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黑暗下来了,雨势也越下越大,凌蔚暗暗地叫苦,一想反正走不了,何不就此打坐行功,提提元神。正当凌蔚行功入室之时,忽然由雨声中传来一阵吁叹。凌蔚一听,心中大动,暗道莫非真有事要我凌老二管吗?他念头才动,那叹声又起,凌蔚忙一口吹灭灯火,开门掩了出去,向那声音出处寻来。几个转折,凌蔚来到“莲在庵”后院,正不知何处是吁叹之人,突然由观音殿左侧一间房里传来一阵叱骂声。凌蔚走到那房子前用目向内看去,只见房内一个年轻的书生两手扶着头坐在桌子旁边叹气。两个年轻的尼姑,满脸脂粉妖媚无比的站在那书生的旁边。只听一个尼姑说道:“范相公,你怎么这么迂,我们庵主对你多好,就拿救你一命来说,你也该感恩图报呀,再说我们庵主人品武功,那样不是绝代,难道还配不上你,我看你还是顺了吧!你可要晓得她是能杀人的,真的把她惹火了谁都救不了你。”书生闻言怒声叱道:“要杀就杀,要我和她做尽伤廉耻的苟且之事,却是休想,我范俊是懂得圣人明训的人,怎么会从她这种淫贱的女贼。”尼姑给范俊这一骂,不由光火,当即冷笑一声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书呆子,死到临头还不知好歹,我们庵主若不是讲过不能伤害你,我今天就要给你颜色看。”另一个尼姑忙从中转团道:“师姐不要动气,范相公呀,我看你还是和咱们姐妹去后院吧,庵主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咱们庵主是何等的人,只要你从了她,不但享不尽的福,而且你那兄弟的心愿也一定能偿。”说罢,伸手过来拉范俊,道:“走吧!走吧!别这相迂。”范俊一见尼姑动手动脚,不由急得面红耳赤,忙摔脱尼姑的手大声喝道:“男女授授不亲,还不给我住手,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两个尼姑见好说不成,也就不管什么授不授得亲动手硬拉。书呆子自然一个劲挣扎,两个尼姑虽然会武功,但到底是女人,一时还奈何范俊不得。正当他们相持不下,忽听一阵朗笑,屋门大开走进一个人来。范俊和那两个尼姑都被这位不速之客震住了,尤其是两个小尼姑的惊诧,简直莫可名状,私下不惊暗暗忖度这个身穿白衣的美貌少年,究竟是什么路数。正当三人惊异发愕之际,忽听来人朗笑说道:“这位仁兄也太不解风趣了,难得女师父们这般甜情密意,红粉知己,理应舍身报效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与风流,怎的这般拘泥死板,难道不觉得太煞风景吗?”范俊闻言,面色一整道:“我看仁兄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说出这等悖礼的话来,圣人曰君子不欺暗室,何况在此清净佛地,范某怎肯做那禽兽苟且之事,仁兄有意风流,尽可自便,恕范某不能合污同流。”盲罢,微一拱手,转身面壁而立,大有不屑多言之意。凌蔚看了,心中不禁暗暗钦服,但一面却仍然笑嘻嘻地说道:“范仁兄想是线装书读得太多,以致迂腐不化,诗三百以窕窈淑女,君子好逑为开宗第一章,孔孟二圣亦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圣人尚且不悖此理,常言道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来来来!美色当前,咱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仁兄何不暂抑悲怀,与兄弟同享此片刻温柔如何?”“住口!”范俊猛地转过身来,面红耳赤的大声叱喝,接着厉声道:“你若再如此不知廉耻的信口胡说,莫怪范某要出口伤人了!”凌蔚正要答话,两个小尼姑齐声言道:“这位相公,不要和这位书呆子一般见识,待会儿桌明了庵主,自然有他好受的,就请相公和我们到后堂去用酒吧。”原来两个小尼姑初见凌蔚时,心中颇存戒惧,后来见凌蔚一味油腔滑调,只道他是个贪淫好色的人,不禁暗暗欢喜。她们心想这个少年不独容貌比范俊秀美,而且风流知趣,若能带到后堂去见庵主,定能博得嘉赏,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尝尝。此时见范俊抢白凌蔚,深恐凌蔚亦听了他那套迂腐之论,赶忙同声向凌蔚劝说。不料凌蔚非但不懊,反而哈哈大笑道:“仁兄既不消受美人恩,只好让我独享艳福了,你看我和她们多恩爱。”说罢,伸手一边抄起一个尼姑的纤手。范俊见情,只当凌蔚要在自己面前,表现下流举动,连忙将眼闭起,忽听:“哎哟哟……”一阵惨叫,睁眼一看,两个尼姑竟痛得身子直矮下去。凌蔚却若无其事的笑嘻嘻的问道:“二位师父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疼?”可怜两个小尼姑只觉手指如上钢夹,痛澈心肺,除了连声呼痛外,那里还能答出话来。范俊被这个景象吓愕了,他不晓得眼前这个白衣美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丝毫不动声色的就把两个会武功的尼姑治得惊啼燕叫。但见凌蔚一松手,两个尼姑跌翻在地,凌蔚剑眉微扬,面含杀机,厉声叱道:“姑念你们年幼无知,饶你等不死,还不滚到后面快叫那万恶的淫尼出来见我。”两个小尼姑那里还敢多言,爬起来哭哭啼啼的向后跑去。凌蔚待两个尼姑去后,转身向范俊施礼道:“适才对仁兄多有犯渎,凌蔚当面谢过。”范俊也忙还礼不迭道:“小弟范俊,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阁下竟是虬髯黄衫一流,适才此举,真是大快人心,令小弟好生羡慕。”凌蔚闻言忙道:“范兄说那里话来,如蒙见爱,今后请即兄弟相称。”说罢,二人又互相问问来此“莲花庵”的原因,二人正欲叙说.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说道:“大胆小狗,竟敢来我‘莲花庵’撒野,还不出来领死。”凌蔚一听发话者竟是男人,知道这“莲花庵”还藏有其他江湖匪类,当即低声对范俊说道:“范兄不必惊慌,这些跳梁小丑,凌蔚自信足能应付,但请静坐室中,待小弟去打发他们就来。”范俊心中虽然惊惧,但见凌蔚面不改色,随即也觉得有恃无恐,忙点头答应。凌蔚一闪身掠出房门,只见院中立了一大群人,为首者两男一女,女的是一个年纪花信的尼姑,长得十分美艳,一双水汪汪的媚眼,不时在凌蔚身上打转,顾盼之间,妖媚动人。两个男的一胖一瘦,瘦的是个中等身材,长颊细眼,面如黄土,手中提了一根链子枪。胖的身材高大,面如火炭,满面虬髯,手提一对板斧。三人一见凌蔚现身,当由妖尼抢前两步,手指凌蔚喝道:“大胆狂徒,本庵好心接待于你,反而恩将仇报,故意和本庵为难,念你年幼无知,速替我跪下认罪,饶你不死,否则休怪剑下无情。”原来妖尼见凌蔚俊美绝俗,心存绮念,一意只图将其降伏。凌蔚在一见面时,对她的一付妖娆之态,早巳厌恶,此时见她大言不惭,剑眉一挑,朗声喝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男女,佛门清静之地,岂容你们沾污,速速齐上,以免我多费手脚。”凌蔚此话一出,那长颊细眼的瘦子早已沉不住气,只听一声狂吼!“大胆小狗,休要逞口舌之能,吃李大爷一枪再说。”链子枪一招“金蜂戏蕊”向凌蔚前脸搠来。凌蔚待那枪头堪堪已沾到衣上,忽地身形平平的向后退飞数尺,竟使那姓李的一枪搠空。这使链子枪的瘦子,乃白莲教主胡老道的弟子“四眼狗”李敖,此人深得胡老道真传,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加之生性狡诈阴险,随机善变,故出道以来,尚未栽过跟斗,这李敖与“莲花庵”的主人黄美芝早有苟且,此番有心在情人面前露上一手,故枪先进招。李敖一招落空,忽然脑间掠过一段近日江湖的传闻,又见来人装束打扮竟与传闻中的一般,心中顿时大骇,忙一面向后纵退,一面大声向同伴示警道:“芝妹、招兄小心,这厮就是日前击伤‘血影追魂’和毁去梅花观之人,我们须合力将他拿下。”莲花庵主月空师太“九尾玉狐”黄美芝与“黑胡蜂”招德雄,见李敖才一递招就向后退,正欲骂李敖狗胆太小,忽听此人就是近日江湖传闻的白衣侠士,当下也不敢怠慢,双双一摆兵刃扑了上来。凌蔚这时也记起了眼前这个瘦子就是伤过瘦猴黄馥的“四眼狗”,随即朗笑骂道:“原来你这家伙就是‘四眼狗’,狗眼生得不错,居然还会认人,小爷今天就先要你这双狗眼。”说罢,白影一闪,人巳飘到李敖身前,“二龙取珠”两指向李敖的双眼点去。好李敖!也不含糊,“癞狗摇头”避过凌蔚两指,手中链子枪一抡,“毒蛇翻江,乘势拧身向丹田穴袭来。这时“九尾玉狐”黄美芝娇叱一声,手中宝剑一招“樵夫问路”直刺凌蔚的背心。凌蔚一击未中,不禁怒火填膺,一声长啸,白衣飞闪,黄美芝的宝剑与李敖的链子枪又双双落空。左手单掌平挥,一招“画角斜阳”以玄阳真力向李敖右肩劈去,右脚“青蛟闹港”向黄美芝的锁喉穴踢去。“四眼狗”李敖一见单掌劈来,一投强劲的掌风已先掌而到,知不可力敌,“乳燕归巢”全身向后斜窜飞退。饶他避得再快,已被玄阳真气扫中,右臂顿时如中斧砍,不能再击,链子枪脱手落地。“九尾玉狐”黄美芝侧身躲过凌蔚的脚尖,剑演“玉女簪花”向凌蔚的脚踝便削。谁知凌蔚招内有招,肩头微纵,身形拔起,一脚横踢在黄美芝的宝剑上。黄美芝顿时觉得手中宝剑如中千斤铁锤,当啷一声,虎口崩裂,宝剑脱手飞去。李敖、黄美芝兵器脱手正待闭目等死,谁知凌蔚并未急急进招,只听一声大喝:“狗贼找死!”白影一闪,凌蔚反身向范俊藏身的房间扑来。“黑胡蜂”招德雄,见李敖与黄美芝双战凌蔚,心想我何不趁此机会,进房去将那个小子宰了再说,当下一摆双斧,向那厢房掩去。招德雄身形才一纵跃,忽听一声断喝,一阵劲风由头上掠过,那白衣少年竟先他而至,挡在前面。招德雄一见凌蔚身法,明知不敌,也只好硬着头皮,双斧一挥,向凌蔚当头便劈,一方面打点退路,企图全身而退。凌蔚因见他竟向一个不识武功的人施用毒手,恨他的居心卑鄙,已不容他再逃出手去。运足大力金刚指力,十指分张,两掌一招“白鹭翘翼”,扫向招德雄的双斧,同时飞起一脚向招德雄丹田飞踢,手脚并施,招德雄那里还有招架之力,一声惨哼,双斧脱手飞去,身子也飞起丈余,口喷鲜血,跌毙在地。凌蔚击毙“黑胡蜂”招德雄后,二次飞身向李敖、黄美芝纵来。“四眼狗”李敖一看“黑胡蜂”招德雄一个照面就遭击毙,吓得心胆俱裂,忙左于一扬,打出一掌硝火弹,接着飞身向“莲花庵”外飞逃。凌蔚发现迎面有暗器袭来,左手一挥劈出一股掌风欲将暗器震落。谁知这种硝烟弹本是下五门的暗器,经掌风一碰,顿时爆炸,化成大片火雨与迷烟,围观的小尼姑当场被炸伤迷倒不少。凌蔚一看,怒火更旺,大吼一声,施展云龙三现的轻功身法,向李敖追去。李敖身形才向庵墙上一落,忽觉腰眼上一麻,顿时动弹不得。凌蔚捉住李敖以后,白衣飘动,人又向庵内纵来。就在凌蔚一去一来之间,“九尾玉狐”拾起宝剑竟向范俊的房中扑去。凌蔚一见,忙抖手将李敖放向院中的假山上扔去,一面飞身向“九尾玉狐”的身后追来。“九尾玉狐”才到房门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嗥,回头一看,原来“四眼狗”李敖已脑桨进流,一命呜呼。“九尾玉狐”黄美芝这一楞之时,凌蔚亦已追到,“手挥五弦”,一掌向黄美芝劈出。“九尾玉狐”闪躲虽快,已被掌力扫中七成,当即“吭!”地一声,口吐鲜血跌向房内,晕死在地。凌蔚举手投足之间,二死一伤,其速度可想而知了。凌蔚与“四眼狗”等动手之时,范俊已由窗口一一看在眼内,见两个匪徒已被凌蔚所杀,心中顿时又敬又怕,敬的是这样俊美的人物竟有这么高的武功,怕的是他竟能在举手投足间致人于死。凌蔚击伤“九尾玉狐”黄美芝后,人也跟着走进房来,面含微笑地向范俊一拱手,道:“范兄受惊了!”范俊忙拱身一礼,呐呐的说道:“大侠武功绝群,范俊衷心敬佩,但小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侠惠允。”凌蔚闻言感到非常的诧异,当即蔼声道:“范兄不必客套,有话请讲,小弟无不从命。”范俊用手一指黄美芝慢吞吞地道:“此尼对小弟有救命之恩,还望大侠看小弟薄面,饶她一命,容她悔改为善。”凌蔚听罢,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想这倒好,我打了半天,结果你倒要做顺水人情,继之一想受恩不忘,本是丈夫本色,当下忙正色道:“范兄知恩不忘报,使小弟衷心钦佩,小弟看范兄之面,饶她不死。”这时月空师太“九层玉狐”黄美芝亦已悠悠醒来,对凌蔚和范俊的对话,都一一听到。这时候,一群小尼姑也已拥到房门口,一齐哭拜在地,口中直叫:“求大侠饶了我们庵主,我们从今以后,决不敢再为非作歹。”凌蔚向小尼姑和范俊看了一眼,慢步走到月空师太“九尾玉狐”黄美芝的面前,厉喝说道:“依你的万恶淫行,就当杀却不赦,今看范相公金面,饶你不死,还望以后改恶从善否则再犯到凌蔚手中,定不再饶。”说罢,随手丢给“九尾玉狐”一粒玉清丸,随即又转身对门外众尼喝道:“现在我们已饶你等庵主不死,还不滚开,在此唠叨作甚。”“九尾玉狐”将玉清丸眼下,片刻之后伤势已止住,起身走到范俊面前,整衣下拜道:“多蒙相公大德,小尼终身不忘,异日若有缘份自当图报。”说罢,又转向凌蔚道:“小侠武功盖世,今日之赐,小尼有生之日,亦当图报。”凌蔚知她心中不服,当即正色道:“师太既已跳出三界外,理应纤绝情缘,怎能作出这有污佛门之事,设若尘缘未尽,不妨脱去袈裟,再着罗裙,何苦在此留那僧敲月下门的话柄,至于师太对今日之挫,欲思报复,凌某随时候教。”月空师太“九尾玉狐”黄美芝本是一绿林大盗之女,生性虽好风流,但尚不肯无辜伤人,被凌蔚这几句亦庄亦谐之话,弄得顿时面红耳赤。她略略地一寻思,便展颜笑道:“小侠金玉良言,使小尼茅塞顿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可否容黄美芝备一份水酒,略尽地主之谊。”范俊听了,心中却老大不愿意,正欲出言谢绝,但见凌蔚一笑应允,也就不好再反对了。“九尾玉狐”黄美芝当即退了下去,张罗酒席,凌蔚当即向范俊问起身世。原来范俊有一弟一妹,弟名范芸,母于四人相依为命,不料五年前,范杰突然失走,范母虽然四处寻找,仍旧无着,范芸稍长后又有弱病,范母本是个女中丈夫,颇能振兴家业,但处在这种情形之下,悲儿怜女,恹恹成疾,范俊乃决心外出寻找幼弟,以慰亲怀,谁知途中遇盗,被“九尾玉狐”黄美芝所救,带来“莲花庵”。凌蔚亦将自己的身世向范俊略说了一遍,因为范俊比自己大三岁,即又再重申前言道:“兄长的品格,使小弟衷心倾服,如蒙不弃,就此兄弟相称。”范俊不再谦逊,互相拜了一拜,叙过兄弟之礼。谁知凌蔚和范俊的相识,后来为凌蔚的命运带来莫大的影响,岂又是凌蔚所能意料得到的呢!范俊家住杭州,与凌蔚去莫干山正好同路,因此凌蔚决定将范俊护送回家,再往莫干山。二人谈话间,莲花庵主“九尾玉狐”黄美芝已令人摆上酒宴,宾主入座。黄美芝起向凌蔚二人各敬一杯后,正色说道:“美芝蒙二位指点迷津,深感往日所行所为,实愧对先人,今后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二位大德,容图后报。”凌蔚与范俊同时道:“庵主从善如流,某等兄弟不胜钦佩,仍望始终如一才好。”宴罢,雨势已停,范、凌二人起身告别,月空师太将二人送到庵门,临别之际,黄美芝忽然向凌蔚道:“有一件事还请小侠留意。”凌蔚忙问何事?黄美芝道:“李敖是白莲教主胡老道的徒弟,素得乃师宠爱,今丧生小侠手下,小侠要小心胡老道的报复,因此人心眼最窄,人虽无甚大恶,但只重个人恩怨,若知爱徒被杀,定不会善罢甘休。”凌蔚道:“师太尽可放心,凌蔚既然敢杀李敖,大概还不会怕他什么白莲教主不白莲教主,只要他敢来找我,凌蔚自当还他一个公道,师太好意,凌蔚心领。”说罢,一拱手,带着范俊扬长而去。“九尾玉狐”黄美芝望着凌蔚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叹息一声,她不晓得这少年侠士的傲劲,究竟是可恨呢还是可爱!凌蔚与范俊一路向杭州奔来,二人连日同行,互相又增进了不少认识,范俊知道凌蔚不独武功绝伦,而且文采盖世,不禁对凌蔚愈加敬爱。凌蔚也了解范俊是个择善固执的书生,天性又纯孝,因此愈发敬重他。谁知无巧不成书,二人竟遇了奇迹。这时凌、范二人来到冒化城,连日赶路虽然雇有骡马代步,但范俊到底是个文弱的书生,已感疲于奔命,于是凌蔚提议在此城休息一天,自己好用透穴打脉法为他治疗劳累。二人觅一客店投宿,次日携手上街闲步,二人不知不觉来到该城练兵的校场口,忽见那校场的中心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范俊就对凌蔚道:“贤弟!我们过去看看什么事这样热闹。”凌蔚点头同意,二人即举步向那人群走去。进得场来一看,原来是一批江湖卖艺的戏班子,在此撒场卖艺。只见那班主是一个五十上下的高大老人,像貌长得非常悍鹜,另外有几个男女均身着劲装,抄枪执棍,完全是武行的打扮。凌蔚低声向范俊道:“大哥,这些都是江湖耍把戏的,一定有点玩意儿好看,咱们等着瞧瞧吧。”正说话间,忽见一个中年大汉走到场心,抱拳向观众环揖一周,大声说道:“苏家班来到贵地,多承各位父老兄弟捧场,适才露了几手不成品的小玩意,贻笑方家,现在再由本班献丑几手稍像样的玩意,演得不好,尚请各位多多包涵。”当下四周掌声雷动,表示欢迎。那大汉待人稍静后又道:“现在先由苏氏双燕向各位爷献一套软红金步。”场中二端本竖有两根大旗杆,那大汉说罢,双手一挥,两道银光一闪,分向旗杆射去,两杆之间顿时连起了一根软红丝绳。又博得一阵如雷掌声。红丝绳才一拉,大汉又喝了一声:“双燕何在?”只听一声娇喝!一红一黑两条苗条的身影,已飞落在红丝绳上,美妙轻灵,摇曳生姿,四周顿时又响起了一阵如雷的掌声。范俊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美貌的少女,停身在那飘摇不定的红丝绳上,一任那丝绳来回禁摇,二人依然面含微笑,神态自若,使人不自禁的有些儿飘飘之感。范俊忙回头向凌蔚问道:“贤弟这是什么功夫?”凌蔚微一颔首道:“难得她们已把‘紫燕蹈莲’的功夫,练到这种火候,这是轻身术中一种中上乘的功夫,有此成就,亦算不容易的了。这时绳上的两个少女竟换了花样,你看她们一会儿拿大顶,一会儿倒挂金钩,一会儿又像穿花蝴蝶似的来回飞舞,一红一黑两条身影穿花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这样玩了有一两盏茶的工夫,忽听二人齐声娇叱,平空跃三丈有余,在空中一对掌,二人又落在红丝绳上,向观众躬身施礼,脸不红,气不发喘,婷婷袅袅,有如波上仙人,看得众人如醉如痴,隔了好半晌,才记起鼓掌吹呼。两个少女飘身落地后,随即又有两个年轻的汉子,每人手提一对四五十斤的石锁,步入场中。二人向观众微一施礼,亦不打话,竟用石锁打在一起。当时只见石锁相碰,火星四射,完全是以死相搏。四个石锁运动如风,两条身形疾闪如电,越打越快,看得观众一个个提心吊胆,深恐场中人一失手就要闹人命。二人打到最后,只见两团灰影窜来窜去,震地一声大喝,止住身形,躬身施礼退了下去。这时那大汉又走出来,大声宣布道:“现在由敝班班主夫人向诸位献一手飞火弹。”言罢,一个头包青巾的老妇人走入场来,同时苏氏双燕也各骑一匹骑马,跟随老妇的身旁。老妇人向众深深一躬,口中道了声:“献丑!”一反手由背上取下一把铁胎弹弓,扬手向双燕一示意,双燕立刻跃马环场飞奔。双燕每人手中捧了一个铜盘,盘上立了一排九根管子,管上顶着一个圆圆鸡蛋大小的红球。双燕一手叉腰,一手高托铜盘,飞马绕场疾驰。班主夫人不慌不忙,两手控定铁弓,神态异常悠闲,停了片刻,忽地大喝一声:“打!”飞出一弹,那红衣女手托铜盘中九根管子当中那根上面的红球,球弹相碰,一声爆炸,进出一蓬烟火,煞是美观。双燕只顾催马来回穿棱飞驰,那老妇每喝一声,发出一弹,必然击中一球。一刹时一十八弹打完,未曾一弹虚发,红球打完后,双燕亦停身不驰。那老妇人猛的对空射出一弹,待那弹落下时,又一弹飞出,将先前那弹击中,在空中爆出一朵特别大的烟花。随后老妇人与双燕并排施礼而退,众人又报以热采。这时班主走到场中,朗声说道:“多承诸位捧场,小老儿少不得也该向各位献献丑了。”说罢,只见一个壮汉提了一大桶的水,置放在老人面前。那老人一伸手,用两个指头捏住桶沿,轻描淡写的把一桶百十斤重的水提到嘴边,仰头将水向口中便倾。偌大一桶水,不多一会,竟叫老人饮了个干净。老人饮水下肚,除腹部高高隆起外,依然神态自若,向众人环顾一周道:“好水真解渴,不过我老儿肚子里真装它不下。”接着一仰头,由口中喷出一道水柱,笔直的向上激升,升到二三丈高并不四散,又像蛇信似的缩回老人的口中。略一停顿,水柱二度射出,这次是两细一粗三股,系由老人鼻子与口中同时射出。这样反覆了三四次,老人张口对那水桶喷去,满满一桶水依然是满满的一桶,不曾少了一滴。范俊看这些绝技看得如醉如痴,简直不相信自己是亲眼所睹。当老人表演完了以后,凌蔚方才低声对范俊道:“这老人的内家真气的确不太简单,怕不有三四十年的造诣。”范俊忙答道:“是呀!这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功夫,小兄若非亲见,真不会相信人间会有这种功夫。”二人正谈笑间,中年汉子又出场了,向观众大声说道:“适才已由本班的班主夫人夫妇和一千兄弟姐妹献丑了,现在小可也该向各位表点敬意,要一套咱们北方人叫做黑虾子耍狗熊。”众人听到耍狗熊,不禁同声哄笑,因为这是骂人的话。汉子又大声道:“各位不必笑话,我这头狗熊比别的狗熊不同,它不但会学人的动作,而且还会写字算算。”众人听那汉子自称我这头狗熊,又是一阵喧笑。汉子也不再说话,转身走进场中一个帐篷,由那帐篷中牵出一条黑色的狗熊,在场中耍弄起来。这条狗熊与一般狗熊的确有点不同,它的外家似无一般狗熊粗壮,但当它模仿人的动作时,好像又较一般常见的狗熊逼真得多。只见那狗熊一会儿翻跟斗,一会儿竖蜻蜒。大家只顾看狗熊好玩,只有凌蔚在那狗熊一出现后就注意它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觉得那狗熊的眼神有些特别,同时他又觉得那狗熊,不时偷偷的用眼睛在向围观的人群搜索,似想找什么人。凌蔚看了虽然觉得诧异,但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道理,只好心中暗自纳闷。汉子让狗熊翻弄了一阵以后,停下来对观众道:“现以我让黑小子写几个字,那位大爷点个题,让我们这黑小子写。”当时就有一个好事的观众叫道:“就让它写万古千秋四个字吧!”汉子于是转头对狗熊喝道:“黑小子,这位爷要你写万古千秋几个字,你是不是能写呢?”狗熊点了点头。当即有人送过来笔墨纸砚,狗熊立刻提笔一挥而就,而且四个字写得非常有劲,一看就知是柳字的根基。汉子待狗熊写好后,牵着链子,让狗熊举着自己写的字绕场一周。谁知好狗熊走到凌蔚和范俊的面前,忽然停步不走,向凌蔚凝视了片刻,猛-挣扎脱了铁链,跃出围在场边的栅栏,扑到范俊身上,双抓将范俊抱定,眼泪直流,口中发出一种半人半兽的呜咽。范俊被这突发的事故吓呆了,只顾一面呼救,一面挣扎。汉子一时大意被狗熊挣脱了手,又看见这种情形,暗叫不好,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捋捉铁链,同时一掌向狗熊背上劈去。就在狗熊眼看要毙于汉子的掌下的时候,忽听一声断喝:“住手!”白影一闪,大汉被一股无形真力,震得向后蹬蹬蹬退了一丈多远,铁链子已到了凌蔚的手中。凌蔚一面出手震退大汉,一面大声向范俊说道:“大哥休惊,我看这事必有内情,你我必须详究一下。”这时范俊也觉得狗熊没有什么恶意,当即大声向狗熊喝道:“你要干什么?”狗熊哭了一阵,见范俊不能理会,只见它用前爪在地上画了一阵.示意让范俊看。范俊低头一看,赫然是:“我是杰弟!”范俊顿时惨呼一声,扑上去把那变成狗熊的范杰紧紧抱定,同时向凌蔚哭喊道:“凌贤弟,这就是我要找的杰弟,被这些恶贼害成这种样子,贤弟千万不要放过这些恶贼。”凌蔚闻言,亦是悲愤不已,仰天一阵长啸,虎目怒睁,杀机满面。这时这汉子已由腰间撤下一根蛇骨鞭,大喝一声:“小子你找死!”一招“赶浪千层”向范俊太阳穴磕来。凌蔚左手一挥,“探星摘月”,用柳燕影当年威震天下的降魔四式抓向蛇骨鞭,右掌屠龙手向那大汉的颈顶削去。大汉觉得蛇骨鞭一震,虎口握不住,忙欲撤手后退。但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惨叫只喊出一半,大汉的一颗头颅已被凌蔚活生生的一掌劈下来,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出了好远。那些看戏的人一见杀了人,吓得一个个魂飞魄散,胆颤心惊,顿时全场大乱,哭喊喧天。凌蔚忙对范俊道:“大哥与杰弟暂时在原地不要走动,防他们人多灭口。”说罢,一伸手由衣内取出那根曾一招使“金刀镇八方”黄士奇与“追风剑客”罗君亮兵刃脱手的天锦绢,同时扣了一筒当年“紫阳仙童”尚昆相赠的绝门暗器天星子母箭。原来这苏家班的班主铁臂野豺苏为勇,乃一绿大盗,专门假走马卖解之名,作那杀人越货的勾当。苏为勇之妻火弹夜叉蒋玉姑,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盗,夫妇二人有三子二女,也都得他夫妇的真传,故江湖上称他们是苏氏七煞。苏为勇与湖北襄阳归魂堡主恨福来迟鲍啸天,有同门之谊,此番到江南是想采点礼品给鲍啸天贺六十大寿,不料却遇到了凌蔚。大汉是苏为勇的大弟子,一个照面就被凌蔚击毙,使苏为勇大惊失色,知道今天遇到了硬点子。当下苏为勇向老伴一招呼,就向凌蔚迎来。等到凌蔚面前丈余处,停身止步,怒声喝道:“小子是什么人的门下,和我铁臂野豺作对,快报上名来领死。”凌蔚是恨极了他们,冷笑一声答道:“我骂你这该死的老狗,就凭你也配问小爷的师门,废话少说,拿命来。”人随声到,天锦绢向苏为勇迎面疾点。苏为勇一见天锦绢,面色大变,忙飞身避过,大声问道:“朋友是赤霞公主和玉孩儿的什么人,望即言明,免生误会,若朋友与此红绢主人有关系,老夫愿意服输认罪。”凌蔚这时已将苏家班恨透,那里还肯听他说话,当即狂笑一声,骂道:“你也配谈红绢主人,老贼不必多言,反正你们这群狗贼今天是死定了。”苏为勇见凌蔚不听解说,当即怒吼一声:“无知小狗,你以为苏老子真怕你么?”说罢,由背上撤下一把金背砍山刀,一招“横断秋山”,一片寒光卷向凌蔚。凌蔚天锦绢一抖,直向那刀上点去。刀绢一触,“当!”地一声,苏为勇被震退三步,凌蔚纹风未动。铁臂野豺当年曾是玉孩儿与赤霞公主的剑下游魂,心知这天锦绢的厉害,一招受挫,知道今天凶多吉少。火弹夜叉蒋玉姑一看当家的情形不妙,忙一面发出连珠火弹,一面率领红黑双燕苏玉珍苏玉珠,与苏氏三兄弟围攻上来。凌蔚一招震退苏为勇,正欲再下煞手歼敌,忽觉暗器袭来,忙把天锦绢一挥,将连珠火弹全部卷住。原来这天锦绢是武林一绝,任何暗器一被天锦绢卷住,即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力,而施绢者却可以收发随心的用来伤人。苏为勇乘凌蔚施绢收挥之隙,金背刀二次抡起,改劈为刺,向凌蔚前胸点来。苏为勇此一击,已将自己苦练十年的内家真力运足,设若凌蔚功力稍差,必被伤于当场。好凌蔚不慌不忙,待那金背后刀眼见说要贯胸而过。忽地衣袂飘动,苏为勇突觉一招递空,接着一股劲风向自己丹田穴袭来。凌蔚用“惊鸿照影”的身法,卸脱了铁臂野豺致命的一击,一脚“毒龙闹海”踢向苏为勇的丹田。同时一抖天锦绢,将卷得的连珠火弹用子母棱的手法向苏氏三狼打去。苏氏三狼中的老大紫脸恶狼苏天祥横刀当先窜来,一见暗器袭至,忙尽力将飞纵的身子向旁侧闪。不料凌蔚这种子母棱的手法,前一个暗器所射的位置,正是要你往第二个暗器上送,只听苏天祥惨哼一声,烈火焚身,翻身倒毙。一粒火弹正打在苏生祥的华盖穴上,火弹爆炸,火焰四飞。黑眼狼苏天禄,花尾狼苏天福虽然侥幸避开火弹,一个左颊,一个右耳皆带了花。铁臂野豺苏为勇尽全身之力向后撤身,总算躲过了凌蔚这一脚“毒龙闹海”。火夜叉蒋玉姑纵到紫脸狼苏天祥面前,低头一看,顿时热泪夺眶而出,蒋玉姑一咬牙,问头对苏氏双燕与天禄兄弟道:“孩子们,把喂毒的暗青子尽量招呼,两个丫头去收拾那畜牲和那个穷酸,禄儿福儿随为娘助你父收拾这个小贼。”苏玉珍、苏玉珠姐妹俩应声好,双双提剑扑向范氏兄弟。谁知二人才一起身,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两点银星电掣而至。苏氏姐妹不知厉害,挥剑便拨,那暗器一触宝剑,突然炸散,一篷银星四敌飞射。苏氏姐妹一触便知上当,忙各施“细胸穿云”的身法,尽力躲闪。饶她们轻功再好,但终是晚了一步,红燕女苏玉珍的左臂,黑燕女苏玉珠的右腿各中了一支天星子母箭,透肉伤骨,惨叫栽倒。这时昌化城的捕快亦闻风赶到,由三面向场心围末,校场四周的人早跑了个七零八落。铁臂野豺苏为勇一看情形不妙,当即大声向正扑过来的火弹夜叉蒋玉姑喝道:“老婆子,快和小子们把丫头们带走,老头子如栽不了,大家在归魂堡会面,快走,鹰爪孙们来了就麻烦了。”说罢,金背砍山刀运动如飞地缠住凌蔚,一心只望妻儿能脱身。火弹夜叉蒋玉姑见苏氏姐妹又被击伤,情知再留下去等于送死,但数十年夫妻,怎能弃置不顾。正犹豫间,苏为勇呼声又起:“老婆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走还等什么?”蒋五姑知道不能再事耽搁,当即叫了一声:“老头子,你照顾自己,咱们归魂堡见。”转身对苏氏兄弟一挥手,苏天禄等抱起受伤的苏氏双燕,直向昌化城外飞逃。常言一夫拼命,万夫莫当,凌蔚虽然武艺绝伦,但铁臂野豺也有四五十年的造诣,急切间实在还伤不了他。凌蔚眼见火弹夜叉等逃出手去,不觉怒火中烧,杀心大起。只见凌蔚一声狂笑,飞身跃起五丈有余,手中天锦绢化成一条飞龙,向苏为勇当头罩下。铁臂野豺不知凌蔚打法,式中有式,招中套招,隐有无穷的变化,忙将手中金背砍山刀施了一招“云漫朝阳”向空中迎去。怎料凌蔚这一招乃屠龙九式中的“金蛟戏水”,天锦绢一挥,竟将金背砍山刀缠住,同时一掌向苏为勇天灵盖击来。苏为勇发觉不妙,情知除了金刀撒手,只有全力硬拼一招,当即集中全力,一掌向凌蔚和来掌硬接上去。两掌一合,苏为勇忽然觉得一掌如中败絮,不曾着力丝毫,顿知上了大当,忙撒手掉刀尽力撤身。就在这刹那,凌蔚已将玄阳真气与金刚指力尽数弹出。铁臂野豺苏为勇竟被这反弹之力震得向后飞摔丈余,跌坐在地,凌蔚立即飞身纵落苏为勇身前。苏为勇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向凌蔚道:“朋友何不加我一掌,省得老夫在鹰爪孙的手中受折磨。”凌蔚冷笑道:“老匹夫,凌二爷虽没有兴趣与你对薄公堂,不过这场官司你打定了。”凌蔚言罢,正欲以大力金刚指将铁臂野豺的武功废去,忽听范俊在身后喊道:“贤弟快来,杰弟不对了。”凌蔚闻声忙转身观看,谁知铁臂紧豺苏为勇竟趁凌蔚这一疏神的当儿,由地一跃而起,不出一声,一掌向凌蔚背心击来。凌蔚及时发觉,躲避已不是及,玄阳真气及时遍布全身,一面运功护住心脉,一面运足大力金刚指反手向后力点。只听二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凌蔚向前踉跄了四五步,铁臂野豺苏为勇则七孔流血,倒地毙命。凌蔚因有玄阳真气护体,所以虽然硬受了铁臂野豺苏为勇毕生功力的一击,但伤势还不算重,当即服下一粒玉清丸,一面侧目向苏为勇的尸体一看,冷笑一声,转身向范俊兄弟飞去。范俊遵照凌蔚的指点,拉住变成狗熊的范杰立在原地不动,眼见凌蔚独斗群贼,转眼之间竟将一个神技惊人的苏家班杀得死伤遍地,东逃西散,正暗自庆幸,不料范杰忽然惨叫一声,晕绝于地。范俊一急,即大声向凌蔚呼救,竟使凌蔚遭了铁臂野豺的暗袭。凌蔚来到范杰身边,一按范杰的脉门,面色微变,回头对范俊道:“杰弟曾遭狗贼们下毒,至迟今夜四更,小弟当携杰弟回店与大哥相会。”说罢,在地上抱起身上披着熊皮的范杰,正欲离去,忽有人喝道:“相公请慢行一步,小的有事请教。”凌蔚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十上下年纪,身着衙役装束的老者,身后还跟了几个同样装束的人,当即明白他们是什么人,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冷冷地道:“你有什么事问这位范相公好了,我要替人解毒,没空奉陪。”言毕白影一闪,已到了五丈以外,几个起伏,踪影不见。范俊见状,恐对公人过份难堪,忙上前道:“敝友急于为舍弟疗毒,多有冒犯且容范俊当面谢过,一切范俊承担便是。”昌化城的捕头于昌本是个老江湖,一听校场口有变,忙急急赶来,事实上他也早知道苏家班是专做黑买卖的,但是自己知道吃几碗干饭,惹不起的事还不敢自找麻烦,待他赶到现场,正是凌蔚以天星子母箭伤苏氏双燕的时候,他压住属下,眼睁睁的看火弹夜叉母子逃走,直到凌蔚击毙苏为勇,他才下命捉下几个苏家班的小脚色,同时出面向凌蔚招呼,不料却讨了个没趣。于昌正敢怒而不敢言,见范俊上前打话,忙躬身向范俊施了一礼,道:“相公说那里话,我们吃这碗饭的,碰到这种事能不来吗?只是这里已有了人命,少不得要请你委屈一下,到衙里走一趟。”范俊点头道:“那是理当之事,请问头儿,本城府台大人怎么称呼?”于昌忙答道:“本城知府是庐德清庐大人。”范俊闻言,面露喜色道:“原来是庐兄在此,府台大人是先父门生,就烦头儿代为申报一声,就说余杭范俊约见府台大人。”于昌一听范俊与府台大人有旧,当下不敢怠慢,招呼马骄把范俊请回府去。凌蔚手捧范杰,出得昌化城,四处寻找一个适当的地方,准备替范杰和自己疗伤,因为自己虽有百毒不侵之能,但苏为勇的铁沙煞气,自己也需要行功及时治疗。终于在城外东山找到了一个竹林,凌蔚将范杰放置地上,先喂他服下一粒玉清丸,然后随手拆了七七四十九根竹枝,插在自己和范杰的四周。接着又寻了五块百来斤的石头按五行方置在竹枝之中,诸事停当后,坐地行功自疗紫沙煞气。果然三个时辰过去后,凌蔚头上冒出蒸蒸热气,亦已五元归府,三花聚顶,玄阳真气已遍历十二重楼。凌蔚自行行功已毕,将范杰抱置膝前,重新遍体察看一番不禁停下喃喃自语道:“这孩子除体肤与内脏饱受摧残外,并服下九鸩草和天哑草,纵然凭自己的玄阳真气可以为他脱去熊皮,及疗去腑内瘀毒,但终究只是个废人,而且要耗去自己不少真力,且行功之后三个时辰内自己功力全失,若有人闯进自己的七伤五景阵,则只有束手待毙,不过……”一个念头由凌蔚脑间掠过,他似乎看到了范杰母亲辗转病榻对爱子的苦念,范俊千里跋涉为爱弟所受的折磨,终于一咬牙坚决地道:“无论如何,先让他恢复了人形再说。”凌蔚正要运动玄阳真气用干火炼金法,化去范杰身肤与熊皮间的瘀血,不料七伤五景阵中却来了不速之客。一个羽扇方巾的中年儒生,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七伤五景阵,此人一进阵,立刻发现上当,当即大声喝道:“什么人偷学了玉孩儿几手鬼把戏在这里捣鬼。”凌蔚一听来人竟认得出师父的玩意儿,大概也不是等闲之辈,就想现身接见,但既听他出言无状,将师父的阵法叫鬼把戏,不觉童心又起,诚心叫这人试试此阵究竟是如何利害的。儒生见投有人搭话,果然发急,手中羽扇一挥,一阵劲风向前卷去,似想破阵而出。谁知那儒生初入阵时,只看到一片竹林,才一走动顿时烟雾迷蒙,幻象四起,发出去的真力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化为乌有。凌蔚见那人在阵中来回的转了半天,始终未超出两丈范围,表情也越来越窘,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好笑的是这人才入阵时似乎气派很大,现在却狼狈不堪,佩服的是,师父这等阵法,果然了得。那人转了半天,终于沉不住气了,二次大声喝道:“你究竟是玉孩儿什么人?若不答话,我可连玉孩儿都要骂了。”凌蔚这时已看清那人的面貌,眉清目秀,鼻正口方,长得倒也还端正,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有一段散不了的怅惘神情,使人一看就觉得他似有无限心事似的。凌蔚一听那人要骂师父,当即大声道:“你要敢有一句对我师父悖礼,我就让你活活的困死在这个阵中。”那人一见凌蔚答话,忙转了口气道:“小朋友,你既是柳燕影的门人,总听你师父说过詹行恋这个人吧,你还不快些开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