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跃到那间红瓦屋后面时候,便也闻得前面传来那人的欢呼叫声:“石爷快请,姑娘在屋子里等你大驾了。”于是,前面便也传来一声笑,道:“对不起,一点俗事,倒误了些时间。”那是石玉的声音,玄正当然听得出来。石玉的声音又起:“为姑娘准备吃的没有?”那人打着哈哈,道:“石爷的佳客,小于不敢怠慢,一应吃喝全部送进去了。”石玉进门了。玄正听到推门声,他也伸头引颈从黑暗中住屋子里面看进去。他仍然未看清那女人的面,倒是石玉却十分潇洒地站在那女子对面。真是会侍候,那男的只在桌边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便搓着两手恭谨地对石五笑道:“石爷,小子就在外面,你有吩咐,小子立刻就到。”那石玉挥挥手,道:“你回烟馆去,有消息刚刚传来,阳关镇那面出事了,他娘的‘一条龙’那小子果然不出所料,他差一点把包不凡老大摆平。”那人吃惊地问:“是……‘一条龙’玄正,玄少爷?”石玉嘿嘿笑道:“除了他还会是谁?”那人忙又道:“他会不会找上咱们这儿来?”石玉道:“难说,敌暗我明,又不知这小子王八蛋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你回烟馆多留意,有那小子的行踪便立刻先稳住他,等我回去收拾他。”他怎会知道,玄正已经来到白杨镇。玄正就在他这藏娇之地的屋后面。那个大汉匆忙地走了,当前门的有关门声传来的时候,屋子里面的石玉已哈哈笑着坐在姑娘的对面。石玉的话声不悦耳,听起来好像长了个狗舌头,有点噗噗噜噜很难懂,但石玉的面貌长得俏,只一双大眼睛就好像在说话似的溜溜转动着。他举着酒杯,笑道:“来,先敬你一杯。”那女子拾起酒杯扬了一下,只在嘴边酌了一下。石玉却一口喝干杯中酒.他自己又斟满酒杯,且又殷勤地挟着仍在冒热气的菜,送到女子面前,道:“饿了吧,吃些。”玄正站在后窗下,他一动也不动,因为石玉也是个鬼灵精杀手。石玉出刀也出镖,他能在出刀的同时打出独门暗器“燕尾镖”。石玉在取敌人性命时候,很少把身上的三双镖发完,他那腾身发镖,少有失误。“你从快活坝来?”“我去找关爷,他不在。”石玉咽下酒,一笑,道:“你以为关爷在我这里?”那女子头一偏,只这一偏头,玄正的眼睛大了。“怎么会是她?”玄正吃惊了。玄正几乎要喊出口来了,因为屋于里的女子竟然会是丁怡心。丁怡心怎么离开天马集了,难道成千业伤重死了?丁怡心在这里出现,着实出了人意外,她干什么来的呢?玄正此刻紧张了,他心中也对丁怡心的安危担心着,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女人,为什么要如此涉险?一顿之后,屋内的丁怡心道:“他们说关山红来到白扬镇上了,你不就是关山红的人吗?”石玉吃吃笑了。他笑起来确实会迷人——当然迷女人,因为有许多女人喜欢男不男女不女的调调儿,就好像有些女子装扮成女不女男不男的阴阳模样。只不过丁怡心并不觉得什么,她淡然地道:“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吗?”石玉道:“关爷是忙人,他不一定会到我这儿,但是却有他的指示,他要我好好的,而且用最诚恳的行动招待你这位可怜人。”了怡心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个可怜人,但我却要问你们的关爷,他为什么要害我们?”石玉又是一声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你猫叫。丁怡心面无表情地道:“你仍然觉得好笑吗?”石玉立刻不笑了。他指着桌上菜肴,道:“吃,这么好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丁怡心道:“你还未回答我的话。”石玉道:“我的回答很简单,我什么也不知道。”丁怡心道:“你一定知道,只不过你不愿意告诉我。”石玉道:“当年你的未婚夫玄正,他不是也跟在关爷身边两年吗?你去问问他,看他又知道些什么?”丁怡心道:“玄正受关山红的利用了,他先是害得玄正死了爹,然后又陷他不义而被打入风火岛上,更可恨的是姓关的以大烟粉残害玄正,我就是自玄正那里知姓关的也坑了我们成家人,我要找他。”石玉两手一摊,道:“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表情十分明显,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后窗下,玄正这才明白,丁怡心冒死找关山红,原来她听了自己对她说的才知道丁、成、玄三家受害,都是关山红在暗中策划的阴谋,但她一个女子,怎可大胆找上门来?屋子里面,丁怡心叹口气,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关爷,他为什么要害我们,而且已至无所不用其极,难道我们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石玉道:“石某与玄正一样,都是关爷跟前办事的人,他的指示,就是命令,我只奉命行事,别的事情从不多问。”他这话进入玄正的耳朵里,玄正也觉得石玉并未扯谎,当年他也是如此,只管奉命行事。丁怡心道:“我找来你这里,而且辛苦地找来了,可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石玉道:“丁姑娘,你比我知道的还多,这是谁告诉你的?”说着,他伸手隔桌去摸丁怡心,丁怡心并未动,她任石玉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了。“唔!”石玉歉然地道:“我说你呀,你的那个丈夫他……唉!我同情你。”丁怡心道:“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告诉我关山红在什么地方。”石玉的手立刻抽回去,他摇着头,道:“丁姑娘,我真不懂,你找关爷有什么用?该死的人全死了,你再找关爷,那些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何苦?”丁怡心道:“我一定要找到关山红。”石玉道:“即使你见到关爷,你也拿他没办法,我们都敬畏他七分,而你……”丁怡心道:“我打不过他,因为我的武功太有限了,只不过我有一颗不怕死的心,如果他有充足的理由要在暗中谋害我们,我一定会死在他面前,我死而无怨,当然,他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石玉淡淡一笑,道:“愚昧的举动,可怜的小女人,这又与事何益?条条大路通快乐,你何不趁着年轻貌美之时,重拾你欢乐人生,岂不快哉?”丁怡心寒寒的脸,道:“此生我快活不起来了。”石玉举杯,笑道:“那喝了这一杯,我告诉你如何去找寻快乐。”了怡心指着酒杯,道:“我是不会喝的,刚才我也未曾喝,石爷,你如果告诉我关山红的去处,我也许陪你喝,如果你能告诉我,关山红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他害我们的理由又是什么,你便是要我陪你上床,丁怡心也不皱一眉头,你说吧。”她这话听来可笑,也稍欠羞耻,但在她这时的表情上看,反而令人钦佩。后窗外的玄正几乎要叫了。石玉睁大了眼睛,他张口半响,才嘿嘿笑道:“丁姑娘,你也真是有心之人了,石某佩服,只不过……”丁怡心立刻追问道,“不过什么?”石玉道:“只不过你白费心思了,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丁怡心道:“那我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石玉又是一笑。他的笑还带着媚,道:“丁姑娘准备往哪儿走?”丁怡心淡淡地道:“那是我的事。”她站起来了。石玉未起来,他笑指房门,道:“你走不出去的。”丁怡心匆忙拉门,她发觉那两扇朱红漆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她回身,沉声向石玉道:“为什么把门上锁?”石玉哈哈粗笑,道:“你不是傻子,应该会知道。”他仍然悠闲地坐着喝酒。如果石玉知道玄正先他而来,他半滴酒也喝不进口中了。丁怡心大声,道:“原来你没存好心?”石玉道:“你错了,就是我存了一分仁厚的好心,方才把你留下来的.”丁怡心怔住了。后窗外的玄正更是不明白石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是要撞进来的,但闻得石玉如此说,便又静静地站在黑暗不动了。石玉喝着酒,道:“我有关爷的指示。”了怡心立刻追问道:“什么指示,他在哪里?”石玉重重地放下酒杯,指着椅子,道:“丁姑娘,你先安静地坐下来。”丁怡心只得又坐下来,她知道此刻是不容易走出这屋,便也沉默的又坐下来。石玉笑笑,道:“这才乖。”丁怡心道:“我在听你说了。”石玉睁大眼睛,直视着对面坐的丁怡心,他一副得意地道:“你很幸运。”丁怡心道:“像现在这样,还能算是幸运?”丁怡心满面不悦的几乎要站起来了。石玉立刻双手摇,道:“稍安勿躁,你听我说。”他站起来,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一闪而到了丁怡心的面前,他吃吃笑道:“丁姑娘,我老实对你说,关爷本来要把你送到秦淮河的万花楼……唔,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所在?”丁怡心当然不知道,她抬头直视石玉。她的心中正在想着面前这个生了一副娃娃面的男人。她觉得这姓石的一定不怀好意。石玉点着头冷冷地道:“那是个南方最有名的妓女院,丁姑娘,一旦把你推入火坑,你还想出来吗?”石玉忽然拉住丁怡心的手,又道:“关爷要把你送入万花楼,你能怎样?”丁怡心没能挣开石五的手,便也冷冷道:“我本来抱定必死的决心,死都不怕,我怕什么?”窗外面的玄正大为感动,他再也想不到丁怡心会有如此决心,这就是勇者不惧的表现。丁怡心是一个女子,意也抱必死决心,不辞长途拔涉地寻找仇人,这行动并不比自己稍逊。玄正血脉贲张了,他的双手十指在耸动着。屋子里,石玉大笑,道:“你的死活并不能使关爷有什么不愉快,只有使关爷高兴,哈……丁姑娘,你为何不退一步为自己想一想,为自己的未来而活?”丁怡心沉声:“关山红……这个恶人的心肠为什么如此狠毒,他到底是为什么?”石玉道:“我把你留下来,叫你过悠闲的日子,难道你不感激我?”丁怡心叹口气,道:“我好命苦啊!”石玉一把搂住丁怡心,他还用手托住丁怡心的下巴,吃吃笑道:“你终不会只为了问关爷而甘冒危险吧?丁姑娘,你一有什么手段,你可以说出来了。”这时候石玉才露出一副冷厉的面孔。他的转变,却也令丁怡心愣了一下。石玉的手仍然托着丁怡心的下巴,如果丁怡心此刻有任何举动,都将逃不出石玉的一拳——石玉只需将食指稍往下戳,丁怡心就会脖子上出现血洞。丁怡心道:“我只想知道关山红为什么如此做,我既打不过他,我还会有什么企图?”石玉忽然吃吃笑了。他的笑与他的说话是一样,永远会令人不愉快。窗后的玄正就不愉快,他准备出手了。但当丁怡心开口说话,玄正立刻又安静下来,因为丁怡心问的问题,也是他急于想知道的。丁怡心想挣脱石玉的手,她没有挣脱,便哑着声音,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石玉哈哈一笑,道:“原来你的目的是为了证实我的身份。”“不!”丁怡心道:“我要证实你们的关爷,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石玉嘴角一牵,道:“你没有机会去证实,因为你再也走不出这屋子了。”丁怡心道:“你要把我扣在这里?你的目的……”石玉一笑,用力搂住丁怡心的腰肢,模样儿就好像要把丁怡心的细腰楼断似的,直把搂得仰起头来。他粗声出气可闻,又道:“金屋藏娇,当然,往好的地方讲,也算救了你,免得你被送入烟花柳巷去迎亲送旧,过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石玉果然是个老手,他的左手在丁怡心的后脑猛一托,便也把一张嘴巴压在丁怡心的嘴唇上。丁怡心不把抗,她就算反抗也无能为力。她更未落泪,但脸上充满了麻木。石玉立刻得寸进尺,他伸手托起丁怡心,双目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欲火。只不过石玉刚要往内屋走,忽然间后窗发出“哗啦”一声暴响,玄正撞碎了窗户行进屋子里。他在石玉震惊出手了。他的三节亮银枪就在他刚挺起身的时候出手了。那一枪他的本意是扎向石玉的背后,但石玉正巧侧过身来,使得玄正的枪梢下半尺,刺入石玉的右侧大腿骨上面。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怕伤到丁怡心——丁怡心的头就在石玉的右边。石玉真够狠,他不叫,却将双手托着的丁怡心抛向玄正,迫使玄正不得不及时收回再一次刺的银枪。玄正伸手扶住了丁怡心,已发现石玉的手上握着他那比杀牛刀还耀眼的薄刃宽刀。石玉的左手托着一支镖。玄正连忙把丁怡心挡在身后面,却发现丁怡心在抽噎流泪。石玉冷哼一声,道:“一条龙,你来得好快呀!”玄正道:“不快,但却正是时候。”石玉道:“一条龙,你大概早就来到了。”玄正道:“我不否认。”石玉一笑,冷冷地不含七情六欲地道:“那么你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玄正道:“也看到你无耻的行为。”石玉仰天一声干笑,对于右腿上的鲜血,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那是流在别人身上的血。石玉笑,道:“如此看来,你好像仍然深深爱着丁姑娘了?”玄正淡漠地道:“那是我的事。”石玉暗中咬着牙,道:“她好像已是我的人了,一条龙,你得不到她的,就好像当初关爷预估的一样,关爷估计你永远也得不到丁姑娘,嘿……你果然失去了丁姑娘,只有一点关爷大意了。”玄正心中真不是滋味。如今闻得石玉的话,就好像有人在他脑后狠狠地敲了他一棍!他几乎气结地道:“这是关山红说的吗?”石玉坦然一笑,道;“当然。”玄正又问道:“你以为关山红什么地方大意了?”石玉也很爽快地道:“关爷以为将你送往风火岛,是一件快人心肺的事,却不料周上天报告,说你已经越狱逃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一条龙,那风火岛处在滚滚黄河中央,从未闻得有人逃掉过,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时候他还有闲扯谈,其实却又不然,因为石玉受了伤,他必须先试着伤处是否严重,当然,更要紧的乃是他在等机会。他当然要选择机会出手,因为他明白,今夜这一战乃生死一搏。玄正却并不急躁,他淡淡地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实际上应该说是我不该死。”他嘴角牵动又道:“我不死,那么关山红与你们就死定了。”不料,石玉闻言大笑,道:“凭你,你以为你是关爷的对手?你太高估自己了吧?”玄正道:“我与关山红一战,自然是免不了,但怕你是没有机会看到了。”他双手端枪,一步步逼向石玉,口中却对丁怡心道:“怡心,快出去,在外面等我。”丁怡心却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阿正哥,我只想弄明白,他们害得我们几家人如此凄惨到底是为什么?他们……”玄正逼视着石玉,却对丁怡心吼道:“叫你快退出去,你听到没有?”丁怡心见玄正发火,便低头转身自破窗处跳出去。她走得很苦,就在快要跨向窗口的时候,仍然幽怨地看了玄正一眼。石玉冷笑道:“丁姑娘,你逃不了啦,何不等石某收拾这小子以后,咱们在此共效于飞.”丁怡心根本不回头,她甚至也未停候在窗外。玄正拦住石玉,他的三节亮银枪指定敌人的胸前却在三尺地方停下来。他在咬牙,听起来好像他的口中在嚼着一把干豆。石玉面无表情的道:“玄正,咱们出去大干一场,你敢吗?”玄正冷厉地道:“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不是一样?”“不一样,出去以后你我的机会才均等,石某不想占你便宜。”冷哼一声,玄正道:“怎么说?”石玉道:“丈二长枪在这屋子里耍起来不方便,我的刀却占着绝对优势,你说呢?”玄正道:“少来这一套,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你还会为一个前来要你命的敌人设想?你以为我是驴?”石玉吃吃笑道:“大概与驴差不多了。”玄正道:“你却马上就要死在驴的手中了。”石玉双眉上挑,沉声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得了我石某人?”玄正道:“我抱必胜之心,姓石的,你只有一线生机,也是你唯一的一条活路。”玄正不立下杀招,原是有他的目的。当然,他不出外力搏,便是方便他逼问石玉。如今石玉正在流血,玄正更加有把握,他露出逼人的气势。果然,这种无形而又惊人的气势,也迫得石玉猛一震,他沉声问道:“什么样的一线生机?”玄正道:“告诉我关山红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顿了一下,又强调:“只要你坦白地说出来,我立刻回头就走,绝不对你动手。”玄正的话已很明显,但却引来石玉吃吃的一串冷笑声,石玉还耸肩笑。他边笑边道:“一条龙何不问关爷,你敢去见关爷吗?”他在挑斗玄正,却不料玄正十分认真地道:“当然要找他,而且一定要找到他.”石玉道:“可要我为你带路?”玄正笑了,他轻蔑地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快活坝在什么地方,需要你带路吗?”石玉便在玄正的话声甫落,忽然拔身而上。他的身子几乎化成一道灰烟卷上敌人。玄正的三节亮银枪便也神奇地化作两条小银龙,分成上中两路刺过去。但闻“叮当”响声,二人一上一下错身而过,搏杀便也立刻静止下来。玄正伸手抚着右肩头,那地方与他上次受的伤很近,几乎就连在一起似的。他缓缓地转身,转身面对敌人——因为他的左手短枪还插在石玉的肚皮上,他们都是杀手级人物,一旦动上家伙,便会生死立判,胜败分明而绝不拖泥带水。但往往都不会全身而退,玄正就伤得不轻。石玉慢慢地,也是吃力地转过身来。他现在面对着玄正,他的左手镖已不见,右手仍然握着刀——刀在滴血。石玉的左手抓住玄正捅入肚皮中的短枪,他张着血盆的大嘴巴,淡淡地笑道:“你……你很……会玩诈……一条龙……你那枪竟然在……刹那间一分为二。”玄正度着手中大半截银枪,道:“不只是一分为二,必要时一分为三。”石玉喘着气,道:“我……疏忽了你……的枪……号称……三节亮银枪……”玄正淡淡地道:“你不该在搏杀的时候疏忽,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往往就会产生致命的疏忽,石玉,你就是这种人物。”石玉立刻火大了。他吐着热血,吼道:“姓玄的,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石爷面前说大话,你……可恶!”他忽然拔出肚子上的那管短枪,猛往玄正撞击过去,看光景,他忽然变得像个发了疯的血人。这情形使玄正也吃了一惊!玄正发觉石玉拔出的枪头上鲜血并不多——那该地飘出一股鲜血,怎么会那么一点?他见石玉冲杀过来,左手短枪右手宽刃短刀,一副豁命的样子,便不由得使了一招狂风扫浪——他已掠在屋子的另一端。石玉就在玄正刚站定,侧身掷出左手短枪,那么劲疾地扎向玄正前胸,却被玄正一把握在手中。玄正仔细看那短枪,发觉只不过穿入一寸深而已。太不可思议了,软肚皮没骨头,玄正还以为那支枪已捅入敌人肚皮了呢!他愣然地看看石玉,他发觉石玉在喘息。石玉伤得不轻,他在一击不中之后,必须停下来喘息一阵。玄正笑了,他虽然肩上挨了一刀,但他更有把握把对方摆平。他也发觉一件令他意料不到的事,那便是石玉必然穿着盔甲一类的护身物。“石玉,你果有先见之明,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内衣里面必然穿着护身甲吧!”石玉嘿然一声,道:“自从……你逃出风火岛……的消息传来……石某就防备着你了……”他忽然撩起衣襟一角,露出一件前后护心的银丝背心,他得意地又道:“一条龙,你想不到吧?”玄正淡淡地道:“虽未能把你穿肠破肚,但你的肚皮仍然在冒血,石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出关山红的来历,我放你。”石玉“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道:“休想。”便在他的大叫声中,忽然拔身而起,直往屋顶撞去。玄正早就不耐了。他并不稍动,他看着石玉往屋顶上撞去……当然,玄正知道石玉想逃,不过,石玉的盘算错了,他在“哗啦”一声撞破屋顶时候,玄正手中的银枪业已出手,“嗖”的一声,扎入石玉的关元下方——那地方可没有银丝软甲护身,短枪没及枪杆。“扑通”石玉又跌了下来。这一次他的双目中鲜血溢出来,那是气血逆流再受到撞震的关系。玄正大步跨过去,他发现石玉满面苦笑。那种笑就仿佛他在嘲笑着什么——也许他在嘲笑自己的下场,也许是在嘲笑玄正。他拼命地挤出一句话:“你妈……妈的……”玄正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话。他只年看石玉的双目张得比平时远大一倍——他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却又大得吓人。玄正拔出短枪,他发现石玉的那件银丝背心不错,于是他匆忙地取下来自己穿在内衣下面。玄正一跃而出,他落在院子里:“怡心。”不料,院子里根本没有人,他又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回答,便叹口气走向大街。玄正来到大烟馆的门前大树下,他的坐骑仍然拴在那里。玄正抬头看看大烟馆,快二更天了,仍然有人进进出出,好像抽大烟的人还真不少。他摇头叹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那个时代,他已明白这些大烟是洋人输入中国的,有识之士便知道,大烟比洋人的洋枪还厉害,然而,中国疆土太大了,有许多三不管的地方,设立了大烟馆。白杨镇便是个三不管的地方。玄正找不到了丁怡心,便骑马连夜走了。他想到关山红,觉得仍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去找,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能胜过关山红,何况关山红身边还有几个厉害杀手。他需要别人的协助,当然,最好有师祖在身边。玄正想到方传甲,便不由得拔马往仙岩石的方向奔去。因为他觉得师祖都是皮肉之伤,休养这几天也应该可以行动了。玄正马出白杨镇北面的大道上,他突然发觉有一点火光在远处一明一灭。那绝不是鬼火,那是人……不错,那是个人,一个坐在一块岩石垂着一条腿一甩一甩的披发老者。那老者背了个好大的酒葫芦,只不过老者没喝酒,他用一个粗铜旱烟袋正“叭叭叭叭”地猛抽着烟。火光就是从那烟袋锅中发出来的。玄正只笑了一下便立刻不笑了,因为他发觉老者的头顶上还有一棵树,树上却吊了一个人。玄正的笑,是因为他发觉老者正是“酒邪”水成金。水成金也是关山红的杀手之一。水成金杀人不用刀,他只用他手中的烟袋锅,当然,用这种东西作兵器的人,也是打穴老手。水成金搏杀敌人是有定规的,他先将敌人制住,然后往敌人的口中灌酒,他还有个解释,他虽然要了别人的命,可也请那人喝足了酒,如此一来两不欠,便是做鬼也不会找上他。他杀人心安理得。现在,玄正来了,水成金却更用力地吸着烟,火星子远从烟袋锅内溅出来。玄正坐在马上未动,他抬头并不去看树上吊的是什么人,他只注意岩石上坐着的水成金。岩石跟地三丈多高下,水成金的左腿盘在屁股下面垫着,只把一条右腿甩呀甩的,看样子他自在悠闲。玄正不开口,他只是看着,他要等水成金开口,也许水成金在这时候出现并不是为了他,或许水成金有另外的任务。上面,水成金从口中拔出旱烟袋嘴,他在大石上敲着落吸完了的烟灰,但他仍然不说话,取过葫芦猛喝了七八口烈酒,泛红的双目这才往下面瞧:“哟!那不是‘一条龙’玄正玄老弟吗?”玄正道:“你早知道我会来的,是吗?”水成金仍然不动地道:“我要知道你来,我他妈的就是王八蛋!”玄正怔了一下,打个哈哈,道:“你不是为我而来?那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水成金指着树上吊的人,道:“玄老弟,首先我恭喜你又活了。”他一笑,又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人?”玄正不由得大吃一惊,道:“怡心。”树上果然是丁怡心,她是怎么又落在水成金的手上?太令人意外了。水成金喝了几口烈酒,他吃吃又粗声笑道:“玄老弟,我好像听说她曾是你的未婚妻吧?”玄正道:“那是从前。”水成金吃吃笑道:“也是关爷的巧安排,哈……”玄正指着树上,道:“水成金,你是怎么把丁姑娘吊在树上的?”水成金又得意地一笑,道:“玄老弟,你好像有些在装迷糊,你以为我是怎么把她抓住的?”玄正心中琢磨不定,因为他实在听不懂水成金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听不懂,玄正便不吭声,他只是不停地思索着。他想这老酒鬼应该知道石玉完了,然而他的表情上又是那么轻松。如果水成金知道石玉已经死掉,水成金一定不会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水成金指指树上吊的丁怡心,又道:“玄老弟,她不自量力地要去找关山红,本来她没命的,还是我在关爷面前求个小小人情,才把她送在石小子手中,目的是要由石小子新鲜以后,再将她送往秦淮河上的万花楼,哈,我与石小子分了手以后,在白杨镇上看朋友,不料她竟然又逃了出来,也算她倒霉倒到姥姥家了,偏偏被我在半道上遇见,啊哈,她就这么的她被我捉住了。”玄正这才进一步明白,丁怡心果然冒着生命危险又去找关山红了。她真的太不自量力了。然而玄正又怎么能不了解丁怡心的想法?丁怡心只有一个目的,她的目的是要找关山红,她要知道关山红为什么要坑害她一家,当然,更令丁怡心伤情的莫过于她与玄正之间的婚姻。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件想要明白的事情,是会拼着性命也要弄弄清楚的。现在,丁怡心就是这个目的,如果关山红当面对她说出什么原因与目的,就算关山红杀了她,她也绝不会逃避,她是以必死之决心,去换取一件她必须明白的事情。水成金的话说完以后,玄正心中更加痛苦了,丁怡心一心只要找关山红,她真的不要命了。玄正高声问水成金,道:“水成金,你准备把丁姑娘怎样?”水成金放下酒葫芦,道:“我问她怎么逃出来的,哈,你猜她怎么说?”玄正道:“怎么说?”水成金道:“她说石玉收留不了她,哈……”他笑得往下一弯腰,又道:“她这话只有鬼才相信,想那石小子是个女人面的好色鬼,见了女人全身骨头都会酥一半,丁姑娘长得这么美,石小子会不要她?”玄正明白丁怡心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如果说出自己正与石玉搏杀,水成金一定立刻奔向白杨镇,她是为自己才如此说的。玄正道:“水成金,你打算再把丁姑娘送进白杨镇?以我看,不必了。”水成金愣然,道:“难道石小手真的不要她?”玄正摇摇头,道:“不是,只因为石玉一辈子也不会再玩弄女人了。”水成金红面下视,酒葫芦往身后一甩,道:“玄老弟,怎么说?”玄正道;“石玉已为关山红尽了忠,他已死了。”好凌厉的一团人影,幽云也似的当头往玄正罩下来,那样子就好像要把马上的玄正压死。就在那团黑影中,二尺半的粗烟袋疾点十七次,却也敲在马背上,玄正已自马腹掠在两丈外,便也端住他的三节亮银枪在双手。一个跟头横在一边,水成金刚站定,那匹健马痛得往前疾奔二十丈,发出一声长嘶。水成金点出的烟袋力道猛,马也吃不消。水成金愤怒地逼向玄正,道:“好小子,你知道关爷手下,老子最是喜欢石玉,你却把石玉杀掉,你今夜为石玉偿命吧,儿!”玄正淡淡地道:“当年我知道你的毛病,石玉坐在你的大腿上,我亲眼所见。”水成金原来还有断袖之癖,那石玉长得像个女人——但在水成金的跟中,石玉比女人还够劲。在关爷手下当杀手,久了,便有不少人知道他们还有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关山红也知道,但关山红只要他们能为他拼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他也是睁眼装没看见。玄正冷冷一笑,道:“所以你把丁姑娘送红石玉,你讨好石玉,当然,石玉只一高兴,便又会坐在你的怀中撒撒娇了,是吗?”水成金厉吼又骂:“那是老子们的事,玄正,你个王八蛋,你断了老子的兴,你非死不可。”玄正嘿然一笑,道:“别咋唬,那得交过手以后才知道。”水成金一口烈酒喝在口中,便在他愤怒得宛如发了性的病虎一般的时候,忽然挺身而出。他的动作好像要倒下去了。“醉八仙”——玄正一看就知道。水成金的绝艺就是能把“醉八仙”拳路,融汇于他的打穴招式,这套拳术原出自南海门,与中原武学正派出拳大不相同,水成金便在这套怪拳中浸淫三十年之久,便也使他成为关山红罗织的大杀手之一。玄正也在关山红手下干过杀手,他一看就明白水成金的拳路。就在这电光火石刹那之间,玄正撤出片片极光,他的人便也跃在这片空人的枪芒之上,十九枪猛往敌人全身刺上去。水成金的旱烟袋疾拍带阻中,张口喷出满嘴烈酒——点点酒渍带着气功,只要打中敌人便似砂粒般的不好受,只不过玄正的三节亮银枪洒的银芒几乎成层般的,把一片酒渍挡于三尺外。水成金看似往一边倒,但就在他刚刚歪着右肩距地半尺不到,也正是玄正落下地的时候,忽然像个不倒翁也似的又弹向右方——那正是玄正落脚处。水成金的粗烟袋直往玄正的鼻心点过去,那动作又狠又准,就好像要敲粒玄正的脸团似的。太危险了,玄正的头猛一仰,右足往后暴退,便闻得水成金得意的一声笑,他的左手便快如流星般抓玄正的裤档。他老兄弟有断袖之癖,与敌交手也注意到那个“三不管”却又极为重要的地方。“啪!”水成金几乎已触及到玄正的裤子了,却不料玄正的银枪在他退闪的时候竖枪猛扫,便也把敌人抓来的左手打得一偏。于是,玄正左足力弹,三个倒翻跟斗便闪出四丈外,他觉得自己的顶门在流汗——当然是冷汗。水成金也不得不为玄正的反应而喝彩。只不过他在心中喝彩,他口中却在骂:“王八蛋,你逃过一次,逃不过第二次。”他的双腿也在左右盘,盘在玄正的左右两边,他老兄一边盘腿一边还喝烈酒,就好像是个疯子。你如果把他当成疯子,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不但不疯,而且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才能一举把敌人摆平。水成金当然更明白,如果今夜收拾掉玄正,关爷面前就是一大功。这世上有许多疯子,他们的疯也许是受了打击,但却也有许多疯子是因为无法战胜敌人才发疯——当然,这世上能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一个连自己本身也无法战胜的人,当然会发疯。此刻,水成金却不是发疯——水成金喝酒,是因为他以酒战胜了自己,他杀人乃是无奈。玄正主动攻击了。三节亮银枪抖出七朵梅花,那么厉烈地发出“嗖嗖嗖嗖”劲啸,一古脑的上送敌人,他还发出原始般的呐喊:“杀!”水成金在地上滚动着,他的滚动便是闪避。他还在闪躲中还手击出粗烟袋。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招式,竟在滚掠在玄正的身前二尺远的距离,好狠的一记点过来,正是玄正旋身侧闪的时候,水成金的烟锅正敲在玄正的肩头上,只因为太突然了,他未击中玄正的肩井穴,却引得玄正发疯也似的猛力撞过去。玄正应该迅速闪退的,他挨的一下子还真不轻,换了任何人都会往外圈退出。水成金也以为玄正要退走,他立刻乘胜追击,他不打算要玄正有还手之力。然而,他错了,玄正偏就不退反进,他横起一肩顶撞过去,“轰”地一声,便顶撞在扑过来的敌人胸脯上……又是一声“咚!”水成金发出“啊”地一声,后背已撞在一块大石头上。“哗!”他背的酒葫芦破了,烈酒散出芳洒了出来。玄正一撞而扭转乾坤,他火大了,奋起了一枪猛刺过去,水成金看得准,忙着贴石一边闪,却发现玄正那一枪扎在石头上,便也扎出溜火星子。于是,怪事发生了。只见那些碎芒火星,竟把水成金的烈酒燃烧起来,刹时间火光轰然烧了起来。水成金的背上尽是烈酒,一时间他变成了火人似的。只不过他很聪明,他仍然明白不能在上翻滚,他如果滚在地上灭火,玄正就不放过他。他立刻展开身形飞奔,他奔得十分快,背上的烈火便只能在后面燃烧,而不会延烧整个身子。他从山坡直往坡上奔去,刹那间消失不见,想来已往快活坝逃去了。玄正没有追杀,因为他还要救下树上吊着的丁怡心。他抬头看看那颗树,丁怡心正在拼命挣扎。丁怡心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她应该早就对自己示警了,难道她……玄正拔身而起,他一手攀着树枝,解下丁怡心身上的绳子,于是,灰暗中他才发觉丁怡心的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巾。玄正替丁怡心把布巾掏出来,只见丁怡心仍然不能开口,丁怡心甚至双目也紧紧地闭起来了。玄正吃惊了,难道水成金在丁怡心身上动过什么要命的手脚?他突然想起水成金是点穴能手,然而就是不知道水成金点中丁怡心什么地方。于是,玄正急傻眼了,他不管一切,更不顾男女关系,又去推拿丁怡心的气海,不料仍然无济于事。忽然,他想起师祖方传甲。玄正当然知道师祖也是点穴名家,更何况丁怡心不能再去冒险了,她需要有人照顾,那么有谁能比安家姐妹更适合照顾她?安家姐妹就在仙岩石服侍着方传甲?一念及此,玄正不再怠慢,抱起丁怡心便落在大道上,所幸他的马还在路边没有逃走,虽然那马也挨了水成金几下重的,但马背皮粗肉厚,还顶得住几下子。玄正拉过马,抱起丁怡心便往回头走。他也不舒服,因为他的右肩头上有着裂骨的痛疼,那当然是水成金打的。老藤条编织的高背安乐椅子又抬出门外来了,一床粗棉垫子平整地摊天安乐椅子上,就在椅子前面还放了一张小桌子,桌上面的竹叶青菜冒热气,这时候从一间小瓦屋内并肩出三个人。两女一男,嘻嘻哈哈地走向安乐椅来。三棵盘根老松树,古虬长根把仙岩石遮掩一大半,就好像老太婆头上挽着发髻网子一样。两个女的正扶着一个老者,那么殷勤地把老者扶坐在安乐椅上。老者未伸手,左面的姑娘已把茶送到老者口边上,她笑嘻嘻地道:“师祖,你老昨日想喝竹叶青,尝尝,这是阿兰为你老煮的。”阿兰,正是安兰,也是安大海的二女儿。老者正是“神枪”方传甲。方传甲这几日过得可真顺心,安家姐妹为了讨好他老人家,便是上床休息也会替他脱鞋袜,一日三顿饭,小菜猛变换,敷药疗伤更是不在话下。方传甲做梦也想不到,临老来还有这么安逸的日子过,再想着往日奔波的日子,他真不敢相信。安家姐妹拿出浑身解数,一心争取方传甲的欢心,当然也是为了玄正,这两个姐妹好像认定玄正是她们的丈夫了。方传甲坐在安乐椅上品着安兰递上的竹叶青,那安梅也早把做的枣泥糕水糖莲子粥与山楂栗子果放在桌面上,方传甲想吃什么拿什么。更叫方传甲舒坦的,还是安梅的纤纤十指真灵巧,她在方传甲的两肩与背上捏又推,搓又揉,可把方老爷子侍候得半眯起眼来直哈哈。安家姐妹都是在马群中长大的,她们常年骑在马背上从一个大草原奔驰在另一个草原上,每晚均很疲累,便也需要有人全身推捏按摩一番。她们久而久之的便也对此道深有功夫,如今用在方老爷子身上,正是再好不过。方传甲年纪七十了,这几天他好像年轻不少,只因为安家姐妹侍候的太周全了。方传甲坐在安乐椅上眯起老眼来,他看着面前的景致真不错,对面高山苍松翠柏绿油油,几道小瀑往下流,山谷里潺潺溪水三丈宽,正中央还有个水潭,人坐在仙岩石上往下看,唔!自己还以为自己是神仙呢!方传甲这几日过得比神仙还舒坦。突然,方传甲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碗,倒令安家姐妹二人同吃一惊,还以为侍候得不周到了呢!方传甲沉重地道:“我有老花眼,看远不看近,你们看,有人来了。”安梅也看到了,她接道:“是个骑马的。”安兰欢叫道:“哟,莫非相公回来了?”于是,安家姐妹一齐跑,抛下方老爷于不管了。方传甲一声苦笑,道:“两个丫头势利眼,见了丈夫不要俺了,嗯,还未成亲呐!”他的话安家姐妹当然听到了,可是,她二人只不过回过头来笑一笑。于是,玄正出现了。玄正马上还抱着个昏迷的丁怡心。安梅拉住玄正的马缰绳,安兰已抱起丁怡心,这两姐妹真会办事怀,倒叫玄正有些难为情。因为玄正心中苦兮兮,如果他真有幸结婚,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来安排。他见安家姐妹如此关爱,只是苦笑一声,道:“谢谢,谢谢你们二位。”安梅拉过马,一手也拉住玄正,笑道:“谢什么呀,马上就吃一个锅里饭,还客气什么?”玄正道:“师祖他老人家的伤……”安梅忙笑道:“你放心,师祖他人家好得很,你看看,他老人家不正坐在安乐椅子上享清福吗?”玄正奇怪,道:“还有安乐椅?”安梅笑嘻嘻地道:“我们生长在塞北,骆驼背上的卧椅我姐妹会编织,我找来几根老藤编了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可舒服,你……”她伸手去拍玄正的肩头,拍得玄正一声哎呀!安梅吃一惊,问道:“相公怎么了?”玄正道:“我这肩头挨了一记重的,如今痛又肿。”安梅心急了,忙将马匹拴好,小心地扶着玄正上了仙岩石。方传甲已笑问:“阿正,怎么了?丁姑娘怎么遇上你的,她……”方传甲不笑了,因为他发觉丁怡心闭着两眼不说话。玄正道:“师祖,丁姑娘太傻了,她……”方传甲用手指拨开丁怡心的眼睛,他仔细地观察着,也不住地摇着头。方传甲道:“这是重手法打穴,再过两个时辰不解救,便是醒来也将残废。”一个人被点中大穴,时辰拖延过久,血气不顺畅而发生逆气阻血现象,对于生命不一定产生危险,但却极容易造成残废。方传甲也老于此道,他一看便知道。玄正对方传甲道:“我在白杨镇上收拾了‘小子’石玉以后,便想往‘快活坝’,半夜里我在山道上遇见了‘酒邪’水成金,我想,姓水的是故意在半道上等我,他把丁姑娘吊在一棵大树上。”方传甲道:“你也杀了姓水的?”玄正摇头,他叹口乞,道:“我本来有机会杀了姓水的,只因为急于要救丁姑娘,不过……”他看看安家姐妹,心中想着要说什么,但他却又改口,道:“姓水的倒霉,他的烈酒烧着了,他背上烧着大火跑掉了。”方传甲惊讶地道:“你放火烧了他的一葫芦烈酒?”玄正道:“他是触怒了上天,他闪躲我刺的一枪,却把他的酒葫芦撞破,烈酒溢出,正碰上多的枪扎在石壁上,便也扎出一片火星子燃着了他的烈酒。”方传甲笑道:“算他倒霉。”玄正道:“师祖,快救救丁姑娘吧!”方传甲对安梅吩咐道:“快去烧上一锅热水,山上采集一些艾草,我有用处。”安梅与安兰二人各自去张罗了。方传甲这才低声问玄正,道:“阿正,我发觉安家姐妹二人这一辈子嫁定你了,你的心中怎么打算?”玄正叹口气,道:“我不知道,师祖,先救丁姑姬要紧。”方传甲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丁怡心,他又问玄正,道:“师祖发觉你对丁姑娘尚未忘情,你们两个人各怀心事,各不忘情,而你……又有天马集尚家姑娘的许诺,这一切……你……”玄正吃惊地道:“尚家的事,师祖也知道?”方传甲一笑,道:“是临走的时候,尚可要我特别费神照顾你,因为他已把你当成他的养老女婿了。”玄正真的痛苦了。如果他不要命地答应弄上四个老婆,无异是自找麻烦,正所谓:“齐人之福井非福,外财不富命穷人。”方传甲却笑笑,道:“孩子,我给你个警告,你可得拿定主意,世上唯有情最可爱,但情的反面就是苦,如果你想不为情所困,听我一句放,船到桥头自然直。”玄正思忖着,道:“就怕船到桥头不直,我就惨了!”方传甲道:“所以你现在办正经事要紧,别在情上费精神。”玄正看着躺在床上的丁怡心,他心中想着,难道丁姑娘不正是为情安所苦吗?她为了要明白关山红坑害他们一家的目的是什么,一心冒死去找关山红,难道不是想找出关山红的来历吗。便在这时候,安梅已将艾水热好一大盆子,方传甲立刻命安家姐妹把丁怡心抱回屋子里,关起房门来。方传甲要安家姐妹把丁怡心泡热水,直待丁怡心全身冒出汗水。方传甲这才为丁怡心推宫拿穴,半个时辰之后,但闻丁怡心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她先是喘着气,无力地睁开双眼,她流泪了。她发觉玄正就站在她身边。方传甲已拭着满头汗水,道:“好重的打穴手法,这是用钝器打穴,并非是用手。”他沉痛地又道:“对付一个女子,也要下如此重的手,这人也太歹毒了。”玄正道:“我的左肩头上也挨了一记,差半寸未打中我的肩进穴。”安梅已将热巾敷在玄正作处,关怀备至地道:“别动,我会为你疗好伤处的,唔,都红肿了。”丁怡心张口说不出话,她太孱弱了,被吊在树上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何况她已两天未吃东西。方传甲一看就知道丁怡心饿了,桌子上放在现成吃的东西,也都是安家姐妹做给方老爷子吃的,正好拿了送给丁怡心。吃了一碗莲子粥,丁怡心挺起身坐起来了,她的双目流下了泪。她看着玄正,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玄正道:“怡心,你怎么自己走了?我叫你……”那晚丁怡心在白杨镇上后街石玉的红瓦屋中,正巧被玄正找石玉碰个正着,玄正要丁怡心快快退到屋外面等他,只因为玄正决心要在屋子里刺杀“小子”石玉,他果然把石玉杀了,但当他出来以后,却发觉丁怡心早已不见了。了怡心叹口气,她拭着眼泪,道:“阿正哥,我不想拖累你,有我在你身边,会影吃你报仇的信心与决断。”玄正道:“你应该等我的。”丁怡心道:“阿正哥,你有你的报仇方式,我也有我的寻仇手段,我想,只要能见到那个叫关山红的人,我就会知道如何去做。”她顿了一下,又道:“我的方法也许不算好,但我只要明白那个叫关山红的人是干什么的,就算我失败了,也感到满意了。”玄正道:“可是,你不可能看到关山红,他根本不见你,你应该守在成千业身边,他伤得……”丁怡心道:“我找到了快活坝,可是我被一个酒鬼打了一下,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千业,他同意我来。”玄正道:“那个酒鬼叫水成金,他是关心红手中的厉害人物,他点了你的穴道,还是师祖把你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