘这一身装扮,和讲话的口音像是昔年姬子洛檀夫,但是,却只有一点不像,老僧一望便知!”假“幽灵”心中暗暗吃惊,透过蒙面黑纱,目光如电,在木肩大师、许狂夫和胡子玉三人身上,逗留了极短的时间,三人只觉得目光与他接触,便有一股寒意,自顶至踵透过!胡子玉心思最是灵敏,已然知道这假“幽灵”因为本来面目,被那老和尚一语道破,所以为了不让秘密泄露,他非要杀尽在场的人不可!胡子玉心想,凭自己、许狂夫和木肩大师三人之力,只怕万不是假“幽灵”的敌手,而且绳梯也被烧断,后退无路,是生是死,俱要看这个从未见过的老和尚,是否能胜得过假“幽灵”了!心情不免十分紧张,向许狂夫靠近了几步,低声道:“贤弟,你伤势怎样?”许狂夫目注假“幽灵”,似要冒出火来,也低声道:“我倒不碍事!”一侧头,向木肩大师望了一眼道:“倒是木肩大师,伤得甚重!”胡子玉心中暗叹一声,心付木肩大师,佛门高人,在武林中享有何等威名,怎知一交手,便为“拈花玉手”击成重伤!正想再向木房大师问上几句时,那假“幽灵”已然“嘿嘿”冷笑道:“老和尚,你眼力果然不错!”胡子玉一见假“幽灵”直截了当,竟然承认自己不是真的姬子洛,心中便“啊”地一声,知道不妙!因为.若是他抵赖的话,则可见他还是不想让自己的真正身他竟然并不否认,而他既然挖空心思,去假冒姬子洛(胡子玉并不知道假“幽灵”是用什么方法,得以假冒姬子洛的名头,而连姬子洛的唯一传人,韦明远都不曾觉察,但是总可以想到,那是一个极不简单的过程门当然不希望武林中人知晓他的真面目,可知在他的心目之中,自己这几个人,全是瓮中之鳖,迟早得由他来收拾!胡子玉一想到此处,心中已暗暗地打定了及早退身的主意。但是“神钩铁掌”许狂夫,是个性格直爽,豪气干云之人,不像胡子玉那样,工于心计,因此一听得假“幽灵”如此说法,立即叱道:“贼子,那你是谁?还不快快说出来!”假“幽灵”目光停在那老僧身上,像是根本没有将其他三个武林一流人物,放在眼中,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们知也无用!”许狂夫怒道:“为什么?”假“幽灵”道:“你们眼看全是明镜崖上,无主孤魂,就算给你们知道了我是谁,又待怎地?哈哈,还能传与武林中知晓不成?”他语意铿锵尖锐,震得人耳鼓发响。但是他话刚讲完,那老僧也开口,道;“檀夫,你不但语音和姬子洛一样,连话可傲天的语意,也与他一样,就是有一样你学不到他的!”假“幽灵”怒喝道:“哪一样?”老僧白髯微指,神态安详,道:“姬檀夫虽然行事任性,有时不免逞上三分邪气,但却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自己面上,蒙上黑纱!”讲至此处,突然手臂向下一沉,衣袖袖尖候地疾拂而起!随着他衣袖拂起,一股极是强劲的力道,突然破空而生,带起“嗤”地一声,直向假“幽灵”的蒙面黑纱拂去!这一下出手,突如其来,而且又是一拂即至,待到假“幽灵”觉出,那股力道,已然将蒙面黑纱,向上揭了起来。但是假“幽灵”究竟也是一个具有通天澈地本领的人,一声断喝,“拈花玉手”一扬,在自己面前,疾划而过,立时将老僧所发的那股力道隔断!老僧的那股力道一断,蒙面黑纱,自然也垂了下来,仍然将他的面部罩住。在蒙面黑纱一起一落,电光石火之间,胡子玉也未曾放过。可是胡子玉的目光,虽然锐利,但时间实在太短,他也未曾看清那个假“幽灵”的面目,只是看出他面色极是苍白,而且,还是一张马脸,更令胡子玉心惊的,是他感到虽然只是一瞥之间,但是那脸形,对他来说,却是极熟!胡子玉立即迅速地想了一遍,自己的熟人之中,可有这样的一个人。可是他弹智竭力,却是想不起来!只听得假“幽灵”隆笑之声不绝,道:“人家出家人不意是非,你这老贼秃,竟然如此多事,你既在此出现,定是此寺中前辈,只要你答应我一事,我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_老僧“呵呵”一笑,道:“老僧死活,本无所谓,但你求何事,不妨直言”那老和尚,本是七宝寺中,辈份极高的一位佛门高人,本来早已闭关不出,因为假“幽灵”闹上七宝寺,才重又现身的。假“幽灵”道:“我此来七宝寺,一则,是为了要取‘天香三宝’中的‘夺命黄蜂’和‘驻额丹’两件物事,二则,是要毁灭七宝寺!”老僧双目下垂,低声道:“劫数!劫数!”那四个字声音虽低,但是却听得胡子玉、许狂夫和木屑大师落在七宝寺中,但是已为‘东川三恶’,所偷去了么?”假“幽灵”“哼”地一声,说道:“你们当我是三岁孩儿不成?‘东川三恶’,是何等脚色,焉能从七宝寺,来去自若,盗去二宝?”老僧长叹道:“檀夫不信,老僧多讲也是无用,若是那二宝尚在时,‘天香三宝’,各具生生相克的妙用,老僧尚不取出应用么?”“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在一旁听了那老僧的这番话,虽然身在险地,后退无路,可是心中的喜欢程度,实在是难以形容!当年,他虽从“东川三恶”手中,取得了“驻颜丹”和“夺命黄蜂”,但是,他即始终不明白,那两件异宝,究竟是如何使用法的。那“驻颜丹”,顾名思义,当然是眼之可以驻颜,事实上也是三校朱红的丹药。那“夺命黄蜂”,则是一枚黄铜的圆管,极是沉重,可是内中所放的是些什么东西,胡子玉一直不知,因为这“夺命黄蜂”的威名太甚,他也不敢轻易拆开来,看个究竟。这次。他上明镜崖来,也是为了想要打听“夺命黄蜂”的具体用途。如今,那老僧虽然未曾道出“夺命黄蜂”的具体用途,却指出了“天香三宝”,生生相克,连那“驻颜丹”,也另有用途!所谓生生相克,自然是指那“拈花玉手”固然连内家真力,都不能阻止,但是其他两宝,可以制住它的威力而言!胡子玉为人深沉,虽然在无意之中,得到这样的大秘密,心中狂喜,但是面上,却不露声色,可是许狂夫却有点沉不住气。胡子玉一听许狂夫如此问那老僧,心中便知要糟,立即向许狂。夫使了一个眼色,不令他再说下去,但是如果诈作不知,情形反倒会好一些,这一使眼色,百密一疏,倒给假“幽灵”着出了破绽!只听得他“哈哈”一笑,道:“一个急于要问二宝用途,另一个却鬼头鬼脑使眼色止往,莫非二宝竟然是在你们的手中么?”许狂夫这才知道自己失言,胡子玉也知自己忙中有错,连忙冷笑道:“若是二宝在我门手中,还能由得你在此逞凶么?‘飞鹰山庄’上的旧帐,早就要和你在此处清结一番了!”假“幽灵”阴侧侧一笑,道:“原来‘飞鹰山庄’上的事,你们也料到是我所为了,你们可还记得,人头排出的四个是什么字?”许狂夫悲愤无比,一宇一顿地道:“欺人者死!欺字头上的,便是袭二哥!”假“幽灵”道:“不错,欺人者死!你们若是得了其余二宝,敢说未曾得到,也难免一死!”胡子五心中骇然,但面上却是泰然,道:“笑话,你上七宝寺来寻宝,却追到我们两人头上来了,岂非可笑之极?”假“幽灵”“哼”地一声,道:“等一会你们便知,并不可笑下!”一个转身,向老和尚喝道:“老贼秃,既无宝物,你一条老命,却需赔上!”老僧双掌合什当胸,道:“老袖早已准备,檀夫请进招吧!”假“幽灵”“拈花玉手”,向外轻摆,身子倏地向前滑出了丈许。在他滑出文许之际,手中的“拈花玉手”,已然漩起一片王光,将他全身,尽皆护佐,简直成了王光交织而成的一个人影,直向狂夫等三人,俱都感到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向后退出。掌力之雄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是那么雄厚的掌力,却并未能将假“幽灵”拦住,不出胡子玉所料“拈花五手”,不仅可以辟火分水,而且能以突破任何深厚的内力!假“幽灵”一闪即至,来到了老僧的面前,老僧一见双掌推挡无功,立时变招,左右双手,上下一分,又突然向里一合!此际,假“幽灵”已然冲到老僧身前,五六尺处,“拈花玉手”平空划出,指向老僧胸前的“华盖穴”。可是老僧那一招“天地合一”,也恰恰在这个时候使出!在老僧双掌一合之际,左掌凌空击下,击向假“幽灵”的顶门。而有掌则向上一托,托向假“幽灵”的腰际。假“幽灵”虽然已经一招“仙人指路”,疾点而出,但老僧却根本不顾自身安危!假“幽灵”心中猛地一惊,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冲进那老憎前所未见、雄浑如此的掌力,全是凭了“拈花玉手”之功。而此际,如果自己求胜心切的话,是不免要被他击中两掌,这两掌,自己是否承受得了,尚是疑问,极可能是和他同归于尽!一想及此,假“幽灵”连忙改招,若以他和那者僧的武功而论,内力深厚,固然当推老僧,但是招式灵巧,却推假“幽灵”。更何况假“幽灵”有“拈花五手”在手,要占上风自然不难,身子一缩,左掌下沉,反手一掌,向老僧的右手迎去,“叭”地一声,双掌相交。而就在老僧左掌,将要压到他的头顶之际,他的“拈花玉手”,突然向上一翘,反点那老僧掌心中的“劳宫穴”!这下,变招如电,而且他左掌和老僧的手掌相交,两人各自内力疾吐,假“幽灵”稍逊一筹,已然被老僧的内力震退!但是因为一个手掌上翻,一个手掌下压,所以名为“震退”,实是假“幽灵”被老僧的内力,震得向上,突然提高了半尺!他用“拈花玉手”去点老僧掌心的“劳宫穴”,本是一个上扬之势,再加上身子突然升高了半尺,去势更疾!眼看老僧避无可避,却突然之间,左掌向下一沉,避开了“拈花玉手”的来势,反向“拈花玉手”抓到!而同时,他右掌掌力,将假“幽灵”震退之后,也已然就势一掌,拍向假“幽灵”的腰际!那一掌去势如风,一拍即中,“叭”地一声,将假“幽灵”本已悬空的身子,击得打横横在半空。假“幽灵”大叫一声:“好老贼!”手中“拈花玉手”,斜划而下,只见两人候地由合而分,假“幽灵”身形摇晃,像是站不甚稳,显然是因为腰际中了一掌之故。但是那老僧却已然血流被面,站在当地,半晌不语,突然道:“劫数!劫数!”四个宇说完,便向下倒了下去!假“幽灵”哈哈大笑,道:“劫数也罢,不是劫也罢,老贼秃总是见阎王去了!”突然一个转身,转了过来。对住了木房大师、许狂夫和胡子玉三人!胡子玉本来已然心中打定,要趁假“幽灵”和那老僧激战之际,先避开此地再说。在他想来,那老僧功力如此深厚,即使假“幽灵”有“拈花玉手”,两人至少也可以过上三五十招,才分得出胜负来。但事实竟然大大地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两人动手,前后不过三招,胜负已分,而且,那功力如此惊世骇俗的老僧,究竟是怎样死的,也未曾看出来!再想走时,假“幽灵”隐含杀机的目光,已然将他们三人,一齐罩住,哪里还走得脱?胡子玉心中暗暗吃惊,但是他究竟是在武林之中,经过无数狂风大浪的人物,虽然此时的处境,险到了极点,他面上也是不露出任何惊惶的神色来,冷冷地道:“老和尚已死,阁下还是得不到那两件宝物,可谓虚此一行了!”假“幽灵”“桀”地一笑,道:“并不虚行,那二宝怕只在你的身上!”胡子玉仰天一笑,道:“阁下如何还不动手夺宝?”假“幽灵”哈哈大笑,道:“我不将其中经过情形说出来,谅来你死了也不会心甘情愿!”“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见他语锋如此犀利,心中更是暗惊,道:“有什么经过情形,你倒不妨详细说来听听!”他是想多拖延一刻时间,固然希望渺小,但总比上时就死,要好一些!假“幽灵”道:“我和你实说,当初我确是不信,‘东川三恶’会有这等手段,能在七宝寺中盗去那两件稀世异宝!”胡子玉道:“你自认料事如神,却不过尔尔,七宝寺失宝,焉会是假?”假“幽灵”厉声道:“如今我已然确信,那两件异宝是为‘东川三恶’取去!”胡子玉道:“那你就该去找‘东川三恶’啊,关我们何事?”假“幽灵”一声狂笑,道:“胡老四,你曾在‘幽灵谷’外,隐居多年,可是真的?”胡子玉一怔,暗付自己在“幽灵谷”外,隐居一事,武林中但继而一想,便已恍然,那毫无疑问,一定是韦明远和他说的!假“幽灵”续道:“‘东川三恶’,得了那两件异宝,一定要到‘幽灵谷’去讨好!”“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冷冷地道:“可是向你去讨好?”假“幽灵”哼地一声,说道:“胡老四,你别油嘴滑舌,那‘东川三恶’,到了‘幽灵谷’,一定难免死在谷口,当然那‘夺命黄蜂’与‘驻额丹’,也就被你拣了便宜去!”胡子玉见事实情形,几乎被他全部估中,心中也不由得好生佩眼,可是此时,如果承认了那两件异宝,是在自己身上,则“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只有死得更快些,因此语带讥讽,道:“好见识!我却说他们带了那件异宝,赶到‘幽灵谷’,未见到真正谷主,却撞到你这个西贝‘幽灵’,给你拣了便宜去哩!”假“幽灵”冷笑道:“胡老四,你别口硬,我叫你死得心服!”右臂突然向外一挥,一道玉虹过处,木肩大师首当其冲,大叫一声,已然被“拈花玉手”,在胸前划过,立时惨死!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一见情形不好,各大吼一声,待要出手时,假“幽灵”身法如电,那一招将木肩大师,毙于“拈花玉手”之下,但是却余势未尽,极其迅速地颤了两颤,已然将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的“带脉穴”封住!两人大吼之后,已然准备向旁跃开,就在这刹那之间,穴道被封,身子倾斜,样子怪到了极点,可知这假“幽灵”出手之快!假“幽灵”将两人身形定住之后,才冷冷地一笑,说道:“胡老四,若是我在你们两人身上,搜不出‘夺命黄蜂’和‘驻颜丹’来,我饶你们不死如何?”两人穴道虽然被封,但是假“幽灵”用的力道,并不太大。假“幽灵”道:“若然给我搜了出来,我却要将你们两人的头颅,也像袭老二的一样,放在‘欺’字头上,决不宽容!”许狂夫实在按捺不止,大吼道:“要杀便杀,何必多口?”假“幽灵”笑道:“只听姓许的口气,便知‘天香三宝’,今日当尽归我了!”一面讲,一面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真可以说得上惊天动地!不但整个七宝寺中,尽可听到,僧众自知无辜,连明镜崖下,也可以听到他的笑声。这时候,明镜崖下,正有一个衣眼破烂的穷道士,负手立在一堆绳梯之前。那一堆绳梯,已有不少为火烧去,但因为正好落在一条山溪上,所以还有一大半留了下来,浸在隐泛银光的溪水中。而原来系在绳梯上的红灯,也已侥得残破不堪,但总还可以认得出,那是一盏一盏,彩扎红灯。有九盏红灯,已然被溪水冲出老远,却又为鹅卵石所阻,像是落花逐水一般。那衣衫破烂的人,不消说,便是“穷家帮”中第一高手,“酒丐”施摘了!只见他呆呆地站在溪边,直到七宝寺中,传来的狂笑声,送入他的耳中,他才摘下背后所挂的大萌芦,“嘟嘟嘟”连饮了三口酒,以衣袖抹了抹嘴唇,长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过了半晌,又吟道:“江湖夜雨十年灯,唉!红灯!红灯!”吟毕,又仰头望着明镜崖之上,手提朱红葫芦,飘然而去!数千里之外,皖南名胜,黄山之中,在这晚却是平静到了极点。黄山紊以松、云两景驰名,黄山十八松,天下无人不知,而云海奇景,也不知醉倒了多少骚人墨客。这一晚,黄山正是浮云不多不少,就在松树之旁,如洁白的绸带也似,绕缔而过,正是欣赏黄山松、云二景最佳的日子,最难得的是月华如水,映得一草一木,一石一花,皆泛起了一层闪亮的银光。在始情峰顶,一块大青石上,坐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抱膝望月,女的低头观云,静坐不动,简直像是神仙中人!过了半晌,那男的方道:“湄妹,再有大半个月,师傅便该到了,但是我们却仍未曾找到他要我们找的东西,只怕又要受责哩!”女的仰起脸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清丽出众,敢与嫦娥比艳,道:“远哥,还有大半个月呢,你心急什么?”那一男一女,正是韦明远和萧湄两人!韦明远又长叹一声,突然站了起来,手在腰际一探,已然掣了那柄昔年武林大侠,“飞环铁剑震中州”的那柄“古铁剑”!他伸指一扣,“铮”地一声,清越无比,传出老远,突然长啸一声,身形如飞,剑尖向下,在那块大青石上,来回飞驰起来。只听得剑尖划石,“铮铮”之声不绝,连串火星,飞爆而出,不一会,他停了下来,以国注石,朗声道:“不报深仇,誓不为人!”原来他刚才在石上一阵飞驰,正是以“古铁剑”在大青石上,刻下了深深的八个字!接着,又长吟道:“铁剑未染仇人血,忍辱偷生却为何?”韦明远在“幽灵谷”习艺两载,功力深厚,声音传出老远,四面山峰,全都传来回音,一时之间,只听得“却为何”,“却为以致终日郁郁不欢,天下异人甚多,你深夜狂啸,若是将人家惊动,虽然不怕,总是麻烦!”韦明远双眉紧蹙,道:“湄妹,我此时还有几分相信胡子玉所育,我进‘幽灵谷’拜师,便是为了报却杀父深仇之故,师傅绝对不会阻止我为父报仇,但……他……他却不让我杀‘雪海双凶’!”他因为心中越是怀疑,因此讲到后半截,已然不称“师傅”,而只是称“他”!萧湄本来,也是一身武功的江湖儿女,但是她自从和韦明远相恋以来,却是不免儿女情长,在她的心目之中,不论如今的“幽灵”,是真是假,最好不要去意他,更最好不要违他之意,因为这样,她才能平平安安地与韦明远厮守一辈子!听了韦明远的话后,她正想劝韦明远几句,但就在此际,忽然一个曼妙已极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那声音道:“铁剑未染仇人血,忍辱偷生却为何”。正是刚才韦明远的长吟之句!韦明远和萧湄两人,不禁一怔,萧湄道:“远哥,莫非仍是回声?”韦明远道:“绝无此理!”扬声道:“何方朋友,朗吟在下刚才的诗句?”又是一阵回声过处,却是寂然无声,但过不片刻,却传来一阵呜咽呜咽的洞箭之声。那萧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悲切之极,感人之极,令得韦明远觉得恨不得长啸竟日,以泄胸中愤闷之气。听了一会.将剑入鞘,道:“湄妹,那入深夜吹策,有如此清兴,必非俗人,我们何不循声前往,与他论交,以度此漫漫长夜?”萧循听了,心中大是不乐,因为那吹箫之人,和刚才曼声吟哦,分明是一个人。也就是说,一定是个女子,韦明远未和她见面,已然心神响往,若是见了面,何难移情别恋?有了这一层顾忌,因此摇了摇头,道:“远哥,我不去。”韦明远一笑,把住了她的玉臂道:“湄妹,你不是曾经说过,‘与我永不分离,难道我一个人去,’你竟然不肯眼来不成?”萧湄嫣然一笑,道:“我就不信我不去,你一个人就会离开我!”韦明远道:“湄妹,武林中奇人异土,我们多识一个好一个,你为什么不肯去?”萧湄转过身去,“呸”地一声,道:“说什么武林异,你分明是听得人家声音曼妙,想去趁机结识,却又说出这样好听的话来!”女儿家娇憨之态,实是难以形容。韦明远扳转了她的肩头,笑道:“湄妹,我若是这样的轻薄之人,又怎样值得你如此深切相爱?”萧湄俏脸一红,道:“不理你!”向外跑了开去。韦明远一个起伏,便已追到,道:“你不理我?那我却找谁理去?”萧湄一笑,道:“我!”两人仍然是把臂缓行,那时候,洞箫之声一直未曾停过,而且,萧声仍然是那样地呜咽动人。韦明远实在忍不住,道:“湄妹,我们先看一看如何?”萧湄拗不过他,只得道:“好是好,可是你见人家美貌姑娘,却是不准动心!”韦明远哈哈一笑,以不说话来作答复。两人细细辨别了一会,听得那萧声,像是从对面一座山峰顶上传来。因此立时下了始信峰,但到了始信峰下,却又听得那策声,只在前面不远处。韦明远朗声道:“何方高人,月夜弄萧,不知在下等可有缘识?”在韦明远讲话的时候,那策声略为低沉了些,但韦明远话一讲完,策声重又高亢。两人均听出,音律之中,颇有延窖之意,对望一眼,仍向前驰去,转过了一座山头,只见前面峰下,一个石坪之上,竹篱参差。篱内有着三间茅屋,正中一间,还透出昏黄的灯光,一条顾长纤细的人影,正缓缓向屋中走去。韦明远道:“想不到黄山深处,还有人隐居,咱们就作个不速之客!”.萧猖见那女子的身形,如此婀娜苗条,心中又有几分不自在。但是她究竟不比世俗儿女,虽然心中略有酸味,却还不至于就此不让韦明远去。两人轻展轻功,来到了茅屋前面,韦明远道:“在下韦明远、萧湄两人,深夜来访,主人莫怪!”只听得屋中人道:“两位光临,蓬革生辉,请怨我疏懒,不会待客,两位请进!”那声音正是刚才高吟诗句,那个曼妙已极之声!韦明远再不犹豫,推开竹篱匣向茅屋走去,来到茅屋面前,偶一旁顾,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叫起来,后退了一步,满面诧异!萧湄见韦明远突然之间,如此吃惊,也不禁一怔,忙道:“远哥,你怎么啦?”韦明远尚未回答,已听得屋中人道:“必是门外两尊石像,惊了来客!”萧湄定了定神,循着韦明远的目光,向旁看去,只见在茅屋之旁,竖立着两尊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石像。那两尊石像,不但面部雕造得栩栩如生,而且,身上还真的穿着衣服,衣挟临风飘动,看来更是和真人一模一样!那两尊石像,一个是中年男子,一个是中年女子,两人正在对望,眼神之中,充满了恩爱之光。萧湄看了一会,不知道何以韦明远这等本领的人,见了这两尊石像,尚会吃惊。正待发问,韦明远已然向她作了一个手势,不令她出声,附幽灵”见了多次面,但是那假“幽灵”却因为自知身材、声音,都和姬子治相似,却只有面容不像,所以总是以黑纱蒙面,以致萧湄也不知道真的姬子洛是什么样子的。但韦明远自然一看便明白,是以才心中吃惊,低声吩咐,要萧湄小心应付。两人在门外呆了一会,只听得茅屋之中,那曼妙已极的声音又道:“两位不需惊怕,那两尊石像,是我手制,虽是像人,但总是石像,两位既然来访,为何在门外踌躇不入?”韦明远忙道:“阁下工艺,实在令人叹服之至,既然延客,我们也就不客气了!”一探手,把位了萧湄的手臂,“呀”地一声,推开了竹篱。才走进那小小的院落,便见茅屋之中,灯光一闪,纸窗之上,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身形颁长炯娜,只看身形,也可以知道是一个美貌少女的影子,娉娉婷婷,来到了门前,并将门打开,现身出来,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合下只有一壶好茶,若两位不嫌寒酸时,不妨进来,作个竞夜长谈。”韦明远和萧湄两人,一齐抬头向屋主人打量。一看之下,两人皆是一呆。只见站在茅屋门口的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月光照映之下,她雪也似的肌肤上隐泛银光,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袍,腰间结着银白色的德。除却一头青丝,两弯峨眉,和一双黑如点漆,澄若秋水的眼睛以外,全身皆是白色。韦明远的发呆,是因为那少女的那种清丽脱俗,世所罕见的美丽。“五湖龙女”萧湄,本来便已然是绝色少女,若是硬要和那少女作较的话,本来也难分轩轻。但是萧湄的美丽,却是人间的,世俗的。而那个少女的美丽,却几乎是不属于人间所有!萧湄一见那少女如此美丽,自己也不禁自惭形秽,本来,她在听到那曼妙的声音之际,便已对韦明远硬要寻到此人,心中表示不快,一见对方美丽无匹,心中更是一怔,回头一看韦明远,却见他双眼定在那少女身上,一眨也不眨眼。韦明远绝不是好色之徒,但是爱美之性,人皆有之,见到一个美丽的少女,谁都会为她所吸引。韦明远当时的情形。便是如此。但是看在萧湄的眼中,观感便大是不同,顿时之间觉得大不自在,心中冷笑一声,此时一碰韦明远道:“远哥,你怎么啦?连主人的姓名都不请教,就呆鹅似地望着人家作甚?”。韦明远听出萧湄话中有骨,俊睑一红,也不答辩,一揖到地。道:“在下韦明远,这位乃是‘五湖龙女’萧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那少女乃是绝顶聪明的人,焉有看不出萧循心中,已然大是不乐之理?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姓杜,叫素琼。”一面说,一面将韦明远和萧猖两人,让进了茅屋,只见一‘进门,便是一个小小的厅堂,桌椅皆是竹制,清雅之极。墙上,接一枝长萧,其色乌黑,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所制。韦明远坐了下来,萧媚好象是怕他被什么人抢了去似地,紧紧地挨着他坐。杖素琼却仪态大方,坐在对面,道:“两位夜游黄山,清兴不浅,但不知两位师承何人,不知可能见告?”话虽然讲得极是客气,可是一开口便问人家师傅是谁,未免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意味在内,于江湖礼数,大是不合。但是看杖话,却被韦明远使眼色制止住。萧湄心中,更是不乐,但她却也无法发作。需知萧湄在洞庭湖的时候,湖中人物,见了她莫不恭恭敬敬,称她为“二小姐”,连“五湖龙王”萧之羽,见了她也是退让三分。因为萧湄乃是娇纵惯了的人,此时虽然尚未发作,但是却已经不快到了极点!韦明远向萧湄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反问道:“不知姑娘何以在屋外,制了两尊石像,敢问石像生人,和姑娘有什么关系?”杜紊琼秀眉徽扬,面上略有惊讶之色,道:“难道韦小侠竟认出那两尊石像是谁么?”韦明远心想,要探她来历,如果有关自己的事一点不和她说,她也定不肯回答,看她一个人敢在这样的深山之中居住,定然不是等闲人物!略想了一想,便道:“我只识得那个男的,乃是‘幽灵’姬子洛。”杜累琼面上惊讶之色更甚,道:“不知韦小侠今年贵庚几何?”韦明远一怔,暗付她问我年纪作甚?忙道:“我今年二十岁了!”一旁“五湖龙女”萧湄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几分,冷笑一声,道:“杜姑娘先问人家师承,又问人家年纪,问得这等仔细,却是为何?”萧湄这几句话,说得甚是露骨,人人皆可以听出她的含意,冰雪聪明的杜素琼,自然便是一听便知,俏脸略红,转向萧湄,道:“萧姑娘莫会错了意,我是说‘幽灵’姬子洛,隐居‘幽灵谷’多年,韦小侠不知是在何时见到他的,若是在他隐居‘幽灵谷’之前见过,必然也识得身旁女子是谁,而今韦小侠只识姬前辈,莫非是在他隐居‘幽灵谷’之后,见到他的么?”韦明远听杜家琼讲得头头是道,心中不禁大为叹服,更是感到在她的前面,绝无若何秘密可言,便道,“不瞒杜姑娘说,因身负血海深仇,是以曾进入‘幽灵谷’,拜在思师门下!”杜素琼睑上,突然飘过了一丝悲戚之色,喟然而叹,道:“韦小侠既然已经艺成出山,如此说来,姬老前辈他已要追随他的爱妻‘天香娘子’,于九泉之下了?”“幽灵”姬子洛是否死去,这一个问题,连韦明远自己都不明白。因为他虽然听了“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一番话,但心中终于只是疑信参半,不能肯定目前所认的师傅是真是假。因此,对于社素琼的问题,他也感到极难答复,想了半晌,道:“恩师并未自杀,他说要做十年人,然后再说!”杜素琼意似不情,道:“有这等事?”萧湄刚才出言讥讽了杜素琼几句,但是却被杜素琼态度和蔼,解说了开去,她心中一直不乐,此时,又插言道:“远哥岂是随便说话之人,再过大半个月,他便要与我们在始信峰顶相会了!”杜素琼一笑,道:“我并不是说不清韦小侠之言,而是姬前辈为人,言出必行,绝不反悔,绝不会在十年之后,又得传人,而仍然偷生之理!”韦明远听了,心中不禁一动,忙道:“杜姑娘对于思师为人,如此了解,不知姑娘和恩师有何关系?”杜素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韦小侠在茅屋之外,所见到的两尊石像,其一便是家师,‘天香娘子’!”韦明远和“五湖龙女”萧循两人,一齐吃了一惊,韦明远失声道:“原来杖姑娘是‘天香娘子’传人!”萧湄道:“杜姑娘,我们闲荡江湖,年数也不短,但是却从来”语气固然平和,但可以听出,她心中也已然感到了不快!韦明远看出两人针锋相对,只怕再说下去,难免吵了起来,正想劝解几句,以其他的话,岔了开去时,萧湄心中,已然感到忍无可忍,“啪”地一掌,拍在一张竹制的茶几上,将那张茶几,击成片片,人也“霍”地站了起来,柳眉倒竖,道:“我说你是假冒的了么?你何必如此心虚?”韦明远见萧循动了真怒,心中大急,道:“湄妹,你这是算什么,我们……”萧湄怒道:“远哥,你别管,她对我无理,你难道未曾看出来?”杜素琼仍然坐在椅上,但面上笑容,却也不那么自然,道:“萧姑娘,我何处对你无理,我自己也不明白,尚祈指出,以便谢过!”这杜素琼看来淡雅宜人,实则上却也极是厉害,就是这两句话,便叫萧湄答不上来!因为,若真要按事实来说的话,无理的正是萧湄,而不是杜素琼!萧调怔了一怔,冷笑道:“你别卖弄口舌,既是‘天香娘子’之徒,武功想必不差,我不自量力,倒要向你领教一下高招!”韦明远忙道:“湄妹,我们总是客人,如果话不投机,仅可告辞,何必动手!”杜素琼也站了起来,道:“韦小侠说得是,两位请出吧!”衣袖微拂,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萧湄见韦明远一再劝阻,本来也想就此罢手,怎知杜素琼眼看将要走到内室,却突然回过头来,向着韦明远,嫣然一笑,这一笑,更显得她明睁暗齿,美丽之极。萧湄心中的不快,又被勾起,冷冷地道:“好不要脸的东西,既叫人走了,还有什么好看,有什么好笑的?”杜素琼一听,便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语言冷峻道:“萧姑娘,你快快出了此屋!不然,动起手来,你却不是敌手!”萧湄仰天一笑,道:“我偏不出去,你待怎地?要动手便动手,谁还怕你不成?”韦明远见她忽然又节外生枝,急道:“湄妹,咱们快走吧,杜妨娘,再见……”但是韦明远下面一个“了”字,尚未出口,萧湄已然身形一闪,汀横跑出一步。来到墙边上,反手一掌,使了她家传“龙形掌法”,一掌“神龙摆尾”直向墙上台去,手掌尚未和墙接触,一股绝大的掌力涌出,“轰”地一声,已然将那堵墙击坍,冷然一笑,道:“远哥,我们从这里走!”韦明远见萧湄无端出手,毁了人家的位屋,心中不禁大不为然,沉声道:“湄妹,你这是干什么?”以萧湄的性格而言,不要说毫无理由地毁了住屋,便是毫无理由地伤了人家,在她来讲,也算不得什么。因此冷笑道:“我高兴!”顿了一顿,又道:“远哥,你不乐意我这样做么?”韦明远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杜素琼,正要向她赔个不是,杜素琼已然强笑一下,道:“韦小侠不必替她道歉,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出手!”韦明远见识,究竟高人一等,看出社素琼虽然谦和谈雅,但实则上,神仪莹朗,双眼精光内蕴,武功一定极高,因此忙道:“打搅杜姑娘了!”一拉萧湄,就想退出,可是萧湄却用力一挣,挣了开去。杜家琼转过身去,道:“我岂能和你一样见识,你别再生事了!”萧湄怒火勃发,哪里理会得韦明远一再使眼色止住她动手,向前一步跨出,“神龙见首”“呼”地一招,已然对准了杜素琼的后心拍出。那一招“神龙见首”在“龙形掌”中极为神妙的招数,萧循功力又高,掌出如风,眼看击到杜家琼的背后。社素琼才突然转过身来。这一转身,比实际上背对萧湄更是险上三分,因为萧湄的一掌,已然印到,本来是击向她的后心,如今她一转身,却变成击向她的胸酬。萧湄见她不还手,内力一吐,更不留情,手掌向前一送。韦明远急叫道:“湄妹住手!”呼声方毕,只听得“啪”地一声,一掌已然击个正着,掌心正按在杜素琼的“璇玑穴”上!那“璇玑穴”乃是人身要穴之一,萧湄一掌击中,只觉得对方体内似有一股大力,在自己掌心上冲了一下,竟然将手掌荡开。除此以外,别无异状。看杜素琼时,却一连晃动了几下,才得站稳,俏睑顿形苍白,冷然而立。萧湄见她丝毫未曾抵抗,但自己足用了八成功力的一掌,竟然未曾格她击倒,心中也不免吃了一惊,手臂一沉,第二掌正要发出时,韦明远已然赶到。韦明远一到,便拦在萧湄和杜素琼的中间,萧湄第二招“二龙抢珠”刚才发出,一见心上人拦在自己前面,便连忙收回掌来。韦明远武功见识,皆在萧湄之上,他当初万万料不到,杜素琼对于萧湄的发掌,竟然会绝不还手。杜素琼中掌之后,他已然看出杜震琼身受内伤;因此一到便向她问道:“杜姑娘,你伤得重不重?”杜素琼苦笑一下,道:“还好,韦小侠,我不能伤你带来的人,你们决定吧!”那两句话,竟是讲得大具情意,萧猖听了,更觉不是味,娇叱道:“远哥,你让开,她显然是不够本领,却讲这种风凉话!”韦明远回过头来,正色道:“循妹,不可胡来,杜姑娘既是‘天香娘子’之徒,与我便是师兄妹,你已然打伤了她,师尊回来,必然责怪,还不向杜姑娘赔个不是,就此成为至交?”萧湄一面听,心中怒气便一面上升,等到韦明远讲完,直气得俏面煞白,“哼”地一声,道:“你们既然是师兄妹,何不亲热一番,想是嫌我碍事是不是?要我赔不是,只管叫她等着,等到日头西出,我自然会道歉的!”一说完,便转身向外,足尖一点,疾从破墙之中,向外穿了出去!韦明远此际,虽然觉得萧湄行事,太以过份,不类正流中所为,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反倒对杜素琼的行止,大表钦佩,但是他印萧湄的情意,总还未绝,因此一见萧湄逸出,连忙回头,匆匆说道:“杜姑娘切莫见笑,我等一会儿再令她来向你致歉。”杜素琼只是苦笑一声,道:“韦少快去吧!”韦明远连忙跟着穿了出去,老远地望见萧湄的背影,已然在里许开外,急提真气,追了上去。如果在平地上,韦明远行消片刻,便可以追上,但是这时却是在深山之中。而萧湄又像是知道有人随后追来一样,不但驰得极侠,而且不断地转过头去。韦明远迫在后面,只见萧湄一连拐了几个弯,便已然不见了踪迹,追向前去,全是岔道,也不知向哪一方面去了。韦明远怔了征,四面一看,只见左侧有一座峭壁,峭壁之上,打横生着一校巨松。韦明远再不犹豫,真气连提,“刷刷刷”地便穿上了来到松树上,视野登时广了许多,可是目力所及之处,那道峭壁,静悄悄地,一无人影!韦明远看了一会,不见萧循踪影,心知黄山之中,能人异士必多,若然撞上,以萧猖的脾气,又在怒气头上,必然和人结怨,因此心中大急,朗声叫道:“湄妹!循妹,你在哪里?”一连叫了七八遍,空自激得满山谷皆起回音。韦明远想再叫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娃子,鬼杀嘈叫,敢是活得不耐烦了?”语音冰冷,而且又是突如其来,连韦明远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听了,也不禁起了一阵寒栗,急忙回头看时,却又不见人影。韦明远心中大奇,不敢怠慢,朝着峭壁,道:“在下因寻同伴,无意之中,有搅前辈清修,望乞怨罪!”那声音“哼”地一声,道:“说得倒简单,既然口出狂言,想有几分本领?”韦明远一怔,暗付自己何时“口出狂言”来着?这人大概是个脾气古怪的人物,自己寻人要紧,还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因此忍住了气,不出一声,正待翻身自四五丈高处,一跃而下,再去寻找萧湄时,忽然听得那声音叫道:“‘华盖穴’,着!”韦明远一惊,赶紧伸手向胸前便拨,可是一拨,却拨了个空。同时,听得“叭”地一声,又听得那声音哈哈一笑,道:“韦丹!你号称‘飞环铁剑震中州”,为何不还手?哈哈!”韦明远本来已然不想惹事,但是忽然之际,听得那人道出了自己父亲的名称,而且还像是在与他动手似的,心中不禁大奇,一时也顾不得再去寻找萧湄。天下之事,大都无巧下巧,韦明远这一耽误,萧湄却又闯下了大祸!原来萧循走时,早已打定了主意,她心中也知道自己行事,如此骄纵,日子太久了,必然会惹起韦明远大大的反感。可是她却又时时明知故犯,不思从根本处来改变自己的行为,而自恃绝顶美丽,不怕韦明远变心,却不知道这一个女子,最美的绝不是外表,而是温婉柔顺。她一见到杜震琼,见杜素琼之美,只在自己之上,而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已然大为着急,而且韦明远和杜素琼一提关系,两人还是师兄妹,这层关系,又比她和韦明远亲了许多。所以她心中,早已打定了将杜素琼置之于死地的主意!杜素琼因为对韦明远的印象极好,所以不想伤了萧湄,听谓“打狗尚要看主人面”,何况她冰雪聪明,早已看出两人感情不凡。所以,当萧湄向她动手时,她拼着受伤,也不还手。但是萧湄却未曾看出这一点,只当杜素琼是武功不如她,所以才只有挨打的份儿!萧湄本来想当时便将杜素琼结果,但是她知道韦明远决不容许她这样做,所以便向外逃了出去,等到韦明远追来时,她已然匿身在一个山助之中,韦明远就在她身旁掠过,却没有发现她!她也听得韦明远高声叫唤,但是她心中另有打算,非但不答,而且还轻悄悄地,向杜素琼的居处,疾驰而去!不消片刻,已然来到了茅屋面前,只见灯火犹明,萧湄身形略停,向侧一转,转到破墙处,向内望去,只见杜素琼坐在石椅上,低头抚弄那管黑萧,秀眉频蹙,像是有着无限的心事!萧湄看了一会,才突然现身,“哈哈”一笑,道:“姓杜的,我又来杜素琼像是对萧湄的出现,是在意料之中一样,一点也没有吃惊,甚至于不曾抬起头来,缓缓地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么?”萧湄“哼”地一声,道:“当然是我一个人,你还想有人护着你么?”杜素琼这才拾起头来,将那校黑萧,放在桌上,以手支颐,体态极是悠闲,道:“你去而复返,分明是想致我于死地,为何还不动手?”萧湄被她猜破心事,心中也不禁略略一怔,但是她却一心以为杜素琼武功不如她,何况刚才一掌,已然令得她身受内伤,因此绝不在意,道:“这就来了,你心急什么!”话才讲完,双掌齐出,狂飘陡生,卷起那被击倒的破墙,泥屑乱转,连人带掌,向前疾扑而出,正是“龙形掌”中,威力至猛的杀着“双龙闹天”!那两掌的力道,纯是阳刚之力,确是可以开山裂石。等到莆调人一扑,整座茅屋也已然为她的掌风所震撼!只见杜索琼秀发技拂,衣快震动,但是她人却仍然端坐不动,反倒微阔双眼。萧泪只当她一定是自知不敌,隔目待死,内力疾吐,掌势更是如排山倒海!眼看两掌,皆要压到社索琼的头上,杜素琼突然像是伸了一个懒腰也似,拾起一双手,食指略升,如同青葱也似的手指,略一摇摆。“五湖龙女”萧湄,虽然轻敌,但是她究竟不是泛泛之辈,武功之高,尚在乃兄萧之羽之上,一见杜素琼伸出食指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她看出,杜素琼食指微伸。乍看像是一个极不经息的动作,实则上乃是一招极厉害的点穴法,方圆六尺以闪,已然全被她这一指封住!而且看情形,自己双掌,若是压了下去的话,无论如何,左右双掌,掌心“劳宫穴”,必然要为杜素琼点中!而如果“劳富穴”一被点中,两条手臂,非立时废去不可!萧湄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可是刚才活扯得太满,此时想要收势,已然不及,百忙之中,硬将双臂向旁一移,人也向旁,平空移出三四尺,才始避开了杖素琼的那一招!杜素琼微微一笑,道:“萧姑娘身手不俗,使的又是洞庭萧家独门所传‘龙形掌’功夫,不知和萧伯南老前辈有何干连?”萧湄好不容易避开了杜素琼那一招奇妙到木可思议的妙着,心中又急又怒,一听得杜素琼突然提出她父亲的名头来,更是一怔道:“我父亲会和你这样的人相识么?你问他作甚?”杜素琼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萧伯南前辈,一世英名,却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萧循给她骂得啼笑皆非,道:“你别卖嘴乖,再接我一掌!”身形不动,突然反手一掌,疾拍而出。其时,她和杜紊琼相隔丈许,但是这一掌之力,却也可以达杜素琼的身上,杜素琼道:“我一再让你,你要是真不知进退,可就难说了!”拾起手掌来,向前略推了推,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无声无息而发。两股大力在半空相遇,萧湄一个站不稳,向旁边跌出了两步!萧湄向旁跌出两步,也可以说,她是准备在和杜素琼对掌之后,向分跌出的地形尚未站稳,左手向外一伸,五指一收一放,只见五枚绣花针儿,每一枚针孔之上,皆拖着三寸来长的一截粉红色丝线,已然无声无息,向杜素琼背后射出。而她在发出那枚绣针的同时,却又是一掌,正面推出。那一掌使的乃是“神龙见首”,力道也极强。杜素琼此时,仍然坐在椅上,萧湄发针之际,正好是向外跌出的时候,动作掩饰得极是巧妙,而且那五枚绣花针,因为针见带有那一截粉红色的丝线之故,去势虽疾,却是无声无息,一无知觉。在杜素琼看来,只不过是萧循向旁跃出了两步。左臂一伸,稳住了身形,然后才又一掌击到而已,绝不知在那一瞬间,萧湄已然使出了暗器!因此一见萧循掌到,右臂一沉,右掌疾翻,一掌扫出,可是她这儿一发掌,萧湄早已向后跃退开去,就在此际杜素琼只觉得背部,有三处地方,略略一麻,同时听得“拍拍”两声,回头一看,竹椅背上,已然钉了两枚绣花针。不问可知,对方共发五枚,三校已然射中了自己的背部!杜素琼本来是一个极好脾气的人,观乎她对萧湄一再容让,便可知道。但此时萧湄竟然悄没声地,使出了这样的暗器,行动和黑道中穷凶极恶之徒,几乎没有不同,心中也不禁火起,连忙运气,将背后所中的三枚绣花针,硬以本身功力迫使,不令它们顺血脉而运行,回过头来,凛然道:“萧姑娘,你如此行径,却不合为武林中人!”萧湄见自己所发的五枚绣花针,有三枚已然射中她的背心,而她竟仍然行若无事,心中也不免吃惊,但是她知道那绣花针如此之细,而且又是射中了对方背部的要害,只要再和她动手,令她身子震动,绣花计只要在她体内,略一移动,无论刺中心肺,杜素琼均是难免丧生,因此仰天一笑,道:“杜姑娘,你倒配作为杠死城中的冤鬼!”一跃向前,双掌交错,掌势奇幻,已于霎那之间,击出了四掌。杜素琼面色青白,顺手在桌上。取起那管黑萧,手腕一抖,黑萧幻起一片黑影,无声无息。萧循一见情形不妙,自己之胜,纯腕骨折断,虽然仍可以接续复原,但是不免大费手脚!萧湄心中不由得大恨,她退出之后,不见杜素琼追来,已然看出杜素琼在身中三枚绣花之后,也知道危险不敢乱动,这是杀她的最好时候,但是却又不敢近她之身,撕下了一幅衣襟,将右腕扎起,只听得杜素琼冷冷地道:“萧姑娘,我与你无怨仇,你却对我下这样毒手,而今两败俱伤,你如肯就此息手,我也不为己甚,否则,刚才我可以点中你的胸前要穴,令你立时丧生,也是为了与你向无嫌隙之故,所以才手下留情,略示惩戒,你快快去吧!”萧湄刚才见她黑策的那一招,简直是一片黑影,根本分不清招式,心中也信社素琼所言不虚,但是她却不肯就此首休,想了一想计上心头,道:“好,就答应你这一遭!”,身形一晃,便向外逸。她当然不是真的就此离去,在附近拾了一大捆枯枝,以山藤缚了起来,提到茅屋附近,重又现身,喝道:“杜素琼,我已断了一腕,你敢出来,和我见个高下么?”杜素琼见萧湄再次回转,心中已知其人难以救药,她的武功,本在萧湄之上,但是她却中了萧湄的三枚绣花针,而且中针的位置,正是在心肺之外,她自然知道这时候,自己不宜动弹。因为虽然她一中针,便立即这真气将针迫佳,但是那针,尖细异常,不比其他暗器,若是一跳动.极可能再深入寸许,一刺中心肺要害,便难逃劫数!她也知道萧湄此来,必然另有歹毒意图,所以只是不答话,萧湄将一捆枯枝,放了下来,取出了火折子,一晃便道:“你不能动弹,我放火了,看你如何?”社索琼见她竟然想起这样恶毒的主意来,心中怒极,顺手一抓,抓了一把竹片在手,五指连弹,飕飕连声,一起弹了出去。杖索琼所居茅屋,为求清雅,除了墙上,略涂泥土以外,椽、柱、墙、门,以及室内摆饰莫不是竹子所制,那竹子乃是最引火的物事,一把火把,落到了屋顶上,立即熊熊起火!而且,其时正是天气干燥之际,火势一起,便不可收拾,转眼之际,整座茅屋,匣已然成了一团烈火!萧媚一见茅屋起火,还唯恐杜索琼自火中穿出,犯险来与自己为敌,而自己手腕已断,绝不是她的敌手,因此,火势稍炽,又接连向火窟之中,掷出了两个火把。其实,她不掷那两个火把,火势也早已不可收拾,那两个火把,只不过表示她心中对社索琼恨之切骨,唯恐她不死而已!掷出了两个火把之后,萧循立即身形展动,向外逸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高坡之上,望着火光冲天,正在熊熊燃烧的那三间茅屋,心中感到了一阵说不出来的快慰,同时,也感到自此之后,韦明远便可以永远属于自己,再也不被他人所夺了!实际上,韦明远并不是个儇薄子弟。既然与萧湄钟情在先,他也绝不会再将情爱之心,移到第二个年轻女子的身上。萧湄的顾虑,本来是多此一举,而且她竟然将杜素琼当了自己的敌人,以这样毒辣的手段去对付她,以致后来,不但结下了一个极强的仇敌,而且使韦明远对之大生反感,终于生出无数事来。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却说萧猖在那山坡之上,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望着烈火熊熊的三间茅屋,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见到火势已然渐渐地弱了下去。在那小半个时辰当中,只见火光掩映,并没有看到有人从火光上冲出来。萧湄心中,虽然不免有点奇怪,何以杜素琼竟会拼着被火烧死,也不向外冲来,即使身中暗器,不能移动,却也不至于便死!但是,火势一起,她便驻足远观,自始至终,未见有人逃出,可知杜素琼一定已然死了!她心中得意,当然此时此地,她绝不会们心自问,自己的行径,实是有类于黑道中的下三滥。笑了一下,便向外走了开去。刚才韦明远找她,她避了开去,那是因为她要趁韦明远不在之际,去害杜素琼,如今目的已达,她又想再找韦明远了。走开了里许,未见韦明远的踪迹,只觉右腕疼痛难忍,便停了下来,费了一点手脚将断腕凑起,扯破了一件外衣,裹了伤药,将手腕紧紧地扎好,估量不消半月,定可痊愈,便又继续去寻找韦明远。这时候,韦明远绝对想不到,在自己未能追到萧循之际,萧循和杜素琼之间,竟然会生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他只是感到奇怪,究竟是谁在呼唤自己父亲的名字,那人又是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其时,处身之处,正是一座峭壁,峰石峥嵘,并无隙缝。可是听那声音,却像是从附近处传来的一样,实是令人不可思议。韦明远在附近找了一找,并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但是那人的声音,却又不断地传了出来,而且,句句话,皆是带他父亲的名字。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骂道:“韦丹,这一招过来,你还不死么?”接着,便是“叭”地一声,又听得那声音,又“哈哈”大笑道:“姓韦的贼子,够你受的了吧!”所骂的话,一句难听一句,韦明远虽然啤气甚好,但有人这样辱及已死的父亲,他也是禁受不注,陡地大喝道:“什么人在此处导及先父,可敢现身,与在下一见么?”他话一出口,那声音便像是吃了一惊,静了半晌,才又响了起来,问道:“你是谁?”韦明远道:“在下是‘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大侠之子,韦明远!”这几句话,讲得豪气凌云,因为“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在生之日,于江湖上,行侠仗义,专诛奸恶,极得武林中人的敬仰,而韦明远也是一直以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而感到自傲;“嘻嘻”,“哇哈”,笑声不绝,韦明远心头火起,厉声道:“有什么好笑?”那声音仍然笑了半晌才止,道:“我早已听说,韦丹虽死,但尚有一个孽子,竟然还活在人间,我也曾费尽心机,在江湖上寻找,却未有结果。以为像韦丹这样的畜牲,焉能有后,当真是苍天有眼,小畜牲,你竟会自己送上门来!韦明远冷笑一声,道:“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为何尚不现身?”一语甫毕,只听得“轰”地一声,一块重约万厅的大石,突然凌空飞起!那块大石,本来是和峭壁之上的无数大石一样,绝看不出可以移动的痕迹来,此时突然飞起,韦明远心中,也不禁愕然。因为,那人既能将这样的一块大石,击得凌空飞起,其人的臂力,便可想而知。只见那块大石,带着呼呼风声,直跌下山脚去,而峭壁之上,出现一个大洞,又听得那声音道:“小畜牲可敢进来?”那声音初起之际,显然就在洞口,但是讲到后来,却已然传出老远,可见得那个山洞,实是异常深邃,韦明远心中不禁踌躇。因为从那人的口气上听来,他一定是父亲生前的敌人,当然如今父亲已死,他便再不能寻自己父亲去报仇,而当年不论是因为什么结下怨仇的,这一日恶气,也必然会出在自己的身上。如今向山洞望进去,黑洞洞的不知有多么深,自己若是冲了进去,敌暗我明,若是对方粹然来犯,首先占着极是不利的形势。韦明远心中踌躇,但是也没有考虑了多少时间,可是那声音又道:“小杂种,你为什么还不进来,敢情是心中害怕么?”这一次,因韦明远已站在洞口,那人的声音,已然可以清清楚楚,全部入耳,再也没有石壁阻隔,所以韦明远立即听出,那声音极是熟悉,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他是谁来。心想自己在“幽灵谷”中,习艺两载,已然将震古铄今的“太阳神抓”功夫学会,武林之中,实已罕遇敌手,虽然敌暗我明,形势不利,但是却也不曾怕他,可是那人不知究竟是何等样人物,若是劣迹不彰的人,似乎也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太阳神抓”一发,威力便锐不可当,挡者万无生理!韦明远心地仁厚,所以才有这一层考虑,当下便仰天一笑,道:“在下焉有不入山洞之理?”一面说,一面便大踏步地走进洞去。才一进洞,便闻到了一殷极是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韦明远心中,猛地一怔,暗付这人,任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已然大为邪门,而那股香味,也来得出奇,像是有百十种散发奇香的花卉,一齐所发的一样,山洞之中,焉能有花?那人既和自己父亲成仇,当然极可能是邪流中人,说不定那香味,便是一种极厉害的毒雾!因此韦明远立即真气潜运,将七窍尽皆闭佐,他内力深厚,七窍虽闭,仍可行动自若,单掌向外,以防偷袭。可是他越望洞里走去,虽然已将七窍闭位,可是那股浓香之昧,仍是不断地向鼻端钻来,由此亦可知那香味之浓。走出了三二十丈,却又并未遇到有人阻拦,韦明远并不懂对方是在玩些什么花样,停住了脚步,喝道:“尊驾叫我前来,为何尚不现身?”他一开口,浓香之味,更是扑鼻而来,韦明远连忙再将七窍前却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到了那山谷之中,韦明远已然明白,那股浓香之味,是从何而来的了。原来那山谷中,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映月光,隐泛银波。在小溪的两旁,以至于山谷之中,全都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大者如碗,小者如豆,婿红姥紫,娇黄嫩绿,各争奇辉,花团锦簇,简直是一个花的世界,举步想要不踏损花朵,也是极难之事!韦明远一提真气,身轻如纸。轻轻地落在一朵大如手掌的白花之上,向前看去,只见山谷尽头,有几间茅屋,屋上也全是攀藤的花朵,而此时,一个一袭青衣,身材瘦瘦的老者,正站在茅屋之间,对着一个石人,在左右开弓,“啪啪”地打着耳光。隔老远,韦明远便已然看到,那石人身上,以朱红写着“韦丹”两个大字。韦明远心中不禁有气,朗声喝道:“韦卅之子在此,尊驾与之动手,却不是胜过打石人多多?”那老者身形晃动,便赶了过来,也是在花朵上疾驰,可是所过之处,花朵却略无损伤,可知这个老者的轻功造诣,境界也已极高”那老者一晃眼间,便来到了韦明远的面前,两人各自向对方一看,也同时一怔!异口同声,“啊”地一声,然后道:“原来是你!”一声叫出,那老者便不由自主,身形疾展,后退出丈许开外去!原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洞庭水路英雄会上,自称“花溪隐侠”的檀清风。而檀清风也已然看清,对方正是曾在洞庭见过的青衫少年!檀清风当时,被冒称“天雨上人”实则上便是“雪海双凶”“玄冰怪奥”司徒永乐,以绝顶内力,震下水上雷台。他本就只是住在溪边,那条小溪附近,全是各种奇花异卉,是以名为花溪,而他也自号“花溪隐侠”,他到洞庭,原来想一显威风,可是尚未及他动手,便已然遇上了邪流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司徒永乐!跌入湖中之后,他虽然不诸水性,但内功造诣,却是不差,立即阔气浮了上来,刚好看到韦明远和司徒永乐动手的那一幕。檀清风自然看出韦明远的功力惊人,因此知道这个大会,异人众多,实在由不得自己逞雄,他为人最是知机,立时溜回黄山来。所以,当他看到自称是韦丹之子的人,就是曾在洞庭湖中,见过一面,那武功绝顶的青衫少年时,不由心中大惊,疾退开去!韦明远一见擅清风,便冷笑道:“你自号‘花溪隐侠’,想必定有使迹,不知如何,会与家父结下了这样的深仇大恨?”檀清风面色铁青,道:“韦丹当年杀我满门大个六十余口,仅我一个身在塞外才免身死,这血海深仇,却要在你的身上了结!”韦明远看出他说话虽然极凶,但是实际上却大是气馁,话才讲完,又退后了五六尺!同时,韦明远对于他所说的话,也是大感疑惑,因为父亲因嫉恶如仇,除恶务尽,但是不会因一人作恶,而将那人满门。因此道:“檀朋友,你莫非是认错了,家父岂会做出这种事来?”檀清风仰天一阵狂笑,想是想起了这一段仇恨,心中怒到极点,道:“韦丹行凶之后,还以被害者的鲜血,留下字迹,难道我会冤枉了他?”韦明远不听檀清风这句话,还可能相信檀清风所言,自己父亲或是在激奋之下,以至于出手伤了多人,可是一听檀清风如此说法,心中反倒不信,哈哈一笑,道:“檀朋友,你弄错了,家父在生之日,每逢行事之前,便已然通知对方,绝不偷偷摸摸,亦不事后留字,莫非是有人嫁祸?”擅清风手在怀中一探,道:“你自己拿去看,难道我是说谎?”手向外一挥,一条白色的丝绢,团成一团,已向韦明远飞了过来。那丝绢乃是极轻的物事,但是经擅清风一挥,相隔两三文远,便已然稳稳地飞到,韦明远接在手中,抖开一看,便是一呆。他这一呆,绝不是看出了事情正是他父亲所写,而是恰恰相反!原来那白丝绢上,以人血写出四个大宇,道:“罪不可怨!”而在白丝绢的一角,则划着一个铁环,一柄古剑,想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然成了褐色。韦明远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一看到那“罪不可恕”四个宇,便已然认出了是谁的笔迹!不是别人,正是“铁扇赛诸葛”胡子玉曾力盲乃是假扮,蒙面行事,他如今的师傅!韦明远在离开“幽灵谷”后,曾接到过他师傅不少的书信,指示他行事。所以韦明远对师傅的字迹,也是认得极为清楚,一眼便可以看出,那“罪不可恕”的四个宇,正是他的字迹!本来,韦明远对于胡子玉的话,因为兹事体大,所在只是将信将疑。但这时候,他却又信三分!忙问道:“檀朋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不知可能详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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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二章 节中有节枝外有枝
第三章 江湖风涛
第四章 雪海双凶
第五章 幽灵谷之谜
第六章 崆峒双剑之死
第七章 忍辱偷生却为何
第八章 初运神抓惩凶魔
第九章 幽灵谷群豪陈尸
第十章 波诡云谲辩亦难
第十一章 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第十二章 无猜曲是断肠声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十四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十五章 绝尘而去
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忆当年
第十七章 悔不当初留春住
第十八章 徒劳往返
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第二十章 舍己耘人俱永诀
第二十一章 九疑云又现 魂兮归来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上鬼 红尘世中人
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无形 月明几度
第二十四章 侠士情深 远洋访天龙旧事
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旧恨 添一段新仇
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声花坠泪 行云无迹月含愁
第二十七章 孰与伦比一豪杰 不分轩轾两奇人
第二十八章 玉碎心碎 由此然长相绝
第二十九章 凭虚御空有异兽 仗义诛邪赖神功
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痴人说梦已三生
第三十一章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第三十二章 雪地佳土 风中暴客
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
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
第三十五章 四皓来雪山 双剑下金陵
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
第三十七章 国色无双
第三十八章 远路应悲春梦知 残宵犹得珠泪斑
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阵
第四十章 人生不满百 而怀千古忧
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两语 郎情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处情无限 爱至切时爱万能
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无忌时
第四十四章 拳击山河动 掌震鬼神惊
第四十五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四十六章 除恶务尽 杀人须彻
第四十七章 异峰迭起后 节外又生枝
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四十九章 生难偕白首 死愿共连理
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动 诡测数语情海涛
第五十三章 镜里朱额都变尽 有旧情可记
第五十四章 妾心已化沾絮泥
第五十五章 别有离奇事
第五十六章 古洞惊魅影 寒地发怪声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堪提
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九章 放歌中流 豪情乃英雄本色
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
第六十一章 神功发生死之际
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
第六十三章 铸错无心 留尘间恨事
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
第六十六章 见死非不救 全义惟舍生
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
第六十八章 血肉横飞
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
第七十章 蛇穴余生
第七十一章 生死历劫
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万千
第七十三章 白骨悲红粉 黄土埋孽枭
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几度夕阳红
第七十五章 凌云剑气创厉魅
第七十六章 一别音容俱非非
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风满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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