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热风吹过,狂风骤起,乌云密布……船上众水手,立即喧哗大闹!“飓风来了!飓风来了!”“哎呀!不好!你瞧那大旋风,大旋风!”众人循那喊叫人手指望去,果见数十丈外,旋风中一条水柱,被卷得慢慢上升上升,逐渐越来越大,几达数十丈高下。这惊人奇景,实是人生难得一见。柳红波本被紧张气氛闹得几乎要窒息,这一见不觉惊喜叫道:“啊!好雄伟的旋风,较之沙漠中,更使人惊心动魄!”蓦然一声冷哼,葛衣叟走出,道:“诸位,这是飓风季节,飓风来时,横扫千里,威势骇人十分,避是避不了的啦,只有尽力维护这船的平衡,我们合则众生.散则众亡,谁也不敢说在船沉船破后,还能保得一命,我们各凭运气吧!所有的纷争,只有留待飓风过后再谈!”处此情形之下,薛仇乐得打破这僵局,悟元和尚心中则更是欢喜,他巴不得暂时搁下,找个机会逃开薛仇的追踪。少时,在葛衣叟的分配下,受伤的全都送入舱内,一个个用绳绑在舱板上,免得风波来时,摇幌跌撞反增痛苦!薛仇被指配在船头新架的一只大桨边,协助摇桨,这只大桨总有七八丈长,用铁缆松松的绑在船弦两只高仅尺半的铁柱上。据葛衣叟说,这支桨用处奇大,一可支持船的平衡,二可闪避迎头的风浪与山岩,与此船的安危,关系重大,因恐手下人无法支持,故请他一旁协助!悟元和尚膂力天生,被指派协助看管张帆的主杆,此杆一遇危急,落帆张帆也关系着全船生命。而葛衣叟自己则亲去掌舵,这更是全船生命关键,他自己承当。柳红波呢?没派到职事,反叫她进舱去,谎说叫她看伤者,其实实因她是女流,不愿叫她冒此风险。柳红波哪有不知之理,但她却不领情,坚持守在薛仇身边。当然,她也有顾忌,如若遇险,她有薛仇相救,真有不幸,她愿死在薛仇怀里!人手分配准备停当,风浪早起。刹那之间,狂风怒啸,波浪滔天,四周暗如黑墨!伸手难见五指,仿佛置身鬼域,柳红波紧紧抓住薛仇的手臂,任由浪花扑打在身上。隐约间,仍能看到那一座座小山似的巨浪,压顶而来,若被击打在船上,只这么一下,就可能将船击得粉碎。而船身呢?刹时升起,如置身峰峦山巅,倏忽落下,又如沉下万丈海底,惊险之处,简直可说无与伦比,胆小的怕不当场就被吓昏过去!柳红波虽说内功深厚,究是个女儿家,起始时,还可免强支撑,逐渐的已觉头脑昏眩,胸闷欲吐。而薛仇要看顾着那些人摇桨,唯恐一时无力,他就必须出手相助,处此情形之下,薛仇只得将柳红波送入舱中。船身颠簸摇晃,起落不停,薛仇每跨一步,足下均施展开千斤坠功夫,如若不然,很可能就有被吹下海的可能!进入舱中,舱中早已绑满了伤患,连落足之地均无。薛仇一皱眉头,不知如何是好!蓦地记起左方有一木箱,斜眼望去,箱上果真无人,薛仇立将柳红波抱到箱上,想叫柳红波就在木箱或躺或坐,休息一阵!忽又想到,坐木箱上不如睡木箱里,若遇危险,这木箱也可救她脱险。柳红波进入舱后,被血腥一冲,头脑更昏,她也不管,遂任由薛仇摆布,将她放进箱中。当薛仇再次出舱时,突听一阵阵喧哗惊呼,他以为自己离开这片刻,船头大木桨出了纰漏,心中斗然一惊,忙紧走两步!……倏听“克嚓”一声暴响,一道厉风,压顶而下。薛仇仰首一看,暗黑中仍见一道黑影,直劈而落,黑影还挂着过半未收的大布帆,使他想到这是船的主杆。厉风罩头,杆落如疾电,薛仇脑筋未转,巨杆已然及顶。若是平地之上,薛仇尽有余暇,从杆下逃生,却因风波过大,船身不稳,既不敢绷,又不敢跃,万不得已,只好抬掌硬托。半分不差,被薛仇双掌,将巨杆托个正着。此杆粗如合抱,挂着过半面的帆,被强风吹得满满的,从后压折而下,其势之大,有如泰山压顶。薛仇双掌刚刚撑住,即觉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股血箭,从口中疾射而出,眼前金光并射。喧哗声中,似听有人叫道:“快!快!协助稳住杆帆,不然船要翻了!……这叫声一出口就被狂风吹散,薛仇哪里听得到,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昏昏然之下,哪还顾向别的!猛力一推,薛仇已将木杆推过一旁,他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只是,他这身形未稳,船身猛侧,一股巨浪,将船整个击得翻了过来!昏昏悠悠,迷迷糊糊,薛仇身上一阵疼痛,醒了过来。睁眼看时,眼前一对怪鸟,红鼻,绿头尖嘴,高有三尺五六,凶睛圆滚,一付狰狞吓人模样!薛仇看到它们时,怪鸟两只长嘴正身他身上啄来,一惊之下,忙双掌分朝两只鸟拍去。双掌方出,尚未拍实,两只怪鸟已展翅冲天而起!只是,薛仇反而一声痛叫,险险又昏了过去!原来,他浑身骨节,均如散了般,疼痛万分!那只怪鸟,飞起十数丈高,见薛仇躺着不动,又复扑了下来。这一次,来势凶猛异常,双翅张开,总有一丈二三长短,所带起的风势,骇人已极。薛仇心中大吃一惊,不禁暗忖道:“完了!想不到会丧生在这扁毛畜生嘴下,这在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眼看一双怪鸟扑下,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低低轻啸,从海上传来,一双怪鸟闻啸煞势,一个翻身扑人林中,霎时,又复冲天而起,倏忽之间,已没入云层,不见踪影。薛仇重伤下,仍能看到怪鸟四只爪子,抓着四个葛色野果飞走了。不知啸声发自何人?来至何方?但却暗叫侥幸不已,错非这声轻啸,一双怪鸟长喙下,他可能尸骨无存!薛仇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不过,他革囊中有治内伤灵药,遂忍住痛苦,缓慢地探手入革囊,取出那个小玉瓶!当他正准备倾出一粒,放入口中时。突听暗器破空之声,疾射而来,所指竟是他的手腕!薛仇手执玉瓶,已觉骨骼痛苦不堪,且颤抖不停,明知暗器射向手腕,却无力闪躲,万分痛苦的一沉腕,仍然迟了一步。“啪”的一声,腕上中了一下,落地竟是颗小指头般的小石。可是薛仇重伤之下,手腕哪受得了,手中玉瓶,当场滚落跌出两三尺远,一条手臂更是痛得无以名状,就好像已与身子脱离了般。随听一声冷笑道:“畜生,你也有今天?咱家倒要看你怎么死!”薛仇闻声,胆碎魂飞,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敢情,这说话的声音正是少林寺的叛徒悟元和尚。薛仇痛苦的偏转了头,没看到悟元和尚,却发觉自己原来躺睡在海边的沙滩上,碧绿的海水,离自己不过一丈五六远近。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老天不睁眼,冷死不准活,如若让他服过一粒灵药后,只需片刻工夫,他就可将内伤治愈,那时若让他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如今,可就不同了!他想:“如若能让我爬入海中,或许也能逃过此劫!”原因是他虽受重伤,水却淹他不死!忽听悟元和尚的声音又道:“姓薛的,你还想那……生死簿吗?”薛仇虽重伤不能动,然而脾性仍在,闻言不由突发傲劲,道:“为什么不想,我薛仇一时一刻不死,我随时随地都想!”悟元和尚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居然还白日做梦,出家人讲究的是缘法,与咱家相遇,总算有缘,咱家岂能看着你死不瞑目,咱家做做好事,修修来生的德,就让你看看你心目中向往的‘生死簿’吧,也好让你阴曹地府去告上一状……”语音未落,“啪”的一声,薛仇身侧落下一本摺叠的黄绢簿,簿子不大,与他革囊中的喜庆簿相差无几。薛仇心中一痛,热泪突地涌满双眼。诚然,他是多么希望见到这本簿子,因为他要从这本簿子里去寻找仇家,为铜堡七十余人的惨死而复仇。如今,总是如愿以偿了,却万万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眼看离死不远,就算看到,又能如何?”诚如悟元和尚所说,看了他只能将记忆带到阴司去,在阎罗王面前,告他们一状。薛仇明知,看了生死簿,死后更难瞑目,但他却不管这些,他仍然要看,因为这究是他所希求的东西呀!纵然看毕立死,他也心甘情愿!他万分痛苦地伸手将那黑道“结盟簿”抓起!抖开一看!只见上面一连串的名字……天中天黑风头陀……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山外山武林一奇巫百年……洞底洞鬼婆印婵娟……少林寺护法僧法和尚……武当三清观诸葛真人……无极掌门舒百会……一连串的名字,总有四十余人之多。突地,在倒数第三人中,一个名字跳入薛仇的眼帘,不禁把他吓了一跳,原来那名字竟是穷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这怎能不使薛仇大大的惊吓莫名?黑道“结盟簿”中,出现了少林、武当、无极派的人,不算惊奇,居然还出现了闻名宇内,横霸南北鼎鼎大名的丐帮老帮主?依他的身份地位,他不相信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会得参与此类结盟,依他近日所作所为,更证实了其中有人陷害!薛仇一怔之下,又听悟元和尚哈哈笑道:“姓薛的,看完了吗?你得牢牢记住,要不你将终身后悔,死不瞑目!”何止牢牢记住,薛仇一目十行,只需一遍,足已刻骨铭心,只见他恨得钢牙紧咬,脸上金光映射,有如佛像脸神相若!这些人物,除了上面记载的,其余都是黑道中一流高手,薛仇他哪识得这多,他只紧紧记住,一个也没遗漏!“嚓”的一声,薛仇手中簿子,已被人一手夺去,紧接着身侧出现一个黑脸和尚,正是少林叛徒悟元和尚。悟元和尚阴恻恻的一笑,道:“姓薛的,还有什么不能搁下的吗?……”薛仇心中一凉,万念俱灰,立即紧闭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忽听悟元和尚又怪笑道:“姓薛的,你何不讨饶?”薛仇突的双睛一瞪,道:“铜堡薛仇今日落到这般地步,要杀要剐,任凭尊便,如想对我遍加凌辱,我可要骂你啦!”悟元和尚仰首大笑道:“身处荒岛,终日望洋兴叹,无人对语,怪寂寞的,就多留你活两日吧,不过,你可千万别打歪主意,那是你自速其死!”悟元和尚说完,拾起那绿玉小瓶,看了看道:“这也不知是什么药,咱家要它无用,还是丢掉,绝了你的妄念吧!”薛仇一听大怔,刚想喝声阻止,玉瓶已然出手,被抛入海中去了,薛仇心中大叹可惜不已,这可是上古灵丹,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妙用呀,竟被悟元和尚视如粪土,抛下海去,岂不可惜。至此,薛仇心中百感交集,感慨无穷,天池五年日夜辛勤,发奋练艺,下得山来,实指望替薛家一洗沉冤旧恨,替亲人寻仇报复。哪知,仅数月之久,仇人的名字刚刚入眼,自己已经走到死亡边缘,等待死神的降临。不过,有一点薛仇还是不明白,那是黑道结盟簿倒数第三人写着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这会是陷害?……有两个“独脚神乞”?……会不会是真的?他为什么与黑道中人结盟?薛仇想起“独脚神乞”,又不禁联想到被他安置在木箱中的柳红波姑娘。当时,飓风怒号,波浪滔天之下,薛仇被船上主杆折下击伤,因他的疏忽,终于将整条船弄翻了,全船数十人命,齐毁在他一人之手!他记得,当他受伤奋力推脱巨杆,大船翻过来时,巧不巧他正好又落在巨杆上,无边的波浪,与骇人的狂风,逼使他不得不抛除一切杂念,为求生存而死命地抱住那条巨木杆。因为当时他已受重伤,他没有任何余力去拯救旁人,如若他没受伤,他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柳红波。不过,当他见到黑道结盟簿中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的名字后,他又想到,这样也好,免得双方尴尬,难以安排!当时,他抱住了巨木杆,在昏天黑地,翻江倒海的狂风怒浪中,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终于因伤后功力消散而昏了过去。如今,他虽然侥幸未葬身大海,却万想不到悟元和尚竟也没被怒海吞没,更想不到会与他同被飘送到这荒岛上。他哪知道,当时巨杆实是被悟元和尚击折,因为悟元和尚心毒手辣,狂风怒流中,他不管众人的生命,他还在想着逃生之法!什么东西,悟元和尚也没看中,偏偏被他看中了这条巨杆,他知道只要抱住这条巨杆,纵然风浪再大,他也能逃命!于是,在布帆被巨风吹满收不下时,他非但不协助,反趁势将巨杆击折,船翻时他却已抱住了巨杆的一端!因此,这全船人的生命,换句话说,实是死在悟元和尚的手中。他与薛仇,巧不巧一人竟抱住木杆的一端,当然也就同被吹飘到荒岛上来了,只是悟元和尚没受伤,虽也被风浪吹击翻滚得昏了过去,但在荒岛上,却较薛仇醒来得早。当他醒来,发觉薛仇时,先被吓了一个倒跳,爬起来就跑,跑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原来是个荒鞠小岛,他只是兜了个圈子。可是,薛仇仰睡沙滩,依然未醒!悟元和尚突起毒心,手执紫金杵,欲趁薛仇未醒前,先将他击毙,提心吊胆的行近一看,薛仇一脸惨白,嘴角淌着一线血丝,看样子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哪还需他担心?悟元和尚一见,大喜而笑,离开薛仇,寻找食物,尚幸,岛虽小而荒鞠,却还有些野果。他本是慈面残心的人,既知薛仇离死不远,他却偏偏不让其死,他要使尽凌辱折磨的能事。一个人,若能于死前一无所知,如现今的脑溢血,心脏病突发等症,那是一生最后而又最大的幸福。反之,一个人明知自己临死不远,期待着死亡的降临,那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一事无成,满腹牵挂,那份痛苦更是无以言述。薛仇,他现在非但是处身此境,且更甚之,因为他恨如山样重,仇似海样深,在刚刚知道仇人的姓名后而死去,这份痛苦,如何形容?尤其,他还不能死,若能立即死去,也就算了!纵难瞑目,究比这期待死亡,要痛快得多。薛仇横眼一扫,悟元和尚坐在离他躺处不及三尺,伸手可及,若他功力稍稍恢复一些,只要出其不意地疾迅出手,准能将悟元和尚当场点倒!可是,他连伸一伸手,都感到万分痛苦,哪敢妄想“疾迅出手”。因之,薛仇看着悟元和尚那张黑脸,可真是越看越恨,越瞧越痛苦,只得闭起双眼,抛除思想……心静神明,只瞬息工夫,薛仇突然记起天池书中所记载的疗伤篇,当时他也曾熟读,只是从未试过,一时之间,被俗念冲得头脑晕沉沉的,所以也没想起,如今突然间记起,心中不由大喜!连忙从头到尾默念一遍……“静神敢,还元归虚,灵明气正……”倏的,薛仇“哎哟”一声痛叫,险险又痛昏过去,敢情他胸口“华盖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碰得他通体筋骨抽搐,痛苦难当!悟元和尚的冷笑声,突然响起道:“叫你别生妄想,居然还要动坏脑筋,尝尝这滋味如何?”敢情,薛仇心中一喜已形于脸,竟被他看去了!薛仇满头大汗,怒目圆睁,道:“贼秃,你何不杀了我?”悟元和尚哈哈大笑道:“洒家要留你做伴,偏不杀你,就要你想死不得死,想活不得活,让你尝尝人生千载难遇,死活不得的滋味!”“哼!你敢杀我?”“哈哈,激也没用,洒家岂是傻蛋?”“量你也不敢杀我,我师父……”薛仇不善说谎,事实他不得不说,但又说不圆满,他没师父应如何编造。悟元和尚仍然大笑道:“你师父是神仙,也想不到这荒岛上来,纵使他凌云而至,洒家也来得及收拾你,你别为我担心!”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薛仇倒不是武功上输了,可是,他要较口,又哪是悟元和尚的对手。即然斗不过口,激且无用,薛仇只得闭目待毙。因为“华盖穴”被点,他连真气也提不起来了,怎能自疗伤势?静静的躺着,眼看日已西坠,海风迎面吹来,吹得薛仇通体寒毛直竖,功失气散,他连御寒的能耐也失去了!天!逐渐地暗了下来,月亮也从海平线上一跳跳地升了起来!悟元和尚忽道:“小子!你怎不说话呀!”薛仇道:“要我说话,你先替我解开‘华盖穴’!”“别做梦啦!小子!”“那我就不说。”“你真不说!”薛仇闭目含口,理也不理!悟元和尚哈哈笑道“要酒家替你解开穴道,似有乞求的意味?是不是?”薛仇仍然不理,他知道这是悟元和尚逗他说话的关键,他就是不理!少歇,悟元和尚笑道:“小子,你可知道你铜堡七十余亲人,为什么死的?主要的关键在哪里,你想知道吗?”薛仇猛然一怔,诚然,这问题始终还是个谜。为此,他不得不屈服,开口说话了,只听他说:“为什么死的?”“哈哈,想知道吗?那我们做笔交易,你陪我说话,我就将这事告诉你,因为你死后也能知道,不如早点告诉你!”“好!我答应你!”“有问必答!”“当然!”薛仇不得已低头!悟元和尚想了想方道:“武林中有一长三短四柄凶剑,你知道吗?”薛仇心头大震,又是这四柄凶剑,看样子,铜堡血案还出在这四柄凶剑上,遂忙答道:“我曾听说过。”悟元和尚道:“这四柄凶剑,长的名‘飞魂剑’,短的三柄名‘丧门剑’,四柄剑全都锋利无比,能断金切玉,乃罕世神兵利器。三柄短剑全都有着落,单单这柄长的‘飞魂剑’,近百年来,不知落于何方?”薛仇心中又是一怔,暗忖:“跑不了,是这‘飞魂剑’出的毛病!”悟元和尚又接着道:“突然有一年‘飞魂剑’在江湖中出现了,此剑与众不同,挥舞开有一缕缕红云冒出,与之拼斗之人,别说被其刺中,就被这红云闪晃,也能使之目眩心乱,气燥神弛而失手伤死……”“飞魂剑既是罕世神兵利器,哪个不想,于是,拥有此剑之人,随时都得警惕着暗中有人袭击陷害……”“只是,此剑出现,不及一年时间,又隐没了……”“半年后,江湖上轰传,‘飞魂剑’突然落在铜堡,天下第一剑神剑手薛成勇的手中。神剑手薛成勇手中一支剑,早已名燥一时,四海皆知,如今再添这神兵利器,岂不锦上添花!”薛仇听至此,不禁插言道:“这使你们妒忌了,于是联手陷害,谋夺宝剑!”“这倒未必,因为谁也知道神剑手厉害,不敢轻攫其锋,问题却出在神剑手自己,他大不该传言江湖说:此剑为别人奉送。他认为武功高的人,不一定需要借助宝剑,他就不耻用它,再者,此剑胭脂气极重,有如红粉祸害,实属不祥,他准备遍邀武林中有名人物,当场将此剑投火毁弃!”薛仇又插言道:“这样做对极了,有什么不好?”悟元和尚哈哈笑道:“虽然,这事甚对,可是,你要知道,武林中还有多少人物,武功不济,却需借助宝刀宝剑,以之成名!”“这也值得杀我一家七十余口?”薛仇恨得钢牙咬得格格响!“这只是其中之一,其次是当年神剑手曾一再与黑道中人作对,引起黑道中人的公愤,因而结盟群起对付。”薛仇越听越恨,问道:“如今飞魂剑又在谁人手上?”悟元和尚一听,语气不对,至此方始发觉,似乎言之过多,忙止住道:“好了!好了!该歇息了,咱家可不准备陪你死,明天我还要环岛看看,寻过往船只搭渡!”薛仇故意轻松的一笑道:“我即然是死定了,多知道一点又何妨?”悟元和尚道:“好,就告诉你,黑道结盟后,‘飞魂剑’与‘结盟簿’,本该归盟主所携,却因盟主迟迟未曾选出,以至分搁在两处,‘结盟簿’在‘神风剑影’熊东海手上,‘飞魂剑’归‘黑风头陀’保管,不过……“不过怎的?”悟元和尚眉飞色舞,得意的一笑后,道:“不过,当你死后的不久,黑道中已有盟主,那就是咱家悟元。”悟元和尚说完,又看着薛仇欢欣地笑了笑,走了开去!薛仇侧首望着他的背影,真恨不得自己能突然好转,将悟元贼秃立毙掌下,方消心头恨火。时间说快则快,说慢则慢,月沉日出,又是一日的黎明。薛仇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爬上老高,悟元和尚也早已坐在他的身侧。悟元和尚正在吃着野果,双眼扫视着海面,当他一个果子吃尽时,又从地上抓起了一个果子。薛仇顺势一看,敢情,悟元和尚身前地下,堆了一大堆野果,不下三四十枚之多,不禁逗得他馋涎欲滴,口渴难耐。可是,若要薛仇开口相讨,他是宁死不肯。而且,体内伤势今天显然又加重,眼看死期不远,又何必丢这个人?于是,薛仇又复闭眼假寐。但是,悟元和尚咬着野果的“着着”水声,仍然不听指挥地飞进薛仇的耳中,使得薛仇好不难受。蓦听悟元和尚“唔”了一声,呸了数口,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鸟果子,又酸又苦又涩,小子,赏给你吃吧!”“噗噗噗噗”一气丢了五个果子在薛仇手旁,薛仇睁眼一看,每个果子都有拳头那么大,颜色黑葛,皮生麻点,样子就难看,那能好吃?可是,处身这环境之下,能有什么办法,听悟元和尚说了,又酸又苦又涩,他除非不吃,要吃就管不了这多。薜仇忍痛拾起一只,只咬得一口,不禁大皱眉头,果然,酸苦涩三味俱全,诚然难以下咽。但是,他在微嚼之后,立觉满口生津,虽酸苦涩却也另有好处,不得已只好一口口地咬了吃。突然间,一股暖流发自丹田,起于无形之中,薛仇心中猛然一怔,这是他两日来所希求而没有的,难道会是这野果的功劳!猛然记起昨日那一对怪鸟,临去时,爪上抓的也是这黑葛色的果子。薛仇心知悟元和尚厉害,一丝丝喜怒哀乐,也不敢形诸于色,这次若再被其发现,那可是注定命丧荒岛。既然不想给悟元和尚发觉,就不得不装模作样,其实也不必他装,因为那野果,其昧之怪,无与伦比,吃了想不皱眉苦脸,都不可能。不过,这样一装,更显得难看痛苦罢了!悟元和尚一见,大得其乐,哈哈长笑不止。薛仇一口气吃光野果,腹中暖流更炽,他真希望悟元和尚这时能够离去,好让他运功冲穴,集气疗伤!哪知,悟元和尚偏不离去,反调侃地掷了两个果子过来,道:“喜欢吃吗?这里还有一个半,那半个可是洒家咬剩下的,你喜欢也得吃,不喜欢也得吃!”薛仇心里高兴,却不敢形诸于色,故作为难地先拾起那枚好的,放到口中咬了一口,依然愁眉苦脸。先时,薛仇伸手拾果,痛苦难当,这一刻却毫无痛苦可言,只是,他仍然装作痛苦的模样,缓慢而颤抖。因为悟元和尚厉害非凡,他不敢稍露丝丝痕迹。免为其难的,薛仇又将两个果子吃了!正在这个当儿,两声“呱呱”怪鸟鸣叫,破空传来!薛仇抬眼望去,昨日那对怪鸟,又复凌空飞来。只是,这次十分缓慢而平稳,不如昨日般直上直下,横冲直闯。倏然间,薛仇见那对怪鸟背上,似有两个人影,他心中一愕之下,不禁暗忖道:“这会是什么人?竟饲养着这等巨猛怪禽。”少时,一对怪鸟已然飞近,诚然,那鸟背上果真有两个人骑着,而且还是两个女子,瞧装束全都十分年轻。悟元和尚一见,心中也大吃一惊。猛一提足,踏在薛仇胸口,他这是防备万一,他只要将薛仇毙了,他就可少却许多顾忌。悟元和尚这一脚,只要稍用两分真力,薛仇这条小命就准得报销不可,正在这当儿,鸟背上一声惊呼……“仇哥哥……”薛仇闻声一怔,又是惊又是喜,最利害的还是害怕,因为这来的是柳红波姑娘,吃惊的是她的凌空而降,欢喜的是她居然也逃过一劫,没死!害怕的呢?是悟元和尚那一只脚,一脚之下,他不敢想……两只巨猛怪鸟戛然而止地停在沙滩上,柳红波从鸟背上,一纵而落,飞身就朝悟元和尚扑来!悟元和尚挥出一掌,将柳红波逼退,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也想在洒家手中救人?……”一语未毕,忽见另一鸟背上跨下的少女,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双瞳剪水,齿若编贝,肌质晶莹,真如九天仙女下凡来,淡素服中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使人不敢侵犯。悟元和尚一惊,倏然住口。却听柳红波叫道:“边姐姐,边姐姐,快帮帮我忙,那就是我说的铜堡薛仇,看样子他……他已经受伤了,不然这贼和尚绝非他对手!”那白衣少女秋波微转,瞟向地下的薛仇,而薛仇这一刻也正好侧头在打量她,四目相对,薛仇心中咚的一跳,热血倏然间滚沸而动,诚然,这白衣少女太美啦!有如天仙化人,一下子就将薛仇双睛紧紧吸住。薛仇并非好色之徒,哪能如此不知自重?可是,世界之大,难能见到美丽的东西,能不多看两眼!非止是他,就是雄心勃勃,一向好色而又不为女色所迷的悟元和尚,两眼又何曾不发直,眨亦未眨。忽见白衣少女淡淡的一笑道:“柳妹,你说的是他吗?……”柳红波忙接口道:“是,是,就是他,可是,现在怎么办?”“叫他起来好啦!”白衣少女似是不明世事般,竟不知薛仇处身的危险,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句话,一时之间,反将柳红波楞住,不知其用意何在?柳红波怔怔地瞧向白衣少女,久久方道:“仇哥哥受伤了,被那贼和尚踏住胸口踩在地下,贼和尚只要脚上一用力,仇哥哥胸口就可能开个大洞……”白衣少女依然淡淡地笑道:“我知道,我说了叫他起来,谁敢在这百花三岛上撒野?”白衣少女虽说语轻容淡,却自有一股慑人威仪。悟元和尚听得先是一怔,继之却哈哈朗笑道:“请问姑娘尊姓芳名,令师怎么称呼?”白衣少女似没听到他问话般,道:“我说了叫他起来!”悟元和尚冷然一笑道:“叫他起来嘛!当然可以,只是得有条件,最好能给洒家弄条船来,让洒家离去,洒家自然放他起来?”白衣少女仿佛喜怒都不形诸于色般,一听悟元和尚居然提出了交换条件,遂不再开口,却一步步的往前移去,脸上神情一成没变。悟元和尚一见,大吃一惊,脚下又踏紧了一点,暴喝一声道:“站住!你要敢再接近一步……”一步?何止一步?就这一句话,白衣少女连进三步,脚下从容不迫,一点都瞧不出武功底子!只是,柳红波声言请她协助,她的武功定然远高出柳红波之上,那是毫无问题的,要不柳红波怎能请她帮忙?这一刻,却把一旁的柳红波给急坏了,她一心挂念着薛仇的安危,她请白衣少女帮忙,也是想救薛仇,如今,白衣少女这般强行硬逼,非但没能救得薛仇,很可能反将他害了!然而,此刻的薛仇,他又怎么呢?他的心情,诚然矛盾至极,柳红波的凌空而降,虽使他惊喜交加,但是,脑中倏然闪过“生死簿”中的人名,他张口刚刚想叫,又不禁止住了!“追风无影独脚神乞”既然也是他家仇人之一,他就没有理由再与柳红波接近,更不希望能得到她的恩惠,原因是惟恐日后对“独脚神乞”下不了杀手!眼看着白衣少女一步步接近,离悟元和尚之处,已不及三丈,悟元和尚瞧着他那无所事事的淡泊样儿,心中是又惊又怒,又是一声大叫道;“你再不停止,可别怪我脚下无情了!”白衣少女充耳不闻,前进如故。一旁可急坏了柳红波,她万想不到白衣少女这般强横硬来,忙也叫道:“边姐姐,边姐姐……”叫声未毕,悟元和尚突然一个踉跄,退开两步。敢情,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薛仇运起已复的微力,在地上猛力一翻,非但将悟元和尚给翻退开两步,他自己也翻滚出三四步远。这真是悟元和尚万料所不及的事,一个重伤垂危的人,谁会想到在这一发间,居然能将他单足推开,他哪知.薛仇适才吃的数颗葛色麻果,正是此岛的珍奇,疗伤治病天然圣品。悟元和尚一见大怒,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飞起一脚,对正薛仇脑袋踢去,这一脚要被其踢中,薛仇一颗头要不变成烂西瓜才怪。薛仇因伤势过重,虽吃了数颗疗伤圣品,却因不能施展功力辅助,未能将伤全部治好,且因胸前要穴被点,真气不能提聚,一时之间,虽侥幸滚开一旁,要想再躲,哪里能够,眼看就要伤在悟元和尚脚下!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见白影一闪,白衣少女快如电闪般,停在悟元和尚脚前,挥动白袖,疾迅而轻飘的在悟元和尚脚上一拂。这一拂之势,就如她说话一般,轻描淡写,只是,悟元和尚却已来不及收回,更消受不了!但听他一声惨嗥,单脚在沙地上连退四五步,终于还是没能稳住身子,坐倒沙地上。单看白衣少女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谁会想到她功力这么高?这一拂之势,竟有千斤般重,悟元和尚一只脚,当时就好像被斩断般,痛入骨髓。白衣少女淡淡一笑,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旁的柳红波,却早已将薛仇抱着躲过一旁。忽听白衣少女道:“柳妹我们先回岛去吧!”柳红波指着悟元和尚道:“这赃秃驴呢?”“由其自生自灭!”柳红波抱着薛仇跨上一只鸟背,却感坐不稳牢,摇摇欲倒,白衣少女立道;“放我这边来吧!”只见她衣袖轻轻一拂,已搭在薛仇肩头,薛仇立如木偶般,钉在鸟上背,薛仇心中不由大吃一惊,白衣少女哪来这等惊人功力?二鸟凌空飞翔,瞬息工夫,眼下又出现一岛,这岛比适才那岛可大得多了,有山有水,奇花异卉,遍岛皆是。二鸟在一峰腰停了下来,峰腰上原来有一大山洞。薛仇被红波抱进山洞,立即吩咐她解拍胸前穴道,然后调息真气,自行疗治伤势。待他经过数个时辰的自疗,感觉稍好而睁眼时,洞中已然昏暗一片,敢情已是傍晚时分。薛仇四下一看,洞中空空如也,只堆了两三个干草堆,似做床用,连一点什么别的都没有。柳红波则坐在他身旁,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一见他睁眼醒来,立即脸露欢笑,大喜叫道:“仇哥哥,你好了吗?你受的什么伤?”薛仇苦笑一笑,道:“我是受了内伤,又经寒毒内浸,一时间怕全好不了,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方能将内脏寒毒提尽!”柳红波道:“我请边姐姐来帮忙,她本事好大,一看准好!”薛仇仍然苦笑道;“只十天半月光景,又何必请人帮忙?”接着,薛仇问起脱难经过,柳红波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只知苏醒时,人已在岛上。身上也受了伤,据说是那两只怪鸟从海上提回一只大木箱,破开大木箱,柳红波就在大木箱里。再问起白衣少女,柳红波同样说不清楚,她也只知道她姓边,其余出身来历,她同样迷糊,只知其武功高不可仰,深奥莫测。只有一小部分,柳红波能说得清楚的,那就是这岛是一排三个岛,世称百花三岛。三岛以此为主,岛上就只边姑娘一人,养着两头凶猛巨鸟,完全与世隔绝,不知人间辛酸悲苦,一人独处荒岛,有如世外神仙,仿佛这世界之大,除了她仍然只有她一人般的。因为她第一眼看到柳红波时,就感到惊讶不已。既问不出名堂,薛仇也没再问,柳红波心知薛仇伤势无碍,也十分放心,迳自出洞,准备食物。一连五日,薛仇已伤好过半,这五日中,柳红波对薛仇侍候得无微不至,相信她对她的受业恩师“独脚神乞”,也没这样周到过。只是,越是如此,薛仇心中越是痛苦难当,然而,处此情形之下,实在又少不了她,薛仇心中虽痛,可也莫可耐何!五日来,薛仇除了头一天见到过白衣少女边姑娘外,这一连几天,却再也没见到她的影子,薛仇疗伤之余,心中不时像是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这一刻,又是傍晚时分,柳红波正巧不在,薛仇遂从地上立起,缓步出洞,想一览这岛上景色。刚至洞口,忽听半空怪鸟急鸣,仰首上望,也只看得一眼,心中就不由得大大的吃了一惊。你道为何?原来那两只凶猛怪鸟,正与那白衣少女凌空而斗,互相扑击拍打,厉害非凡。那白衣少女并非真仙.她不能凌空飞翔,御风而行,她只是借那二鸟扑击之力,倏升倏降,有时,借二鸟扑击之力不着,她就在二鸟身上背上击上一掌,人又借力弹了起来,横射斜飞,毫无忌惮。人鸟凌空而斗,虽说是在海面上,一旦失手跌落,可也消受不起,因为人离海面,虽没万丈,也有五六千丈.就是一块大石,海面水力,也能将此石震碎,何况她还是个人?人鸟凌空而斗,无休无止,二鸟被白衣少女逼得怪叫连连,薛仇却直为着白衣少女而提心吊胆。总斗了约一个时辰之久,依然没停!薛仇的脖子,却早已又酸又痛,难过十分,但却不肯歇刻。倏听柳红波道:“怎么样?了不起吧?”薛仇一怔,柳红波什么时侯来到身边都不知道,可是他的双眼,却仍然不肯稍离空中。就在这个当儿,蓦听白衣少女一声长啸,双掌分拍,将二鸟逼了开去,而她自己的身子,却因二鸟分飞,直坠而下。薛柳二人一见大惊,惊呼尚未出口,一只怪鸟已俯冲而下,较白衣少女落势更快的,钻在白衣少女身下,白衣少女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怪鸟上,真是妙不可言,神乎其技。薛仇心中万般感慨,以白衣少女的轻功及武艺,自已真是难望其项背,本只道天池五年,下山无敌,想不到海外竟出现了这么个少女。薛仇眼送怪鸟飞向山后去了,方始揉动酸痛的脖子,与柳红波回进洞来。一连又是数日,薛仇未再出洞。这一日,薛仇伤势总算好了,内伤刚好,他就想到了另一岛上的悟元和尚,还有他怀中的“生死簿”!当然,这“生死簿”,他无需再看,就能一一背诵而出,只是,面对柳红波,他应该怎么说?除了将“生死簿”夺来,让柳红波自己去发觉。于是,薛仇要柳红波去向白衣少女商量,想借她的鸟儿代步,到另一岛去,目的是要杀悟元和尚报仇,其次就是夺取他怀中的“生死簿”!白衣少女一听薛仇伤愈,立即随着柳红波来了,见面就道:“听说你的武功很了不起,我想和你较量较量。”白衣少女美绝人寰,说话更是坦爽万分,毫无些许少女应有的衿持,一时间反使薛仇愣住,久久方道:“姑娘人间仙品,武功绝世,铜堡薛仇日前蒙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哪敢与姑娘较量,尚祈姑娘原宥是幸。”白衣少女脸上神色终如一,但听她道:“我是想知道一点中原的武功,究竟是怎么了不起,我不会伤你的,你害怕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救你,我也不想别人报恩!”薛仇闻言,心中不由冒火,忖道:“我也不一定就怕你,纵然明知你武功了得,惹发我的脾气,我照样要斗你一斗。只是,目下毫无争执,这又何必?你虽嘴说没救我,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稍一沉思后,终于道:“姑娘若想见识中原武功,只要陪我薛仇去到那岛上,自然可以看到,又何必一定要和我过手不可?”白衣少女双眉微皱,说:“我说过不伤你,你怎的如此畏首畏尾,毫无些许男子气慨?”薛仇心中大怒,傲气顿发,微微一笑道:“姑娘既是一定要较量较量,薛某说不得只好奉陪。不过,姑娘千万不必客气,尽量的施展吧!薛某接得住得接,接不住也得接……”一语未毕,白衣少女已打断他的话脚,道:“哪来这罗嗦,接招!”随着话声,一只左袖已拂了过来!薛仇想不到白衣少女说打就打,势道且快速惊人,逼得他只好横里急抢两步,让过白衣少女一招。只是,身形刚稳,厉风又已扑面,这一招从右袭来,式道非但快迅如电,威势且骇人万分,厉风扑面如刀,疼痛十分。薛仇心中一惊,倒踩“七绝游身步”,一晃一旋,总算脱出了厉风范围,退出寻丈开外。这一次薛仇已有戒备,身未稳而“玄戈神功”与“曲阳指”已分布双掌,只待对方逼进,立即施以反击。岂料,白衣少女这次非但没再追袭,且呆站场中,一脸惊讶不信之色,仿佛对薛仇的能逃过她这招,感到万分惊奇。薛仇心中忖道:“你会得惊讶动容吗?我还没真正出手呢?虽然我明知不及,你要想三招两式将我打败,可也休想!”薛仇思忖毕,立即也拍出一掌,道:“姑娘也接我一掌试试!”薛仇幼得千年神鲤精液,五年来,功力已越甲子,一掌奋力拍出,威势之猛厉,有如掀海巨浪,骇人万分!这一掌,薛仇是存心要试试白衣少女的功力,究竟要比他高出多少,因为白衣少女凌空而斗,非但表现了惊世骇俗的轻功,若无超越的内功,也无法办到。尤其,白衣少女身材苗条纤瘦,看似弱不禁风,可是双袖所展,又不得不使他承认,其功力实较他为高。哪知,薛仇一掌拍出,白衣少女似有所惮忌般的,凌空而起,一穿五丈,竟不接薛仇这一掌。随听她道:“这样硬拼,只一掌就能决生死、分胜负,而我说过不伤你,我们还是比比真实武艺吧!我的目的还是见识中原武功!”这一次,白衣少女口气似不像先前那样强硬,语气柔和多了,薛仇虽感到语带凌辱,可也无可耐何?见她凌空斜扑,遂也收住“曲阳指”及“玄戈神功”未发,施展开他认为最凌厉的“盘龙掌法”,与白衣少女相互扑击。于是乎,一场罕见而又凶猛的拼搏,在这山腰洞口展了开来。开始时薛仇尚能应付,只是半套盘龙掌法尚未使全,招式已感混乱,竟然把持不住,仿佛四面受敌,而至无法出手,错非足下“七绝游身步”,奥妙无穷.怕不早已伤在对方掌下。薛仇一惊未毕,白衣少女已自行退了下去,道:“你还是亮兵器吧!我这双长袖,不啻一对软剑,且较真剑更为厉害,占了不少便宜,这次你亮了兵器,我们再比过。”诚然,白衣少女一双长袖,真比一对软剑还要厉害,收发时较之软剑还要方便,其中另加掌指,近身拼搏有如长短四般兵器,难怪薛仇感到四面楚歌了!薛仇定了定神,缓过一口气来,他本想不取兵刃,只用“玄戈神功”及“曲阳指”力敌,又怕对方再次笑他胆怯,没丈夫气慨。其次,如若以“玄戈神功”胜了,也只是力胜,并没显出真正的武功本能。于是,薛仇再不考虑,毅然从革囊中取出金莲花,“刷”的一声,抽出花梗一抖,道:“请姑娘进招吧!”白衣少女这次突然笑了,微微的,就这么一点点,有人说,“任何人都在微笑时最美”真可说“一笑倾城国”。薛仇心中一荡,真有飘飘欲仙之感!一旁的柳红波,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二人的武功她全都见过,她更相信二人所说,她不会害怕谁会伤在谁手下,所以她一点也不心急!可是,白衣少女这一笑,就连她的心中也笑得忐忑不安,因为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她对另外女子的美,除了羡慕之外,成份多的还是妒忌。 如今,她对白衣少女,亦复如是,她羡慕白衣少女的美与骇人的武功,但妒忌之心却远超过羡慕许多。尤其,白衣少女这一笑,更使她心中忐忑、愤愤,眼看薛仇已痴愣愣的双眼发直,心中更恼。突的抖手弹出一支飞鱼刺,这飞鱼刺没奔向白衣少女,指处是薛仇的笑腰穴,眼看去势急,薛仇又愣如呆,必中无疑!哪知,就在离薛仇半尺不到之地,薛仇手中金莲花,无风自动,轻微一弹,正好将柳红波的飞鱼刺击落地下。柳红波一见,心中暗叫惭愧不已。薛仇看似痴呆,其实他周身无不戒备着,美色当前,毫无所动,真不愧为一天下奇男子。柳红波这一击,虽说无声无息,没击中薛仇,更没能逃过少女的双眼,白衣少女禁不住引吭而啸……随着啸声,白衣少女双袖翩翩起舞,犹如怪鸟双翅,可是,每一扑击,必是既猛又疾,威厉十分。薛仇明知白衣少女了得,金莲花取出后,早已深加戒备,一见对方扑来,立即施展开天池五年所学,威猛无垢盖世绝学金莲十八闪,与以抗拒反击,攻守兼备,紧紧地守住门户。这一场拼斗,较之先前又自不同,疾猛扑击中,映发着道道金光与团团白光,呼呼厉风号啸,连远在三丈外的柳红波亦被逼又退出寻丈。薛仇金莲十八闪,虽说总共只有十八招,但却能纵横杂错使用,颠倒秩序,亦无不可,秩序依然,毫无稍弱之态!而白衣少女的艺业,则更为惊人,双袖翩舞,竟似没一招一式相同,且一招较一招威猛,一式比一式凌厉,有如滚滚长江之水,源源而来。只瞬息工夫,二人已相拆百招以上。逐渐的,薛仇已感压力平增,钦服之念,油然而生。只是,他却不肯认输退下,因为他还有“玄戈神功”与“曲阳指”尚未施展。再拆数十招,薛仇金莲花威势顿减,万分不得已下,薛仇左掌,只得施展开“曲阳指”,夹式弹出,以应缓急。“刷”的一声,“曲阳指”罕世奇学,只一下,已弹中对方长袖,将对方一招压势破去,这一指既无中袖,如若不横断直裂长袖,最少也要在袖上留一小洞。白衣少女一见薛仇施展出“曲阳指”,也是一怔,禁不住收势查看她的长袖,长袖完好如初,毫无伤损,方仰首道:“原来你也会这门功夫,难道中原武林,都会这门功夫?”薛仇见她倏然收势,也觉惊讶,他本已身透重汗,忙喘息答道:“中原武林会此功夫者,寥寥无几,但却有高出薛某许多者。”薛仇此语至诚,毫无夸张之言,因为悲灵大师的“曲阳指”,功力就较他深厚许多。白衣少女闻言,不禁紧皱双眉,蛾首低垂沉思,久久不发一语。薛仇伤愈之初,体力尚未全复,经此激战,早已疲困不堪,见对方沉思不语,他倒乐得先歇息一阵。总过了好半晌工夫,方见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倏地,屈指一弹,“嚓”的一声,三丈外一颗合抱大树,应声现出一圆洞。敢情,白衣少女也懂得“曲阳指”功夫!却听她道;“较我这功力如何?”薛仇一看就知白衣少女指上功力较他为强。可是,要与悲灵大师相较,仍然差这么一筹,遂实说道:“姑娘指力惊人,薛某望尘莫及。然则比之薛某所遇之人,仍差一筹,恕薛某大胆直言了!白衣少女一听,脸上立即泛起痛苦之色,道:“好!我叫二鸟送你们回去吧!”薛仇想不到如此轻易就能离去。可是,看到白衣少女满脸苦痛,心知她定有什么悲痛辛酸,想起她一人处此荒岛,终日与鸟为伍,不禁大起怜惜之念,忙问道:“姑娘脸色不悦,想必心事重重,能否一道其详,若有所差谴,薛某愿效微劳,以报日前相救之恩!”白衣少女猛然抬头,脸色沉重,双眼紧紧凝注薛仇道:“我说过没救你,无需你报恩,一月后,我当出面寻你,只要你肯再见我,见到我的二鸟后,招呼一声,就感激不尽了!”说完,白衣少女没待薛仇再说什么,径自掉头而去,连柳红波也没招呼一声。柳红波一听说白衣少女一月后去寻薛仇,心中突起异样感触,虽然她明知此念污浊,大有侮辱白衣少女天仙般的人儿,但她却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见白衣少女走远,急急投入薛仇怀里,道:“仇哥哥,你说你爱我的,不是吗?”薛仇本亦心不在焉,见柳红波扑来,自然地揽住她的纤腰,听也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就微笑点头!头刚点下,猛然警觉,“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在生死簿上那八个字,又跃现眼前,仿佛满沾腥血,红得惊人,赶忙松开手臂,但却呐呐的答不上话。柳红波见他点头,先是一喜,突觉他手臂一松,再抬头看时,薛仇一脸淡金,满布杀气,心中一寒,道:“仇哥哥,仇哥哥,你怎么啦?”薛仇微微振了振神,方道:“没什么?”虽只短短三字,薛仇似已用了很大的劲,方始吐出,显见这三个字,是多多的不真实,违背了他的心意。柳红波聪明人,哪有不知之理,尤其这三个字的语气,淡漠吓人,哪像是相爱人的语气?柳红波心中一凉,打了个冷战,道:“仇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值得瞒我,今生今世,我柳红波对你绝无二心,只要你开口要看我的心,我立即剖腹取出来给你看,言过其实,天不容我。”柳红波越显得爱心坚韧,薛仇越是痛苦难当,但听他暴喝一声,道:“我说过没什么?……”一喝未毕,薛仇已然警觉,柳红波非但没错,且对自己有恩,自己何苦对她发这大脾气?“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若真的参加了预谋铜堡血案,还怕他跑得了吗?日后自会找他算帐,届时,柳红波自然会反亲为仇!……于是,薛仇赶忙又安慰道:“波妹,目前因我一身血债未偿,心下难过十分,请波妹原谅我这脾气……”柳红波不是不知道他满身血债,但她更知道二人之间一定有问题了,薛仇越是解释,则越证实其中问题不简单,但她也知道若是直接追问下去,是问不出所以然的,只有期待间接的探测。这时,两只怪鸟已停在二人身前,但却不见白衣少女影子,柳红波与二鸟已然熟识,并懂得驾鸟之策,于是当先跨上鸟背。少时,来至另一岛上,薛仇落下鸟背,在岛上来回寻了四五遍,哪有悟元和尚的影子?但却在岛的四周,发觉了七八个火坑,大概悟元和尚用火烟向海上船只求救,被船只救走了!如不急急设法逃走,他也明知死路一条!薛仇见寻他不着,只得与柳红波又跨上鸟背,往大陆上飞去!两只怪鸟,双翅展动,真是一泄千里,哪消些时,大陆已然在望!薛柳二人在沿海山区落下时,正是午牌时分。柳红波自晨间的暗影笼罩心头后,对薛仇已大起警惕之心,她倒并非怕薛仇会害她,而怕薛仇会不辞而别?再者,她要暗中探测,二人间的暗礁,其故何在?对薛仇的侍候,她可是有增无减,绝不自动疏远。爱是微妙的,它能驱使一个人,毫无目的的为爱而牺牲。因为热恋中的人儿,有时确是盲目而可怜的,她明知是错,而偏偏要踏上去。“爱”,占据了意识界最重要的地位,一个人为情而动,为爱而动……如今的柳红波就是如此,她愿为薛仇做任何一切,除非她办不到!而薛仇呢?他并非真的不喜欢柳红波。柳红波的温柔体贴,早已使他情爱波动,傅影深刻,若非生死簿中发觉“独脚神乞”的名字……连绵山区,四下无人,二人立即寻路出山,准备寻人打听,身处何方?当真,二人连处身何地均不知?峰峦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奔行约半个时辰,突然发现环山中一个数亩的草地,时虽严冬,枯草仍长可及人。草地当中,却起盖了一座小小寺院,红墙绿瓦,点缀得十分别致。寺院毫无残破之相,虽处荒山,亦必有人,二人一见大喜,忙跃下峰去,寻路穿草,来到寺院门前。寺院远看不大,近看可也不小,二人见寺院横匾黑底金字写着“圣主寺”金字亮光耀眼,加之红墙绿瓦,均像新起盖的一般。二人心知,选此地修庙,必是高人隐士之流,不敢大意,遂轻叩寺门!稍歇,步履声传了出来,开门的竟是个十四五岁小沙弥。小沙弥一见二人,毫无惊奇之感,且十分礼貌地打个问讯,道:“家师今日晨间打坐,突感心血来潮,说今日必有二位贵宾驾临,嘱小僧定必请二位内殿待茶,以便爽谈。请二位随小僧入寺歇息如何?”薛柳二人闻言,心中猛吃一惊,居然有人算就他二人会到此,这等世外高僧,哪能错过拜见机缘?于是,薛仇忙接口道:“小师父,令师法号怎么称呼!”“家师上慈下悲,隐居天台环地已二十余载。”原来,这乃是天台山附近。薛柳从外飞来,预测也是江浙沿岸一带,遂随着小沙弥进入内殿!小沙弥边行边道:“圣主寺每年粉刷,二十余载始能保持完整如新!”薛仇心道:“我说呢?要不每年粉刷,哪得如此美观?大概这位高僧原本家中亦甚富有。”遂随口问道:“令师想必是前朝贵人!”小沙弥一笑道:“施主说得不错,家师乃前朝武将!……”“武功也定必了得!”“这倒未必,小僧来此前后八年,家师一心向佛,很少谈及武功,只教小僧一些防身健身粗浅薄技,根本谈不上武功!”薛仇看他步履沉重,不像有意做作,倒真信了!穿过天井,进入一所偏殿,殿中红木桌椅,纤尘不染,上首黄幔低垂,不知供的什么佛像。小沙弥奉过茶后退出,柳红波立即挨近薛仇低语道:“仇哥哥,此僧眼活嘴乖,当心其中有鬼!”薛仇心中一怔,小沙弥果如柳红波所说,口齿伶俐远超过他的年纪。只是,看这寺院中的气氛,不像什么歹人所主持!尤其在寺门被小沙弥一语击中要害,使他深信寺中定必是甚高僧,有道高僧门下,难免不有一二乖巧灵徒?再者,薛仇艺高人胆大,身边又无甚可值人觊觎的,有甚值得留意,倒是柳红波多心了。于是,他忙也轻声喝阻道:“波妹不得胡说,武林中奇人异士,不胜枚举,只恨无缘得见罢了!”柳红波却大不以为然,这阅人之术,她学自“醉圣乐天”,十九不错,薛仇越是不信,她越是担心?少时,小沙弥送上两碗素面,一盘馒头,热气腾腾的,二人正是又饥又渴,遂也不客气地吃喝起来!柳红波一直当心着,喝茶吃面,她全都谨慎又谨慎,看出茶面无鬼,方敢放心服用。自此,柳红波也认为自己确然多心了!饭毕,殿门出现一胖和尚,脸色红晕,顶门亮光照人,年约六十余岁,一脸慈祥和霭之色。一进门就微笑打个问讯,道:“适才正在抄写‘佛经’。空劳二位贵宾久候……” ’薛柳赶忙立起还礼,连道打扰!互相报名,再次坐下后,慈悲僧突地凝注薛仇,苍眉深深一皱,惊咦了一声。薛仇心中一凛忙问道:“薛某有缘拜见世外高人,尚祈不吝,指示一二迷津,则终身铭感!”慈悲僧缓缓摇了摇头,道:“观施主气色,似近遭危难,死里逃生……”慈悲僧语至此,忽然打住,薛仇心中一震,眼前这和尚,有如再世活佛,这不明明说对了吗?随听他又接着道:“万幸得遇贵人,保得一命,只是煞透眉峰灾祸频至,七日内仍有血光杀祸……”薛仇心中大吃一惊,死!他并不足惜,只是七日中,他怎能将所有仇人全都杀尽,不将仇人杀尽,纵死亦难见泉下先人?忽见慈悲僧眼转向柳红波,看了一阵方道:“女施主亦新遭危难,但却有惊无险。女施主智慧超人,乃人间仙品,更有暗痣隐藏,大福大贵……”这一刻非但是薛仇惊讶,连柳红波也惊得呆住了,别的不说,就只说暗痣这一点,她就不得不深深佩服,因为她身上确有一颗暗痣,位于脚板底上,若不留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除了惊讶外,她还有欢喜,原因是这颗暗痣隐藏着大福大贵。贵,在她不重要,福,却能拼除一切灾祸!薛仇对这位慈悲僧,早已信若神明,忙问道:“大师既已指点凶险,使薛某得知警惕,实感激不尽,只不知薛某是否注定七日内必死,还是另有趋避之途。”慈悲僧又朝薛仇看了半晌,忽地若有所悟的微笑道:“施主何必外求趋避之途,有女施主大福星陪伴你,当可化险为夷!”柳红波一听,心中大悦,以为薛仇也必定高兴,遂朝薛仇望了一眼,哪知薛仇非但没欢喜,且显出沉重痛苦之色,心中一酸,却又不敢发问,但双眼中却再也忍不住热泪簌簌而落!薛仇这一刻果真痛苦万分,因为他正想与柳红波分开,因为柳红波的痴情柔丝,正一根根加紧的往他身上缠来。多一日的相处,分离时将会多一分的痛苦,不分开吧?那是永远办不到的事!这一阵,虽说只有七日,七日后再分开,也无甚不可,然而,自己岂是忘恩之徒,七日托福保得命在,一旦无事,方又将人抛弃,他就是宁死也不干!忽听柳红波朝慈悲僧道:“大师,贵寺能否让我们借住些时日?”慈悲僧迟疑了一阵,道:“寺中借住,本无不可,只是寺中近犯忌月,老僧正抄写‘佛地经’以求平安,若在寺中借住,必须听从老僧之言,女施主以为如何?”柳红波一听大喜,慈悲僧正抄经求平安,若在寺中留下,岂不沾光不少,遂忙向薛仇道:“仇哥哥,我们在寺中住些日子好吗?托大师的福!”柳红波言明托大师的福,那是革除薛仇对已的偏见。哪知,薛仇一听说柳红波有心留下,他却偏偏要走,但听他道:“不!还是你一人留下吧!我当通知令师前来接你!”语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弯余地,若不是说明柳红波身上暗藏福痣,他倒不会这么急,说离就离,再处七日也无所谓。如今,他可是再过一日也觉痛苦,仿佛就受了莫大的恩惠般。柳红波一听大急道:“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道留,你别想把我一人抛下,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永不分离!”柳红波说时,声泪俱下,悲凄万分,薛仇心中老大不忍,想起百花岛上自己疗伤时,柳红波的服侍,心中忍不住万分痛苦!慈悲僧忽道:“二位施主何必争执,今日天色已晚,暂在寺中安歇一宵,夜里静静的思虑后,明日再作决定不迟。只是,为了敝寺的平安起见,还请二位施主夜里不要外出,以免撞犯敝寺中凶煞恶神,不情之处,尚请二位包涵包涵!”慈悲僧说完,径自起身辞出,说是去抄写“佛地经”。有柳红波如此坚决的表示,薛仇倒真得静静地思考一翻,应该何去何从,七日,短短的七日……夜里,薛仇与柳红波被安置在后殿一间双榻客厅里,小沙弥送上灯来时,还关照了一声,夜里千万别离室。三更天,柳红波已然睡去,薛仇却被一异声惊醒,“噼噼啪啪”仿佛烈柴燃烧爆炸之声!薛仇心中一惊,半夜里哪来此烈火烧柴之声?但他为了慈悲僧的吩咐,不敢贸然冲出察看。又过一歇,“噼啪”之声更加近了,但他仍不敢乱动,因为他心中深信慈悲僧,如若真是烈火焚寺,窗外一点红光也看不见,更听不到寺中僧众一点呼号抢救之声。突地,柳红波从榻上一跃而起,急声叫道:“仇哥哥快闯,我们中了贼子奸计!”薛仇一听,猛吃一惊,凝目朝窗外一看,敢情,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将外面一切,全都遮住了!再拉门时,门也反扣上了,薛仇心中大怒,猛一掌,将门拍飞,门一开,满眼红光,仿佛连天也烧起来了!薛仇既惊又怒,猛一长身,跃上屋面,不看则已,只看得一眼,不由大惊色变,敢情,除了立身这两间房外,其余整个寺院全都是火海!浓烟密布,火光冲天!薛仇冷然一笑,道:“这点儿火,也想难得住我?”柳红波紧随着也上了屋面,叫道:“仇哥哥,我疑心这里就是‘天中天’,那秃贼必是‘黑风头陀’,我们遭难遇险的一切,必是悟元那贼秃早我们一步到此说的!”薛仇一想,当真有道理,要不那贼秃哪来如此神乎其神的相学,将二人骗得团团转,再一打量地势,四面环山,当中圆圆的天,法华经上更有“圣主天中天”之语,身入“圣主寺”不知已入“天中天”?薛仇心中真是又气又恼,越想越火。但是,身处屋面,足下已在冒烟,哪有余暇去想别的?但见他一手将柳红波提起,另掌在柳红波双足上一托,道:“波妹,你尽力纵跃,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希望只一下,就能穿出这层层火海,别被火灼伤!”柳红波心知安危系于一念之间,更不答话,猛一提气,尽力在薛仇掌上一撑,薛仇再顺势扬臂,将柳红波送出十数丈外!柳红波身如矢般射出十数丈外,依然未能脱出火海,凌空煞势,二次提气,右足在左足面一点,又飞出二丈余外。然而,落下时,足下仍是熊熊烈火,柳红波已无余力挣跃,禁不住魂惊魄散,心胆皆裂。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突觉一股厉风从后袭到,在她后心一推一送,又将她送出五六丈远,堪堪落在寺外枯草地上。柳红波早知是薛仇及时赶到,救了她一步危难,心神甫定,身旁却没见薛仇影子,心中又不禁大惊。凝目朝屋面看去,火光熊熊下,却哪有薛仇的影子?柳红波这一惊诚然非轻,忙引吭叫道:“仇哥哥!仇哥哥!”叫了数声,未见回音,她知道薛仇为了救助自己,已陷身火海,生死存亡,不得所知,她哪得不悲痛欲绝!她正想扑向火海,为爱殉情,同做火海鸳鸯。突然,一个光球,从火焰中飞起,落在她的身旁!柳红波一见当知系薛仇无疑,她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薛仇突然出现,喜的是薛仇死里逃生。不过,看这周围火光,薛仇定也伤得不轻!柳红波心中是酸痛异常,可是,当她一眼看清站在身旁的薛仇时,又不禁当场呆住了?薛仇身上哪有半丝火光?原来,薛仇将柳红波送出后,心中已预知柳红波绝无法飞渡这场火海,于是,他忙又随后跟踪而至!如若柳红波不自行再跃出二丈远,薛仇赶到,正好将她从熊熊火势中提起,双双跃出寺来。却因柳红波的奋力挣扎,反使薛仇感到左右失措,不得已只好先行一掌将柳红波送出,他自己倒因这一掌,而坠下屋去!尚幸,薛仇急中生智,一掌将火苗震开,落地后掏出金莲花,急急挥舞,将身子紧紧裹住!可是,断梁倒墙,因薛仇的一掌,齐齐塌下,逼使他不能立即飞身而上,而柳红波所看到的红光,则是薛仇挥舞的金莲花。金莲花在火光中挥舞,与火光岂不一般无二。柳红波一见薛仇安然无恙,大喜扑在薛仇怀中,叫道:“那该死贼秃嚼舌根,说我身上那颗是什么福痣,简直就是祸痣,明天我非挖掉它不可。几次害你遇险,若不是为我,你何至于如此,凭你一身骇人武功,你会怕谁?……”薛仇他倒没这想法,他认为这是应该的,身为侠义道中人,哪顾得什么自身的危险?这一刻,他更无暇想及其他。但听他道:“波妹,一切以后再说,我们先登山察看贼子,我不信他们去得这么快,一个也没留下。”在二人穿行枯草地,尚未及山脚,突的一声大喝,数十只火箭凌空射下,一刹时又将薛柳二人立处照得如同白昼!薛仇一面抖打着火箭,一面拉着柳红波往前冲。火箭满沾油渍,着火不灭,遇风更炽,跌落枯草,便连枯草也点燃烧了起来。刹那之间,薛柳二人前后左右,全都燃了起来!这一烧,范围更广,草遇火,一发不可收拾,而峰上的火箭,仍然不断的射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多。薛仇眼看进既不能,退亦无路,草丛中闪跃亦不便,正感无策之际,忽听柳红波又叫道:“仇哥哥快!我们选那火烧过的地方跃?”薛仇一听,果是妙策,一面抖打着头顶飞来火箭,一面探首四下打量,左方果有一片丈余宽地,火势已弱。薛仇忙拉着柳红波飞身纵过,只两三掌,薛仇已将地下余火击灭,而柳红波更以掌出风,向四外挥舞,这样一来。圈子越来越大,逐渐的,烈火已侵袭不到二人身上,可是要想冲出,一时也不可能。少时,烈火往四外烧去,空场更大!这时,忽听峰顶一声怪叫道:“烧他不死,还怕拼他不死吗?我们下去,别让他跑了!”随着这声怪叫,峰上飞般冒起十数人影!人多,在薛仇并不害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不拼!人尚未至,忽听柳红波道:“仇哥哥,我去找根趁手兵刃!再来助你!”柳红波语音未落,更没待薛仇答话,已反射向寺方跃纵而去,薛仇要待拦阻,已然不及。突听一人叫道:“嗨!那雌儿跑了!”“跑了一个,岂不更妙?正好合力收拾这小子!”薛仇一听“跑了!跑了!”他倒不怕她跑,怕只怕又落入这些贼秃手中,若真跑了,倒省却他一番心事!眨眼工夫,火场中陆续跃进十余僧人。为首的两人,一人手持禅杖,一人手执紫金降魔杵,正是圣主寺的慈悲僧,与少林叛徒悟元和尚。薛仇一见二人,不由钢牙咬碎,恨恨地哼了一声,面对慈悲僧,道;“你究竟是谁?用这种卑鄙手段想陷害你家少爷,简直做梦?今天就叫你碎尸露骨,死无葬身之地!”慈悲僧仰首打个哈哈道:“洒家早年法号黑风,今日突改慈悲,可专为慈悲你来的,有什么不对吗?瞧我这堂堂佛相,超度你该是你福缘不浅!”这慈悲僧果然就是“黑风头陀”,黑道的闻人,这次真如柳红波所说,一切全是悟元和尚先行告知。书中交待,人身内痣,常从脸上能发觉,有深研究者,甚至能知部位,当今江湖术士亦有知者,不足为奇!薛仇一听他自称“黑风头陀”,哪里容得,一声长啸,金莲花一招“摇头一闪”,快速无伦的夹着一股劲风朝“黑风头陀”点去!“黑风头陀”从悟元和尚处,已知薛仇根底,虽自恃武功了得,人数众多,可也不敢怠慢!双肩微动,急退三步,禅杖横抡“力扫千军”,卷起一阵狂飚,反朝薛仇拦腰袭到,势道却也威猛骇人!薛仇见对方杖势凶猛,却也不敢硬接,闪身急退,侧避寻丈!身形未隐,紫光一闪,厉风压顶而至!正是悟元和尚的紫金降魔杵!薛仇心知降魔杵威猛无俦,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