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安道上 惨绝人寰 文武陵前 零落山丘

那年仲秋,长安道上,枫红似火,尤其是昨晚经过一场雨洗,将枫叶洗刷得几无纤尘,映在艳阳下,长风送曳,顿时起了一片红浪,绚丽灿目。湛蓝的天空,白云舒卷,金风轻拂,一列列雁行振翅高翔南飞,嘎鸣朗空,把长安古道衬托得无比之美。夕阳傍山,澄黄而宽敞的官道上,顿起了一阵响亮得得啼声,远远望去,黄尘蔽天,只见三头骏马坐定,三位英气奕奕武师,三骑四蹄翻飞,风驰电掣而去,后面尚带着一长串的镖车,距离愈拉愈远,显然是任务已完,长安城巍巍雉堞在望,目的地即达,所以宽心放马而去。三位镖师正在驰马骋怀时,忽听得身后远处传来几声轻啸,触耳心惊,三人却是老江湖,立即转过马来飞奔,遥见镖车尘头已杳,便知事情不妙。赶到近前,只见镖车散乱虚搁在官道上,地面上黑鸦鸦一片积-,-身背上渗出一缕缕紫色血丝,显然是中了匪徒阴毒暗器所致。三人不禁面面相觑,霍地飞下骑来,俯身观察-体,究为何种毒器所害?蓦然间,官道两旁枫树上,发出数声怪笑,三位镖师大惊,还未来得及迎面,树上飞矢一般泻下几条人影,手中发出一蓬黑色花雨,只听三人“哼……”的一声,登时死去。匪徒中有位紫面、虬髯、鸢肩、魁伟大汉飘身落地,风快地掠向第三辆镖车,一掌劈开铁锁,手掌向内一阵拨弄,取出一支墨黑圆筒,他略一张望,收置怀内。与同伴直向路边黄土丘陵中奔去,瞬即无影。须臾,-堆中缓缓蠕动着,竟爬出一个七、八岁小童,满面骇恐之色,四下张望了一眼,便一个劲冲下官道,往麦田中飞窜,渐渐隐没身形。漫天流霞,一抹斜阳,官道上-体横陈,镖车零乱着,车槛上尚有一枚白绫三角小旗,上绣三颗黄星,只在暮风中拂动。此时,官道上,又起了蹄声得得……一夜之间,执关中镖局牛耳之“三星镖局”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了长安,两三天后轰动了关中,以致於整个武林。匪徒胆大包天,敢在密迩长安不足十里的官道上做下凶案,何况又是白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究为了何故?凶手是谁?谁也不知道,引起纷纷猜测。於是关中武林人士都惴惴不安,谈起此事均替“三星镖局”惋惜,官府中初时尚是严命捕捉,到后来也是虎头蛇尾,成了一宗悬案,自此以后,关中镖路居然无比之平静。时光易逝,又是许多年……“三星镖局”的事也随岁月消逝,在人们心中-淡了,已经很少有人提及;然而,真是一宗悬案么?未必——凡事都有因果,一切都在蕴酿中,就像一颗种子深种土内缓缓的将萌芽,终至茁壮……长安城南,曲江池北,有一座慈恩寺,唐高宗为文德皇后祈福所建,内有大雁塔,举国闻名。大雁塔系“唐三藏”玄奘西域取经归来,永徽三年起塔,初惟五层,做西域-堵波,后重加营建至十层,此塔形式与别处迥异,非峭立而建,直耸云霄,其砖表土心,基层-地甚广,每层递减,宛如积木,巍然大物,与寺院金碧辉煌,相映成趣。其所云雁塔,天竺记达亲国有迦叶佛伽蓝,穿石山作塔五层,最下作雁形,谓之雁塔,盖取此意。慈恩寺前山门至大殿左右两厢,塑有神像,形态威猛,殿后院中数株古柏,针叶摩挲,青翠欲滴,僧舍栉比连绵,不下数百千间,四方云游来此挂单,僧众不可胜数,顶礼拜佛。一日,残阳余晖里,慈恩寺钟声肇起,梵呗断续隐隐若闻,显示晚课将完毕……移时,钟声顿寂,一列列僧众低眉合十返归云房。松柏之下,立着一个剑眉朗目,潇洒不群的少年,一袭天蓝纺衫在暮风中飘拂,飒飒生响。忽然少年含笑迎着一个鹤颜清癯老僧走去,低唤了声:“师父!”恭谨之色透於眉宇。老僧微一颔首,目光落在少年面上,凝视了一眼,道:“骥儿,看你近来英气内-,内功已届火候了,为师命人唤你前来,只因为师三月后,即将离此……”说此一顿,又道:“来……随为师到云房去。”老僧步履凝重,当先走去。少年一面惊诧之色,在后亦步亦趋。来至云房内,少年开口问道:“师父,你离开慈恩寺去哪儿呢?”老僧抚髯微笑道:“叶落归根,万泉汇流,从何处来,更须从何处去,为师功行将完,须返峨眉金顶闭关证果。”少年剑眉一皱,若有所悟的道:“那么师父必是峨眉派出身,金顶为峨眉禁地,外人无从得入,为何多年来未闻师父提及?”老僧面色庄重,沉吟一刻,道:“为师只道终生不再闻问峨眉之事,不想临闭关之前,禅心不定,总觉得有负师门厚望,但为师前曾立下誓言,从今不问峨眉家事,一怒离山,至今屈指算来,不觉五十岁月……”尽管老僧六根清净,五蕴皆空;至此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似是不胜缅怀往事。少年只是凝神静听,满怀狐疑不止。只见老僧长眉一振,道:“为师不想自毁誓言,因此之故,才想将振兴峨眉一派重任付-予你。”少年赶紧起立,躬身不胜惶悚道:“弟子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老僧微笑示意命他坐下,说道:“为师知道这副重担,你委实肩负不起,但人定胜天,只要你锲而不舍,终底於成。”说着,迎面望着窗外的云天暮霭瞥了一眼,道:“五十年了,是很冗长的岁月,与掌门师兄发生争执,拂袖分手之情景,现在想起,历历在目……为师禅号“天悟”是峨眉二十三代长老,於今峨眉门风不振,良莠不齐,武学衰微,说起来,也是为师一念之差,不该携带峨眉绝学拳剑秘谱,一怒下山,才以致之,风闻目前峨眉与崆峒沆瀣一气,倒行逆施,与天下正派为难,为师不想名山蒙垢,沉沦狐鼠,因此,趁着有限三月时光,将峨眉绝学悉授於你,并且……”天悟禅师说到此处,竟长眉轩动,清癯瘦枯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续道:“五十年总算没虚度,被为师悟澈一部三藏奇学,当年“唐三藏”就是仗着这一部奇学,西域取经化凶为夷,今日为师一并转授於你。”说着,转身在云床取过一叠册籍,付予少年手上。少年躬身双手接过,面上流露出一种愉快之色。天悟禅师朗声道:“今晚起,每晚三更时分你在雁塔之下等候,为师逐段教你,至於三藏奇学,名谓“天竺旃檀十八掌”欲尽得精华,非观摩开元寺内十八罗汉塑像及碑林石碣金钢经,不克悟澈其中玄奥,三月时光有限,为师教你首重诀门,只要你不躁不急,十年之内,当有大成,你先回家吧,三更再来。”少年唯唯依命,拜辞而去;这少年-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当年“三星镖局”在枫林官道上悉数被歼时,-堆中生还之小童就是他。长孙骥兄弟二人,其兄长孙-充任“三星镖局”二路镖师,家中只一老母,兄弟相依为命,不料此次长孙骥贪玩,赖着其兄携带,险遭毒手,奔回家后哭诉其母,其母虽悲痛之余,但心智过人,知匪徒行事毒绝,不欲漏网一人,星夜迁居慈恩寺后,限制长孙骥露面。一晚,月明星耀,其母在曲江池濯衣,目睹天悟禅师飞身上塔,玄诡轻捷,凌空绝奇,第二日进得寺去哀求天悟禅师,收录长孙骥为徒,以报兄仇。天悟禅师被求无奈只得收下,但严诫长孙骥母子不得泄露;光阴易逝,弹指就是八年,长孙骥不觉已长成十六岁,长得丰神如玉,公瑾醇醪,一身所学得之天悟禅师十之五、六。这日长孙骥自天悟禅师付予振兴峨眉重任后,每晚三更时分,月明之夜,只见一老僧及一俊秀少年,在雁塔之下,剑光掌影,纵跃如飞。大白天里,长安东城以内,靠近巍峨钟楼的开元古刹及文庙紧邻碑林,经常发现一英俊少年凝视十八罗汉形态,金刚石经。长孙骥也真根骨不凡,不负天悟禅师所望,举凡峨眉绝学“白猿剑”“飞星掌”“六爻掠云步”等,闻一知十,举一反三,大有青出於蓝,更胜於蓝之势,连三藏奇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也尽得奥秘,只是火候尚浅;这“天竺旃檀十八掌”端的是盖世奇学,每出一掌,风起云涌,排空激荡,百步以内,一旦中招,轻则骨断筋裂,重则当场身亡。匆匆三月已届,四更时分,雁塔之下,天悟禅师对长孙骥道:“明晨,为师即将离此重返金顶故居,金顶列为峨眉禁地,无人敢入,连掌门人经年均不一往,为师故居在金顶之南,峭壁之上,猿猱难攀,当无人轻身犯险。记取十一年之后八月仲秋子时正,为师启关,见上一面。此时亦为你承继峨眉掌门人之位。”说着取出一柄玉符及一封书函,又道:“这柄玉符是峨眉历代相传信物,虽掌门人亦当奉命唯谨,但不至其时,不得炫露,此函是本寺一高僧所写,此高僧当年亦是一名黑道人物,后来皈依我佛,在慈恩寺落发为僧,一月前已坐化圆寂,此书命你投奔咸阳“落星堡”堡主为“铁笔生死判”匡超,此人为关中黑道盟主,功力精湛……”长孙骥一听师父要他投奔“落星堡”大为惊疑?不禁剑眉轩动,张口欲言……不料被天悟禅师挥手止住,微笑道:“为师知你心意,疑惑为何为师命你投奔黑道人物?不过为师自有深意,以你一个不经世故,初涉江湖的少年,往往动辄得咎,如不身临其境,不知江湖鬼蜮,只要你众醉独醒,独善其身也就够了,如今正值武林多事之秋,事故发生,多半由此黑道人物而起,风闻峨眉败类,也与“落星堡”勾结成奸?使你得以-若指掌,至於……”天悟禅师微微皱眉,又道:“你杀兄仇人,江湖上已杳不再闻,必是隐名改姓,黑道人物路路相通,也许在“落星堡”中,反得以获知踪迹,望你善体天心,不可杀戮无度,为师言尽及此。”说完,仰面望了望天色,月隐星残,凉风拂衣,约莫四鼓将近,天悟禅师突向西和南喃喃道:“我佛慈悲,赐弟子了却心愿。”随即望着长孙骥笑道:“好自为之,十一年后当再相见。”双袖一拂,人已平平射起,瞬眼即隐入苍茫夜色之中……长孙骥——望着天悟禅师消失了的身影,满面依恋之色,发了一阵怔,似是不胜重负般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向大雁塔之后走去。第三日,艳阳中天之际,长孙骥已自到了咸阳,独自坐在最负盛名的太白酒楼,凭窗默默出神,落寞异常。他在思忖着:“世途多变,人生际遇亦随之变幻无常,本来家庭喜乐融洽,可乐天知命渡过一生,殊不料哥哥之死,转变了一生命运,从此挟剑江湖,天涯寻仇,更不及预料师父会-付重任,回想受命之时,自己不禁冷汗浸体,有临深履薄之感……”想到此处,忽闻楼梯起了一阵凌乱步声,似有多人上楼,还未上得楼来,哗声沓起,尚夹着一串银铃娇笑声。长孙骥不禁被打断了一阵纷乱的思绪,别过面去一望。只见先上的是一少女,青巾-额,杏脸桃腮,樱桃小嘴,笑起来,齿若编贝,神情十分迷人。可惜柳眉带煞,星目隐隐含威,身着白绫黑边劲装,肩头露出一段剑柄,黄色丝穗飘动着,胸前系一条粉红丝巾,-一朵大蝴蝶结。少女后面随着上来五人,都是劲装打扮满脸英悍的年轻汉子。堂倌见得少女几人上楼,神情十分恭敬,长孙骥心内不禁暗暗称奇,不由多加了几分注意。那少女瞥见长孙骥,不禁微微一怔,星目注视了他两眼,遂拣了一处紧靠着长孙骥的座头坐下,其中有一断眉鹰目的汉子,好似测出少女意向,怒视了长孙骥一眼,嘴角尚带着轻蔑的冷笑。这六人一落坐,堂倌飞快的端上酒肴,恭敬得无微不至。长孙骥自少女落坐后,就不再回顾,只浅饮轻酌,俯视街上行人景物。只听得少女那边座上,其中一人说道:“姑娘,昨日堡主囚禁两个终南门下,并且拷打了一顿,恐怕为我们“落星堡”中,带来一场劫难,如今终南派武学大有凌驾各大门派之上,又近在我们“落星堡”密迩,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为咱们堡主担忧,依我说,只有姑娘可以向堡主进言,姑娘的话八成要听,不如善言释回,将一天云雾散了,岂不是好?”长孙骥听说他们是“落星堡”中人,不禁凝耳静听……少女笑道:“别的话,我都可以说,只有这种事情,我可不敢,老爷子的脾气,宁折不弯,你们不是不知,虽说我们理亏在先,老爷子又面允负责惩处肇事的人,但他们终南门下坚持要将人提出押回终南,三言两语,把老爷子弄僵了,这才引起这档子事,你说终南武功在各大门派之上,老爷子可不放在眼里,这两年老爷子又悟澈了一部精奇武学,立意要将“落星堡”变为武林盟主哩。黄胜,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长孙骥在少女说话时,缓缓别过面去注意那少女,他不是为少女美色所吸引,而是因为他们提到“落星堡”少女,又似乎与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有莫大密切的关系,是以,他想听听究竟有何内情?只见那被称做黄胜的小夥子,面上有点赧赧然。却见断眉鹰目的汉子,嘿嘿冷笑了两声,道:“黄胜,你也太不识趣了,我们今天是陪着姑娘出来散闷的,谁叫你来扫兴,万一堡主知道你所说的话,准有得苦吃。“落星堡”近两年来威震天下,别说终南,任何人都不敢正视,他们要找麻烦,无异是老虎嘴上抓-……”话犹未了,食客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极冷屑的讽笑,音量虽低,但刺人耳鼓,显然是由内功精湛之人而发。断眉汉子面色一变,鹰目凶光暴射,霍的环首寻视,目光却倏然落在长孙骥的脸上,断眉一扬,离座而起,似乎认定那声冷笑出自长孙骥口中。长孙骥却听出冷笑是发自靠壁那边座上,一见断眉汉子如此神色,不由暗暗生气,於是蓄掌凝势,准备给他一个厉害。忽然少女一声娇喝,叱道:“江魁,你与我坐下,你就认定了是他冷笑吗?自己耳笨目昏,尚敢招事惹非,没得给“落星堡”丢脸。”断眉汉子凶-顿-,立时换了一副谄媚神情,轻笑道:“姑娘,小的怎敢招事生非,不过是想问问罢了。”少女冷哼一声,也不理他,举箸挟食。断眉汉子自讨无趣,怒视了长孙骥一眼,坐下闷声大嚼。太白酒楼上食客们,渐渐星散离去,仅寥寥可数几张桌面有人。长孙骥心中好笑,自断眉汉子受少女叱骂后,其余四个青年汉子,均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暗想:“这五人均是想打少女的念头,看他们一副尊容,哪会能被少女青睐,这五人似是武功并不怎么好,哪有冷笑声发自邻近咫尺之间,而不能辨出的,笑声一起,少女就眼光瞟了那座上一眼……”想在此处,不禁目光掠向那靠墙座上。只见那张座上坐了两人,一是广额浓-老汉,一是疏眉朗目,三绺短-,丰神不俗的中年文士。中年人见长孙骥在望他,面上露出淡淡笑容,微微向他颔首。长孙骥心中一凛,赶紧别过面去。移时,少女桌上已自用完酒食,纷纷离座,少女首先快步下楼,只见断眉汉子装做不经意的神情,走过长孙骥身旁,飞快地出手,五指搭在长孙骥肩上,低声狞笑道:“朋友,你得当心点……”突然面色惨变,一声-叫,断眉汉子已震飞“蓬!”地落在楼板上,一时尘雾蔽空,梁柱摇晃不住。长孙骥猝不及防,被他五指搭上,心中大怒,在他一搭上之际,左臂电速横穿,向上一格,右掌迸出。断眉汉子也算走了眼,怎么也看不出这少年有此精湛的武学,蓦觉右腕及“气海”穴上,中了一记钢-,痛得-叫出声,力道一涣,被长孙骥左臂强猛劲力震得飞了出去。“气海穴”是人身主穴之一,长孙骥盛怒之下,情不自禁地迸出七成真力,断眉汉子就是铁打的也禁受不起,一落下地口吐狂血不止。同伴四人还未下得楼去,见状怔得一怔,纷纷喝叱出声,一窝蜂围着长孙骥,黄胜戟指大骂道:“朋友,你瞎了眼不成?“落星堡”中的人,是任你欺凌的么?江二哥如死,少不得把你一条命赔上。”长孙骥剑眉一扬,大喝道:“闭上你的狗嘴。”继又冷笑道:“你少要惺惺做态,他死了,你不是遂了心愿吗?”黄胜被说得一脸通红,张口结舌。只见少女飞身又掠上楼,见断眉汉子伤得如此重,不由柳眉带煞,迳自走向长孙骥身前,寒声道:“阁下也太不知自量了,怎可向姑娘手下妄施杀手?“落星堡”的规矩,血债血还,众所周知,谅阁下也有个耳闻,现在请问阁下何以善处?”长孙骥面带微笑,摇首道:“在下初涉江湖“落星堡”这个怪规矩,根本不知,只怪姑娘手下骤然暗袭,在下情急自卫,一时出手较重,还望见谅。”姑娘初上楼时,本就对长孙骥怀有好感,见他似为文弱书生,与自己一身武学略不相称,而且大庭广众之间,又不好露出挑逗神色,所以中止了一腔爱念,这一发觉长孙骥竟身蕴精奇武学,先前中止了的爱念,倏又上扬,听说不由起了保全长孙骥念头,面转笑容道:“哦?原来阁下竟然不知,这就难怪,不过“落星堡”的规矩,不能因人而施,自破律条……这样吧,姑娘有意与阁下印证武学,只要阁下能胜得姑娘一招半式,此事一笔勾消,推说这件事是论武过手误伤所致。”说罢,晶澈双眼注定长孙骥脸上。长孙骥听说,心头甚是做难,他不知姑娘有意保全,竟摇首道:“姑娘又没冒犯在下,在下怎能任意出手,拳脚无眼,谁伤了谁,都不太好,此事断不可行。”少女一听,眉头皱了几皱,心想:“看这人外貌玲珑,怎么内中这么迂塞。”还未启齿,只听黄胜说道:“姑娘,少与这小子废话,把他料理算了,不要自坏“落星堡”规矩。”少女柳眉一竖,叱道:“要你多嘴做甚么?”黄胜立时惶悚不语。少女向着长孙骥问道:“怎么阁下好像不屑与姑娘动手么?”长孙骥被激得俊面绯红,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在下虽是误犯贵堡规矩,自知不合,想匡堡主望重武林,谅不是不讲理的人,在下受一老前辈之-,持函晋谒堡主,自应当面请罪,在下绝不推诿就是。”少女气的一跺足,道:“好,你这人真不知死活,姑娘准在堡上等你。”说着,一拧娇躯“咚咚咚”下得楼去,黄胜等四人架着奄奄一息断眉汉子随后而下。这时那边座上,广额浓-老汉,及中年文士含笑走了过来,中年文士道:“老弟身手不凡,出手之奇,暗含峨眉家数,其实又似而非,比峨眉更为精奇,不知老弟可将师承来历大名赐知否?”长孙骥闻言暗惊中年文士眼力真厉害,自己才展一手便即看出,心疑他们两人必是“落星堡”之敌非友,当即微笑道:“在下长孙骥,师承来历未便告知,不知两位大侠如何称呼,还望见告。”中年文士道:“我叫韩瑞,这位是吕翊,人称“太白双逸”方才长孙老弟说要去“落星堡”不知确实否,如非必要,何必自投虎口?”长孙骥心知韩瑞乃是忠言劝告,无奈师命难违,心内暗叹了一口气,答道:“原来是“太白双侠”在下久仰侠名清范,今日亲炙两位芳宇,快何如之?韩大侠好意,在下心感,无奈师命难违,命在下投奔“落星堡”将来是祸是福,只有在所不计了。”韩瑞一听不禁与吕翊对望了一眼,微喟了一声道:““落星堡”近年来恶名远播,倒行逆施,挟武林败类以自重,已成千夫所指之势。“落星堡”瓦解之日,当不在远,现老弟器宇方正,不像同流合污之士,为何令师毫不明邪正,命老弟明珠暗投,韩某有点为老弟可惜。”长孙骥慨然道:“韩大侠语重心长,在下只有铭感五中,泾渭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看来在下有拂韩大侠的好意了。”韩瑞还要再说,立在一旁的吕翊豹眼一睁,冷笑一声,道:“韩老二何必对牛弹琴,如今峨眉自甘沉沦,与“落星堡”狼狈为奸,看此人也是峨眉,你废话连篇则甚?”长孙骥不禁剑眉高耸,冷笑道:“吕大侠何出此言,人各有志,岂可相强,在下与两位本是萍水相逢,交浅不可言深,这点道理都不懂,还称甚么“太白双逸”。”说罢,拂袖走下楼去。长孙骥步下楼时,尚闻得吕翊嘿嘿冷笑不止,心中感慨万分,奇怪武林中人每每自论清高,未免矫枉过正,他哪知人生也有自苦难言时。时当初秋未正,金风送爽,白云蓝天,几行雁字排列飞鸣,咸阳古道,几千年来,一如往昔,任人凭-,说不尽-凉萧索;长孙骥长衫飘飘,踽踽独行。“落星堡”座落咸阳以北五十余里,五陵是必经之地,五陵俗称周陵,岗陵起伏,松柏连绵。周陵在咸阳北二十五里之处,正中为文王陵,北为武王陵,西南为成王陵,东为周公旦,鲁公伯禽,太公望墓,西为恭王墓,故称五陵。长孙骥一踏进五陵,眼前只见黄土绵延,-陵起伏,松柏荫郁,苍翠蔚然,远望太白,气魄雄伟,瞻古遗物,启人遐思。长孙骥一踏进文武陵,只见巍巍高-,享殿残颓,铜驼荆棘,不禁泛起落寞之感,立在享殿前,手抚被风雨剥蚀之石翁仲,怆然出神,暗道:“人生不过短暂,何必干戈互见,恃强好胜,反不如淡泊名利,自得其乐,做一个盛世逸隐多好,想墓中枯骨,不是前朝帝王,就是叱吒风云人物,而今英雄安在,只仅剩下一坏黄土,任人凭。”唏嘘良久,口中微吟道:“草昧英雄起,讴歌历数归,风尘三尺剑……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星目中微感潮湿。长孙骥正在意兴落寞时,忽闻得一种刺耳怪啸声划空而来。他从这种声音判断,尖锐-厉,必是一邪派高手而发;但闻那破空怪啸,疾如流矢而来,愈来愈近,长孙骥不自主地向左一闪,屏身在一棵古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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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道上 惨绝人寰 文武陵前 零落山丘
第二章 鬼指拂花 惊心动魄 玉肌冰骨 偎红倚翠
第三章 崆峒三剑 梧鼠技穷 太白双逸 陵野凶搏
第四章 妒火疑生 浮云翳日 柔肠百转 投笺示警
第五章 渭北江东 暮云春树 古渡舟中 旖旎风光
第六章 落花有意 如胶似漆 慧黠巧思 捷足先登
第七章 痴恋赉恨 虽死何痛 舟中怪客 刃掌切木
第八章 月魄寒剑 骊龙宝珠 鹬蚌相争 渔翁蒙利
第九章 江南道上 魍魉现形 觌面惊疑 皇英再世
第十章 彩衣八卦 绝壑惊魂 胭脂井畔 几成千古
第十一章 鸡鸣寺内 不世之缘 驼龙护主 二杰魂飞
第十二章 好生恶死 一念皤悟 烟雨霏霏 群英毕集
第十三章 玉女怀春 君子难逑 意乱情迷 有口难言
第十四章 人比黄花 相思难耐 一怪三醉 云诡波谲
第十五章 客栈疑云 真假莫辨 放鹤惊艳 爱念丛生
第十六章 狼心劫美 做成姻缘 荒山古寺 一段秘辛
第十七章 断肠毒散 初动骊珠 鬼牙铁猿 两败俱伤
第十八章 抱松巅上 寒云授首 云台山下 罗刹断肠
第十九章 弄假成真 巧得佳婿 欲速不达 反失机缘
第二十章 松林之内 龙虎相斗 凤阳城外 三遇离宫
第二十一章 怒惩淫贼 仙子插手 乾宫真人 自取灭亡
第二十二章 壑下奇缘 三日传灯 湖上风光 双逸遭困
第二十三章 新声初试 独战六合 醉月楼下 群豪毕集
第二十四章 巢湖之畔 三醉丧命 误会丛生 六指锻羽
第二十五章 误会重重 一场恶战 困仙阵内 八侠迷阳
第二十六章 密林疗伤 险遭毒手 落星遇警 千里奔驱
第二十七章 路见不平 义救二小 萍水相逢 桃园三效
第二十八章 惊闻恶耗 花龙托孤 五招相约 长孙传功
第二十九章 查询妻族 首途入川 暗器场中 初现仇踪
第三十章 百毒门中 李翔丧胆 旅舍之内 又遇素娥
第三十一章 恶乞登门 小童露脸 鹊巢鸠占 住持遭殃
第三十二章 荒鄢受託 一怪赠牌 汉水之畔 五鬼抢图
第三十三章 一招解困 死里逃生 二鬼信书 焦头烂额
第三十四章 武家林内 有心传艺 汉水河畔 无意结仇
第三十五章 定夜惊警 孤身追敌 墓地显踪 狼子现形
第三十六章 玉女癡情 悲痛成疾 西梁之初 急觅长孙
第三十七章 死里逃生
第三十八章 西凉童叟
第三十九章 绝处逢源
第四十章 赴约相助
第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
第四十二章 分兵西下
第四十三章 白骨图形
第四十四章 塔底奇缘
第四十五章 凉山之会
第四十六章 烈火禅师
第四十七章 五道毒关
第四十八章 万蛇毒阵
第四十九章 长生绝谷
第五十章 六杯毒酒
第五十一章 西凉之战
第五十二章 谷底春秋
第五十三章 互诉衷情
第五十四章 独峰孤碑
第五十五章 石穴蛇牢
第五十六章 太玄真理
第五十七章 秘道迷踪
第五十八章 一蓬白雾
第五十九章 两批宝藏
第六十章 水火交攻
第六十一章 通齐道人
第六十二章 月下谈情
第六十三章 中毒无形
第六十四章 两师对阵
第六十五章 迷魂奇阵
第六十六章 总坛之秘
第六十七章 李菲菲
第六十八章 火灯总坛
第六十九章 千里单骑
第七十章 花鸟岛
第七十一章 双掌敌群魔
第七十二章 三才八绝
第七十三章 海上双仙
第七十四章 邀龙共饮
第七十五章 苦海孤舟
第七十六章 荒岛遇奇
第七十七章 一夕谈玄
第七十八章 四美欢聚
第七十九章 夜话情仇
第八十章 安庆之会
第八十一章 荒坵之约
第八十二章 双走苗疆
第八十三章 江面之战
第八十四章 长江死光会
第八十五章 脱离苦海
第八十六章 死镇
第八十七章 百慧灵泉
第八十八章 半幅秘图
第八十九章 一探百花门
第九十章 二探百花门
第九十一章 三探百花门
第九十二章 中元之约
第九十三章 万家灯火阵
第九十四章 金顶之会
第九十五章 天悟上人
第九十六章 五陵盗秘
第九十七章 五陵之秘
第九十八章 地道风云
第九十九章 绝处逢生
第一〇〇章 人鬼之间
第一〇一章 石室谈奇
第一〇二章 双剑缘
第一〇三章 朱丹枫
第一〇四章 是情是恨
第一〇五章 南柯一梦
第一〇六章 鸳鸯双剑
第一〇七章 三个条件
第一〇八章 生死姻缘
第一〇九章 水底之战
第一一〇章 破镜重圆
第一一一章 百花谷
第一一二章 统一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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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风雪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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