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传甲早就行进在风火岛的上端,那上面住的是驻守风火岛上人的房间,他老人家急得直叫喊,却没有玄正的回声。方传甲找了一阵子,才发觉安大海与他的兄们从另一个方向找过来。“我的养老女婿呢?”“我已经找遍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安大海气急败坏地道:“年轻人气盛,我真怕阿正上了那女人的当。”“我正是这么想,安兄你快把人分散开来,找遍每一个地方,就逄是死了也要见尸首。”“呸!呸!呸!”安大海很不高兴,他沉声道:“你在咒我的女婿呀,不像话!”方传甲道:“我当然不是咒我的徒孙,只不过我老人家抱最大的希望,也做最坏的打算。”安大海身后的马贩子们可鼓噪起来了。有人叫道:“我们快找呀。我们还得去找宝呀!”安大海回头一瞪眼,道:“分开了,大家各处仔细找,找不到我的女婿谁也别想去找宝。”他手中皮鞭抽得叭叭响,在步往前走去。方传甲也走了。老人家急得大声叫,脸上还淌着汗珠子。尚家的人共七个,全部上了小渡船。安梅知道玄正也曾答应尚可,将来有一天娶尚家的姑娘,她这时特别对尚姑娘露出开怀之情。她为什么要这样?实在她自己也弄不懂,只是尚家姑娘是个弱女子,一双小脚三寸长,站都站得很吃力,对于安家姐妹一双大脚丫子,她心中真有些羡慕。小船上,安兰遥望向岛上面,该死的人都被杀了,为什么重要的人还不见回转?她真想上岸去看看,只不过她又不能不听她爹的话——安大海要她姐妹守住小渡船。安梅把小船上所有吃的东西取出来,就在等的这段时间里,他侍候着尚家七口人,吃着她做的东西。尚家七口能活着出来,已经像是在做梦了,如今又吃着安梅做的东西,那份感激,直叫尚可流泪。其实,这些吃的东西,在尚家来说,本是极端平常的事,尚家在天马集是首富,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吃过?但如今却又不同了,尚家一家七口被分别囚在黑狱里不见天日,每天一个杂面窝窝头,这种苦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如今一旦有了安梅做的东西,便立刻觉得十分难得与十分珍贵。安家姐妹陪着尚家七口人在船上吃着东西,那安兰却又担心她们的老父安大海。只因为安大海伤得不轻,这时候为什么还不见回来,实在叫她担心不已!天空中这时候才见月亮在东方出现,可也有些暗淡无光的样子,小船上的安梅看看河面上,道:“都快五更天了,他们怎么……”她的话未落,忽然小船打了个急旋转。这光景令船上的人大吃一惊,还以为船下面有人在顶他们的小船了。安兰急忙取出竹篙在船边往水中插着。便在这时候,忽又闻得“轰轰轰”一阵响声,小船开始颠簸起来了。安家姐妹吃了一惊,使尚家七口也瞪大了眼睛。轰声不断,而且越轰越大,也轰得岸上在摇动不已!河水开始往石岸上卷过去了。安梅急忙对安兰道:“难道有水怪?”安兰道:“先把船撑向河面去吧,这儿一定有水怪出现了。”其实他姐妹哪里会知道,岛上的机关发动了,玄正这时候正九死一生地往外冲……安兰撑船转出那个小弯,小船在河水的推送下,便往下游漂去。这时候,风火岛几乎在往水中沉去了。浪涛在风火岛的四周掀上了天,那盘旋的古堡也往下面塌陷着,这光景就好像末日快到了似的。“轰隆隆”的声音又像发自河底,安大海左摇右晃地冲出来,在他老兄的后面,八个马贩子也不要寻宝了。到了这时候,便是面前堆满了金刚钻石,只怕谁也举去拿了——命才最重要。一个人命都没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对他又有何用?安大海边跑边叫:“快呀,我的好哥儿们,快取羊皮囊,我们逃生最要紧。”羊皮囊,实际上也叫羊皮筏,这是当地人渡河的工具,塞外,甚至陕甘宁就有不少人拥有这种工具,至今仍然很普遍。马贩子们拼命跑,石堤上掀过来阵阵巨浪,淋得他们眼也睁不开了。二十八个羊皮筏,如今有一半被冲入河中不见了,所幸漂了几个在乱石堆上,早被八个马贩子用力抱紧在怀里,一个个便往河中跳。安大海可惨了,他的腿上受了重伤,有个马贩子递过来一个羊皮筏,道:“老大,抱紧了,快逃吧!”安大海凝望着小石湾,他喃喃地道:“小船呢?我的两个宝贝女儿呢?”那马贩子急道:“老大陆沉了,快逃吧!”风火岛就是在陆沉,如今河水已浸到安在海的腿上了,而且河底还在发出打雷似的声音。安大海突然大哭起来了。身边那马贩拉着安大海的手,叫道:“走哇!我的老大,你总不能随着孤岛沉入河底吧!”安大海跺足痛哭,道:“我的养老女婿完了,我的宝贝女儿完了,我这是来此干啥的?我还活着干啥呀,天爷!”那马贩子急得跺脚,道:“老大,两个小姐在船上,尚家的人也上了船,他们一定先走了,你担的什么心?”安大海亢声道:“不对,我的女儿不会不管我,她们知道我受了伤,等在这儿大伙一齐上岸的。”那马贩子已急得拉紧安大海,道:“你看看,浪滔天了呀,再不下可就来不及了。安大海不为所动地道:“我不走,我怎么放心我的宝贝女儿呀!”那马贩子抱着羊皮筏子怪声道:“你老大也真糊涂了不是?你光是想你女儿,难道忘了胖大妈芳大姐了?”安大海猛地睁大眼。他的模样真滑稽,还伸伸舌头舔舔唇,道:“马老九,你他她妈的怎么不早说,差一点我忘了,我还有我的胖阿芳在等我呀!”那马贩子正是马老九,开言又催促着安大海,道:“你既然想到阿芳姐,你还迟疑什么,跳呀!”安大海重重地点点头,道:“跳!”他也不管腿痛了,抱紧一个羊皮筏,扑通一声跳入滚滚的黄河。马老九跟着一齐跳,这二人被巨浪七上八下地卷了个头昏脑胀,直到半里外,方才平静地漂在水面上。两个人在水面上回头看,风火岛成了几块石礁,岛上的古堡早不见了。水面上漂着一个小渡船,安大海在晨光中看到了。他老兄高兴地叫起来。马老九就在他附近抱住羊皮筏在漂,闻得安大海的呼叫与欢笑,便挺起上身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条小渡船。这时候小渡船上的人在挥手,尖叫声令安大海大为安慰地哈哈笑起来。只不过他太高兴了,双腿用力去踩水,引得他的伤处一阵锥心的痛,痛得他大叫一声“啊!”于是,小渡船撑过来了,船小的人正是安兰与安梅,尚可一家人便也站在船边望过来。尚可举手向天,他直叫:“谢天谢地呀,安兄平安无事的漂来了。”安兰把竹篙伸过去,安大海哈哈笑着上了船。马老九也爬上小渡船。安大海发觉小船快挤沉了,使命马老九快把小船撑靠岸,所幸这一段的河面水很平静,小船很快便靠在一片芦苇岸边上。安大海是由马老九背上岸的,尚可对安大海真的当成了救命大恩人,他拍着胸脯对安大海,道:“你老兄的伤全由我负责,只一到了天马集,一切费用是我的。”安大海苦笑一声,道:“尚员外,我实话对你说,我安大海可不图你什么回报我,这一次贩马来到天马集,一为是想与你老兄叙叙旧,二来是贩马做生意,可是我遇上了我的女婿……玄正,他与我两个女儿在一起,加上我女婿的师祖方传甲,四个人要去风火岛救你们……唔……好痛!”安大海的腿上挨了一板斧,泡在水中还不怎样,如今上得岸来风一吹,他立刻痛得叫起来。安梅一边安慰,道:“爹,别说了,回天马集治伤要紧呐!”尚可心中在奇怪,怎么安大海的两个女儿会嫁给玄正?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他期期艾艾地问道:“安兄,你两个女儿全都嫁给玄正了?”安大海道:“这有什么不妥?”尚可道:“安兄不要误会,我是说,这种大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赶去道贺呀!”他老心中在嘀咕,口是心非地说出最后几句话,只因为玄正曾经答应过他,且等他报了仇,便回来天马集与他的闺女成亲,这才几日不见,玄正竟然与发大海的两个女儿成了亲,如果真是这样,玄正见了面又怎么向他交待?安大海却哈哈大笑,道:“乱世儿女,讲求什么排场,我只把我的两个女儿送做堆,我就回塞北了,哈……”安梅道:“其实……我们只是跟在玄相公身边,我们还未曾拜过堂呢!”她说得很大方,原是中原女儿作风。当然,她说的也是实话,尚可却重重地点点头。那安兰把船系好,立刻奔过来,她对安大海,道:“爹,你们怎么还不快走?”安大海道:“我们一起走。”安梅道:“你们快回天马集,我与阿兰要在这岸边等一会儿。”安大海道:“只要逃出风火岛的人,是死不了的,我们一齐天马集吧!”尚可也心系家门,便也劝道:“对,我们先回天马集,也许玄相公他们已经回到天马集了。”他这句话,果然说动了安家姐妹二人的心,这才与安大海等一路往天马集转去。尚二管事忙坏了,可也乐歪了嘴,尚家被抓走七口人,如今一个也不少的回来了。客房中,丁大夫细心地为安大海治腿伤,酒席已摆在大厅上,天马集不少人来向尚可道贺,尚老只有就付,却未见笑容,只因为救他的两上主要的人未回来。玄正没回来,便方传甲老爷子也失踪了。尚老爷子派出两个跑腿伙计,一路上就在通往黄河岸的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当然为的是想发现从河中爬上岸的人。天马集又有人大声叫着往尚家跑,那人边跑边大声的叫,道:“回来了,回来了。”天都快黑了,尚家宅子里马上有人迎出来,安家的姐妹更是急急地问:“人在哪儿?”跑的人指着后面,道:“看,全身湿透,身上还有着血,走回来了。”安梅只一看,便叹口气,道:“老爹的兄弟回来一个,不是玄相公。”虽然不是玄正或方传甲,都一样的受欢迎,回来这位马贩子,尚老爷子当上宾,先沐浴,后吃酒,然后送进客房盖上老棉被,就差没找个姑娘陪他老兄睡。天马集没有酒家女,天马集只有贩马的人——想找姑娘,那得往大城镇去找。街头上走来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个马贩子,他怀中还抱着个羊皮筏子,那模样可真狼狈。一个个走回来的人都凄惨,他们身上带着伤,有些是搏斗时杀伤的,有的是下水时候正碰上风火岛陆沉,撞上岩石碰伤的。但不论怎么说,八个马贩子陆陆续续的全都回来了,这对安大海而言,也算得小有安慰。这一天夜里,尚姑娘哭了。这是她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安家姐妹告诉她,玄正追杀那女人之事。玄正追进去以后,就再也未出现,不多久,便发生天摇地动河水往天空溅的吓人事情,尚家的人已救回小船上。尚姑娘闻言,止不住眼泪流下来。安家姐妹也落泪,此时客厅上再好的酒席她们也吃不下……那尚家的姑娘在闺房中哭。尚家姑娘自以为将来会嫁给玄正,她已视玄正为未来的夫婿,却不料玄正救了自己一家人,他自己却牺牲了。尚家姑娘落着泪,他要求尚老爷子答应她一件事。尚可叹惜地站在女儿闺房门道:“孩子,这都是命,也是缘分,你与玄相分没缘分,别哭了。”尚家的姑娘拭着泪,道:“如今风火岛的坏人没有了,我们再也不必怕恶人,明日一早,女儿去河边祭一祭玄相公,叫二管事陪女儿前去。”尚可点头,道:“这会可以,我叫二管事去准备,你就不用伤心了。”尚家姑娘能不伤心吗?尚家姑娘这一夜就没有合上眼。大家都以为玄正这一次完了,尚家的人无不悲伤,尚家二老更是为女儿难过。其实安大海父女也一样悲伤呐!安家姐妹也一样如此以为,她们当时就发觉,风火岛好像掉进滚水锅里似的好吓人。安大海躺在床上不能动,他那些贩马的弟兄如今也只有八个人在身边,对于两个女儿要在半夜去河边一祭,他没话说,只叫尚二管事多备香烛祭物,因为他的好哥们也死了十九人。尚姑娘没有掉眼泪,但她却全身颤抖。有时候人到伤心处不一定会落泪,有些人不落泪比掉泪还伤心,也伤神。尚姑娘便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昏倒在地。尚家二管事一见大惊,立刻把尚姑娘抱进软轿中,他吩咐抬轿的赶快走,他自己匆忙地把带来的一串鞭炮燃起来,祭品也不要了,便匆忙追赶轿子去了。河岸上响起一阵鞭炮声,那声音真刺耳,三里之内像打雷。便在这阵炮声中,半里处的芦苇岸边中有个人拚命的抬起头来了。这个人原是抱着一根木头,全身泡在水中,只有一个头随着木头顶上岸,而贴在木头一端。炮声把他惊醒了,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头发还浸在黄泥里,脸上是那么的灰惨与黯然失色。这个人,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死了。死人的面色就是那种模样,只不过当这个人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才让人吃一惊!玄正很幸运,风火岛陆沉的时候,那么多的巨石竟然未把他压死在水底。那么汹涌的涡流浪涛,也没有把他吞噬掉,他抱着一根巨木漂出了险地,便也逃过一劫,现在……现在他被一阵炮声惊醒过来了。玄正太累了。自从攻打风火岛,直到从怒涛乱石中逃出来,玄正一直未曾合眼,他就是在半昏迷中漂向下游,他爬在那根救了他一命的巨木上,本能地抱着不松手,就便是睡着了也不会松手。人的本能是天生的,有时候,当一个人遇上极端危机时候,这种本能就会突然间爆发出来。玄正拼命地把双手松开——他的两臂因为抱紧巨木而僵了似的。他的又手也好像僵硬了,因为他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他的三节亮银枪,另一件就是他从东方大奶奶项上扯拉下来的金钻项链。玄正就觉得不可思议,在昏睡中漂流在河上,竟然这两件东西未失去。他拼命地往岸上爬——全身湿透,衣衫也破了几处,他喘息着觉得有些饿,抬头看向斜阳,隐约只见远方有一团黑影移动。玄正已饿得双目昏花,他拚命摇摇头,但还是无法看得清楚。他真想大声呼叫,只可惜他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他跌跌撞撞地往那火炮响处走着,就在河岸边,他至少跌倒七次。他用手中银枪拄地,总算看到刚烧完的一堆冥纸,当然他也看到堆放的一些祭品。玄正苦笑了。他坐在供品一边,伸手抓着供香饼就啃,还有一壶清酒,他也抱起来大口大口地喝下肚。他边吃边对河水道:“也不知是谁的供品,真是对不起,先借我玄正一用了,等我玄正喘过气来,一定叩头道谢。”他怎知这些祭品本就是为他而设的。如果他知道安家姐妹半夜就已经来过,玄正一定感动,只是因为他太饿也太累了,便也不加深思地好一阵大吃大喝。吃饱了,玄正四下看了一阵,这地方真荒凉。玄正琢磨着在风火岛上时候,东方大奶奶高声大叫着:“阿虎。”这项链会不会跟那个叫阿虎的人有关系?玄正以为,也许东方大奶奶临到死想念着她的丈夫吧?也许她的丈夫,就是率领着一批人占据着风火岛的吧?现在,风火岛完了,东方大奶奶那批人也完了,官家就算要追查风火岛发生什么事,怕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了。玄正的体力渐渐恢复着,他打算先回天马集,因为他仍旧悬念着尚家一家人,他更想念方传甲与安大海一伙。就在他刚要转身走去的时候,河面上忽然有条小船往上游撑着,小船上三个人撑船,顶着逆流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发出嘿哟嘿哟的叫声!玄正就是听到这声音才又回过身来。于是,那个小船即刻转了个半旋,便闻得船上有人大声地叫喊:“喂!等一等。”这叫声当然是在呼叫玄正的,因为附近岸上并没有别的人。玄正不动了,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那小船穿过一片芦苇往岸边过来了。现在,玄正看清楚了。小船上有三个人,两个年轻人加上一个白胡子老人家,小船舱中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因为有一双大脚丫子露在舱门口。小船顶着岸,那老者对玄正看了看,道:“年轻人,你看到上面有死人漂下来吗?”他自己差一点变成死人,他昏睡在岸边的时候,就好像河中漂的死尸。那老者忽又问道:“年轻人,你,……你好像落水……”他忽又改口,道:“你是不是从风火岛漂下来的?”玄正吃惊地没开口,他在打量着小船上的人。那老者立刻又低头对小船中的人叫道:“喂!喂,老兄,醒醒,你看岸上那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快看。”小船里所声音,低沉而痛苦地道:“在……哪儿……”撑船老者戟指岸上的玄正,道:“你看,就在那儿站着,是个年轻人。”船舱中老者上身猛挺,他的眼睛瞪大了。他无法站起来,伸出一双枯槁的手在舞动着。岸上的玄正吃一惊,他奔到小船边。玄正落泪了。他大哭,道:“师祖。”飞一般地跳上小船,张臂便去抱那老人家。不错,老者正是方传甲。原来方传甲在风火岛上的时候,发现风火岛要陆沉,他焦急地担心玄正安危,却又到处找不到,就在一阵大叫与慌乱中,他站的地方忽然往一片漩流中倒塌下去,方传甲腾身往另一块石阶上掠去,不料正有一堆梁柱压过来……方传甲以为必死,不料,那些梁柱交叉着撞在石阶上,竟然其间还有空隙,方传甲正巧陷在空隙中。于是,这几根木梁便随之往激流中滚去,却也给方传甲一个喘息机会,他随着这堆木梁撞去,冲离了大片岩石包围,方传甲漂在河面上了,但这他也全身是伤,就好像全身骨节要散牛似的,好不难受。他想救玄正,但他此刻再也无能为力了。方传甲在水中漂着,也不知漂了多久多远,忽然发现一条小船横过来,方传甲便拚着最后一口力气叫着。于是,他被救到小船上了。方传甲要求小船上的一老二少撑船沿着河流而上,初时撑船的老者不答应,方传甲立刻在身上摸,他把所有的银子送到三人面前。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小船沿河逆流而上,说明了只撑到风火岛为止。方传甲也打算,如果沿河打不到玄正,就在风火岛附近祭一祭,因为玄正也许陷在水底了。方传甲再也想不到,玄正还活着,而且就站在河岸,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玄正抱住方传甲的时候,方传甲老泪纵横地道:“天可怜见,孩子,你还活着……”玄正拭着泪,也替方传甲拭泪,道:“我们都活着。”“是的,我们都活着。”“师祖,你好像伤得不轻。”“能活着,已经满足了,能见到你,我更满足,一点伤又有什么关系。”玄正道:“我们先回天马集去,师祖需要好生休养几日了。”不料,方传甲却摇头,道:“阿正,我的伤不重要,你难道不借着这次机会摆脱安家二位姑娘?还有尚家的姑娘?”玄正愕然了。他早有脱身之意,他不能讨上三个老婆吧?然而,他也明白师祖对安家姐妹二人十分满意,安梅很会侍候人。方传甲又道:“我不是不喜欢安家的姑娘,相反的,正因为我太喜她们,才要你暂时摆脱她们。”玄正道:“师祖的意思……”方传甲喘息着,道:“我们去找姓关的拚命,又何必拉上安家的姑娘?且等你报了仇,你若喜欢,何妨再找她们。”玄正想了一下,道:“可是,尚家姑娘回去天马集,咱们这么走掉……”方传甲道:“我以为尚姑娘伤心一时是难免的,总比为咱们担心要好。”玄正不开口了。他也是台此的想,如果了无牵挂地去报仇,那么就暂时不回天马集。玄正点头了。方传甲立刻对撑船老者吩咐:“顺流而下吧!船家。”方传甲与玄正庆贺重生之余,只不过一天,他二人便离开小船往西行。方传甲的年纪大了,经过这次拼命,伤得可也不轻,于是,二人便往仙岩石赶回去。仙岩石乃是方传甲住过的地方,安梅也正在这儿侍候过方老爷子,如今方传甲再回来,为的是尽快把伤养好。二人走在路上,方传甲在玄正的扶持下,忽然发现玄正取出个星芒闪闪的东西。他怔了一下,问道:“阿正那是什么东西?:’玄正把东方大奶奶头上扯下来的金钻项链摊在手掌上,道:“师祖,我正要问你老人家,可认得这东西?”方传甲取在手上看了看,道:“是个项链,这东西没啥稀奇的。”玄正愣愣地道:“那女人呼叫阿虎,阿虎是谁?”阿虎是谁?方传甲也不知道。爷儿俩又回到仙岩石来了,一切安顿之后,准备养息了,然而这爷儿俩只顾着在仙岩石休息,哪里会想到安家姐妹已经出大纰漏……安大海的伤结痂了,大腿上好长一道疤痕,如果不是丁大夫妙手回春,只怕他的一条腿就得废掉。安大海本来是要带着女儿回塞北的,但安梅却对安大海道:“爹,你老先回塞北吧,胖姨一定为你担心死了,至于我同妹妹,我们要在这黄河岸再找几天,也许会找到玄相公的尸体……”安兰也对安大海道:“老爹只管回塞北,不出十天半月,我同姐姐就回去找你了。”安大海一想,这是两个女儿对玄正的情义,不能拦阻她们。安大海带着他的八名贩马兄弟,把马匹卖出以后,便立刻走了。尚可也留不住,只得送了一笔厚厚的酬金。安梅与安兰并未在黄河岸寻找玄正的尸体,这两姐妹不知天高地厚地找到快活坝去了。姐妹二人还未绕过快活坝的那道斜弯,山头上有双会说人语的八哥飞上了天:“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天空中鸟在叫,叫得安梅吃一惊,道:“妹子,什么鸟会人语?”安兰一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这样最好,那魔头定闻声出来,我们就不用往他住的地方找了。”便在这时候,突然“咻”的一声响,只见二人马前三丈处,地上插着一支箭。那箭身还在颤动,附近已传来吼声,道:“已经够接近了,停住马了。”安梅的皮鞭猛一抖,抖得叭的一声响,道:“什么人?敢在姑娘面前放冷箭?”林子里传来一声哈哈笑,只见一条瘦长人影闪掠,飞一般地窜来一个人。这人的手上一张弓,牛皮筋弓弦崩得紧,腰上一个箭袋,那么潇洒地挡在安家姐妹的马前面。这个人当然是“血箭”周上天。安梅手中的皮鞭虚空抖得“叭”地一声哄响,喝道:“你是什么人?”周上天嘿嘿冷笑,他摇头晃脑地看着马上坐的安家两个姑娘,那模样就是在评头论足。他还左两步右三步,吃吃笑道:“嗯,不错,温柔中带着刚性,妩媚中含有韵味,正是北地胭脂的特色,许多嫖客最是喜欢这种调调的姑娘。”“咻!”安兰的乌皮鞭平着扫向周上天,不料周上天早有防备,右手长弓迎上抽来的皮鞭,便也疾伸左手去抓鞭梢……安梅冷笑一声乌鞭出手,逼得周上天只得往后退两丈外。周上天不怒反笑,道:“真是两个可爱的辣椒女。”安兰收回皮鞭叱道:“你大概是那姓关人的看门狗了,快去叫你的主子出来。”周上天仍然笑,他好像对于安兰的话并不以为意地道:“请问二位,要找关爷何事呀?”安梅沉声道:“你不必多问,快叫那人出来。”便在她的话声里,附近竹林中传来声音,道:“我不是早来了吗?”安梅与安兰齐吃一惊,只见一个十分潇洒男子,那么悠闲地手持怪杖金光闪闪地走过来。就在这人的身后面,紧紧地跟着个鼻子酱红的老头儿,老者还背着酒葫芦,好像醉酒样子走得东倒西歪。不错,关山红来了。“酒邪”水成金也来了。关山红只一看,便冷笑一声,道:“是你,你好大的胆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他直逼近安兰,上下仔细地看着,又道:“玄正死了吗?上次我给了那小子一火铳子,想必是死了,你这是再来为那小子报仇的?”玄正挨了他一火铳子,只不过玄正身上穿着一件从“小子”石玉身上得的银丝软甲,只受了轻伤,关山红还以为玄正已经死了。安兰就是在玄正难以支持时候,突然一马行出,她及时救走玄正。安兰闻得关山红的话,不由冷笑道:“玄相公死了,可是他并非死在你的火铳子上,他是为了救人死在风火岛上,你知道吗?他救出所有的人,但他自己却牺牲了。”安兰说得有些呜咽,也很黯然。关山红却笑了。“血箭”周上天与“酒邪”水成金也跟着吃吃笑起来。周上天笑着,道:“死了,死了,仇恨也了了,关爷的名单上又少一个仇人。”安梅却怒道:“我们就是替玄相公报仇来的。”关山红突然不笑了。他逼视着安梅,道:“玄正真的死在风火岛上?”安梅怒叱道:“我们不是来骗你的。”关山红忽又笑道:“那疯女人真有办法,她最后还是把玄正那小子收拾了。”安梅已冷笑,道:“别太高兴,我老实对你说,风火岛也完了,风火岛已经陆沉了,那地方如今只有冒出的两三个礁石,什么也没有了。”关山红吃惊地道:“会有这种事?”周上天更是惊讶无比地道:“好端端的一个孤岛,怎会沉入河底?怪事,那岛上似蒙古包的古堡……”水成金边喝几口烈酒,道:“天下奇闻,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头一回听到这怪事,我……我一定要出关去瞧瞧。”安梅道:“风火岛如果不发生陆沉,玄相公就不会死了。”关山红突然仰天大笑。他笑着伸手去拨弄怪手杖,道:“也好,免得我多费神,我便也顿觉轻松不少,哈……”“叭!”安梅抖闪乌皮鞭,叱道:“人死你还发笑,今天叫你,纳命来,我们要为玄相公报仇了。”关山红收住笑,面色一寒,道:“你们要为玄正那小子报什么仇?”安梅与安兰对望一眼,实在说,关山红与玄正之间有仇,她姐妹是知道的,但若问什么仇,安家姐妹就不知道了。玄正不曾对她们说过什么仇恨,只因为玄正以安家姐妹二不人该被卷进他与关山红之间的仇恨里,所以他就未曾说过这件事。如今关山红这么一问,倒把二人问住了。关山红又是一声冷笑,道:“我问你二人,玄正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清楚吗?”安梅对于这件事是知道的。在仙岩石她付候方传甲时候,方老爷子已经把玄正的身世对她说过了。安梅立刻大声地道:“玄相公的父亲是湘军都统,他爹平乱有功,你以为我不知道?”关山红面上一紧,旋即冷冷道:“他爹不但平乱有功,当年对付太平天国也立了功,哼!我比你们知道得更多,是吗?”他好像还在咬牙切齿!安梅怒道:“你知道得不少,但玄相公就是我们的丈夫了,他的仇当然由我们替他报了。”安兰也接道:“不管你与玄相公有什么仇,今天我们就是来替相公了结这桩仇恨的,也好叫玄相公的英灵得到安慰。”关山红又笑了。他对周上天道:“北国儿女最痴情,果然不假。”“血箭”周上天却嘿嘿冷笑,道:“说什么痴情不痴情,玄正那小子是个小白脸,女人见了就矮一截,他若是个老头儿,这两个小姐还会为他来拼命?鬼才相信。”安兰怒叱道:“你想找打,我就手送你一顿生活,抽你一百皮鞭!”周上天一伸舌头,道:“厉害。”他的叫声甫落,便闻得关山红沉声,道:“把她二人送往万花楼去。”他回身便走,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安梅正要拍马进去,却发现关山红好像缩地功似的只一抬步便已在十丈外。这种轻功安梅就没见过。安兰睁大眼睛——她张口又结舌。“血箭”周上天也往远处走,站在安家姐妹身前的,却只有一个水成金。“酒邪”水成金把酒葫芦往身后一推送,粗烟袋抓在手上,他吃吃冷笑,道:“二位姑娘,可是要先动手再跟随我走?”安梅叱道:“去哪里?”水成金道:“去你们这一辈子吃喝不尽的好地方,那地方叫万花楼。”安兰吼道:“我们不去万花楼,我们是来报仇的。”水成金冷笑,道:“报的什么仇?你们有多少能耐?也不掂掂自己有多重。”远处,周上天忽然回身大叫:“水兄,可以动手了,我助你。”水成金的旱烟袋直奔安梅打去,安兰抖手一鞭,两个姐妹便立刻策马疾驰。两马对驰,十丈外立刻转过头来,便也厉喝一声,道:“哈!”两匹怒马八口铁蹄敲着石地,腾云驾雾似地对撞过来,那么快捷地各从水成金的两边上方飞越而过,便也打出两条乌鞭叭叭响!“唔!”水成金背上挨了一记狠的,他老兄发狠了。他准备往马上跳,就算再挨一鞭,他自信必能活捉一个下来。就在两匹马正在拨转马头的时候,猛古丁安兰的那面发出一声马嘶叫。“啊!”安兰几乎从马背上滚落地面,她的反应快,就在坐骑往地上倒的刹那间,她已跳向一边。她发觉马脖子上一支箭,那支箭也贯穿了马的脖子,可知发箭人的臂力有多大。安兰忿怒的要去追打周上天,却发现姐姐也同样地滚下马来。她还以为姐姐受伤了,急得大叫一声:“姐!”安梅的马却没有再站起来,有一支种箭穿进马腹,几乎穿进一尺那么深。远处,周上天大笑,道:“水兄,她们是你的了,关爷的命令,送她二人去万花楼,你可不能中途揩油。”周上天往北走,却又大声道:“我去风火岛,看一看什么叫陆沉,哈……”周上天去的方向正是往关外,他去风火岛,也是替关山红跑腿,如果风火岛真的陆沉,那就证明安家两个姑娘没撒谎,也就是说,玄正真的死了。玄正一死,关山红自然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当然,周上天更高兴,因为他对玄正有戒心。“酒邪”水成金手持烟袋直奔安兰,如今没有马骑,安家姐妹一见这光景,便见安梅飞一般地往安兰这边奔来,她直怕妹妹吃亏。安兰发现水成金满面冷笑地奔过来,左手乌皮鞭抽得震天巨响,右手的尖刀指着前面。水成金哈哈一笑,一头便往一片鞭影中撞进去。只听得“咻咻”、“吁当”两声合一声,便闻得安兰“啊”的一声往地上歪去。便在这时候,安梅也赶到了。她心思妹妹安危,鞭抽敌人下三路,平着身子尖刀指向敌人身上捅去。水成金忽然一个旱支拔葱三丈高,他不但躲过鞭缠腿,也闪过那要命的一刀。就在他的身子往后翻中,旱烟袋正敲在安梅的肩井穴。安梅一条右臂无力地垮下一来,却又被水成金一记重的敲在腿弯的阻陵泉上。“啊!”安梅立刻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姐。”安兰也急了,她大声地叫。安梅沉声道:“妹,别怕,我们为玄相公而死,死而无憾。”安兰却流泪了。那水成金哈哈笑起来。他边笑边道:“玄正那小王八蛋,还真有姑娘为他牺牲拚命,娘的,我水成金这一辈也没碰见一个女人肯为我而死的。”说着,他撮唇一声尖锐的消声,立刻便见从弯道处飞一般地赶来一辆篷车。这篷车好像早就预备好了。篷车停在安兰身边,从车上跳下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粗手粗脚地抓起安兰猛一掷,便听各“咚”地一声响。“哎唷!”安兰被掷进车厢中,发出一声叫喊。安梅已吼叫道:“你们干什么?”’那中年女人不开口,又抓住安梅从车后掷进大车上。“哎唷!”安梅砸在安兰身上,两个姐妹傻眼了。只见那中年女子走近水成金,她伸手抚摸着水成金的红鼻子,笑道:“老酒虫,上路吧,你已经很久未去我那儿快乐了。”“酒邪”水成金叹口气,道:“我的相好你是知道的,他被玄正那小子做了,唉,我怎能高兴起来。”中年女人伸出指头划在水成金的脸上,笑道:“石玉死了,是吗?正好改一改你的怪毛病,你呀,姑娘不找找男人,像话吗?”她又指指车厢,道:“怎么样,去了先叫你尝鲜。”水成金摇头道:“我还不想死。”那中年女人鼻孔冷哼,道:“包在我身上,什么样的货色我治不了?到时候你看我的。”水成金笑了。他提意地在那中年女人的脸上拧了一下,道:“李嬷嬷,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上路吧,这一路上由我水成金护送,保你一路平安到金陵。”车内的安梅大叫,道:“我们不去金陵。”李嬷嬷真不含糊,一跃上了车,头一顶便进了车厢中,便也传出两声清脆的巴掌声。“你打我?”安梅的声音,她像是哭了。她心中一定想,如果玄正活着,如果玄相公在此,她姐妹是不会被人如此欺侮的。篷车上,李嬷嬷沉声,道:“安分地坐着,否则有你们吃的苦头。”她那双牛蛋眼猛一睁,还真吓安兰一跳!于是,篷车上路了。车是由水成金驾驰,一路“咕哩隆咚”的往南方驰去。车上,安家姐妹也哭了——到现在,她二人才想到她们的老父安大海。人如果一旦遇上开心的事,就会哈哈大笑。如果这个哈哈大笑得掉下眼泪,这证明他是从心底里高兴。现在就有个人捧腹大笑不已,而且还边笑边拭泪,因为这个瘦高个子太高兴了。这个人,正站在黄河岸边的石堆上大笑不已!他边笑边大声,道:“玄正,你个小王八蛋,你的命可真短,你没死在我周上天的箭下,却死在水底,哈……真是大快我心,铲除个心腹大患,娘的!我现在就告诉你小子,你爹就是死在我师弟之手,也是我出的好主意,也是关爷授意这么干的,哈……只可惜你再也无法报仇了。”黄河的水这一段并不汹涌,但却也很宽,河水打着漩涡往下流动着,河中央只有几块岩礁,风火岛如今只是几块礁岩,实在叫人吃一惊!周上天就是为了证实安梅的话才连夜赶来此地。如今他可愉快了,大笑着拉马便回头。人只一高兴,干起什么事来也是神采奕奕的。周上天本来是想赶往阳关镇把玄正沉入河底之事向包不凡去说的,他只一高兴,还是把这消息先向关山红去报告。只要关山红高兴,大家便都有好处。周上天拍马疾驰,一口气就是二百里,他实在太高兴了,差一点又在马上笑起来。周上天正是人有精神马又爽,奔驰在路上直摇晃,可真爽。也许他真的走时运,一路进了关,又往正面转,山道上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个骑马的……前面骑马得很慢,双肩左右晃,但周上天却知道那是个女子。不错,当周上天快马追上去的时候,果然发现是个女子,而且这女子周上天也认识。周上天又大笑了。他觉得好运当头真的城墙也挡不住,怎么想得到会在这儿遇上她?她,可不是正是陪着重伤的丈夫成千业回去的丁怡心!丁怡心当然想不到姓周的会在这山中遇上她。了怡心并不开口,她淡然地偏过头不看周上天。周上天收住笑,道:“丁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我发觉我们挺有缘分的。”丁怡心不一口,她仍然缓缓骑着马。她能说什么?这时候她是无助的。当然,她也不能喊叫,荒山中是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周上天并排与丁怡心骑着马,他吃吃笑道:“我很清楚你心中想些什么,想玄正是吗?”丁怡心仍然不开口,她心中在泣血——如果有人提到玄正的名字,她便会全身一哆嗦!周上天笑道:“是不是玄正死了,你又变成个小寡妇了?”丁怡心真想哭,她暗中咬着唇,她不信阿正哥会死?周上天又是一声哈哈,道:“自从那玄小子与你相见,照说,玄正这小子就应该带着你远走高飞,小两口过太平日子去,怎会想到玄正这小王八蛋要当侠客,偏偏丢下你去送死,要说这玄小子可真的不是东西,太岂有此理了。”丁怡心忿怒了,因为她讨厌姓周的,咒玄正死……她突然大喝,道:“不许你咒他。”这喝声使周上天也吃一惊,他想不到这小女人发起怒来还真吓人。其实,美丽的女人发起火来,比个平庸的女人发怒还令男人吃惊。美丽的女人是不轻易发怒的,丁怡心流露出不可侵犯的样子,又道:“我不个信他死,我不信,因为你没死。”周上天吃吃笑了,他吭声道:“他真的死了,你又何必为他向我大吼?玄小子死在风火岛水底了。”丁怡心忿怒地又偏过头,她又不开口,更不相信。周上天却大笑道:“丁姑娘,我们可否打个商量?”丁怡心冷淡地道:“我同你有什么好商量?”周上天一拍手,笑道:“有,当然有,而且商量的事情十分重要。”丁怡心道:“你请快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周上天指着自己鼻尖,道:“丁姑娘,玄正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两只耳朵一张吃饭的嘴,这些我一样也不缺,你怎么偏偏喜欢姓玄的?如果认真说,我周上天不过大玄正十几岁罢了,可是丁姑娘,男人年纪大最是懂得体贴,你若跟了我,这以后吃时喝辣少不了你的,而且我把你往山明水秀的往处安个窝,再也不会受罪了。”丁怡心冷哼一声不回答。她连看也不看周上天,她只管骑在马上缓缓地走。如果这时候她能有办法逃走,她是毫不犹豫的。她只是在想着一段路——为什么偏偏不是在平坦的大马路上,而偏是这一带荒凉多林……像眼前这一带也是野狼出没最多的地方,岩石土洞也最多。丁怡心也看着四周的环境,她真想哭出来了。“血箭”周上天却嘿嘿笑道:“不理我是不?”他把坐骑又靠近了些,他几乎与丁怡心肩碰肩了。丁怡心往侧偏着身子一她除了躲避还能怎样?周上天突然出手了,他的那个弓套在丁怡心的脖子上,他还用力的往回拉,便也把丁怡心拉倒在他的怀里。丁怡心仍然不开口,却落下了泪。周上天伸出左臂,但却没有能把丁怡心拉下马,他却冷冷地道:“女人就是贱,对她好她不知道,给点苦头吃方才知道厉害,丁怡心,你就是这种女人。”不料丁怡心只挣扎却仍然不说话。周上天一手抓住丁怡心头发,那个套在丁怡心脖子上的弓仍未取下来,他冷哼,道:“是贞烈,一旦到了万花楼,想死想活可就由不得你了。”丁怡心当然知道万花楼是坑害女子的地方,只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关山红为什么如此对待她?想想那次她被吊在树上的情形,她心中更明白,这些人是不会对她怜香惜玉的。周上天现在的动作就不是怜香惜玉,他把丁怡心的头发用力压,便也把丁怡心的脸半偏向上面。于是,周上天嘿嘿冷笑,道:“不就是面皮长得嫩吗?还不是一张女人皮,你孤傲个什么劲?”丁怡心只是流泪。她除了流泪还咬牙,她如今自知无助,除了流泪还能说些什么?除了咬牙表示忿怒,又能怎样?她想着玄正,可是玄正今在哪里?便方爷爷也不知在里,她在天马集早走两三天,陪着成千业走的。她想到这里,眼泪便更多了——女人,在无助的时候便会想着从前,流泪成了唯一的表示。周上天似乎不为所动,丁怡心的腿用力夹着马背不离鞍,他一声嘿嘿笑,自己离开马鞍,她上了丁怡心的马,便也把丁怡心搂在怀里了。丁怡心开了,她轻声饮泣地道:“叫我死吧!”周上天冷冷地道:“你如果要做烈女,我不拦你,哼!你以为自己是贞烈的圣女?你也不想想,你的丈夫不是成千业那小子吗?你却在心中有玄正的影子,你为周大爷不知道?”丁怡心的心好像刀子在割,她忽然不流泪了。周上天又道:“只不过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情,丁怡心,你弄明白成千业与玄正他们真正的仇人是谁?”周上天的这句话令丁怡心全身一震!她当然知道成千业与玄正的仇人是关山红,否则,玄正为什么一心找关山红拼命?周上天以为这句话一定会引起丁怡心的兴趣,只要丁怡心想知道内情,他就能控制住她了。岂料,丁怡心仍不开口,她只是怒视着周上天。这情形令周上天忿怒了。他用力地搂得丁怡心发出一声“啊!”他用力咬牙切齿?那模样好像他是受害者一样。其实,周上天是恼羞成怒一关山红手下大杀手,他玩弄个女人自然也是平常之事,有许多女人还投怀送抱,博取他的眷顾,而丁怡心却如此对待他,当然引起他的无名火三千丈了。他忽然张开大嘴巴,重重地压上丁怡心的嘴脸,发出狮子咬架声中,道:“就算你死,周大爷也要在你身上先痛快痛快。”就在他的话声音,右手取下弓,左臂夹牢丁怡心的细柳腰肢,只一弹便离了马鞍。有一片松林,松林中也有荒草。几块岩石交错在林边,其中近路边的一块石头上面很光滑,想是常被路人坐过。不远处还有水声潺潺,只不过那条小溪不大,溪岸的野草几乎把小溪也遮盖住了。周上天重重地把丁怡心放在一块大石后面,他发现丁怡心不流泪了,这倒令他高兴地点点头。他在自己解衣衫了。他解着衣衫也在解裤带,露出一双豹目,道:“我不强迫女人,我也不会替女人解衣裳,我每一次都是要女人自己动手脱,我脱就不太文明了,我是用扯的,如果你不打算再活下去,你就等我为你撕碎一身衣衫吧!”丁怡心仍然不动,她更不流泪,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正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周上天在脱衣服。周上天看上去是瘦了些,但他的臂很粗,胸脯上的两块肌肉呈栗状,那表示他有臂力。“血箭”周上天有百步穿杨神射功夫,臂力当然细,他的腿上肌肉也硬实,实在说,他看上去似乎瘦兮兮的,但那是他的面皮,实际上他很壮,他身上该粗的粗,该细的细——他的腰就很细,看上去就是虎背蜂腰。这种人的动作也最敏捷。现在,他伸手去撕丁怡心的衣裳了。周上天真的不知怜香惜玉,他先抓住丁怡心的头发,反转背向他的胸前,伸后去抓丁怡心的衣领……那模样显示他很在行,但就在这时候,丁怡心发出一声吼:“哈……”是用力的声音。她竟然出刀了。她的短刀似匕首,是藏在她的袖内的,那一刀她用全身力气往他的身后捅过去。然而,周上天却也看得清楚,周上天早就从丁怡心面上表情变化而所警惕。她抓牢丁怡心的头发反转身,就是不与丁怡心正面,也正是怕丁怡心有谋。那一刀几乎沾上周上天的肚皮——他如今全身已脱得只有一条小短裤了。他的右手放松了,便也疾快地握住丁怡心的右腕。“啊!”丁怡心的刀被夺下了,周上天忿怒的把刀抛在林子里,他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如果没有,那就叫周上天痛快了。”他冷视着丁怡心,又道:“等事过以后,你如果想死,周大爷绝对成全你,你如果想活,也要看周大爷高兴不高兴,周大爷不喜欢床头人对我动刀子。”“啊!”‘又是一声尖叫,那声音随着一声裂帛传向空中。山谷中有了回荡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丁怡心这时候倒忘了死,她又是一声尖叫。她的上衣被撕裂了,周上天把她的衣衫往空抛,紧接着去撕她的裤子。丁怡心双手抱住小内衣,发出一声尖号,却引得周上天嘿嘿大笑。他似乎有着虐待狂,喜欢女人尖声叫。有许多男人就喜欢在女人面前“逞强”,只要看到女人凄叫,便立刻有一各满足感。周上天就有满足感,他暴出一掌,几乎把丁怡心打昏过去。“啊!”丁怡心又是一声凄叫,却已被周上天压在下面了。那真是个“此道老手”,丁怡心便想挣扎也无能为力了,因为周上天下身分开了丁怡心的腿,双手撑开她的臂,想反抗,那比登天还难。于是,丁怡心哭了。她为自己的命运而落泪,她也想成千业与玄正。便要这要紧的时候,突然一条影子,传来一声沉喝:“真是畜生!”这句喝骂就好像大盆冰凉的水,一古脑浇在周上天的头上,便也熄灭了他全身刚燃烧的欲火。周上天几乎是从丁怡心身上弹起来似的,他光着身子站在一块石头上。他吃惊了。他这时候才发觉他是那么的倒楣。他也对三丈外站着的人直瞪眼。半晌,他才吃吃地道:“你……是鬼?”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可也真巧,敢情是玄正。“一条龙”玄正来了。不但玄正来了,二十多丈外,方传甲也来了。这对丁怡心而言,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好痛,还有血流出来。她立刻拾起被撕碎的衣衫,尽量地往身上遮掩着。她哭泣地道:“阿正哥。”玄正面对着周上天,却对丁怡心道:“怡心,你不会再有事了,快去方爷爷那里。”于是,“神枪”方传甲来了。他只一看这光景便破口大骂:“这个狗东西,原来是你在这儿作践人。”周上天恢复了他的神志,便也笑道:“我差一点吃到甜头,却被你们搅了老子兴头。”方传甲在拔枪了,他冷冷地道:“王八羔子!”玄正手一拦,道:“师祖,快带怡心去路上,这姓周的是我的了。”三节亮银枪斜指地上,玄正冷道:“周上天,你早就应该死了。”周上天冷沉地道:“不是我应该早死,是你们,玄正,我就是为了查证你们是否死在风火岛,才来到塞外,风火岛失踪了,还以为你们也完蛋了,怎么会料到你们这两个死不了的混蛋还活着。”玄正冷道:“我们不死,你便也活不成了。”玄正双手一拦,道:“取你的弓箭去,姓周的,我要你死得口服心服。”周上天心中一喜。他戟指玄正,道:“我们早就该在武功上分个高低了,今天且放手一搏吧!”玄正咬牙咯咯响,他真的恨不得把周上天全身捅一百个血洞……周上天拉起裤子,他又去穿衣裳,玄正吼道:“不用穿上衣了,快去取你的弓箭来。“周上天真听话,他真怕玄正变卦。立刻,周上天往他停马处走。他以为只要上了马,玄正就拿他没办法。周上天只走出五丈远,他的双目还不离玄正手上的银枪,如果玄正这时候出手,他自知必死无疑。就在周上天只注意玄正的时候,方传甲出手了。他老人家在看了丁怡心的模样后,旋下一截银枪,抖手便掷向周上天。“啊!”短枪从周上天的左后背穿进他的肚皮里,鲜血便也随之往外射……周上天口也有血,他戟指玄正,又指向方传甲,吃力地道:“你……们……说话……算放屁……突施……杀手……对付你……们周大爷……太……无……耻了。”方传甲怒叱道:“无耻二字不是你这样解释的,谁耐烦同你在这荒山中耗,早早送你上路,姓周的,老夫并未答应同你较量。”周上天气得翻白眼,是的,方传甲并未答应同他较量,方传甲一心要他的命!“轰咚!”周上天倒在荒草里,死得可真吓人,那双眼睛就好像翻了个身憋出眼眶外,全都是白的。方传甲拔出那截银枪,重重地对玄正,道:“你对这种阴损小子较量什么功夫?如果机会换过来,他会叫你去取兵器吗?”玄正眨眨眼睛,道:“我是气糊涂了。”便在这时候,方传甲自己脱下身上大衫,他把大衫披在丁怡心的身上,道:“孩子,我们走。”丁怡心是哭也有笑,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玄正跟在丁怡心与方传甲后面,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因为丁怡心这次遭遇他也有责任,他认为丁怡心与成千业走了,为什么她又回来?丁怡心站在山道上,她忽然回身拉住玄正,面上那种关切与真诚,令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多么的激动。她好像把眼前的景象当成了梦境,她怕这个梦会很快的消逝似的,祈求着,道:“阿正哥,你说这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在做梦?”玄正轻拍着他的手,又指着天空,道:“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你看天上的日头多红,多耀眼。”丁怡心道:“梦是会消失的,我真怕再回到过去,我好怕那种现实的一切。”玄正一笑,道:“怡心,我们就是在现实里,我们脱离不了现实。”方传甲叹口气,道:“这孩子受的打击太多了,也被吓坏了。”方传甲这时才问丁怡心,道:“听丁大夫说,你已同成千业回去家乡了,怎么又回来了,姓成的那小子呢?”丁怡心不由又落下泪来。玄正忙劝道:“别哭,你慢慢地说。”丁怡心拭着泪,道:“千业死了。”方传甲还无动于衷,因为他老人家一直是不喜欢成千业的为人。但玄正吃惊,道:“丁大夫说,成兄的伤已稳住了,又怎么会死?”丁怡心道:“阿正哥,就算他活着,半边身子没知觉,他……像个废人一样,更加痛苦……”方传甲道:“他活该!”玄正道:“至少还能活命吧!”丁怡心道:“我会守在他身边的,我打算好了同他隐居山林的,可是千业不答应,他交待我定要为他报仇,然后……然后他咬舌头死了。”玄正全身一紧,道:“他只说了这些?”丁怡心道:“他不止一回地对我说,他说我们两个都欠你的,要我先找你,便是做牛做马吧……呜……”她又哭了。方传甲沉声道:“那个成千业,既报恩又报仇,偌大的责任推给一个弱女子,而他却撒手不管了。”玄正忍不住拉住丁怡心,道:“别哭,至少你现在又遇到我了。”丁怡心好像突然很疲倦的样子,她的双目失去了光彩,便双腿也好像站不稳似的,就好像她走了一段漫长的,也是崎岖不平的长路,如今才困难地走到尽头似的。她吃力地道:“阿正哥,我一直不信姓周的话,他说你们已死在风火岛,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玄正道:“我也不知道,能够活着,实在幸运。”方传甲道:“孩子,那种陆沉的景象,我老人家活了七十整,这还是头一回碰上,差一点老命也完了。”玄正道:“我与师祖都受了伤,我们回仙岩石住了几日把伤养好,这是去快活坝的。”丁怡心闻得玄正去快活坝拚命,便立刻又紧张起来,她关怀地道:“又去找那恶人?”玄正道:“他是我的大仇家。”丁怡心道:“阿正哥,我们再相遇,也许正是上天的安排,我希望……”丁怡心眸子立刻闪亮起来,便在这闪帝的光芒中,渐渐地有了湿润。她怔怔地望着玄正,她等着玄正继续说下去,这时候她也正渴望着玄正会对她有什么表示,但不管什么表示,她都会毫无疑意地接受。玄正忽然问方传甲道:“师祖,我以为我们应先把怡心送个地方去。”丁怡心立刻摇头,她紧紧地拉住玄正,面上一片祈求之色,道:“不,什么地方我也不去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阿正哥,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上天安排的吗?那么,我们何不顺应上的天安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再也不独自一人走了。”丁怡心这是真情的流露,如果这时候安家姐妹在,她是不会如此说的。她有自知之明,她如今真的只是个大寡妇,虽然内心中想着玄正,但却难以启齿。如今不同了,玄正死里逃生,安家姐妹,甚至尚家姑娘均以为玄正已死在风火岛上了,这是机会,丁怡心当然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玄正不再出关,不再去天马集,她就有机会了。丁怡心在饱经忧患之后,她已长大了,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应该操在自己手上,她不要再任人摆布了。丁怡心大胆地吐出她心中之言,便也令玄正大为感动,因为,这证明玄正过去所想的是正确的,那就是丁怡心一直是爱他的。于是,方传甲笑笑,道:“好吧,阿正,带着她一齐去吧,至少也有个替我们收尸的人。”这真是一句不吉利的话。丁怡心立刻摇头,道:“不,方爷爷,我要你们两个都活着,我不要你们死。”方传甲再一笑,道:“孩子,普天之下没有想死之人,但当必死的一刻到来的时候,便也无可奈何了。”玄正心中吃惊,他实在不懂,师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段话?他惊讶地看着师祖方传甲。丁怡心道:“你们真的死了,那就叫我们死在一起吧,阿正哥,我决定陪你们去快活坝。”便见方传甲已拉过“血箭”周上天的坐骑,他老人家独自上了马,低头笑笑,道:“我先走一程,前面等你们,姓周的坐骑还真舒服。”他不等丁怡心或玄正说什么,一夹马腹,便说明了他老人家对丁怡心的好感。玄正与丁怡心应该是一对,虽然,安家姐妹也不错,但玄正又怎能娶那么多老婆?玄正上了丁怡心骑来的马,他扶着丁怡心也骑上,两个人默默地却也是紧紧地搂抱着,丁怡心把一张含泪带笑的脸,紧紧地贴在玄正的背上,就在马蹄声中,二人几乎是心连心地变成一个人了。玄正很激动,他想了很多——从丁传文想起,直到成家父子是如何设计娶走丁怡心,然后就是风火岛上的黑日子……。他想透了,这一切的受害者只是两个人,那便是他与丁怡心二人。如果当初丁传文所坚持,把丁怡心嫁给他,一切的情况便不同了,因为,如果关山红叫他做出违背丁传文的事,他一定会反抗——虽然那时候他对关山红言听计从,绝不反抗,但如果关山红叫他对丁家有任何不利的事情,他就会问关山红“为什么”?只可惜丁传文太势利了,便也害苦了丁怡心。玄正想着,便不由得以手按在丁怡心的双手背上。那也是一种同情,当然也是安慰,丁怡心在被那周上天几乎得手的情势下,她需要安慰。“阿正哥。”、“嗯!”“我觉得我们好苦。”“我们不会永远苦下去,我们会苦尽甘来。”“阿正哥,你不嫌弃我吗?”“我一直爱你。”“安家姐妹……?”“她们很好。”“她们比我纯洁多了,她们也爱你。”“我知道,但我总觉得她们是奉父命,替她们之父安大海报恩要嫁我,这与情爱是不同的。”丁怡心把嫩脸在玄正的背上换了个方向,唔,我们可以看出她已露出她从未露出过的妩媚,那真是嫦娥般的柔媚,西施般的娇艳,在方传甲为她披的大衫下,另是一番美韵诱人,如果玄正这时候能回过头来看一看,他一定会忍不住吻上她的面……“方爷爷真好。”丁怡心忽然说出这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玄正一笑,道:“师祖他老人家很关爱我们。”丁怡心道:“我以后一定孝顺他老人家,就好偈当成自己亲爷爷般孝敬他。”她顿了一下,又道:“我会为他做最好吃的,为他缝制最漂亮的衣裳,为他……”玄正一笑,道:“我呢?”了怡心笑了,她用力搂了一下,道:“我当然不会令你失望,阿正哥,山高水长,你会知我心的。”玄正满意地笑了。他几曾如此高兴过了?果然,他与丁怡心在一起是快乐的。马儿缓缓地驰着,玄正小声问:“怡心,你累不累,要不要……”玄正道:“我是说你如果累了,就改变一下坐位,你坐到前面来。”丁怡心笑了。她明白玄正的意思——玄正要面对面地看着她,玄正想抱着她,而不是她坐在玄正的身后。她没有再说话,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似的,把头从玄正的右上钻过去,细柳腰稍摆动,便横身在玄正的胸前,她笑了,便也令玄正有着惊艳之感。玄正发觉丁怡心是那么的娇柔又艳丽,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觉。玄正有些激动地左臂托抱着丁怡心,他虽然右手抖缰绳,但还是弯下来搂住怡心的细腰。丁怡心眨动一下眼皮,便缓缓地闭上了。那模样真美,当一个女人准备承受她心爱男人的爱抚时候,就是那种模样。玄正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便轻轻地吻着丁怡心那半闭不开的樱唇。丁怡心稍稍地向上迎合着,她露出满意的样子,只不过玄正是那么的含蓄,他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便抬起头。丁怡心很想抱住玄正狂吻,但她没有,她觉得那已经够令她满足了,她还渴求什么?玄正更觉满足,他只觉得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当他与师祖方传甲奔向快活坝的时候,他是抱定必死决心,因为关山红有一支火铳子。那玩意儿太霸道了,再高的武功也经不住它一轰!方传甲就以为,若要对付关山红,非要以非常手段不可了,他们除了玄正身上的银丝软甲外,方传甲也在内衣里面披着手编的老藤甲——那是用千年老藤编的,虽然穿在身上不舒服,但也许能保命。除了准备防身之外,方传甲也与玄正商议好了,一旦与关山红对上,两个人分前后把关山红逼在中央,这样,至少可以令关山红产生犹豫。高手过招是不能犹豫的,但他们就是逼使关山红犹豫,因为关山红的火铳子虽然霸道,但它只能发出一次,第二次便得重装火药。遥向远方,那座山头已不远了。那是快活坝的后山,有一条小河绕过那座山头,也绕过前面的长石堤,山下面便是关山红住的地方——那相连的房子,玄正就曾住在那儿两年多。山道一边的矮林子里,传出来方传甲的笑声,道:“看你们如此亲密,真令人羡慕。”玄正与丁怡心立刻停住马,于怡心已滑下来,她就像小鸟也似地奔进林子里。她还笑叫道:“方爷爷。”方传甲抚髯坐在一块石头上,他对丁怡心的呼叫,真觉得很安慰,也很愉快。玄正也拉着马走进林子里,他对方传甲道:“师祖,你在这儿等我们?”方传甲道:“这儿也隐蔽,我们在此吃过东西,好好歇上一阵,然后再去找那贼人。”他拉住丁怡心,又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们,马匹由你看住,千万别出林子。”丁怡心点着头,道:“方爷爷,千万小心呐?”玄正已还取过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项链看了又看,道:“师祖,这项链很好看,不知关山红会不会认识这东西,也许……”方传甲看了一眼,道:“这只是项链,也许不能证实什么。”方传甲吃过干粮便闭上眼,长途跋涉,他需要先睡一觉,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玄正收起项链,他对丁怡心点点头,那意思是要丁怡心也歇着,别吵了方传甲的睡眠。丁怡心却走到玄正身边,又是那么温柔地坐在玄正身边,她不说话,却用眼睛看着玄正,就好像真怕突然失去他似的。玄正自然地伸手抚摸着丁怡心的头,更把丁怡心半搂在怀。没有话说,但看上去二人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那种无声的激荡,绵密悲伤却带着娇柔喜悦,宛似忘了即将展开的一场搏杀……山腰上忽地飞起一双会人语的八哥:“有人来了。”是有人往快活坝走去,那两人当然是“神枪”方传甲与“一条龙”玄正。两条发光锃亮的银枪分别握在二人的手中,两人并着肩,宛如壮士赴沙场,有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忽然传来口哨声,方传甲一摆银枪,道:“小心了。”猛可里,空中银芒疾闪,直照方传甲头上旋飞过来,就见方传甲抖手疾抓,立刻,他老人家上当了。方传甲抓在手上的乃是一支旋头镖,扎得他满手掌尽是鲜血……方传甲疾速抛去旋头镖,口中冷冷道:“这是罗浮宫的独门暗器,难道这里还有罗浮宫的人物?”玄正道:“什么罗浮宫?”方传甲道:“罗浮宫的武功与中原的大不相同,当年我就曾与罗浮宫有过节,但……”玄正已低声道:“师祖,小心,来了。”方传甲抬头看过去,只见一条人影如幽灵般闪过来,那人正是关山红。方传甲上了当,他刚抛去旋头镖,已见面前多了一个英气勃发的红面中年人。是的,关山红来了,而方传甲却双目一厉,他带着吃惊的语气,道:“是你呀,关山根。” 他此言一出,便玄正也大吃一惊,当然,关山红更是想不到对面这个老家伙会认出他来。关山红冷然地道:“老东西,你认得关某?”方传甲道:“包括你的老爹巅南‘罗浮黑鹰’关东阳。”关山红全身一震,道:“神枪——是你?”方传甲道:“不错,老夫方传甲。”他抖着手上鲜血抚在外衣上,又道:“真想不到你关山根改名关山红,在这江湖上兴风作浪呀!”关山红仰天哈哈一笑,道:“何止兴风作浪,我要这大清的万里山河血染成血红。”方传甲道:“所以你把名字改为‘山红’二字。”关山红道:“不错!”他突然戟指方传甲又道:“十多年未曾遇上你这老狗,竟然立刻被你认出来,嘿……”方传甲道:“老夫虽然只见过你一面,但印象深刻,罗浮宫的人物除了你爹关东阳之外,像样的人物却不多,只不过令老夫失望的,乃是你那老爹却是浪得虚名,因为他约斗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害得老夫在十万大山的龙头崖下空等他一日夜。”不料,关山红忿怒地吼道:“少损一个死去的老人,你这老狗知道什么,我爹岂会把你放在心上?”方传甲冷冷道:“我却把江湖约斗之事看得极重,关山根,你爹他……”关山红道:“我爹,我哥,加上罗浮宫两大护法,均死在湘军之手,老甲鱼,还需我多加解释吗?”一边的玄正忿怒了。他双手端枪,吼道:“可恶啊,原来你是‘罗浮宫’邪教的人,难怪你们专门刺杀三湘大人物。”关山红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也为我杀了几位三湘人物吗?嘿……”玄正怒叱道:“你真阴毒,你叫我吃的什么提神药末,还以为真的助长功夫,不料那是控制我的阴毒手段,你该死啊!”“哈……”关山红大笑,道:“玄正,我仍然十分欣赏你,也佩服你,我就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熬过那种万蚁蚀心的痛苦,而又把毒瘾戒掉的?”玄正怒道:“决心,你知道吗?当我发觉被你利用,又受你操纵上了当,我便下决心要找你,姓关的,一个人一旦有了决心,任什么也阻挡不了的。”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太毒了,一心要山河变色,你在各地开烟馆,秦淮河上设陷阱坑姑娘,,关山红,你会不得好死的。”关山红大怒,回叱:“你少咋唬,你只知你们死了人,我爹,我兄,我的族人们,他们该杀吗?”方传甲吼叱:“他们活该,谁叫他们做恶多端。”关山红回吼:“你懂什么,你他娘的老混帐!”他破口骂起来了——真是一肚皮的仇恨。方传甲怒道:“关山根,老头后悔没有追杀你们,当年如果不见赴约而找上罗浮,也许就没有今天这种悲剧。”关山红冷笑,道:“那就秉承天意吧,老小子,我要杀尽你们,包括站在你们一边的人。”他似乎突然得意地又道:“玄正,你是个尽讨女人欢心的人呐!”他怎么会冒出这句话来?玄正看看师祖,而方传甲正自准备出手了。玄正沉声道:“关山红,你说什么女人?哼,上次助我的姑娘吗?”关山红冷厉地道:“玄正,真想不到,两个姑娘都愿为你而捐躯呀,哈……”方传甲与玄正二人对望,一副吃惊的模样。关山红又道:“你放心,那么美的姑娘,我是不会轻易取她们命的,哈……”玄正大怒,叱道:“什么?难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