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身而来的正是“蓝衫客”花满楼。他蒙邋遢僧传授内功心法之后,竟然把那座石牢当成了练功室,精研苦习所学武功,仅三五天时间,那套精深的内功心法居然融汇贯通、运用自如了。然而,邋遢僧一连几天不来,他却有些等不下去了;别的事都好说,唯独邋遢僧不来,林珊便没有东西吃。近几天来,她竟瘦了许多。这天刚刚入夜,林珊又颓然倒在那儿睡了。花满楼犹豫丁一会儿,决计想方设法出去一趟。他走到石门边,依照邋遢僧每天出去时的样子,四下摸索起来,突地,摸到一处石面与别处有些异样,稍一用力,便听“轧轧”一阵轻响,那石门竟缓缓打开了,他不待石门大开便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外面的空气真清新,他险些要欢呼出声——自由了!他所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珊弄些吃的。他略测方位,便施展轻身功夫奔去,轻易找到了一处厨房,偷了些食物、迅疾转了回来。只是,临出石牢时没弄清楚进入之法,他稍一迟疑,便从石牢顶的通风孔把食物系了下去,叫了林珊几声,没能叫醒,只好作罢,转身去了。花满楼无奈,只得在一处偏僻的牡丹花丛里睡了一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见四下无人,便又演习新学来的内功心法。入夜后,他又弄了些食物,给林珊送去。这一天正值望日,天气晴朗,月明星稀。他正把食物依样系下,却发现牢内已空空如也。他吃了一惊,折身走到门前,竟见石门大开,迟疑了片刻,纵身四处察看——牡丹宫已是人去山空。花满楼当真急坏了,他牵挂盛素娥的下落,也担心林珊的安危。失去自由是痛苦的,但孤寂要比失去自由更难过。一个人和许多人在一起,哪怕是桩囚禁,日子也许不难打发,但若把他常年与人群隔开,尽管一切都任由他的便,恐怕他也忍受不了。牡丹宫占地极大,东霸天盛坚在此多年经营,宫中道路曲折复杂。花满楼左盘右绕,直到次日暮后才得来到洛阳城东十余里外的一个小镇子里。他在这儿宿了一夜,打听到牡丹宫大队人马往东去下,便在集市上买了匹马,匆匆追下。不期正巧撞上西安威远镖局披人截杀……他见贼人仓皇逃走,正待纵身追上,忽地发现躺倒地上的张健云极其面熟,蓦然想起不久前无意中援手镖局的那件事,忙收住身形,走了上去,道:“张总镖头,你觉得怎样?”张腱云赧颜道:“多谢花大侠握手。没什么,只是被贼人踢中了环跳穴,一时站不起来。”花满楼在他胯间一揉一拍,替他解开穴道,一边给他敷金创药,一边问道:“出手劫镖的都是些什么人?”“大多数是老君山上的草寇。然而,为首的竟是河东武林界赫赫有名的‘金刀无敌’!”“哪一个‘金刀无敌’?”“便是有晋中大侠之称的‘金刀无敌’陆祥。哎,人心不古啊,堂堂晋中大侠居然干这种彘狗不如的勾当——劫镖杀人,绿林黑道豪杰当成家常便饭;他却是劫财,劫色!”“莫非张总镖头又带了哪家宝眷?”“不,是个大有来头的姑娘——赫赫牡丹宫主的千金小姐!他姓陆的干了这桩事,看他怎么向东霸天交待?”花满楼一怔,道:“总镖头说的可是那个号称‘芍药仙子’的盛素娥?”“不错。怎么,花大侠也认识她?”花满楼点了点头,道:“张总镖头,烦您带一下路,在下要去见这位姓陆的,顺便也把镖银要回来。”聚英楼酒家是个大买卖,恰在太原城心的一条丁字街街口;酒香肴美,远近驰名,整天门厅若市。酒店门面阔绰,窗明几净,装饰豪华。二楼雅座里,一个燕颔虎颈,四旬上下年纪的精壮汉子正襟危坐在主座上。他脸上虽然笑容可亲,但神情中却自有一股威严气慨,这种气慨是常年累月受人尊敬而逐渐养成的,别人再也伪装不得。他便是河朔一带驰名遐迩的晋中大侠陆祥,江湖道上人送美号“金刀无故”。陆祥右面座上坐了个高颧-鹰鼻的中年大汉,目光顾盼生辉,也正象只兀鹰一样。陆祥的左下首座上坐的是太原“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人称“打虎太保”的陈永泰,除了这三个人,酒宴上还有两张桌面,分坐了八九千威风凛凛的锦衣汉子,看来也都是太原武林界有头脸的人物。酒过三巡。陈永泰突地长身而起,四下作了个罗圈揖,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日兄弟应陆大侠之召而来,原该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喝酒,闹他十一醉方休,怎奈,兄弟肚子里憋了几句话,实在不能不说.”陆祥“呵呵”一笑,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有话不说,怎么喝得下去酒。”陈永泰忽地瞪大眼睛,道:“忻州阎胖子要运往肃州的那笔镖银,原是咱‘万胜镖局’派人到他家里接了下来,江湖上的朋友大都知道这件事。”鹰鼻汉子接过话头,微笑道:“不错,在下也听说了。”陈永泰厉声道:“靳总镖头既然知道这件事儿,就不该再派人到忻州去,将这桩买卖抢过去;兄弟久闻‘鹰爪王’靳鸿飞是位道义上的朋友,谁知……哼!”他说完话,信手一拂,一个盘子跌落地上,“乒”的摔个粉碎。“鹰爪王”靳鸿飞身色不动,淡淡笑道:“哼,做买卖讲究的是货比货,这和江湖道义有什么关系,阎胖子要找咱‘信义镖局’,我又有什么办法。”陈永泰怒道:“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万胜镖局’比不上你们‘信义镖局’了?”“在下可没这么说,话是从雇主嘴里出来的。”陈永泰气得脸上变色,狠狠道:“好……很好!”他突然转向陆祥,抱拳道:“兄弟今天虽然应召而来,但也知道陆大侠与‘信义镖局’关系深厚,亦不想求陆大侠替在下主持公道;只是……”他“嘭”的一拍桌子,喝道:“只是‘信义镖局’既然如此瞧不起‘万胜镖局’,咱们少不了要和他们斗一斗,尤其是姓靳的……”但见陆祥忽地站起身,放声大笑起来,道:“陈老兄,你先别发火,在下先敬你一杯如何?”陈永泰端杯一饮而尽,道;“陆大侠……”陆祥截口笑道:“陈老兄说的不错,在下世居太原,晋中的武林人物居多与在下有些关系;尤其靳鸿飞.算起来还可以说是在下的师侄。既然如此,在下若让陈老兄就此负气而去,岂不等于在下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陈永泰心中一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刀柄,他带来的四个汉子也变色离座而起;靳鸿飞面带冷笑,却目光如刀。陈永泰一字一板道:“陆大侠莫非要将在下留下?”陆祥放声笑道:“不错,在下正是要将老兄留在这儿,听在下说几句话。”他脸色突地一沉,目光转向靳鸿飞,道:“我若要你把这笔生意让给‘万胜镖局’,你意下如何?”靳鸿飞脸色陕变,道:“这……这……”陆祥缓缓道:“我绝不勉强于你。但是,这件事我已了解清楚,确实是你理亏。你今天若是依我主意,我便将城西那几十亩地送你,权作‘信义漂局’诸位阁下的红利……江湖道上,总以仁义为先,这事儿你还要三思而行!”靳鸿飞迟疑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道:”陆师叔说的话,我又怎敢不听。只是,陆师叔那几十亩地来之不易,我又怎敢接受……”陆祥抚掌笑道:“只要你顾念江湖道义,莫让我师门弟子在江湖中被人家指着背后说闲话,我那几十亩地又算得了什么!”陈永泰默然半晌,满脸愧色,垂首道:“陆大侠如此大仁大义,而在下却……却又……唉,在下实在惭愧;这笔生意,还是由‘信义镖局’作罢。”靳鸿飞摇头笑道:“在下可不敢。这票生意原是‘万胜镖局’先插手的,自然该由‘万胜镖局’操持,陈总镖头若再谦逊,反倒使兄弟无地自容了。”这两人适才还争得面红耳赤、剑拔弩张,恨不得即刻拼个你死我活,此刻却互相谦让起来。正在这时,一个锦衣少年匆匆走了进来,在陆祥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陆祥突地脸色大变,站起身、拱手道,“诸位,在下正巧有些闲事要办,就此告辞。诸位慢慢喝,可一定要一醉方休。”话刚说完,匆匆下楼去了。一间精舍,大白天的点了只蜡烛,窗上却挂着厚厚的窗幔,光线昏暗,照见两个人正在谈话;两人声音都很轻,也只有他们自己听得见。“郭贤弟,这下可捅漏子了,属下弟兄们糊里糊涂地把牡丹宫的盛大小姐给劫来了……”“哪个盛大小姐?”“就是东霸天盛坚的女儿,那个唤作‘芍药仙子’的。”那位“郭贤弟”“呵呵”笑道:“久闻‘芍药仙子’国色天香,又是个嫩雏儿;你陆老兄艳福不浅哪,”这位“陆老兄”正是晋中大侠“金刀无敌”陆祥。他苦苦一笑,道:“哪里是什么艳福不浅,倒是祸事不浅。你也知道我原就是牡丹宫的人,日后这罪……”“看来,这朵花儿你是真不想摘了?”“那可是牡丹宫主、东霸天的掌珠,我有几个脑袋。”陆祥摇头道:“愚兄都急成这副样子,你却只顾说笑。”“仁兄究竟想让愚弟作些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想个什么法子,把这事儿结了,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郭贤弟”沉吟了片刻,道:“其实,这事儿倒也容易得很,就让愚弟扮一回红脸儿,把她救出来、送回牡丹宫去。想来劫她的时候也不是仁兄出的手,日后一旦事发了,就给他来个装糊涂,一推六二五,全不知道——谁拿你也没办法。”“当真能如此最好,只是……”入夜前后,盛素娥被人从囚禁她的土牢里救了出去,安顿在一间精舍里。此刻,救她的那人正陪着她说话。“多谢恩公搭救,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尚请恩公以姓氏见教,日后但有机缘,小女子定当报答。”盛累娥说完话,敢身一福。那人是个三旬开外、穿玄色劲装的精壮汉子,净面墨须,长得倒也清秀;他淡淡一笑,道:“在下郭璞玉。”盛素娥一怔,道:“莫非恩公便是有中州大陕之称的七星手郭璞玉?”“不敢当,正是在下。”“久闻郭大侠祖居洛阳,怎么……”郭璞玉“唉”的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家门不幸,出了个贱……这种事儿还是不提的好,尚未请教小姐芳名,又如何落在他们手里?”“小女子盛索娥……”郭璞玉截口道:“盛……武林中姓盛的成名人物不多,小姐和牡丹宫主盛前辈可有渊源?”“那正是家父。”郭璞玉一怔,道:“原来是芍药仙子盛大小姐,在下失敬了。那些蟊贼居然冒犯虎威,分明是不想活了。”“郭大侠可知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盛小姐身临其境,难道不知向自己下手的是谁?”“当时小女子置身西安威远镖局队伍里,只知道劫掠镖银的是老君山的几家寨主。可是,老君三杰也只配在豫中江湖道上怍些活儿,又怎么把小女子弄到太原来。此间的事儿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郭璞玉沉吟道:“在下也是在酒肄里偶然听几个不成材的江湖黑道言及小姐被劫、囚在那间土牢的事儿,其余等等亦不得而知。”他稍顿又道:“在下耳闻盛小姐每每出门,身边都带有数十武功高手,怎幺这一次竟混在威远镖局里?”盛素娥只以为对方是成名的侠义道人物,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其似无隐瞒的必要,稍迟疑了一下,便把黄河渡口的遭遇简略说了起来……郭璞玉一旁听了。不由一阵心花怒放,暗道:“东霸天将牡丹宫撤往河东,分明是畏惧红衣帮势力,经此一战,势必元气大伤,此刻只怕已自顾不暇;红衣帮不远万里赶来河朔,又焉能就此罢手——牡丹宫末日到了!这么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自己不知受用,反倒要把她送走,日后传将出去,同道上的弟兄还不要称我白痴。最难消受美人儿情,这么嫩的雏儿,还是让她投怀入抱的好;生折的花儿终究不够味儿……”他打定主意,迟迟道:“这么说,盛小姐还需要及早赶回山东了?”“小女子明天就走最好,也免得家中父母挂念。”“只是,那伙贼人在晋中的势力不小。小姐自己……”盛素娥娇靥一红,迟迟道:“但请郭大侠能……”“护送盛小姐确是义不容辞,无奈,在下有几家铺子刚刚开张,远去山东往返,势必……”“亦非小女子强人所难,郭大侠若果能送小女子一程,到得山东,小女子绝不吝重金相酬。”此刻,盛素娥只希望对方能护送自己去山东,两眼注视着对方,脸上全是企盼之色。郭璞玉望着她如花娇靥,不禁一阵心痒难搔,只恨不得即刻暖玉温香拥进怀里,“呵呵”一笑,道:“小姐超尘拔俗,怎说出这等话来?金银乃身外之物,实同粪土,在下虽俗,却也不以为意。”“那么……”“小姐秀色可餐.又何需他物相酬:只需小姐赏在下片刻温存……”盛素娥勃然变色,骂道:“放屁!”“小姐别动怒,有道是买卖不成情义在,其实,小姐何必过于拘泥,这儿静谧无人,春风一度,又有谁知。何况,非在下夸口,小姐既然到了这儿,再想走已不容易……”“你找死!”盛素娥娇斥一声,纵身发招,“蝶扑残花”挥掌往对方颊上掴去;但见面前人影一闪,便觉纤腕麻痛,一双柔荑已被郭璞玉抓在手里。盛素娥挣脱不开,气得又叫又骂。郭璞玉“呵呵”笑道:“盛大小姐,在下原想对你温柔些,偏你不识趣,这可就怨不得我了。”他说着话,呼地揽腰把盛素娥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盛素娥眼见得一场羞辱是难免……正在这时,忽听得房门处有人冷冷道:“好大的胆子,朗朗乾坤,竟敢作这种彘狗不如的勾当!”“滚开!”郭璞玉正自狂喜不禁,听人说话,只以为是陆祥家里的下人来管闲事,怒骂了一声。岂知,侧身看时,又不禁吃了一惊:来的是个身穿宝蓝衫子的少年,身材矫健,雄姿英发,双目炯炯生辉——分明是个武功好手。正自消魂在迩,却被人搅了,郭璞玉不禁气怒交加,但见他“嗖”的跃开两步,腰间倏挥,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巳持掌中,喝道:“你是谁,怎敢管太爷的闲事!”“鼠辈,你尽管说大话吧,多说一句,在下便让你在临死前多受一份罪!”他声音很冷,冷得象一块铁。一字一板,宛若铁板上钉钉。郭璞玉虽然一向自恃武功,却也不禁心里发毛。然而,他终究是个武林人物,碰上这种事而不动手一搏,那么他就只有甘心退出武林了。但见郭璞玉怒吼一声,纵身扑上,施招“九晶莲台”,一剑下斩,一剑上挑,“唰唰”两道银弧。“达摩剑法,只是未得少林真传……”那少年闪身一步跃开,但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左手已经攻到,五指如钩,向他肩头抓来。他一时不防,只得向后退了一步,叫道:“梅花竹叶手,你是谁?”盛素娥听来人说话声音耳熟,虽穴道受制,却能转动头颅,定睛看时,即刻认出来者,惊喜叫道:“花大侠,他便是‘七星手’郭璞玉!”来人正是蓝衫客花满楼。但见郭璞玉接过话头,厉喝道:“小辈,既知太爷的字号,你还不滚开!”喝声中,腕力猛吐,“金轮渡劫”、“浮云挹柚”两记厉害已经攻出,银虹道道,幻作几朵剑花,倏忽疾刺对方咽喉,果然凌厉。花满楼左手倏伸倏缩,抓对方长剑;右手以指带剑,一股指风挟啸,直击对方胸前膻中穴,口中叫道:“姓郭的,万恶淫为首——今天你死定了!”河朔江湖道上,敢与“中州大侠”交手过招的已属凤毛麟角,面前这少年竟如此自信,已足以令人吃惊。何况,他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生抓郭璞五掌中长剑,尤其显露“一指掸”功夫,则更使郭璞玉心惊胆战。郭璞玉终究成名日久,虽心里吃惊,手底下的招数却丝毫不缓;刻意施展精奥凌厉的达摩剑法,“唰唰唰”银弧缠绕,亦攻亦守。转眼拆了十几个回合。此刻,郭璜玉已知自己绝不是人家的对手,哪里还敢恋战。他看清退路。虚攻一式“狮子张口”,曲肘捧剑、倏地疾刺对方中锋,实是以进为退,“嗖”地腾身而起,当他越过盛素娥娇躯时,长剑出手,“扑”插入她前胸——盛素娥发出一声惨嚎——郭璞玉身形一瞬来停,径向窗洞撞去。花满楼早已识破对方心机,于郭璞玉剑招甫收之际,大吼一声,纵身一式“青龙探爪’,一把抓住郭璞玉足髁,反手一掷,“嘭”地撞在墙上。听幸郭璞玉应变得快,双手护住脑门,幸免一死,却也跌了个发昏。花瞒楼无暇顾及敌人,扑到床前,见盛素娥娇躯半裸、仰面躺在床上,胸口上插了一柄长剑,创口处鲜血正外冒;他惊得面如土色,挽了盛素娥娇躯,叫道:“盛姑娘……”见她娇靥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心中难过,不禁泪如泉涌:“娥妹,你醒醒……”盛素娥缓缓睁开双眼,惨然一笑,道:“楼,楼哥哥,我、我有幸……死在你怀里,也觉欣……”话没说完,头颅一歪,登时气绝。正在这时,花满楼听得身后有动静——原来是郭璞玉苏醒过来,忍着疼痛,突然爬起身来,向门外奔去。花满楼大怒,信手从桌几上抓过一只茶杯,抖腕掷出;一声碎响、伴之一声惨嚎,继之“咕咚”一声闷响,再无动静。郭璞玉被击中脑后哑门穴,即刻呜乎哀哉。花满楼肝肠寸断,抱了盛素娥的尸体,向外走出。只见赫赫中州大侠七星手郭璞玉殉似地蜷伏地上,恼后一片血污,院门外涌进来十余精壮汉子,手里都握兵刃。为首一个燕颔虎颈汉子,手握金背大刀,戟指花满楼喝道:“嘟,你这小贼,怎敢来我家里杀人!”花满楼面冷似铁,道:“你是谁?”“不认识晋中大侠,也来太原地面上混吗?”来的正是金刀无敌陆祥。打虎太保陈永泰、鹰爪王靳鸿飞等都在他身边。花满楼把盛素娥尸体轻轻放在墙角,冷冷道:“你来得正好。劫掠西安威远镖局的镖银,至多是将你划入江湖黑道一伙,尚不致死,但你抢盛姑娘、欠华山紫凤林女侠的那笔帐却必须用血来还——你恶贯满盈了!”陈永泰、靳鸿飞等人均把狐疑的目光瞟向陆祥,但见陆祥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竟把这种污水泼到在下头上来了!你是谁,居然敢替林珊那淫妇张目!”“在下花满楼,江湖上人送匪号‘蓝衫客’。此来晋中正是要扯下尔等的假面具,将尔等罪恶公诸于世!”陆样心中一凛,却仍冷笑道:“血口喷人,你说在下劫掠镖银、可有证据!”“有!”喝声中,一人由屋脊上飘落下来。他向场中众人抱拳一拱,道,“诸位同道或认得俺西安威远镖局张健云。只在前天,便是这位金刀无敌陆大侠伙同老君三杰劫了在下十万两镖银,且把那位盛姑娘掠来,所幸这位蓝衫客花大侠赶到,在下才侥幸没死在他陆某人手里——姓陆的,你也算是条汉子,竟然当面……”陆样不待他把话说完,向身旁众人一摆手,喝道:“并肩子上,废了他们!”万胜镖局打虎太保陈永泰等人虽不完全相信张健云的话,但其人言辞凿凿,何况这种事儿,人家亦无中伤陆祥的必要。一个个满腹狐疑,迟迟不动。信义镖局鹰瓜王靳鸿飞等众原是陆祥一伙,当即和陆祥的属下联声呼啸,挥舞兵刃扑上。十余人把花满楼围在核心,劈劈啪啪打了起来。花满楼正值悲愤之际,不吝痛施杀手。但见他双手上下翻飞,或掌或指、交替击出,每一式无不挟风带啸,平生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刹那间,掌指如林,搅起如山风柱,痛嚎、惨叫此伏彼起。兵刃脱手、落地,“呛啷”声响不绝于耳。万胜镖局陈永泰等众早已开溜。交手只十几个照面,几位晋中武林称雄一时的英雄豪客大都躺倒地上。只是,已不见陆祥踪迹。花满楼看出鹰爪王靳鸿飞也算是这伙人中的首领,缓缓走到他面前,道:“阁下,威远镖局的镖银在哪儿?”“……只怕还在老君山上。”“陆样那厮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你果然不说?”“……”“你但能忍得住,我便不问了。”花满楼说着活,伸脚在靳鸿飞后腰上轻轻踢了一下。靳鸿飞穴道受制,原已疼痛难耐,此刻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遍地滚动不休;只片刻便满身大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我还有一手,管教你全身抽搐,不死不休!”靳鸿飞原已忍耐不住,听他说话,更觉心寒,于笑声间歇时叫道:“我说、我说,快请……”话没说完,又疯狂大笑起来。但听“嘿嘿”冷笑,一只脚在他身上踢了两下。靳鸿飞笑声倏停,他亦觉环跳穴已经解开,猛地一翻。跃起身来,不及掸拂身上的污垢,便抱拳一拱,道:“多谢花大侠手下留情。“陆大侠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这儿出了事,他很有可能去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