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西门锐这时脸色之难看!但吕正英却是若无其事地冷笑一声道:“这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西门锐,此行,我奉命不得杀你,那个‘无敌堡’的护法汪志公,想必同你说过,现在,你得冷静地多想一想,准备接受我所宣布的命令,如果你心怀怨恨,听不进或记不清我说的话,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了。”他顿住话锋,目光移注那虽然是静立一旁,却并不见得比跪着的西门锐要好过一点的汪志公,冷然一哂道:“汪大护法,劳驾你派人把这些尸体拖出去,我这顿晚餐,还没吃好呢!”汪志公连忙恭喏道:“是,是!”紧接着,又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并清理现场。”一阵暴喝,两个劲装汉子,应声赶了过来。吕正英却向西门锐淡然一笑道:“你的怨气,平下去没有?”西门锐身为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平常颐指气使,一呼百诺,面南称王也不过如此而已,又何曾吃过像目前这样的苦头,更怎能平得下心头这股怨气。因此,吕正英话声一落,他却一挫钢牙,厉声叱道:“小杂种!你杀了我吧!”话落手起,不!手起的不是他,是吕正英。因为,西门锐除了口部还能说话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了。吕正英又左右开弓,掴了西门锐四记耳光之后,才冷笑一声道:“西门锐,你别想左了,以为我奉命不杀你,就可以任意辱骂我,老实告诉你,我虽然奉命暂时不杀你,却可以任意整你。”西门锐厉声叱道:“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整!”吕正英冷笑一声道:“我不能不提醒你,人,总是血肉之躯,我再提醒你一声,你老贼是亲手杀死我父母、屠杀我全家的仇人,尽管你是奉命行事,也尽管我奉命暂时不杀你,但我有权,也能狠下心,让你受尽所有酷刑。”西门锐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虽然一时之间,还没喝骂出口,但由他那比厉鬼还要难看的脸色,不难想见他心头的难受。一旁的汪志公注目之下,连忙沉声喝道:“西门总寨主,请听我一言。”西门锐全身都在颤抖着,却是强忍着,还没发作出来。汪志公目注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吕公子,能否容许我向西门总寨主,劝导几句?”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可以。”汪志公谄笑道:“多谢吕公子!在下对西门总寨主,志在平息其心头怨恨,如果言语方面,有甚不当之处,还得请吕公子多多包涵。”吕正英又“唔”了一声道:“我不计较这些就是。”汪志公这才向西门锐正容道:“西门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西门锐哼丁一声,没接腔。汪志公瞟了吕正英一眼,才讪然一笑道:“西门兄,我现在说句不怕吕公子生气的话,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宵,咱们委屈一点,忍住这口气,渡过这一个难关,以后,说不定咱们还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呢!”吕正英淡淡地一笑道:“汪志公,你很会说话。”汪志公苦笑道:“哪里,哪里,吕公子夸奖了。”吕正英已转向西门锐,冷笑道:“西门锐,汪志公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自己就是一个证明。”西门锐冷然反问道:“证明什么?”吕正英笑道:“八个多月前,当你奉命杀我全家,派出大批人马,到处追杀我的时候,我又何曾想到会有今天,所以,你眼前的遭遇,大可不必……”西门锐一挫钢牙,截口接道:“好!我答应了!”吕正英注目问道:“答应接受我的命令?”西门锐点点头道:“不错!”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自己居然会现身说法地来开导你,这是不可思议的事。”顿住话锋,探怀取出那枚‘七杀令”以正面向着西门锐,正容接道:“这就是我奉命传达‘七杀令”你要仔细听好了。”接着,他将七杀律条朗声宣读一遍,并将朱四娘的口头命令,复述一遍之后,才沉声问道:“听清楚没有?”西门锐点点头道:“听清楚了。”吕正英接问道:“是否全都记得?”西门锐又点点头道:“记得。”吕正英道:“记得就好,同时必须立即着手执行,而且,必须彻底执行!”西门锐道:“我自然立即着手执行,但如果人家不听这一套,可不能说我执行不彻底。”吕正英点头接道:“那自然与你无关。”接着,凌空扬指解了西门锐被制住的穴道:沉声接道:“起来!”西门锐漠然地站了起来,吕正英又沉声接道:“本使者今宵暂时驻节此间,宾馆中闲杂人等,一律撤出,未奉宣召,不得前来打扰。”西门锐点头应喏。吕正英目光一扫路青萍等三人道:“路姑娘等三人,今宵是本使者的特别贵宾,立即替他们三位准备上房,并安排侍女伺候。”西门锐又漠然地点头道:“好的。”吕正英目光移注汪志公,沉声道:“本使者分配你一个任务,必须以最快速度,给我完成。”汪志公躬身答道:“请吩咐。”吕正英俊脸一沉,一挫钢牙道:“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授命西门锐杀我全家之事,究竟所为何因,必须查明具报!”汪志公恭应道:“在下记下了。”吕正英接道:“本使者明天即行东下,赶往江汉地区,当我到达‘夏口’时,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可不能敷卫塞责。”汪志公连忙躬身谄笑道:“使者请放心,在不一定全力以赴。”吕正英冷冷地一笑之后,才挥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西门锐首先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汪志公却是向着吕正英恭敬地抱拳,谄笑道:“使者与路姑娘,如有甚需要,只管吩咐小二就是,在下告辞。”少顷之后,这偌大楼厅中,除了远远地站着一个诚惶诚恐,等候使唤的店小二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路青萍等四个人。吕正英举杯敬了对方三人一杯之后,才淡然一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边吃边谈了。”灰衣老妪轻叹一声道:“吕公子,方才这情形,如非是老身亲自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小可这点能耐,实在算不了什么,在‘七杀令’令主手下,像小可这样身手的人,至少也有七八位呢!”路青萍双眉一蹙道:“那么,那‘七杀令’令主的身手,岂非是高得不可思议了吗?”吕正英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一点也不错。”灰衣老妪接问道:“吕公子,那‘七杀令主”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待会再慢慢谈,现在,我希望先知道三位的来历,尤其是老人家您和阿文姑娘,连姓名我都还不知道呢!”灰衣老妪含笑点首道:“好!现在老身作自我介绍,老身伍秀芸,是路青萍的义母,也是她父亲的师妹。当十百年前,她的全家死于西门锐的魔掌之下,萍丫头刚好在我家做客,才逃过那一劫的。”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伍前辈。”接着,又注目问道:“伍前辈与西门锐结怨的经过,能否请道其详?”“不知道。”伍秀芸苦笑道:“不瞒吕公子说,有关我师兄死于西门锐之手的消息,以往只是一种传说,如非由方才那个短装老者口中获得证实,我们还一直在暗中摸索呢!”吕正英接问道:“也就是因为未曾证实,所以诸位来此,时近一个月,仍未下手?”伍秀芸道:“这固然是原因之一,实际上,我们力量太薄弱,不能轻易得手,所以,我在暗中竭力予以喝阻,以致拖延迄今,仍未下手。”路青萍插口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不能暗中深入查证,就实行狙击,此举固然太轻率,但不论西门锐是否真是我的杀父仇人,能杀掉一个作恶多端的强盗头儿,也算是为民除害,同时,那西门锐老贼杀害阿文的父亲,那是绝对不错的。”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阿文姑娘是……”伍秀芸连忙接道:“这事情,还是由我来吧!”接着,她一整神色道:“阿文复姓上官,名素文,其父上官钰,为宝庆府知府,因严惩盗匪,结怨于西门锐,也是落得全家被杀,当时她才十四岁。”吕正英叹了一声道:“上官姑娘,是否为二位所救?”“不!”伍秀芸接道:“她是为府衙中的一位捕头所救,但那义勇可嘉的捕头,却因背她突围,而重伤殉职。”吕正英接问道:“上官姑娘目前的武功,是由谁所传授的呢?”伍秀芸道:“阿文自幼即爱好武功,但因名师难遇,仅仅由那位殉职的捕头传授一些扎基的功夫,至于她目前的武功,却也是传自‘辣手仙娘’辛玉凤,不过,她不敢以徒弟自居,自愿以侍婢身份,伺候他们师徒。”吕正英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伍秀芸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她一顿话锋之后,才轻叹着接道:“当她全家遇难,而救她的捕头也伤重而死去之后,她已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经过一段短暂的流浪生活,又被歹徒诱骗,卖入娼门……”吕正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上官姑娘的遭遇,可比我还要悲惨得多。”伍秀芸苦笑道:“这孩子的命运,委实是够苦的了,她在娼门中熬了两年,才遇上一位多情的公子爷,替她赎了身,可是,就当那位公子爷带她返回故乡途中,又遇上西门锐的手下。”说到这里,伍秀芸长叹一声道:“当时,幸亏“辣手仙娘”辛玉凤路过,才及时将她救下,但那位多情公子,却已遇难了。”这一段伤心往事的复述,使得一直静坐一旁的上官素文,禁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伍秀芸接道:“当时,辛女侠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对她的资质和禀赋,更特别欣赏,决定收她做徒弟,但她自己却因迭遭不幸,有着浓厚的自卑感,这也就是她坚持要以侍婢自居的原因。”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这两位,私自逃到距此间不远的武冈县城之后,为了西门锐的势力太强,而她们又复仇心切,尤其是阿文,她的一切不幸,都是西门锐所造成,因此,她为了达到暗杀西门锐的目的,竟异想天开地,自行再入风尘。”伍秀芸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这很长的谈话,接着,又讪然一笑道:“这以后的一切,吕公子已经知道:毋须我再行-嗦,只是,希望吕公子切莫见笑才好。”吕正英神色一整道:“二位姑娘不惜自行论落风尘,以期能践雪亲仇的壮烈行动,真可惊天地而泣鬼神,小可敬佩之不暇,岂有见笑之理。”伍秀芸正容说道:“吕公子乃非常之人,才有此非常之见解。”接着,目光一掠两位姑娘道:“你们两个,听过吕公子的话后,应该心安理得,不再存什么自卑感了。”吕正英连忙接道:“伍前辈,小可的话还没说完呢!”伍秀芸怔了怔道:“老身正恭聆着。”吕正英笑了笑道:“小可觉得二位姑娘的行径,好有一比……”伍秀芸接问道:“不知如何比法?”吕正英含笑接道:“伍前辈,佛门中有些不忌荤腥的高僧,不是以‘酒肉穿肠过,佛陀心里坐’这两句话来自慰吗?”伍秀芸笑问道:“吕公子就是以前这两个丫头的行径,来比那些不忌荤腥的佛门高僧?”吕正英点点头道:“这比方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也好像对二位姑娘有不敬之处,但小可衷心却认为,那些酒肉和尚,不过是借那两句话来为自己辩护,而二位姑娘,才算是真正的‘佛陀心里坐”也足以说明心里的真节,是不受任何肉体上的屈辱所影响的。”一直不曾开口的上官素文,闻言之后,不由带泪凄然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经吕公子这一说,奴家才算是心境完全开朗了,不过……”她一顿话锋,目光一瞥路青萍之后,才神色一整地接道:“有一点,奴家要加以更正,那就是请吕公子莫把路小姐与奴家混为一谈,因为,路小姐的里里外外,都是完全清白的。”吕正英正容接道:“这情形,小可知道:但小可对二位姑娘的敬佩,是无轻重之分的。”路青萍含笑接道:“多谢吕公子对阿文的开导。”接着,才目注上官素文,正容地说道:“素文,你既然已经大澈大悟,那么,从此刻起,你我之间的称谓,也该更正过来了。”上官素文凄然一笑道:“这个,我想,等回到令师身边再说如何?”伍秀芸点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决定吧。”吕正英目注路青萍,正容问道:“路姑娘,令师辛前辈,不.论武功、声望,以往都不在‘无敌堡’堡主淳于坤之下,如今多年未现侠踪,想必是更加精进了?”伍秀芸抢先接道:“吕公子说得不错,辛女侠的武功、声望都不在淳于坤之下,但她却是一位不受欢迎的难缠人物。”吕正英笑道:“武林中,多的是个性怪癖的人物,辛前辈也算是其中之一了。”伍秀芸含笑接道:“辛女侠闭关已近五年,其武功已精进到何种程度,老身就不敢妄加评测了!”路青萍这才讪然一笑道:“不瞒吕公子,我同素文,就是趁家师闭关时,偷跑出来的。”吕正英微微一笑道:“二位姑娘报仇心切,才私自下山,我想,令师是不忍加以责罚的。”伍秀芸正容接道:“阿萍、阿文,你们师父可能要启关了,明天,我们得赶快赶回去才好。”他们这边吃边谈,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接着,又是吕正英介绍自己的身世和遭遇,一直到将近三更时分,才分别安寝。第二天,吕正英、路青萍等人,立即离开“恶虎沟”,首途东下。由于“辣手仙娘”辛玉风闭关之处,位于衡山的一处秘谷中,他们一直可以相偕到达“衡州”后才分手。因此,为了照应路青萍等人的安全,也为了解除自己旅途的寂莫,吕正英同她们的三位,一直都是结伴同行。离开“恶虎沟”后的第三天傍晚,吕正英等这一行人,到达“祁阴”县境的“白水”。“白水”,是位于“湘江”上游石岸的一个小镇甸。镇甸虽小,但由于地当水陆要道:“湖南”西南部各县的士产,都以这儿为转运外地的枢纽,因而商贾云集,显得非常繁荣。吕正英等这一行四人,到达“白水镇”后,即投入该镇最豪华的“福记客栈。”照他们预定的计划,是在这儿歇息一宵,第二天即包租一艘专船,直放“衡州”,转往“夏口”去。这家“福记客栈”面临闹市,背倚湘江,而其后半部的建筑,更是虚悬在“湘江”的河岸上,是伸人河滩长达十余丈的骑楼。吕正英等人所住的三间上房,就在这骑楼的最后面,两位姑娘居中,伍秀芸住左边的一间,吕正英则住右边的一间。由于地处江滨,又是虚悬半空,因此,推窗外望,不但江面景色尽收眼底,而且清凉江风令人心旷神怡,目前,尽管是中秋方过,却已使人感到有深深的秋意了。吕正英盥洗过后,正独倚窗口,眺望江面苍茫夜色之间,伍秀芸却已缓步而人,轻轻咳了一声才含笑说道:“吕公子打扰你了。”吕正英笑道:“不要紧,我正闷得发慌。”伍秀芸神秘地一笑道:“是吗?可能有解闷的人儿,正等在外面呢!”吕正英一怔道:“伍老人家此话怎讲?”伍秀芸神色一整,压低话声说道:“今宵,必然有事故发生。”吕正英目注问道:“难道伍老人家已有什么发现?”伍秀芸点头道:“是的,自离开‘恶虎沟’到现在,我们的行踪,一直都是在敌人的监视中。”吕正英笑笑道:“说来惭愧,这一路行来,小可也曾特别注意,可是,竟然毫无所觉。”伍秀芸正容接道:“江湖阅历问题,你武功虽然高过我很多,但这一方面,你却差太远。”不等吕正英接腔,又立即接道:“我不但发现沿途有人监视我们,而且,也知道他们奉命不许骚扰我们,必须在这‘白水’镇才集中力量,作擎天一击,所以,我才一直不曾告诉你们。”吕正英蹙眉问道:“伍老人家又是怎样知道他们的计划的?”伍秀芸道:“他们用黑话交谈,以为我听不懂,其实,那才真是见他的大头鬼呢!”吕正英注目问道:“是不是‘无敌堡’方面的人?”伍秀芸道:“那些监视我们的人,是西门锐的手下,今宵在这儿拦截我们的人,才是‘无敌堡’的高手。”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也好!但愿他们弄些像样一点的角色来。”伍秀芸正容说道:“吕公子,江湖上,算得上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可千万不能自大轻敌。”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伍老人家指示,小可知过了。”伍秀芸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而且,年轻人本来应该有豪气,不过,今宵这一战,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吕公子请多想想,以往‘无敌堡’在江湖上,号称‘无敌”可决非幸致,以往吕公子所见到的那些‘无敌堡’中不堪一击的庸手,一方面是‘七杀令主’同你的武功太高,另一方面,也是他们不明故情,不曾派出真正的高手来。”吕正英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是。”伍秀芸正容接道:“如今,西门锐必然已将详情飞鸽传书,飞禀淳于坤,你想,淳于坤在接连吃到暗亏,如今,算是已经明了敌情之后,他所派出来拦截我们的高手,自然都是第一流的了。”说到这里,路青萍、上官素文两位姑娘,也已盥洗完毕,由隔壁走了过来,上官素文首先笑问道:“义母,吕公子,你们在说些什么啊?”伍秀芸笑了笑道:“你们两个来得正好,快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当伍秀芸将与吕正英所谈的情况,又简略地复述一遍后,上官素文才忽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看来,方才那两个女的,必然是‘无敌堡’方面的人了。”吕正英一怔道:“难道上官姑娘已有什发现?”上官素文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看到一穿红,一穿绿的美貌姑娘,住进我们斜对面的房间里,起初我还以为是吕公子说的朱胜男与朱亚男二位姑娘呢。”吕正英正容说道:“朱姑娘她们,应该已经快到‘夏口’了,不会还滞留在这儿的。”路青萍也蹙眉接道:“那两位姑娘,还特别向我盯了两眼,我想,那绝不是无意的行动。”一声既清脆,又娇甜的话声,由甬道中传来:“店家!店家!”只听店小二的话声,连应恭喏道:“来啦!姑娘。”吕正英向路青萍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匆匆出室,伪装如厕地循甬道向前走去,一双星目,却是有意无意之间,向俏立路青萍房间斜对面,亦即伍秀芸房间正对面的两位妙龄女郎,飞快地一扫。不错,那两位姑娘,委实是一红衣,一绿衣,姿色也不在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之下,而且,当吕正英经过他们身旁时,两人的美目,都为之异彩连闪,连店小二在向她们哈腰请示,也浑然未觉。吕正英边走边暗忖着道:“真有点邪门,这两个小姐儿,不但衣衫颜色,一如朱家两姐妹,连面容和年龄竟也同朱家姐妹不相上下……”心念电转之间,只听那两个女郎之一,向店小二“哦”了一声道:“你去将楼下十三号房间中的那两位老爷子,替我请到这边来……”当吕正英“如厕”后回来时,那两位女郎却仍然俏立她们的房门口,那情形,就像是故意等着吕正英回来似的。那绿衣女郎向着吕正英嫣然一笑,好像准备说些什么,但却被红衣女郎以手肘碰了碰她而止住。不料这动作,却被在门口偷窥的上官素文看到了,禁不住地“噗嗤”一声娇笑道:“有话大大方方地说,不必那么忸忸怩怩的。”吕正英方自为之眉峰一蹙,绿衣女郎已娇声喝道:“嗨,你转过来。”吕正英回头笑问道:“姑娘是叫我?”绿衣女郎点点头道:“不错。”吕正英徐徐转过身来,含笑问道:“姑娘有何见教?”绿衣女郎双手插腰,俏脸一沉道:“你,是不是姓吕?”那神气,几乎与朱胜男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是啊!姑娘怎会知道的?”绿衣女郎冷然接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接着,又美目深注地问道:“你叫吕正英?”吕正英含笑点首道:“正是。”绿衣女郎接问道:“你是‘潇湘剑客’吕维屏的孽子?”这一句话,可惹火了吕正英,只见他俊脸一沉,逼近一步,目光深注地寒声问道:“你是淳于坤老贼的什么人?”绿衣女郎怒叱一声:“混账东西!”叱声出口,纤掌倏扬,疾如电掣地掴向吕正英的左颊。吕正英身形微晃,避过对方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立即挥掌反击,并怒喝一声:“丫头找死!”就当此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一缕细如游丝,却是清晰无比的话声:“接着!”随着这一声“接着”,绿衣女郎的纤掌,已迎着她的掌势疾挥而来。吕正英来不急转什么念头,双方的手掌已经接实,“啪”的一声,吕正英感到掌心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身躯也随之一晃,但那绿衣女郎,却被震得一声惊呼,仰身栽倒,如非站在他背后的绿衣女郎即将他扶住,可就当场现丑啦!这刹那之间,吕正英被满脑子的困惑困扰住了。此时,他已察觉到,他右手掌心中,已多了一个纸团,虽然他还弄不清对方为何要给他纸团并如此故意做作,但他心中明白,对方是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方才这一掌,他是含愤而发,尽管他于听到对方的真气传音时,临时卸减了部分真力,但那一掌的劲力,仍然是十分惊人的。然儿这绿衣女郎,却仅仅是发出一声惊呼,虽被震退而未受伤,则其功力之高,也不难想见。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那红衣女郎却向绿衣女郎低声问道:“师妹,你没受伤吧?”绿衣女郎挣扎着站好娇躯,苦笑了一下道:“还好,方才我低估了那厮。”红衣女郎道:“好!让我来替你出气。”“不!”绿衣女郎毅然接道:“还是我自己来。”接着,向吕正英嗔目怒叱道:“狂徒!这儿地势太窄,无法施展,咱们到河滩上去!”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区区舍命奉陪。”绿衣女郎沉声接道:“走!”“且慢!”这蓦地插口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长得颇为英俊的白衣书生,正偕同一位年纪六旬上下的灰衫老者缓步而来。吕正英目光一扫之间,红衣女郎已讶然问道:“三师兄,怎么你也来了?”白衣书生笑道:“难道你不欢迎?”红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当然欢迎,当然欢迎。”绿衣女郎接问道:“三师兄,你不是有事去‘黄山’的吗?”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可是我现在正准备去‘雪峰山’。”红衣女郎道:“去‘雪峰山’干吗?”白衣书生道:“此事说宋可真是话长……”绿衣女郎蹙眉接道:“那你就简单点说吧。”一旁的吕正英,急于想知道手中纸团的内容,见对方胡扯个没完,不由沉声说道:“你们先谈谈,在下失陪。”“慢着!”绿衣女郎连忙沉声说道:“我还有话要说。”话气是命令式的,吕正英为了手心中的那个纸团,只好强忍着没发作,但却禁不住“哼”的一声。“哼什么?”绿衣女郎冷然接道:“待会,有得你表演的。”白衣书生向吕正英投过讶异的一瞥之后,才苦笑着接道:“关于那个自称什么黄山逸叟的老怪物你们都已说过了?”提到“黄山逸叟”,吕正英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因为,他已由田斌口中听说过,田斌的师父,就是自号黄山逸叟,并已自封为“黄山派”的掌门人。红衣女郎点首答道:“是啊!你不是为了那个老怪物才赶去黄山的吗?”白衣书生点点头道:“不错,但那个老怪物,怎么也不肯同我交手。”绿衣女郎讶问道:“那是为什么?”白衣书生苦笑道:“那老怪物说,他不能同后生小于交手。”红衣女郎笑道:“那你不能逼他动手?”白衣书生苦笑道:“我当然会逼他动手,可是,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连他的衣边也没摸到。”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有这种事,那他的身手,怕与师父不相上下了。”白衣书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绿衣女郎似乎有点不相信地说道:“这世间,还有武功同我们师父不相上下的人。”白衣书生苦笑道:“眼前,不就已经有了一个吗?”红衣女郎“唔”了一声道:“本来嘛!那老怪物如非是自信武功已与我们师父不相上下,又怎敢向‘无敌堡’挑战呢!”绿衣女郎却注目接问道:“三师兄,那你又怎会跑到这儿来的?”白衣书生苦笑道:“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此行是去雪锋山的嘛,因为在客栈外边看到祝护法,所以我就跟着到这儿来了。”红衣女郎冷笑了笑道:“那你还不知道这儿的情形?”白衣书生道:“我同祝护法,还没谈上三句话,就被你们二位派店小二请过来了。”绿衣女郎接道:“图三师兄,这些,暂时不谈,还是先说你去雪峰山的原因吧!”白衣书生道:“那老怪物同我说,只要我能打败他的徒弟,他也愿意承认我们‘无敌堡’委实具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同时对于打破咱们大门匾额之事,也愿意重制新匾,并公开道歉。红衣女郎“噢”了一声道:“老怪物竟如此看重他那个徒弟。”“是的。”白衣书生接道:“我也不信邪,所以才专程赶到这儿来。”红衣女郎接问道:“这是说,那个老怪物的徒弟,是在雪锋山?”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正是。”吕正英听到黄山逸叟竟然会演出一幕,打坏“无敌堡”大门匾额的闹剧,方自心头感到好笑,这时,他却忘形地截口说道:“朋友,可惜你来迟了。”白衣书生怔道:“此话怎讲?”吕正英道:“那个黄山逸叟的徒弟,已经离开雪峰山了。”白衣书生接问道:“已经去哪儿了?”吕正英道:“此刻,可能已到夏口啦!”白衣书生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吕正英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可多呢!你阁不要找的那个人,是否姓田名斌?”白衣书生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吕正英脸色一整道:“那么,且等你了解全部情况之后。我再同你说吧!”他念念不忘那绿衣女郎塞给他的纸团,所以,一句话岔开之后,即待转身离去。但那白衣书生却立即接道:“不!你等一等!”吕正英头也不回地答道:“待会再谈也一样。”那绿衣女郎也连忙接道:“三师兄,你先行了解情况也好,这小子,不怕他飞上天去。”吕正英已进入路青萍与上官素文的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上官素文并立即接问道:“吕公子,眼前这三个的身手,好像很高?”吕正英“唔”了一声,伍秀芸抢先说道:“看情形,比你们两个,要高明得很。”路青萍给了她一个娇嗔的白眼,吕正英却已摊开了手中的纸团儿。”上官素文人目之下,低声笑问道:“吕公子,这是哪儿来的?”吕正英一面向那张才打开的便笺上端详着,一面却以真气传音答道:“就是方才那绿衣姑娘给我的……”“啊!”吕正英不再理会上官素文的惊呼,却是蹙眉目语了一声道:“奇怪?”原来那便笺上,只是潦草而又简单的几个字:“赶快逃走,迟则不及。”像这种简短、含糊,而又没有上下款的便笺,委实令人困惑不解!这时,伍秀芸与二位姑娘,也围上来看过了那张便笺,伍秀芸并传音问道:“就是方才交手时,那绿衣女郎给你的?”吕正英点了点头,伍秀芸又传音说道:“此事虽然透着蹊跷,但那小姑娘是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吕正英蹙眉问道:“老人家之意是?”伍秀芸也蹙眉说道:“我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上官素文低声问道:“这是说,我们就这么逃走?”伍秀芸苦笑道:“逃避是来不及了,目前,我们是只有特别提高警觉,沉着应付。”吕正英一轩剑眉,笑了笑道:“老人家的话,固然不错,但事实上,即使能顺利逃走,我也决不考虑!”伍秀芸在他的俊脸上投过询问的一瞥,吕正英含笑接道:“‘七杀令’此行就是要找‘无敌堡’的晦气,如今,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又岂有逃避之理!”伍秀芸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吕正英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当务之急,先填饱肚皮再说。”当他们进入餐厅时,那两个妙龄女郎,与白衣书生,灰衫老者等四人,已赫然在座,白衣书生端坐上首,两位妙龄女郎左右相陪,灰衫老者则敬陪末座。当然,餐厅中,也还有其他人等,而且,那些顾客中,也必然还有“无敌堡”的人混在其中。但吕正英等人,却都是泰然自若地,在距白衣书生丈远处的一付座头上,坐了下来。当吕正英向白衣书生投过漠然一瞥时,白衣书生却向着他点首微笑道:“吕公子,我已经知道目前的一切了。”吕正英笑了笑道:“目前,贵方的人,是以阁下为首?”白衣书生道:“本来这儿是由我四师妹负责。”说着,并抬手向红衣女郎一指,才含笑接道:“但在下忝为她们的三师兄,所以,一切事情,我也可以做一半的主。”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那么,就请划下道来吧!”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我看,咱们就于今宵三更,在这客栈后面的河滩上,各凭艺业,一决生死吧!”吕正英点首答道:“好!在不准时奉陪。”这时,店小二正在向伍秀芸请示要吃点什么,吕正英却抢先说道:“拣你们这儿最好,也是最拿手的菜,先行送上四道来,不要酒!”店小二连声恭喏着:“是,是,小的知道了。”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在下先向你请教一件事情,可以吗?”吕正英道:“你说说看。”白衣书生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吕公子怎会知道田斌已去夏口?”吕正英漠然地答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田斌同我,目前都在替‘七杀令主’效力当差。”白衣书生“嗯”了一声道:“那是说,‘七杀令主’也赶往夏口去了?”吕正英点点头笑道:“不错。”白衣书生接问道:“那位田斌的身手,如与吕公子相较,是孰优孰劣?”“这,我不曾同他较量过,可无从答复。”吕正英注目接问道:“阁下也该将贵方的人,替我介绍一下了吧?”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说得有理,现在先介绍我自己,我,申文炳,这是我四师妹闻人玉、五师妹水湘云、本堡一级护法祝至刚。”说着,并分别向红衣女郎、绿衣女郎,和那灰衫老者指了指。吕正英嘴唇微一牵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原来他耳中正听到一丝奇异的传音:“众寡悬殊,千万莫逞血气之勇,以免亲痛仇快,吃过饭以后,赶快乘机离去……”吕正英心知又是绿衣女水湘云在代他着急,同时,他也由水湘云的眼光中,看出了一点端儿,但他除了微微点首,表示已听到了她的传音之外,并无其他反应。这时,店小二已分别将饭菜送上,伍秀芸深恐对方在菜肴中弄什么毛脚,还持别取下一支银簪,插向菜肴中去检验。”这情形,使得申文炳呵呵一笑道:“老人家请千万放心,‘无敌堡’的人,还不致那么没出息,竟然在菜肴中下毒。”伍莠芸冷冷地一笑道:“这叫作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顿晚餐,在玄妙的局面下,草草用过,各自回到房间歇息。所谓歇息,也不过是各自在房中打座调息而已。约莫是二更过后,吕正英忽然察觉到,屋顶上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当下,他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等得不耐烦,咱们也可以提前到河滩上去。”屋顶上传来水湘云的冷峻娇语道:“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人,怕你们悄然开溜而已。”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笑话!”但他话没说完,一张白纸,由屋顶冉冉地飘下,同时,只听水湘云娇笑道:“但愿你能言行一致的,好!打扰你了,咱们待会儿再见!”甬道中,传来申文炳的语声道:“吕公子既然要提前解决,在下也完全同意。”吕正英扬声说道:“那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这时,他已看清了那白纸上的字迹,那是用眉笔草成的两行小字:“你固执得令人可恼!必要时,你们只有由江面上夺舟突围,才有一线希望。”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都已闻声赶到吕正英的房间,也同时看到了那张字条。路青萍首先一挑秀眉低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会有如此厉害!”但伍秀芸却正容说道:“此时此地,我们是宁可信其有,大家多加小心为妙。”吕正英沉声说道:“这是生死之搏,待会动上手时,不必留情,杀掉一个,就是减少一重阻碍。”说完,当先穿窗而出,飘落骑楼下,径自向江边的沙滩上奔去。其余的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自然是衔尾疾追。沙滩上以申文炳为首的‘无敌堡’中高手们,早已列阵以待。申文炳居中,闻人玉、水湘云二人左右相陪,一级护法祝至刚,恭立申文炳的左后方约莫五尺。吕正英这一行人,在对方五丈远处停下,吕正英星目一扫之下,冷然注目问道:“还有人呢?”申文炳笑了笑道:“我想,毋须劳动另外的人力,贵方是四位,我这边也是四位,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吃亏。”吕正英冷然笑道:“如此托大,你不怕后悔?”申文炳笑道:“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凭什么去斗那“黄山派”的掌门人?”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听这语气,还有点像个‘无敌堡’出来的高手。”“锵”地一声,他的青钢长剑已经出鞘,并脸色一整道:“不论单打群殴,对你们四个,都由我一人接待,请吧!”他的话没说完,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我不同意!”吕正英仰首哈哈笑道:“‘七杀令主’座前的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能更改,路姑娘你多多愿谅吧!”凭单打独斗,路青萍与伍秀芸等人,顶多只能对付那个一级护法祝至刚,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吕正英才不得不先行拿话绊住申文炳,说明四对四,然后,他又自己一肩承揽过来。这情形,路青萍等人自然明白,因而一时之间,心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你要一人承揽,我不反对,但我有我的规矩,你也不许反对!”吕正英冷然接道:“你说。”申文炳沉声说道:“我的规矩就是,先由祝护法开始,一个一个的上,你能逐关通过,最后才轮到我,可不能说我使车轮战法。”吕正英笑道:“车辆战法与四人联手,形式上自是不同,但本质是没甚分别,我同意,请吧!”祝至刚应声缓步而出,在吕正英对面八尺处,徐徐拔出自己的单刀,沉声说道:“吕公子请!”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七杀令主’门下,出手不留情,何况你名为至刚,须知至刚易折,你可得小心!”祝至刚漠然接道:“多谢提醒,老朽知道了。”这位祝至刚,不愧是列位“无敌堡”中的一级护法的一流高手,那一付沉着状态,可委实令人佩服。吕正英哼了一声之后,大喝一声道:“小可有僭了!”话了招随,一式‘拔云见日”长剑连袭对方前胸。吕正英早就见识过‘无敌堡”那些三极与二级护法的身手,凭以往的情况推断,认为毋须施展朱四娘所传的绝艺,即可将对方收拾,因而他这第一招,使的竟然极平凡,也极普通的“拔云见日。”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他的剑出一半,就被祝至刚的单刀对住,祝至刚的刀法不但奇观,并于奇诡中显得辛辣之至。也许祝至刚是有意一试对手的深浅,也可能是存心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因而,他这起手硬接的一招上,不但招式奇诡辛辣,也显然用上了九成以上的真力,以至当刀剑接触时,暴出一串震耳金铁交响,和一串耀眼火花。这第一招的结果,如非是吕正英那深厚的内家真力强过对方,可能就吃了大亏。因而刀剑一触之下,双方心中都禁不住大吃一惊!吕正英因对方身手,高过自己预估太多而吃惊,至于祝至刚,则因这石破天惊,极有把握的一招不但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对方强劲的内家真力,震得手臂发麻,退了一大步,而暗中大吃一惊了。祝至刚因对方真力强过自己,已改取避实就虚的游斗,不与对方的兵刃接触,招发一半,又立即飞快地变招,以期使对方疲于奔命,使自己能有机会得手。但吕正英因为轻敌而一招受挫,几乎已失去先机的情况之下,他也有他的打算。那就是全神贯注,继续以普通招式应付,以观察对方刀法的路数。可是,祝至刚所使的刀法,委实太神奇了,他以普通剑招应付情况下,尽管是全神贯注,但激战不到十招,即被迫得险象环生,如非他是以强大的内家真力,以辅助招式上的劣势,早就非死必伤。这情形,使得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也不由暗中为之焦急小巳。当然,那位一再暗中向吕正英示警的水湘云,也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这时,只有申文炳与闻人玉两人,却是乐得开心已极,申文炳哈哈大笑道:“吕公子,这场合,你可不能藏私啊!”闻人玉也“格格”地娇笑道:“真是耳闻不如目见,三师兄,早知如此,派两位一级护法来,也就足够啦!”申文炳忽然蹙眉说道:“不对,这小于可能真的藏了私。”水湘云娇笑道:“我倒看不出来。”申文炳笑道:“五妹,谈江湖阅历,你还差得多呢!”他的话声一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原来那一直以普通招式应战的吕正英,忽然招式一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将祝至刚迫得连退五步。方才的搏斗,吕正英的内家真力,本来就强过对方,如今,一亮出‘七杀令’主所传的绝招,不但立即将祝至刚迫得连连后退,而且也使对方险象环生,因为,祝至刚的刀法,固然是奇诡而又辛辣,但与吕正英新使的剑法相形之下,却是差了一段距离,也因为如此,才使申文炳惊叹出声。申文炳一声惊叹之后,立即促声说道:“五妹,快去接应!”水湘云也连忙接道:“好的。”话声中,人已飞身而出,一面扬声说道:“祝护法,退下来。”吕正英冷笑一声道:“还退得了吗?”一声惨号过后,祝至刚的左臂,已齐肩而断,总算他武功基础好,临危不乱,于生死不闻不容发之际,强忍痛楚,横飞八尺,才避过吕正英那顺手一扫的腰斩之危。他逃是暂时逃过了,但吕正英却是如影随形地,挥剑追杀,并大喝一声!“留下命来!”人影飞闪,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吕正英的长剑,被横飞过来的水湘云架住了,而且立即展开一串以快制的抢攻,并以传音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打败,以节省真力……”目前这情况,可使吕正英更于无比困惑中,感到无比的惊讶了。原来水湘云,不但行动令人费解,而其武功之高与真力之强,也与她的年龄不成比例。而最使吕正英不解的,是水湘云所使的剑招,居然同他的剑招,有八成近似。吕正英所使的剑法,自劫余生所遗的“万博真诠”,那“万博真诠”上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名称以及有多少招数,他可一概不知,朱四娘所传给他的,仅仅只有二十四招。朱四娘并曾很自负地告诉他说:“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人。”目前,水湘云这小姑娘所使的剑法,居然同他所使的剑法就有八成近似,如非他因服食千年古菌,也有着特强的内家真力,以及剑招的变化方面,也略优于对方之外,情况可就不乐观啦。也因为如此,当他想到朱四娘所说的“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了”的话时,却是禁不住暗中苦笑不已。这些,也不过是当双方交手最初几招中,吕正英心头所生的感触。水湘云除了最初抢救祝至刚时的那一招,可能算是全力以赴之外,以后的招式,真力也随之大减并继续低声传音说道:“注意,以不着痕迹的手法,尽速将我打败。”由于双方心里上都有了准备,因而表面上看来,都是煞有介事地,杀得激烈之至,一点也看不出虚应故事的痕迹来。十招之后,水湘云已失去还手之力,她一面在勉强支持,一面却讶问道:“吕正英你在哪儿偷学我们的‘灵蛇剑法’的?”吕正英总算由对方口中,知道这套剑法的名称了,但他还未及转什么念头,申文炳已接着嚷道:“是啊!五妹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接着又沉声喝道:“四妹,快把五妹接下来。”吕正英大喝一声道:“撤手!”“做梦!”这一声娇叱,是出自闻人玉的口中。闻人玉算得上是剑上高手,叱声出口:“锵”地一声大震声中,已将吕正英的长剑架住,当然水湘云也就趁机退下了。吕正英注目笑道:“你以为你比师妹强?”闻人玉冷笑一声道:“少废话。”话声中:“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吕正英迫退三大步。吕正英也立还颜色,挥剑反击。但闻人玉的功力,本就高于水湘云,方才的水湘云是故意示弱,让他打败的,此刻闻人玉是全力抢攻,所以,尽管吕正英也全力反击,却不过是勉强维持一个平局。这情形,自然使吕正英感到很沮丧,也很悲观。他,心念电转着:“学会这二十四招,就可以受用无穷,想不到,言犹在耳,事实上却不过如此而已。但他毕竟是聪明人,这种沮丧与悲观的心情,在脑海中略一徘徊,立即被另一个念头,一扫而空了。因为,他已想到‘无敌堡’堡主淳于坤,在武林中一向称号无敌,那么,其门下弟子身手之高明白非意外。至于他自己,尽管所习武功,为旷代绝艺,但对于那套于片刻之前,才知道是叫“灵蛇剑法”的剑法,一共才学了二十四招,而习武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八个月,以如此短暂的时间,而能与‘无敌堡’堡主的徒弟一较雄长,应该值得他自豪自傲,又有什么可沮丧的呢!当他心念电转,想通之后,精神也随之一震,而手上的招式,也更具威力地转为有攻有守起来。闻人玉又沉声喝问道:“吕正英,你还没回答我五妹的话呢!”吕正英自从想通之后,不但精神大振,心胸也大为开朗,同时暗中也另行打上了就地取材的主意了。原来吕正英不但资质、禀赋特佳,悟性也高人一等,而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在‘天心谷’中的那一段时间,只能有目前的这一点成就,那只能怪朱四娘太以小器了。因为朱四娘起初命朱胜男代传武功时,就暗中向两位爱女不过严厉的命令,除了她许可的以外不许私传武功。以后,当吕正英的武功略具基础时,朱四娘明为使其深造而亲自调教,实际上却不过是仅就那些原已教过的武功,另加指点而已。.吕正英目前这“就地取材”的主意,就是就着自己精神大振,能与对方打成平手之际,记对方的招式以为已用。由于此一主意,使他对水湘云的警告,以及目前的危机,那一股脑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因为如此,当闻人玉向他发问时,他竟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啊?”闻人玉怒声道:“就是你在哪儿偷学到我们的剑招?”吕正英笑道:“这真是笑话,你也不多想想,咱们的剑招,是谁的比较精微而玄妙,竟然说是我偷学了你们的剑法。”说到这里,他所会的二十四式“灵蛇剑法”已全部使完,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又从头使将起来并淡淡地一笑道:“我将方才使过的招式再使一遍,你不妨好好地比较比较,看看究竟是我偷学你的还是你偷学我的。”吕正英这一动作,不但掩饰了他只会二十四招剑法的缺点,而且语意相关,并倒打一耙,说对方偷学了他的剑法。这情形,自然使得闻人玉怒火高涨,嗔目怒叱一声:“狂徒找死!”止声中,“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将吕正英迫退五尺。但吕正英却是边退边哈哈大笑道:“好剑法!还有没有啊?”一旁的申文炳一蹙剑眉,.沉声喝道:“四妹,退下去!”闻人玉抗声说道:“我自信还保持优势,为何要退下去!”申文炳震声喝道:“你退下来,我再跟你解释。”吕正英朗声笑道:“不用解释了,干脆一点,你们两位一齐上吧。”闻人玉冷笑一声,虚晃一招,纵出战圈之外,向着申文炳注目问道:“三师兄,什么事啊?”申文炳苦笑道:“四妹,像你这样一再斗下去,人家是求之不得呢!”闻人玉一愣道:“此话怎讲?”申文炳却是目光移注按剑微笑的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一夜成名的吕公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前面的三关,算不算是通过了。”申文炳道:“就算你已通过了吧!”吕正英温应道:“那么,是否该你阁下上场了呢?”申文炳冷笑道:“我一上场,就没有机会给你偷学武功啦!”直到此时,闻人玉才明白申文炳叫她退下来的原因,不由深深地向吕正英盯了两眼,才冷哼一声道:“如果这狂徒真的偷学了我的招式,我不会让他带走的。”申文炳笑道:“四妹放心,愚兄替你负责收回来就是。”此人算得上是剑及履及,身出招随,一刀扫出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先吃我一刀!”大震声中,吕正英被震得手臂发麻,人也被震退得一大步。这情形,可使他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他惊凛未毕,申文炳的第二招已飞快地攻出,而且一招接一招,并辅以左手掌法,刀掌兼施地将吕正英迫得连连后退。原来这位申文炳,使的是一柄同长剑近似的单刀,而刀法之奇诡与威之强劲,却比方才那位祝至刚护法,高出不可以道里计了。尤其是他那左手的掌法,也同样地奇诡而特具威力,试想,在此种情况之下,吕正英又怎得不相形见拙而落了下风。但申文炳却是得理不饶人,一面节节进逼,一面笑道:“吕正英,你在‘恶虎沟’的威风,到哪儿去了啊?”也许这两句话,激出了吕正英的潜能,只见他也冷笑一声:“你且尝尝‘恶虎沟’的威风看!”“刷、刷、刷!”一连三式绝招,不但稳住了颓势,而且还居然将申文炳击退了两大步。这情形,不但使吕正英自己信心大增,而精神为之一振,连那暗中急得芳心如焚的水湘云,也为之美目中异彩连闪不已。可是,这种好景太短促了,前后也不过十来招的时间,他又被迫而节节退后了。这一退后不打紧,不但要想再行稳住阵脚,可就难丁,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扭转来。这时,一旁的路青萍、伍秀芸、上官素文等三人,可再也沉不住气了,三人互相一使眼色之后,立即向看斗场徐徐逼近。闻人玉飞身拦在她们面前,淡然一笑道:“是见猎心喜吗?我来陪你们玩玩。”长剑一挥,已将对方三人圈人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并‘格格’娇笑道:“‘辣手仙娘’门下,果然是不同凡响!”闻人玉对路青平等三人,以一敌三,犹能谈笑白若,其优劣之势,已不难想见。这同时,申文炳也哈哈大笑道:“吕正英,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快点抖出来!再迟,可就没机会了。”吕正英为了应付对方加重的压力已感到有点力屈了,此刻,路青萍等三人参战之后,不但不能替他帮上忙,却反而使他分神替她们担忧,所以,眼前的情况,对吕正英等人而言,是非常的不利。这情形,吕正英等四位当事人,固然是暗中焦急不已,而同样感到焦急的,却还有一位旁观的水湘云,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水湘云虽然是‘无敌堡’的人,但她的芳心,却是向着吕正英这边的。也由于水湘云是‘无敌堡’的人,所以对目前双方的实力最为了解,对吕正英等人的危境,也看得最透彻,这也就是她之所以一再暗中通知吕正英等人,设法离去的原因。如今,危机越来越迫近,如非她深深了解,纵然自己加入,也不过是多赔上一条小命,她早就已然公然反叛“无敌堡”的了。就当吕正英等人的处境,每况愈下,旁观的水湘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公然反叛‘无敌堡”插手帮助吕正英等人时,江面上,忽然传来一丝苍劲而嘹亮的歌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事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歌声,来自浩浩江中,在下弦月的清辉照耀之下,只见江面上,一道幽灵似的人形,飘飘然冉冉地,向着岸边滑了过来,使的竟然是‘达摩’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可惜的是,现场中,恶斗方面,尽管他们都已听到那苍劲而嘹亮的歌声,却没法分神去一探究竟,因而除了一旁的水湘云以及‘无敌堡’中大批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之外,都不曾看到这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绝顶轻功的表演。歌声一歇,人也到了岸边,水湘云也看到一位有着三绺花白长髯,面团团如当家翁的青衫老人。水湘云的记忆中,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轻功极高的奇人,此刻,尽管她芳心之中,是多么希望这青衫老人是对方的人,但因没法确定,因而微微蹙起了双眉,默提功力,静观对方的动静。由河岸到吕正英等人正在恶斗中的沙滩,约在三十丈以上,但那青衫老人展行云流水般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快速之至,一晃之间,已黯然停立斗场三丈之外并似笑非笑地“唔”了一声地道:“杀得还真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