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绢李海雯天性虽强,但与乃兄骨肉情深,一见李成文对自己不谅解,不禁急得热泪盈眶。她两目痴痴的瞪视着“双龙剑主”那逐渐远逝的背影。轩辕老人见状,忙走上前一步,伸出那带着黑手套的长手抚着李海雯的秀发,安慰着她道:“这小子的脾气完全和你爹一样,让他去吧,凭关鹤汀那点玩意儿,他也不会栽什么大跟头,你不必替他担心。”李海雯闻言,只得频频点头称是。这时凌蔚走到轩辕老人与李海雯身边,向二人重新见礼后,复向轩辕老人问道:“老前辈何故亦来到此荒山之中。”轩辕老人道:“我自离开白云堡后,欲往江南一觅旧梦,不料却一连串遇上了与我当年师门有关之事,我因当年曾在祖父灵前立下一个重誓,此生除向‘人寰恶煞’报复外,决不再参与武林任何争持之事,然所遇之事关系师门名誉不容坐视,因此想到归魂堡找你代劳,不料刚才遇见‘天涯惆怅客’詹行恋那小子,说你在这儿和人厮斗,所以才赶上这场热闹的。”凌蔚忙追问道:“那位詹老前辈现在何处?”的轩辕老人道:“那小子说要替你打前站,你到燕子矶自然见得到他。”凌蔚“哦”了一声,忽转面急急向飞红绢李海雯问道:“李姑娘可知道家兄是否已经出围?”李海雯见凌蔚焦急之状,却故意淡淡地一笑,缓缓地说道:“人家要等你去相助,恐怕已经到火神殿去报到了。”凌蔚一听乃兄出困了,不禁惊奇交集,忙向李海雯深深一礼道:“姑娘几次三番相救,此德使凌蔚终生铭记在心,但愿异日能有机会向姑娘效劳。”飞红绢李海雯见凌蔚对自己姑娘长,姑娘短的,好像把自己当作陌生人,不禁芳心暗暗恼怒。当即冷冷地说道:“得啦!九宫岛的凌小侠,咱们恨情宫的人作事全凭自己的善恶,从来不晓得什么叫报答,你如果要这么想的话,咱们以后是没有交道可以打啦。”凌蔚叫李海雯这一顿抢白,顿时弄个脸红脖子粗,一时答不上话来。凌蔚心中暗暗的纳闷,为什么这个丫头的性情冷热无常,使人无法测摸,只好呐呐地说道:“姑娘虽然大度待人施恩不望报,但凌蔚略读圣贤之训,深知受人点水之恩,终生必报之理,凌蔚此言出于至诚,还望姑娘勿以迂腐见笑。”李海雯见凌蔚正色而言,当下也深为感动,不忍再冷言相加,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脉脉含情的望着凌蔚发愣。轩辕老人在旁突然笑道:“快别再酸溜溜的啦,我老头子的隔夜酒都快要叫你们给酸得呕出来了,凌娃儿我们还是谈正经的。”凌蔚忙应道:“老前辈有何见教尽管吩咐。”轩辕老人面色一整道:“九龙旗是否在你身边?”凌蔚朗声答道:“正在晚辈身边。”轩辕老人道:“很好,你可有抵御九寒尸毒之物。”凌蔚沉吟了一下道:“晚辈虽无此类宝物,但家兄最近由秦岭赤发老前辈赐赠辟寒珠一颗,或可应用以抵御此类毒功。”轩辕老人频频点头道:“这样事情就解决了。”说罢,向前走了两步,在凌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头对李海雯笑道:“丫头别生气,决不是说你的坏话,我老头子还要赶上汉阳峰和韦天民去了那盘残局,不耽误你们叙述心话。”接着一声长啸,身形飞起,犹如一缕轻烟,眨眼之间不知去向了。轩辕老人去后,凌蔚走到向轩辕老人去处发呆的李梅雯身边,柔声道:“海雯姑娘,轩辕老前辈已去远了。”李海雯闻声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调皮的微笑,向凌蔚问道:“你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凌蔚暗骂一声:“好刁蛮的丫头。”赔着笑脸道:“适才我一时情急忘了我们的约定,还请不要在意。”李海雯故意不屑地说道:“谁高兴和你生气,我问你怎么又跟我哥哥打起来的?”凌蔚苦笑了笑,道:“令兄对敝门中仇视已深,在下虽一再容让,而他仍苦苦相逼,今日未能决一生死,异日相逢终不免又有一场恶斗,凌某天性并不畏人,但看在姑娘对在下屡施援手的份上,若与令兄过手定仍让他三招。”李海雯闻言长叹一声,道:“我哥哥天性就是这么蹩扭,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从不顾别人会怎样.不过无论如何他是我们阿修罗一派唯一的未来掌门,你如果能不伤他还是别伤他,为你师父,为你将来作想,都不宜和我们阿修罗门中再结深怨。”凌蔚听了李海雯这番话,不禁深受感动,用激动的声音向李海雯道:“姑娘厚教凌蔚永铭,但愿异日不会作出令姑娘为难事。”言罢,两目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李海雯,适巧李海雯的一双秋波也正对着凌蔚瞧个目不转睛。四道热情如火的眼神一接触,这一对侠情儿女顿时跌入一种微妙的迷惘,痴痴的对望着,半晌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就在二人如痴如醉的时光,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状如儿童的声音道:“雯姑娘!雯姑娘!雪儿来了。”只见一团飞玉电射般落在李海雯的掌中。凌蔚这时亦看清,原来是一只遍体雪羽,红嘴碧目的鹦鹉。那白鹦鹉在李海雯掌中落定后,又尖声尖气地说道:“雯姑娘!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宫,把雪儿都想死了!”李海雯一面用手轻轻的抚弄那雪儿的白毛,一面答道:“我正想回宫呢!你找到这儿来是不是我师父有事要找我回去?”雪儿连连点头道:“是的,宫主说……”白鹦鹉突然停住不讲,侧着头睁着那碧绿的乌眼向凌蔚打量着。李海雯知道雪儿的心意,忙笑道:“你讲吧,不碍事的,这位凌公子是咱们恨情宫的朋友。”雪儿这才缓缓地说道:“宫主多日不见姑娘回宫,惦念得紧,前两天朱郡主又让人来宫里求恨情三凤前往滇边助阵,因此宫主让我请姑娘回宫司掌炼丹大职,好让三凤去滇边助朱郡主。”李海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近日宫里可有什么事故,师父老人家是否还有别的事要我办?”雪儿又尖声地答道:“宫里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半月前阴山冥灵教来了一个大头麻子和一个一身鬼气的女人要见宫主理论什么事。”李海雯一听面色微变,急问道:“他们来理论什么事?”雪儿道:“好像是说姑娘和郗大爷、未奶奶在莫干山中伤了他门下的人。”李海雯道:“我师父怎么说?”雪儿道:“公主对那女的似乎很客气,因为那女的对公主一直很巴结,那大头麻面的丑鬼说话很不中听,所以公主根本不大理他。”李海雯道:“后来怎么样?”雪儿道:“后来越说越僵,公主干脆一冷脸说道:‘你们究竟预备怎么样?反正人巳被咱们恨情宫杀了,绝对不赖帐。’那女的见公主已动火,忙道:‘没有什么,我们不过希望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不愉快的事情就好了。’这样一来就没事了,谁知那不识趣的麻子丑鬼狂笑一声道:‘李赤霞你不要把你的恨情宫看得太大了,我费鹏就不信这个邪,你有颜色就拿出来给费爷看看。’公主见麻子丑鬼出言不逊,当即冷冷一笑道:‘你要看恨情宫的颜色还不太配,好吧!念你也是冥圣宿沅一辈人物就准你闯一次我们恨情宫的警幻七音阵,如果闯不出去我也不难为你,仍把你好好送出恨情宫,但此后若再犯在我手里就决不轻饶。’那女的似乎还想解释什么,那麻子丑鬼竟然疯狂的大笑一声,喝道:‘如果费爷爷闯过了你的阵式呢?’公主笑道:‘恨情宫从此武林除名。’费鹏道:‘好,一言为定!’回头一招呼那个鬼女人,飞身便向警幻七音阵闯去,那个女的还是满面的不愿意跟着那丑鬼往前闯。”李海雯插口问道:“我不在场由哪位司掌发动阵势之职。”雪儿道:“公主亲自主持。”李海雯道:“那两个妖怪要闯得过去才怪,至多到弦音入密,就会露出原形了。”雪儿用一种不屑的声音说道:“姑娘也把他们看得太值钱了,只到肠回九转他们已经不能抵受,亏我们公主大度容人,及时收住阵势,让他们抱头鼠窜而去。”李海雯又问道:“师父还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讲吗?”雪儿偏头想了一会道:“公主说姑娘如果有兴致能去西湖北高峰看看公主当年手植的那株红梅,现在是否依旧完好。”李海雯点点头道:“好啦!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宫禀告师父,就说我立刻动身去西湖,半月内一定回转巫山。”雪儿振翅叫了一声:“雯姑娘!凌相公!再见!”一团飞雪般向西南飞去。凌蔚一直在旁静听一人一鸟之间的对话,心中不禁暗暗诧异道:“怎么世界上有这种通灵的鸟儿.连九宫岛的神魔仙鹤似乎也难和这雪儿相比,那位赤霞公主不知究竟是怎么一位绝世的人物。”凌蔚自站在那儿沉思——李海雯忽然满面微笑的向凌蔚说道:“凌相公我们又要分手了,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吗?”凌蔚一听飞红绢李海雯立刻要走,不禁声音激动地问道:“姑娘真的立刻就要走了是吗?”李海雯道:“我是该走了呀!”凌蔚嗫嚅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逢。”李海雯见凌蔚表情如此真挚,忙上前一步,伸出纤手握住凌蔚的手道:“凌蔚,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不要难过,我去西湖替师父办事,一定去看看你那位芸妹妹,你相信吗,我会非常非常爱她的。你要来恨情宫索玉清剑决和神武真经,咱们少不了还会见面的,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取同剑诀和真经的,凌蔚再见了!”说罢,不等凌蔚再说什么,强忍住多情的泪,转身飞纵而去。凌蔚痴痴目送李海雯苗条的身影在暮色里消失,口中不由自主的念着:“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海雯我相信你呀!”凌蔚正怅惘中——忽听远处传来一声:“蔚弟,你怎么啦?”凌蔚掉头一看,原来是凌岳、夏韵霓率领赵飞、骆五、黄馥等赶来。凌蔚忙道:“小弟无恙,哥哥你们如何?”凌岳朗声笑道:“姚仲武被为兄用大力金刚指点中云门穴,虽未将其废于当场,大概在三五年内他也无法危害武林了,韵霓剑削萧竞左手无名指,赵、骆二弟与老黄合力重创‘银河双妖’,总之我们这次是大获全胜了。”凌蔚道:“说来真惭愧,小弟以为抢登危崖替大家开路,谁知非但路没开成,连敌人也没伤着一个。”夏韵霓忙宽慰凌蔚道:“别孩子气了,谁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问你,李海雯那丫头哪里去了?!你可曾见着她?”凌蔚答道:“李姑娘适才已为乃师以鹦鹉招去,此番若非李姑娘相助小弟,抢登危崖之举实不能如愿。”言罢,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声。夏韵霓本是慧心人,一见凌蔚的表情已猜到了凌蔚的八成心事。当即装着不解凌蔚的心意,故意用埋怨的口吻道:“这雯丫头真是个急性鬼,也不等一下让咱们老姐妹叙叙长日不见的情愫,下次碰到她,一定要好好的骂她一顿。”凌岳在旁诧异的问道:“霓妹难道和那位李姑娘真的很熟么?”夏韵霓秋波一横娇嗔道:“难道我还要为攀交情给自己脸上贴金,老实说天下武林谁不知道凝碧洞与恨情宫的交谊,只有你这种孤陋寡闻的人才这么不懂详情。”凌岳给夏韵霓这一顿抢白,顿时弄了个张口结舌,呐呐无言。凌蔚深恐乃兄下不了场,忙插口转还道:“得啦!韵霓姐姐,你的锋词语剑,哥哥和我早是手下败将,闲话少说,言归正转,我有正经事要请教。”夏韵霓忙问道:“什么正经事?”凌蔚说道:“在你们未现身前,‘金臂神猱’轩辕铁老前辈曾驾临此地,嘱小弟代办几件大事。”凌岳接口道:“轩辕老前辈要贤弟代办何事?”凌蔚道:“轩辕老人曾再三叮咛不可让第二人知,故小弟不便明告,日后哥哥自然会知晓,请恕小弟悖礼。”凌岳道:“既然轩辕老前辈有嘱,为兄自然不便强求,但是贤弟必须记得咱们此番前往江南的任务。”凌蔚道:“小弟怎敢忘,其实轩辕老前辈嘱办之事正与我等所欲往办者同为一源,只是小弟要与哥哥暂时分手几日而已。”夏韵霓在旁听了,了解凌蔚的意思,当即道:“蔚弟尽可请便,只须约定何时何地聚首即可,反正现离长江九大帮会以武技决定盟主的时候还早,我们趁这个空暇游游杏花春雨的江南,也算一偿夙愿。”言罢,回头看看凌岳,微微的一笑。这一笑,笑得我们的凌大爷不禁又有点飘飘然。凌蔚听夏韵霓这么一说,当即说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半月后我们在金陵清凉山扫叶楼相见。”语毕,朗喝一声:“我去也!”向南飞纵而去。凌岳、夏韵霓当下亦带了赵飞、骆玉、黄馥向江南赶来。凌蔚因奉轩辕老人之命,欲先往黄鹤楼由一个武林异人手中取得武林绝世奇珍天阳丸还丹。所以他施展了“追风捕影”的身法,急急向黄鹤楼奔去。凌蔚自斗“人寰恶煞”百禽真君以后,功力日渐增强,所以飞行的脚程亦是远胜于往昔。因为急于准时赶到目的地,所以凌蔚是不分昼夜的向江汉急赶。这天来到汉口,华灯初上的时刻,凌蔚这才想起自己连日来都在赶路,竟未曾像样的吃一顿。当即寻了个酒店,要过了酒菜自斟自酌,开怀畅饮。凌蔚用毕酒饭,一看时光不过初更时分,离自己约会的时间还有一大半夜。突然,他想起了唐人的诗句,极言鹦鹉洲之胜,我何不趁此良机,弄一叶扁舟一享那浮波逐浪的妙趣。想罢,凌蔚信步来到江边,向蓬船聚处雇了一艘小船,扬起了桨向那鹦鹉洲划来。从江汉码头到鹦鹉洲有数里之遥,凌蔚见那摇船的老船夫动作吃力,不禁一时兴起,向那船夫道:“老人家,让我来替你划两桨吧。”老船夫把凌蔚打量了一下,频频摇头道:“相公这是黑夜行船,风紧浪急不比白天,不能闹着玩的。”凌蔚借着点酒性,满不服气道:“老人家别以为我是外行,我是水边长的,不信你让我试两桨。”老船夫见凌蔚神情坚决,又见江上波浪平静,当也就动了好奇之心道:“好吧,相公让你试两桨,可是一不行就得交还老汉,这水面不是闹着玩的。”凌蔚一听,满心高兴,忙应道:“你放心,准保没事。”说罢上前由老船夫手中接过双桨。凌蔚这时借着几分酒意,存心要开开那老船夫的玩笑,因此在运动双桨前,半开玩笑的向老船夫道:“老人家注意,我要划了。”接着见凌蔚双掌齐运,那艘小舟竟如一条飞鱼在江面掠波疾射。老船夫万万没有料到凌蔚有这种能耐,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紧紧的扶住船舷,说不出一句话来。凌蔚这时兴致飞扬,一面鼓桨破浪,一面引吭高歌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凌蔚正兴致激昂的唱到这儿,忽然由江面上传来一声幽幽的喝彩:“唱得真是好极了啊!”那彩声入耳之后,凌蔚立刻分辨出是个女人。但他极目四顾,江面上却不见半点人影,不禁心中暗暗的诧异,停声不唱了,但仍鼓着桨前进。凌蔚侧目看看老船夫,但见他依然是满脸紧张之色,注视凌蔚挥桨,好像根本未听到任何声息。就在凌蔚狐疑的当儿,耳边忽又响起一声幽幽的长叹:“唉!怎么不唱了?”声音似发自一个心怀无限忧怨的女人口中,那一声叹息中似含有深深的惆怅。凌蔚二次运集真力,用两道如炬的眼神向四周观察,但依然是一无所见。当下暗暗纳闷道:“奇怪,难道真有鬼不成,凌老二平日莫说是这样好的月色,就是暗无星辉的黑夜百丈之内自信亦能辨识,何以今天竟看不出遇到了什么门道。”但稍一停顿,凌蔚即若无其事的向老船夫问道:“老人家,那鹦鹉洲可要到了?”老船夫道:“以相公这样划法,最多还有百十桨就到了。”凌蔚点点头说道:“老人家可晓得这江面最近可曾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么?”老船夫愣了一下道:“前些日子倒有人看见一件怪事,不过,后来谁也没有再遇上,就当它是小孩子胡说八道,相公问这干啥。”凌蔚忙问道:“那是件什么事?老人家可否说来小可听听。”老船夫道:“小老儿邻君张老三的儿子张大狗子,前几天清早在鹦鹉洲江面下捉鱼的时候,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由水面上向黄鹤楼的方向走去,而边走边唱还边跳,简直和在陆上一样。不过我是不信这些胡说八道的,我老头子在这水面上快混六十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神说鬼道。”凌蔚点点头道:“老人家说得有理。”说话之间,船的前方已现出一遍芦苇。凌蔚将船迫近芦苇后,由身边取出一锭银,递给老船夫道:“这是老人家的船钱,只管把船摇回去吧,不必等我了,今夜我在鹦鹉洲有约会。”老船夫正要问相公怎么上岸,谁知凌蔚肩头微晃,人已轻轻的拔起落向芦苇的杆上,接着白衣一闪飘然不见。这景象吓得老船夫伸手猛揉了揉眼睛,看看芦苇又看看手中的银子,然后把银子送进口去咬一咬,试试银子的真假。这一口咬上,痛得老船夫“哇!”的一声怪叫,原来差一点把老家伙剩下的两颗门牙磕断了。凌蔚在芦苇上迅速几闪,已纵落沙滩了。他抬头一看月色,已近二鼓,只见月色下的鹦鹉洲到处呈现着一片安祥的沉寂,远处的犬吠和芦苇中悠扬的风声使人平增无限清幽之感。凌蔚一面仰观月色,一面信步徘徊,心里却暗自盘算适才老船夫所说的怪事至自己在江上所听到的声音,不如今夜自己究竟能遭遇什么奇遇。正当凌蔚静静沉思的时候——突然由远处芦苇上传来一阵凄婉哀绝的琵琶声。凌蔚止步静聆了片刻——他立即发现那弹琵琶者是用一种最上层的内家功力在拨弄弦绂,且每一拨弄都含有一种弦外之音,这种弦外之音可以伤人于无形。但凌蔚听了半晌都未发现对方有任何敌意。凌蔚当下略一沉思,心意立决,轻轻跃上芦苇,向那琵琶声处走来。因为知道对方不是一位等闲之辈,不愿以轻浮见笑于人,所以凌蔚一上芦苇后,一面提功运气以柳絮迎风的绝世轻功意态潇洒的缓缓迈步前进。他一面却朗声招呼道:“良夜难寂,欣聆仙音,不知贤主人可容俗子见扰否?”讵知那琵琶拨弹如故,却未见人声回应。凌蔚并不因为对方未答话就停步不进,依然循声前觅。不多一会凌蔚果然寻到了弹那琵琶的人物,那人盘腿坐在一丛芦苇上,面江挥弦,似乎全未感觉凌蔚的光临。凌蔚虽因角度关系不能看清那人的面貌,但由那一头过腰的长发和苗条的背影,已可肯定是一位绝俗的佳人。凌蔚来到那人身后丈余处停身不近,本想二次出声招呼,但忽然想起一种规矩,当即摒声敛气专心一意静聆那绝俗超凡的琵琶声。果然一曲既罢,那人停拨不弹,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向凌蔚欠身一礼道:“下里之音,有扰佳客雅兴,且容当面谢过。”这时凌蔚已看清对方的面貌,竟是那位在归魂堡有过一面之缘,冷艳绝代的绿云仙子艳尸程真真。凌蔚忙还礼不迭,朗声道:“归魂堡匆匆一面,未能向仙子请教一二,凌蔚正深以为憾,不料竟于此地意外欣逢,还请仙子勿以俗人见弃,惠赐明教。”凌蔚为人机警过人,因为绿云仙子曾为“恨福来迟”鲍啸天助阵,虽然在“烈焰老怪”等狭谷火攻时未曾出面迎敌,但其在此地突然现身,其居心殊难预料,故在敌友未明前,先说上几句不俾不亢的门面话。绿云仙子程真真淡然一笑道:“归魂堡鲍堡主与我虽有数面之识,但我生平从没兴趣多管武林闲事,凌小侠还请勿以归魂堡同路人视我。”凌蔚这时已明白那老船夫所谓的怪事与自己在江面上的奇遇是怎么回事。当即亦坦然笑道:“此时此地若再谈那武林之事,未免太煞风景,适才幸聆仙子绝世弦使凌蔚深感耳福,不知仙子能为凌蔚再坐弹一曲否。”绿云仙子程真真见凌蔚谈吐亦庄亦谐,不禁对凌蔚增了几分好感。她当即微笑地答道:“凌小侠一代武林盟主的传人,妙解音律怎能容我这山野之人班门弄斧。”凌蔚忙道:“仙子何必过谦,凌蔚后生晚辈非敢妄求,实因有感杜工部此曲唯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度闻之语不欺我耳,故作此越份之请,还望仙子不吝使小的一享仙乐耳暂明之胜如何?”绿云仙子见凌蔚说话风趣异常,心中不禁暗骂一声:“好个调皮的小鬼,和他那师父是一路的。”当即不再谦让道:“如此我只好献丑了,不过我有一点小小的要求,不知小侠可否助我?”凌蔚慨然答道:“只要凌蔚能力所力无不应命。”绿云仙子程真真道:“令师柳大侠与赤霞公主以一对玉箫羡慕武林儿女,想小侠已得柳大侠真传,对箫想必有独到之处,不知小侠可肯屈驾为我这下里之音的琵琶合奏一曲否。”凌蔚欣然地答道:“敢不从命,惜乎凌蔚常用的一支竹箫遗留在黄山的白云堡,如何是好。”绿云仙子程真真脸色微微变色,缓缓的由身边取出一支玉箫递给凌蔚道:“小侠看这支箫可免强一用否!”凌蔚伸手接过来送到口中略一试看,忙道:“天山冷玉制的神品果然不同,小的愿借此箫向仙子聊尽追随的敬意。”绿云仙子微一颔首道:“那么就开始吧。”二人相对盘腿坐在芦苇上,于是玉箫和琵琶开始谐音而奏。二人先奏了一曲“回风落雁”,又合了一曲“舞凤翔龙”,接着又来了一曲“寒上秋风”。但听那琵琶、玉箫之声婉转处令人荡气回肠,悲壮处使人欲拔剑起舞,哀怨处似怨妇夜泣,欣乐处有如万众欢腾。二人一吹一弹,配合得天一无缝,因此二人吹奏的情绪也越来越高。三曲已罢,二人相顾一笑。绿云仙子好像受了无限感动,两目凝视着远方,自言自语地道:“多少年没有这样弹过了,多少年没有这样弹过了。”她似乎已深深的沉浸在一段极不寻常的记忆里。凌蔚见绿云仙子这种神态,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但就在这一刹那,突然记起“凌波仙子”卫青青在归魂堡中要讲而未讲的有关绿云仙子身世的故事。他想那一定是一个神秘而哀怨的故事。凌蔚听绿云仙子突然改了口气,心中不禁一惊,但一时又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又瞪着程真真一句话也接不上来。绿云仙子脸色一整,道:“小兄弟不必诧异,老实说今夜程真真是存心要夺你身边的那面九龙旗,虽然不敢自信定能得手,但我程真真做事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中死,明知道不能如愿也不会轻易放手的。”凌蔚诧异地道:“那么仙子为何不下手呢?”程真真道:“全因为你能把那玉箫吹得完全和玉箫的主人一样。”绿云仙子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起身向凌蔚施礼道:“难得如此兴致的拨弦,竟情不自禁跌入旧梦前尘的记忆,失态之处还希小侠勿以失礼见笑。”凌蔚闻言忙正色道:“人人皆有可忘而不可忘的生命际遇,仙子有何隐衷小的不也过问,但如有须我凌蔚效力处,凌蔚自忖尚能为仙子略尽绵力,不知仙子能不见弃否。”绿云仙子程真真听罢,不禁睁大了那双阴气逼人的秋波,向凌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半响。突然,她纵声笑道:“小兄弟的盛情可感,可惜现在程真真的心志已用不上你的好意了,近二十年了,我失去了本来的自己,今夜我总算又找到了失落的我,你的好意我永远心领了。”凌蔚道:“想那玉箫的主人定和仙子有极深的渊源了。”程真真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凄凉的微笑,道:“岂止极深的渊源,我几十年来都是为了他的一句话在活着。”凌蔚两眼望着她,道:“那玉箫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博得仙子这样的青睬。”绿云仙子程真真沉吟了片刻,道:“至于他么,恐怕除了你师父也没有第二个人胜得过他了。”凌蔚道:“这位玉箫主人现在何处?”绿云仙子程真真的面色突然变得愈加的苍白,嗫嚅地道:“他!他已经死在我的七绝幻音下。”凌蔚道:“想必是误伤吧?”绿云仙子道:“他受了玉面神魔和天池八怪的蛊惑,欲从你师父手中攫夺玉清剑诀与九龙旗,为达到他的目的不惜欺骗我盗取我父碧眼龙君的镇山之宝璇玑百宝衫和血焰金刀,谋害你师玉孩儿。”凌蔚道:“他可是伤在家师手中。”绿云仙子程真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若伤在你师父无敌美剑客手中,倒也不妄他是一个人物了。”凌蔚道:“那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呢?”绿云仙子道:“他与宇内双魔矢池八怪联手在千佛山向你师父柳大侠下手,不料不独未将九龙旗与玉清剑诀夺获,反遭柳大侠收去血焰金刀。柳大侠与他有一段交往,当时竟容他逃出手去,谁知他逆运注定,才逃出千佛山就被我父碧眼龙君擒回巴颜克拉山。”凌蔚皱了皱眉,说道:“尊翁纵然是盛怒难竭,但是对玉箫主人想必也是不会过份绝情。”绿云仙子程真真苦笑道:“每一门派都有他们独有的诫律,我父纵有心饶他,但祖师门法岂容轻废。”凌蔚道:“那么仙子就难道坐视他受门法制裁而不顾吗?”程真真道:“焉能容你置身世外,按我门中诫律,凡犯此欺师灭祖之恶行者,需受七种刑劫,否则就须身受魔音炼神之罚,两者必择其一。”凌蔚道:“想必那玉箫主人是选了后者。”绿云仙子热泪盈眶的点点头道:“他若经日月五行七劫以后,纵然侥幸保得性命,但一身武功与他那自负绝世的容貌必遭毁去,同时他自恃自己那支玉箫可以助他抵御魔音的侵扰。”说到这里,绿云仙子停了一下,吁叹一声道:“当时他若选了七劫倒也好,至少也不会死在他心爱的人手里。”凌蔚急急问道:“魔音炼魂可是由仙子主持的?”程真真道:“那是本门中的法旨,但我没想到他在发现我用这琵琶施他施罚时,他竟放弃了用玉箫抵御,甘心死在我的七绝幻音之下。”绿云仙子讲到这儿已经泪如雨下。凌蔚在旁看了,亦是叹息不已。程真真终于又忍住了眼泪道:“最令人难忘的是,他临死时撕下衣襟,咬破食指留下一封血书,说明他所以谋取九龙旗的原因。”凌蔚道:“他究竟为了什么?”绿云仙子颤声道:“他!他!他全是为了我,他想取得无极大化真经和我合藉双修一对神仙伴侣。”凌蔚道:“因此仙子欲得那九龙旗,觅得那无极大化真经,完成那玉箫主人所未了的心愿。”绿云仙子道:“我确曾立誓要得那九龙旗,但因你师父玉孩儿侠风义胆盖世无双,故不愿强索硬取,以免贻笑大方,直到归魂堡堡主鲍啸天差遣涵虚老师来巴颜克拉山邀我出场助阵,并言九龙旗再度出世,我才决心去襄阳。当你兄现身技服鲍啸天后,我亦跟踪追下,后于无意中由‘金臂神猱’轩辕铁口中得悉你将来此地,以下情形我想小侠是聪明人,当然用不着我再细讲了。”凌蔚听罢,频频点头说道:“凌蔚虽不敏亦能略知个中情由矣,但有一层凌蔚甚是不解?”绿云仙子淡淡笑道:“你是否奇怪,我始终未曾以毒手相示。”凌蔚道:“正是此意。”绿云仙子道:“你初听琵琶时,可是心存戒意。”凌蔚点点头道:“不错。”绿云仙子道:“合奏三曲后是否心旷神怡。”凌蔚道:“果然是如此。”程真真微笑道:“若我趁你心神飘逸时,用七绝幻音奏一曲云外天声,再用魔音炼神法弹一曲荡魂碎魄,你的情形将如何?”凌蔚闻言面色大变道:“多谢仙子明教,晚辈多承手下留情。”绿云仙子爽然笑道:“小兄弟不必恼恼,你师父当年若非李赤霞及时赶到,险些也着了我的道儿,老实说当今武林恐怕没有敢自信不用诡计而从你手中硬夺九龙旗,你还不够自负吗?”凌蔚给绿云仙子这么一说,顿时开朗了许多。他当即朗声笑道:“仙子多奖了,凌蔚后生晚辈怎敢那样狂妄,凌蔚还有一点不解,仙子明知治倒凌蔚即可获得九龙旗,何故不肯下手。”绿云仙子笑道:“小兄弟,因为你的箫吹得完全像玉箫主人一样,就在适才我预备骤下杀手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他临终遗言,‘世界任何事物作强求都是愚蠢的行为,必将招致最大的苦果’,而且没有他,无极大化真经对我一点价值都没有呀。”凌蔚闻言亦慨然言道:“凌蔚要那九龙旗不过是用来收服长江九帮,对无极大化真经实无半点兴趣,仙子若能稍待时日,凌蔚江陵燕子矶之会一毕,此旗即可奉赠仙子,仙子以为如何?”绿云仙子笑道:“小兄弟,你忘了我刚才说过九龙旗现在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了吗?你留着和李赤霞门下那丫头慢慢享受吧,时间不早,你黄鹤楼还有事要办,我们就在此地分手了。”凌蔚知道毋容争辩,当即躬身施礼道:“仙子今夜厚赐凌蔚终生不忘,但愿能对仙子有所报效。”绿云仙子笑道:“小兄弟,我看你是个豪爽的人,怎么也学得这样酸溜溜的,只要你愿意,巴颜克拉山二水宫随时等你这贵客光临,到时候我自信还能尽点地主之谊。”说罢,由身边取出几粒形如青果的东西,递给凌蔚道:“这是几粒雪莲子,你留在身边也许有用。”凌蔚知道这种冰山雪莲能怯百毒,武林中共认为秘宝,当下忙伸手接过,连声道:“多谢仙子厚赐。”绿云仙子把雪莲交给了凌蔚后,随手摘了一片芦苇叶投在江中道:“小兄弟,你可以走了。”凌蔚道声:“仙子再见。”飞身落在那一叶芦苇,施展达摩一苇渡海上乘轻功,快箭般的向黄鹤楼疾射而去。绿云仙子目送凌蔚的背影在月光下消失后,情不自禁的轻轻叹道:“这是他们的天下呀!”凌蔚来到黄鹤楼下已是四更时分,当即飞身上岸,直向黄鹤楼纵来。凌蔚刚一到黄鹤楼前,忽听东北角上传来一阵嘿嘿之声,接着一条黑影凌空飞起窜向黄鹤楼顶。在那黑影之后,紧紧追来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那三条人影离凌蔚虽然有一二十丈远,但凌蔚仗着夜眼已看清三人的形象。前面窜逃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后面追赶的却是那几次三番由自己手中逃脱的“梅花道人”施信忠。凌蔚一见情形就知道前面那人正是“金臂神猱”轩辕铁命自己来此相会的人,当即大喝一声:“凌蔚在此,贼道休得逞恶。”人即跟着向“梅花道人”施信忠与那肥胖的老道人击去。那中年大汉一见凌蔚到来,顿时喜出望外,忙大声招呼道:“凌小侠注意,这狗道就是茅山龟头羽士师徒。”施信忠一见凌蔚,当时抽了一口凉气,一面提神戒备,一面低声向胖道人道:“师父,这小贼就是毁去弟子基业的人,是玉孩儿的徒弟,手底下有点玩意。”龟头羽士陈绍馨冷笑一声道:“我正好拿他替他师父抵罪。”谈话之间,凌蔚已来到跟前。陈绍馨阴阳怪气的向凌蔚道:“你是否就是玉孩儿小子的徒弟。”凌蔚狂笑道:“小祖宗正是要替柳大侠来取你的龟头。”陈绍馨冷笑一声,道:“你的口气倒不小,不晓得你到底接得老夫几掌。”接着缓缓的把一双肥大的毛手举到胸前阴阴的向凌蔚注视。凌蔚一面暗自戒备,一面却若无其事地道:“小爷就让你先攻三掌。”那中年大汉突然高声嚷道:“小侠不可大意,小心这老杂毛的九阴鳖爪。”梅花道人见有师父挡住凌蔚,当即怒喝一声:“蠢贼!快来你家真人手下领死。”飞身一剑向那大汉分心扎去。那大汉适才因施信忠是师徒二人故不敢接战,此刻见施信忠一人攻来,便亦朗笑一声喝道:“施信忠你这不够尺寸的小杂毛,今天邴大爷若不让你尝点厉害,大概你一辈子也认不得铁掌金轮邴爷爷。”言罢,反手撤出一对日月五行轮,一封施信忠的青锋剑长啸一声,一片青光将施信忠圈住。施信忠知道“铁掌金轮”邴寰是个劲敌,不敢过于大意,半一套梅花剑法全力施出。“梅花道人”这边与“铁掌金轮”展开了一场恶斗,同时“龟头羽士”陈绍馨也向凌蔚展开了攻击。“龟头羽士”陈绍馨见凌蔚竟扬言要让自己先攻三掌,分明是看自己不起,不禁怒火千丈。陈绍馨当即怒喝一声,道:“黄口孺子,敢出此狂言,你这是自己找死的,怨不得你家真人手辣。”言罢,单掌一扬,向凌蔚迎面劈出一股热烘烘的掌风。凌蔚经“铁掌金轮”邴寰出声示警,已知道“龟头羽士”陈绍馨这种九阴鳖爪一定与众不同。当即将玄阳真气暗自运起,护住周身百穴,同时右手五指轻轻发出五道无形的大力金刚指,欲将陈绍馨的掌风来势化去。陈绍馨这种九阴鳖爪功集阴毒寒火之大成,着体之后,全无半点寒冷感觉,但那寒毒源源侵入内腑,最后腑烂骨蚀而亡。但谁知陈绍馨眼看自己那股运上七成真力的掌飚击中凌蔚后,竟无半点反应,对他似起不了作用。只听凌蔚嘻皮笑脸地道:“第一掌了。”“龟头羽士”陈绍馨又惊又怒,猛地一咬牙,运足了九成的真力,第二掌狠狠的向凌蔚劈去。凌蔚依然未加反击,只轻松的一笑,喝道:“第二掌。”“龟头羽士”陈绍馨两击未奏效,再难忍耐,但听他一声厉啸,飞身跃起向凌蔚的天灵盖抓来。凌蔚知道这个老怪物被自己激怒,当下亦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竟用“惊鸿照影”的身法卸脱陈绍馨一击。当即口中喝道:“小爷要还手啦。”右掌疾挥,一招“排云驭气”向陈绍馨左胁的血门商曲穴劈去。陈绍馨三击不中已知凌蔚厉害,不敢再存轻视,忙左手一招“慢然轻拢”扫向凌蔚右臂的曲池穴,左掌“佛柳分花”拍向凌蔚的井肩。凌蔚见陈绍馨在身形不稳,受敌急攻时能连攻两招,反客为主,不禁暗暗的喝彩,说道:“这老怪物果然是有点玩意儿,怪不得敢和师父公然的为敌,今天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呢!”但听凌蔚一声朗笑,向后疾射丈余,但人未落地却冉冉向上拔起数丈,缓缓的向陈绍馨顶空飘来。“龟头羽士”陈绍馨一见凌蔚施出这种“玉鹤搏云”的轻功身法,心中亦是惊骇异常,知道今天稍一大意,必遭空前之辱,虽然明知道这种搏云换掌的比斗自己是占不了便宜的,但岂肯甘心示怯。当下只听一阵的暴响,运动自己苦炼一甲子的护体罡气龟甲阴气,同时喝道:“果然有点玉孩儿的玩意,本真人今天就陪你玩几招搏云换掌。”人亦跟着施展“一鹤冲天”的身法向空中射来。凌蔚自从在白云堡斗“人寰恶煞”后,对于搏云换掌的功夫;颇有精进。他一见陈绍馨竟接受自己的挑战,不禁心中大喜,暗骂一声:“老怪物,今天凌二爷不叫你龟头变成土鳖就不算九宫岛的传人。”陈绍馨刚拔升到五丈左右,凌蔚笑骂一声:“老乌龟小心!”飘身迫近,一掌向陈绍馨颈后凤跟穴劈去。“龟头羽士”陈绍馨怒哼一声,灵龟摆脑缩颈避过凌蔚一招,右掌一招“月迷津渡”击向凌蔚的右胁。凌蔚这时存心要收拾龟头老怪,所以决不硬打实接,两臂一抖,人竟飘开丈外又斜斜上拔二丈有余。陈绍馨一击又空,一时提不起身子,不由向下坠落,一见凌蔚再度拔飞不禁羞怒交集,怒啸一声,猛一晃肩头,再度生生拔起向凌蔚追来。陈绍馨转眼之间已将凌蔚追到,喝声:“小贼纳命!”运足十成九阴鳖爪功向凌蔚后脑劈去。凌蔚冷冷地笑了一声,以“云龙三赤”的身法,再度轻轻飘闪,使“龟头羽士”陈绍馨一击又空。“龟头羽士”陈绍馨击空真力耗去不少,加上激怒爆发,不免浊气上浮,身形亦发难在空中稳住。因此,一面提住真气扑向凌蔚,一面破口骂道:“小子,你算什么玉孩儿的徒弟,有种的和你家真人硬拼三百合。”凌蔚这时已知道时机已成熟了,当即狂笑一声,骂道:“老乌龟!凌二爷也没有兴趣耍土鳖啦,早点打发你回去吧。”一提玄阳真气,竟向“龟头羽土”陈绍馨迎来。“龟头羽士”陈绍馨这时已存心要和凌蔚拼个同归于尽,故随时都准备发出集中全力的一击。凌蔚迫近陈绍馨长啸一声,手脚齐挥,片刻之间向陈绍馨连攻五招,招招都是要害,迫得陈绍馨不由自主的猛力向后飘飞数丈。陈绍馨后退身形尚未在空中稳住,凌蔚朗笑一声二次攻到。“铁拳金轮”邴寰突地喝道:“凌小侠小心,这是老怪物的风雷鬼火箭接不得。”凌蔚闻言忙用了个“海燕追风”的身法,向左疾飘,让那几股的风雷鬼火箭擦身而过。凌蔚让过此暗器后,立刻向陈绍馨扑来。陈绍馨见风云鬼火箭竟未伤得了凌蔚,忙伸手由背上拔下一口白骨丧门剑,并不打话,一片寒光直向空中的凌蔚迎去。凌蔚也撤出神君钺,和陈绍馨二次合手打在一起。二人一合手,转眼之间对拆了五六十招,未能分出轩辕。凌蔚不禁暗暗猜疑道:“没料到这老怪物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于是单掌子推用一招“云漫中天”将自己全身劲道尽力劈出。陈绍馨知道凌蔚这一招硬攻,是不同凡响的,但已无法闪躲,只好一咬牙全力击出自己的九阴鳖爪功。二股真力一合,只听“龟头羽士”陈绍馨闷哼了一声,像一个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向地面落去。凌蔚亦被震得向后退飞数丈,内脏微微受震。陈绍馨被凌蔚一掌震落地下后,羞怒之余,厉吼一声:“打!”一扬手几股带着磷火的东西向凌蔚射来。凌蔚正欲劈出一股玄阳真力将来物击落,忽想:这老怪物明明已为我玄阳真气所伤,何以真力竟无丝毫不济之象。这一猜疑,脑间忽然掠过破梅花观救颖儿时,贼道们曾说这老怪用童子供他炼鳖甲阴气,想必是已练成了,今天倒不得不设法给他破去,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凌蔚以“惊鸿照影”的身法配合着屠龙九式向“龟头羽士”陈绍馨攻击,一面暗自将天锦绢撤出。陈绍馨的剑术虽高,但怎挡得住九宫岛绝学屠龙九式,竟被凌蔚一连几招逼得手忙脚乱,向后退了六七步才稳住守势。谁知凌蔚几招快攻后,攻势突然迟缓下来。陈绍馨一见心中暗喜,只道凌蔚的气力已放尽,当下暗自运足真力,一招“烛照三才”向凌蔚当心贯去。不料一剑眼看要扎上,忽然白衣一飘,凌蔚竟失去踪迹,同时白骨剑上一紧,竟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转动不得。“龟头羽士”陈绍馨这一惊诧,忽听左侧冷冷的一声:“老乌龟!你给我把剑丢下。”寒光一闪,神君钺闪电般点向陈绍馨的径渠穴。陈绍馨这时为了保留自己的手臂,只好撒手丢剑,飞身向后纵避。陈绍馨人还未落地,只听一声:“老乌龟你走得了吗?”人影疾闪,青虹耀目,神君钺实实的点在陈绍馨的脊心穴上。只听“龟头羽士”陈绍馨一声震天的惨吼,人向前踉跄了一两丈远,然后跌倒在地,混身抽搐不已。陈绍馨这一惨吼,顿时吓得和邴寰恶斗的施信忠心胆俱裂,稍一疏神,竟被邴寰一轮扫下一只左耳。“梅花道人”施信忠知道再停下去,必然是凶多吉少,当即咬紧牙忍住了疼痛,虚晃一剑,拔腿飞逃。“铁掌金轮”邴寰因为有急事须要向凌蔚陈述,所以没有去穷追,急忙向凌蔚的身边纵去。算来施信忠的狗命大,否则岂能留这等恶贼在武林中为非作歹。凌蔚点破了“龟头羽士”陈绍馨的鳖甲阴气以后,并没有加上一神君钺索取他的那条狗命。凌蔚只是站立在一旁细细的观看“龟头羽士”陈绍馨的表情。“龟头羽士”陈绍馨的鳖甲阴气一散了以后,阴火直透进骨髓,痛非笔墨所能形容的,周身颤动不已。“铁掌金轮”邴寰来到了凌蔚的身边,举目向“龟头羽士”陈绍馨一打量,随即转身向凌蔚施礼道:“若非小侠及时赶到,邴某必遭此老怪的毒手,邴寰一死何足惜,只怕要误了小侠和轩辕老前辈的大事。”凌蔚忙还礼不迭道:“邴副帮主何必客套,你我自诩武林之人似不应为俗礼所囿才是,这老怪物究竟该作何处理,还请邴副帮主不吝教我。”“铁掌金轮”邴寰沉吟了一下,道:“这老怪物在武林中虽然前辈人物,但天性凶残却留他不得。”凌蔚正在沉思,当前这个老怪物是否该除去。突听“铁掌金轮”邴寰喝道:“老乌龟!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说罢,一摆九月五行轮欲向地上的“龟头羽士”陈绍馨劈去。凌蔚正在沉思,故也就没加以阻拦,眼前的这一代老怪物就要死在“铁掌金轮”邴寰的日月五行轮下了。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人。”凌蔚和邴寰忙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在向他们合什而礼。凌蔚忙欠身还礼道:“老禅师佛号怎么称呼,与这陈绍馨有何渊源,为何为其缓夹,还请明示一二。”老和尚和气地答道:“小施主不必犯疑,老僧和令师柳大侠是数十年道义之交,这位陈道友和老僧亦是多年好友,这位陈道友虽然平日所为多半不尽如人意,但到底是前一辈人物,不知能否看老僧薄面,让他随老僧去如何?”凌蔚闻言忽然面色一整,恭身问道:“老禅师可就是那位江心寺神僧一灯长老。”老和尚道:“老衲正是一灯。”凌蔚道:“陈绍馨生平作恶多端,本应立杀无赦,今看神僧佛面姑放他一条生路,请长老就带他去吧。”一灯长老迈步上前伸手将陈绍馨由地上抱了起来,回头向凌蔚道了声:“多谢小侠,后会有期。”向东南方向飞纵而去。凌蔚目送一灯禅师去后,抬头一看天色,曙光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得到了。当下便对“铁掌金轮”邴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天明之后此地不宜停留,我等何不找一地方畅叙一番。”邴寰道:“邴某自得轩辕老前辈手示后,三日前即乘敝帮飞龙船来此候驾,小侠何不先到敝船上休息,我们可以一面顺流东下,一面畅叙生平。”凌蔚连连点头道:“这倒是好主意。”二人随即来到江边,果然有一条三桅的大帆船在那里等侯。二人登船后,船夫立刻解缆东下,直放燕子矶而来。邴寰上船后,立刻吩咐摆上酒宴,请凌蔚入座。席间,邴寰由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呈到凌蔚面前,道:“轩辕老前辈嘱在下将此物亲交小侠,现在总算幸不辱命。”凌蔚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盒中装的原来是一只金丝编织的翠鸟。凌蔚看了半晌,向邴寰问道:“此物可是当年延平王亲交陈大将军创始天地大会的青鸟符?”“铁掌金轮”邴寰道:“正是此物。”凌蔚道:“此物与长江九大帮会有何关系?”“铁掌金轮”邴寰道:“关系之大,非三言两语所能尽述。”凌蔚道:“此去江陵至少有四日旅程,邴兄何妨将此物之来历与长江九大帮会的来龙去脉,说给凌蔚一听。”邴寰道:“小侠请先用两杯水酒,再听邴某细细道来。”于是二人边吃边谈,道出了九大帮会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