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在这里住了有半个多月,眼看着二人的鞭法、棒法都已练熟,方才动身赶赴洛阳。九朝都会是洛阳,自古以来,即为军政中心,所谓左成臬,右函谷,前有分开阙,后有孟津,其形势险固可知。就因为它形势险固,是以自古以来,皆以据洛阳争霸天下,罗刹王毕维杨乃人间一枭雄,当然知道据洛阳以争霸天下之理。是以他在洛阳西关天津桥之南的安乐窝设有镖局、赌坊,皆以神刹命名,先前由秃刹蓝觉主持,现在换个智计秀才阴若水。另外在洛阳城里朝阳街开有两家钱庄、五家货栈,规模都相当的大,上次被劫走的那三千六百五十万两银子,就是由这二十家钱庄赔出来的,足见罗刹谷的财力雄厚。那是一个初春的季节,夜色未失。神刹赌坊中,人头晃动,天气虽然还很冷,但他们在烟雾绕绕中却在冒汗。尤其玩骰子那张桌子,小狗子头上的汗水比别人留得更多。一般来说,谁头上的汗珠大、汗水多,那么地面前的银子一定少。可是对小狗子来说,恰恰相反,因为他头上冒出的汗水很多,面前的银子银票却是不少,估计差不多已有上万两。他今天似乎待别的走运,因为他一连掷出了八个豹子,这是神刹赌坊破灭荒的记录,难怪他兴奋若狂,汗出如浆了。坐在下家的秦圣,已输掉了一千多两银子,但是他依旧气定神闲,头上也不见汗水。难道他输了?凭他鬼灵精似的怎么会输?而且他是真的输。他可能是在钓鱼吧!不错,他是在钓鱼,而且在钓大鱼。果然庄家在赔上了小狗子的大注以后,似乎赌上火来,抓起了骰子,大声哈喝道:“下注下注!要快,有多少赔多少!”庄家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他虽然连输了好几把,脸上依然皮笑肉不笑,仿佛毫不在乎。小狗子把面前的银子往前一推,道:“妈的,输赢睹此一把了!”秦圣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往前一推,笑道:“我也豁上了,这是五百两黄金,可以吗?”庄家笑道:“可以,好!我也来个豹子!”他大声哈喝着,拳头往海碗中一放。“呛啷啷”一阵脆响,骰子在碗里打转,慢慢的停下来了,那是两个六,三个三,又是三点。小狗子哈哈一笑,朝着庄家道:“大胖子,我看你是人大点子少,怎么老栋三点!”庄家哼了一声,道:“三点也是点,人要赶得上才好!”小狗子连嘲带吹,掀起骰子,口中喊了一声:“豹子!”手用力往碗中一掷。这次三个骰子在碗中三转四转,停了下来,满桌的人同声叹息了一声:“唉!”小狗子也看得呆了,因为碗中的三个骰子竟是幺二三。庄家把桌上的银子朝自己面前一扫,笑道:“我说吧!你总得来把幺二三吧!”秦圣伸手抓起骰子,笑道:“当然要转风了,运气来时要把握好,看我的,说着抓起骰子一掷,口中喝道:“四点就行!”“哗啷啷”骰子一停,出现了三个幺,虽然也是三点,不过这个三点却很大,因为他是个“豹子”。就这样连着掷下去,又出现了七个豹子,庄家一连赔了三千多两金子,合起来有三万两现金。这是第八把了,秦圣只下了五百两,小狗子在一边怂恿道:“小兄弟,手气这么好,怎么不多下一点?”秦圣想了想,将就身前的银票一齐推了出去,道:“三万三千两一齐上去了!”“好,我也来个豹子!”庄家大声哈喝着,又喝道:“好!掷了……”他喝声方了,手刚放未收的刹那间,秦圣倏地曲指一弹,庄家只觉得手腕倏的一麻,由不得五指撑开。“呛啷啷”骰子声中,碗中应该有三粒骰子,现在却变成了六粒,而且是六个五点。于是群众大哗,庄家脸上惊得变色,怔在那里了。秦圣翻手抓住了庄家的手,冷冷笑道:“好呀!你给老子扮猪吃老虎,这次给抓到了吧!”庄家怒声道;“你小子明明栽脏,竟还倒打一把,说我玩假,各位你们给评评看!”秦圣道:“三粒骰子变成了六粒,还要耍赖,老子先揍你!”说着,手腕轻轻一翻,那胖得像猪样的庄家惊叫一声,凌空跌了出去,跌在一张赌牌九的桌子上。只听“卟通”、“哗啦啦”一阵响,桌倒人翻,整个神刹赌坊,刹那间乱成一片,有抢抓银子的,也有混水摸鱼而引起争吵打架的,还有动刀的。在混乱的场面中,赌场的管事闻讯已急奔了出来。他振吭喝了一声道:“全给我住手!”喝声中,他一面指挥手下兄弟挤进场中排解。管事乃月牙夺命刀余魁,冷哼了一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由于他的现身,乱哄哄的场面纷纷静止下来。掷骰子的庄家连跌带爬,向余魁数说了刚才的经过,余魁闻方之下,怒哼道:“哼,怎么是那小子!”喝声中,目光四扫,只见群众中,哪还有秦圣的影子。其实秦圣就在乱哄哄中溜出神刹赌坊,寒夜寒风使得他脑中一阵清醒。沉迷麻醉时,心中是空洞的,但他在清醒时,心中就一阵刺痛。父亲之死,虽未亲眼看到,义父之死,他可是亲眼瞧见,他怎样也不能忘记,因为它已是烙印在心灵上的创伤,他怎能忘记……感叹身世,他不禁就信口唱道:“锥处囊中……何日现锋镝。珠掩尘土……几时耀光辉……”他歌声方落,突然一声吆喝起自身后,喝道:“站住!”喝声中立有四五条人影如风般扑近,把他团团围住。为首的就是神刹赌坊的管事余魁,浓眉怒眼,手中横着一柄月牙刀。秦圣停步,瞟了他一眼,道:“哦!原来是余管事,什么事呀?”余魁指着秦圣的鼻子道:“你在赌场捅了漏子就想溜!”秦圣耸了耸肩,道:“那乱糟糟的场面,不溜还干什么?进赌场是想赌,赌不成当然只有走了。”余魁冷冷一笑道:“赌要赌得规矩,你输不起还捣了场子,今天再放过你,神刹赌坊往后怎能做生意呢?”秦圣笑道:“怎么……玩假的不成,还想玩命?”佘魁厉声道:“神刹赌坊赌的就是公道二字,现在就向你讨个公道。”秦圣冷冷的道:“怎样讨法?”余魁道:“回扬子去,当众认错,给余某磕三个响头这对你是最宽大的处分。”秦圣毫不考虑的道:“行,不过先拿五万两银子过来。”余魁双目一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讨钱?”秦圣哈哈一笑,道:“为什么不行?这些月来我已输了不少,加上该赢的没有赢,五万两该差不多了。”余魁冷声道:“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上!”四周围着秦圣的赌坊喽罗,闻声一挺兵刃,渐渐向前逼近。余魁满脸杀气道:“今天若不废了你,我们在这河南府还能混么?”秦圣大笑道:“哈哈……好,好!素闻你在江湖上有‘月牙夺命刀’之称,现在是罗刹谷神刹几刀之一,小老子现在就领教一番神刹几刀的能耐。”余魁他是真正动了杀机。以往,他碍着秦圣是赌场的常客,而且同是江湖一脉,所以他虽恼火秦圣常在赌场中闹事,却抱着能忍则忍之心,如今居然叫上了阵,心中不禁冷笑,心想:“凭你这个年轻人能有多大的功夫!”是以等秦圣话声一落,已递出了一招。刀光若闪电,“呛”的一声,火星四进,这一刀竟与手下的一柄单刀撞在一起,眼前的秦圣儿早已不见了人影儿。须知,月牙夺命刀余魁在他这柄刀上,已浸淫了二十多年,从未遇上这种情况,心中方自一惊,倏觉得喉头一紧,秦圣的手臂上已自背后扶住了他的脖子,冷声道:“余管事,月牙夺命刀亦不过如此,看情形,你得先准备棺材了!”月牙夺命刀余魁色厉内茬,语声发抖,神色惨变。心中虽然怕得要命,但是口中还在逞能的道:“你敢杀我?”秦圣冷冷一笑道:“嘿……嘿!为什么不敢?”佘魁道:“你最好想一想,神刹赌坊的背后还有个罗刹谷呢!”秦圣哈哈笑道:“余管事,你别仗势作威作福呀!老实告诉你,罗刹王有什么不得了,我会怕他?你这样的一叫字号,你也就死定了!嘿!嘿!就是毕维扬在这里一样叫你趴在地上!”突听高喝道:“小秦,你好大的口气!”秦圣闻声,转目一看,只见黄衣飘飘,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乃是罗刹谷神刹几刀之一的追魂刀顾明远。佘魁一怔,抱拳道:“原来是顾兄,怎么?是不是也想插手架起这场过节?”顾明远冷声道:“神刹赌坊是罗刹谷的生意,我不管谁管!秦圣心中不禁大怒,松手放了余魁,道:“你们两人一齐上,看能不能接下我十招!”顾明远闻言之下,抽刀出鞘,挥刀砍了下去,月牙夺命刀余魁也挥刀扑了上去。秦圣急忙一躲一抓,不过他躲是躲开了,但是那一抓却没有抓着,却向余魁怀中撞去,余魁急忙闪开,秦圣顺手朝着顾明远弹出一指。追魂刀前扑之势一顿,立即倒在地上,不言不动了。秦圣见状,怔了一怔,暗道:“养父传给我这手千指琵琶还真管用,就这么轻轻一弹,对方竟然躺下了。”就当他心念转动之时,余魁已跑了过去,把顾明远翻了翻,又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不禁惊呼道:“这小子把追魂刀顾八爷给杀死了!”此言一出,已惊动了伏在暗中的不少人,全那围扑了上来。秦圣面对这么多人,实在不知如何应付,自己那条刀鞭又没有带着,他知道如果制不住众人,自己就难以脱身。于是他猛然施展千指琵琶手,八指齐弹。杀那之间,“咕咚咚”一阵乱响,一下子倒下了十几个人,而且都已受到了重伤。就在这时,突有一人高声喝道:“住手!”秦圣扫目看去,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削老者。他一声喝罢,立刻抢到秦圣身前,拱手庄容道:“请问尊驾与‘千手菩提琵琶手’如何称呼?”来人是罗刹谷的大谋士阴若冰,论说他在春风得意楼是见过秦圣的,不过事隔两年,秦圣已是十五岁的小大人了,所以他认不出来。另外因那时明若水身穿金色劲装,又是蒙面,所以秦圣也不认得他。秦圣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千手菩提琵琶手,你问这个干什么?”阴若水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此人在二十年前名震江湖,他姓秦,叫……”秦圣笑道:“巧啦!我和他还是同家呢!”阴若水道:“是真巧了,尊驾刚才那手“琵琶手”可是秦老前辈传你的了。”秦圣冷冷一笑道:“也许,是他亲传的,不行吗?”阴若水前倨后恭抱拳,笑道:“那太好了!我们东家当年曾受过他的恩惠,是以在下得知其情。”秦圣心中一动,忙道:“你说什么?我从未听家父提起过呀!”阴若水狂喜道:“原来是秦老前辈的后嗣,太好了!余魁,你先去报与东家,就说恩公的公子秦圣到了!”余魁闻言,转身飞奔而去。跟着,秦圣被阴若水让进了神刹镖局,进了大厅,突有一人上前拱道:“票告二爷,总镖头身体不适,现在秘室候驾。”阴若水道:“好!我们马上就到。”这时的秦圣明知是对方的诡计,因为他想斗一斗罗刹王,所以也不反对,就默默的跟着走。神刹镖局范围广宽,到了一幢石屋之前,只见二名黄衣大汉抱刃屹立,神情严肃。走进了密室,见是一座石屋,灰秃秃、光溜溜的,没有窗户,只有插在四周墙角的火把,在熊熊燃着,显得阻森而丑陋。秦圣心想:“这哪是什么会客的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嘛!”心念方动间,身边的阴若水已是跃上前,坐上了中间的太师椅。秦圣见状大奇,愕然道:“咦!你们的东家在哪里?他人呢?”阴若水哈哈笑道:“他在罗刹谷。”秦圣愕然道:“那你方才命余魁去禀报何人?”阴若水笑道:“那是命他回来设计安排,如何的捉到你,该明白了吧!”秦圣冷冷一笑道:“你想捉我……作梦呀!来呀!捉捉看!”话声中,转身欲往外逃。就当他身形方一转动的瞬间,豁然二声大震,秦圣的脑袋轰然旋转,只觉得天地旋转心头热血沸腾,一座铁笼自空而落,把他罩在中间。阴若水突然厉声道:“你们给我动手!杀!”旁立几名大汉,各自亮出了匕首,扬手欲掷。此刻的秦圣已像铁栅中的野兽,纵然凶猛,但却难以动弹,他虽然气得目皆欲裂,却静如泰山般,提气聚神,准备抵挡那飞射而来的匕首。??既然无法躲得,只有冷静下来,因为唯有冷静才能设法死里逃生,应付危机。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怎么也看不出有逃生的希望。这时余魁已阻止道:“阴老,现在不能杀。”阴若水道:“为什么?”佘魁道:“阴老该想到那千手琵琶的秘谱,可知罗刹王用了千方百计,找遍了天下,也没有找到千手准提秦宗翰的行踪,为的什么?”阴若水闻言之下,不禁犹豫起来。秦圣用手一摸那铁栅,发觉每根都有鸡蛋般粗,扳不动一丝一毫。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当当”的锣声响起,同时有人在室外大叫道:“火!火!起火了!”阴若水脸色一变,喝道:“什么地方起火了?”屋外跑进来一名壮汉,急急的道:“火,前后院,火头有十几处,分明是有人纵火。”此时锣声越来越急,吃喝喊叫之声,隐约可闻。阴若水已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去看看!”秦圣顿时狂笑道:“哈哈……烧得好,烧得好!”他口中虽然叫着好,心中不禁暗忖道:“这是什么人放的火……咱己本打算混进来,烧他个天昏地暗,但是却被囚了起来,火仍是烧了起来,这放火的人倒真会选时间。”此时,阴若水带着神刹几刀的四位,如风一般掠出屋外,对秦圣的狂笑声,充耳不闻。因为他们认为秦圣已人牢笼,早晚都可置之于死地,而外面的火势却是刻不容缓。就庄秦圣狂笑声中,“砰”地一声,石门关上了,到这时秦圣才知道这是一间石室。夜色是一片黑暗,四处窜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前院、后院,一片火势杂着浓烟,镖局中的大小镖师、趟子手,以及所有的人忙乱的奔跑着,有的拿着水桶,有的执著兵刃,慌成一团。因为火头太多,反而不知从哪里救起,阴若水虽然出名的诡计多端,此时也没有计了,人也怔在了当地。这时的秦圣静下心来。听着外面的叫嚷声,他慢慢走近铁栅,两手抓紧那铁栅,运起了灭度神功,两臂猛地朝外一推,只听一阵“哗啦啦”暴响声中,整个石屋都在摇动,碎石纷落如雨,威势好不惊人。铁栅被他拉得曲了,露出一个刚可容身的洞口来,他穿了出来。守在石屋门口的两名镖师,听到了屋中响声,急忙开门探看,冷不防秦圣屈指连弹,两个人倒地而死。秦圣此际杀机顿起,心道:“你们这些东西,一个也轻饶不得,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杀我。”心念动处,他就扑向了火场,双手屈指连弹之下,立有十几个人见了阎王,使得救火的人为之停顿。阴若水正焦急问,突见秦圣出了铁笼,忙喝道:“快取暗青子伤他!”围在他身边十几个人,全都取出暗器,双手齐扬,十几道白光向秦圣射到,弄得他又纵又跳,还是被一枚镖划破了左臂。他心想:“养父说得对,一个也容他们不得!”于是夺身扑上,施展出灭度神掌,一阵扑打,立前十多个劲装汉子走上了黄泉路。经此一来,再找那阴若水已然踪迹不见,他狠狠的一顿脚,道:“好小子!今天饶了你,看你能活多久!”说着就出了神刹镖局。这一场大火,几乎毁了神刹镖局。消息传出、不但罗刹谷人心震动,也震撼了整个江湖。罗刹王毕维扬更是暴跳如雷,可是他们心目中的秦圣却溜了,加上前一阵子的秦圣,岂不是心腹大患么……于是他接连传下三道飞刹令,调集了各路高手在洛阳周围百里内进行搜查。秦圣不死,他实在寝食难安,经此一来,洛阳城变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秦圣离开了神刹镖局,直奔白马寺,穿过大雄宝殿,转过齐雪塔,回首仰望,只见神刹镖局中火光腾空,烟雾迷漫,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就在这时,忽见两条人影飞奔而来,转眼已到,看时见是舒丹和商娟二人。三人一见面,舒丹先以自己的食指按住嘴唇,表示禁声,然后推开一座柴房走了进去。秦圣目光扫处,见房中除了几许干柴之外,空无一物,他心忖:“难道老丐就让自己躲在这空屋中?”正在忖念间,舒丹在墙角掀起了一块石板,他一看之下,原来是条地道。此刻从道中露出一只手来,向外面招了招。舒丹连忙走了过去,弯身钻进了地道,商娟和秦圣也相继进入了地道,等他入了地道,才知下面竟然是个地窖。地窖中地上铺着草席,桌上点着烛火,还有两个大炕,设备虽然简单,却颇齐全,使他更想不到的,那人竟是一阵风谷半瓢。秦圣感到有点迷惑,问道:“老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谷半瓢哈哈笑道:“我是驾起十二级强风,专为你打接应来的。”秦圣秦风,神色一变,道:“你算得很准嘛!”舒丹笑道:“秦哥哥,我看你这小鬼是斗不过老鬼的,自从我们一到洛阳,谷伯伯就到了,放火、救人,都是他安排的。”秦圣笑道:“所以你们去放火,引开他们,使我脱困出来,可对!”秦圣明白了一切,又笑道:“怕什么?他们制不了我的!”不过这把火可以烧去罗刹谷大部分威风。是的,洛阳这一场大火把整个神刹镖局赌坊全都烧光了,也烧毁了罗刹谷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尊荣与声望。但却没有烧掉罗刹王的雄心壮志。就这样,一晃就是七八天过去了。在地窖中的秦圣,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因为他现在与外面世界完全隔绝了。他现在因为取回了重新打造的刀鞭,他要将自己所习得之灭度掌法及打狗棒法,汇为一炉,研究出一套刀鞭的招式来。是以,他此刻全心贯注于刀鞭之上,其他的事全都顾不得了。老丐进进出出,经常出去,以他们丐帮的情形来看,他已是无事不知了。可是他见到秦圣全心全意浸建于鞭法之中,什么都不说了,因为他不愿去打扰他,闲着时就和谷半瓢喝酒自慰。商娟本来一颗心就全放在秦圣身上,此时像个妻子一般,把秦圣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仿佛已动了真情。可是秦圣呢?懵懵懂懂全心都在武功上,是什么也不知道,整天除了盘膝跌坐冥思,就是舞动他那刀鞭,他是把全部心思都浸淫在招式上。转眼之间,已过了十四五天。这天晚上,老丐舒常突然道:“秦圣,练的怎么样了?”秦圣笑道:“练功夫吗?多一天就有一天的进境,说不上练的如何,总之可以用了就是。”老丐舒常道:“好,那么咱们该离开这里了。”秦圣道:“去哪里?”老丐道:“回长安去!”商娟笑道:“那敢情好,我可以回家了!”秦圣愕然道:“怎么说走就走,这是为了什么?”老丐道:“情况有变,我们上车再谈。”白马寺外确已停好了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位御者。秦圣等人茫然的上了车,车轮辘辘驰离开了洛阳。马车深夜行驶在原野上,使人感到神秘而朦胧,车中人有着不同的感受。秦圣和商娟、舒丹三个年轻人有点茫然,心想走到哪里都一样。老丐舒常和谷半瓢却怀着一份恐惧,因为他们清楚外面的景况,罗刹谷的罗刹王突然失踪了。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以他虎子狠心的本质,不可能忍下这口气,就此作罢。他要化明为暗,进行反击。这就是老丐所担心的,而且肯定会这样做,所以他曾和-谷半瓢商量了多少次,谷半瓢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这就是老丐忧心重重,怀着恐惧之心。他把眼前的情景告诉了秦圣。秦圣诧异的道:“这可能吗?”“可能!绝对可能!”老丐道:“所以我们尽快离开洛阳,赶到长安,我猜他一定先向商老九下手。”秦圣闻言,忙道:“那我们要怎样应付?”老丐笑道:“大家玩游戏,缸是个死亡游戏,谁失败,谁就死!”不错,他们进行的正是一次死亡游戏,“死”并不可怕,恐惧的是不知谁先被抓到,不知什么时候会掉进对方的陷井里。经过了一晚一天的奔驰,第二天黄昏时分到了函谷关,这是一道隘道窄谷,关在谷中,地势深险如幽故名。就在马车将到关前的瞬间,倏听一丝衣袂飘风之声。拉车的马倏然长嘶,老丐突然惊呼一声道:“有人!”就在马嘶人叫之声同时,两支寒光四射的剑锋已穿破车壁刺人,这两柄剑刺的方向,一前一后,采取的正是前后夹击之势。秦圣倒吸了一口凉气,运掌震断了二剑,跟着脚下一瞪,人已掠出车外,再一点地,上了车顶,顺势屈指弹击,就听两声惨叫,后归沉寂,然后方道:“舒前辈,你没事吧?”舒常坐在在辕上道:“没事,刺客是两个人。”“人呢!”“全都隐遁而去,小子,你没受伤吧?”秦圣吐了一口气道:“好险!老哥哥呢?”车中的谷半瓢在车中笑道:“老弟,下来吧!我没事,咱们快赶路。”秦圣跨落车辕,道:“舒前辈,你有没有看清他们?”舒常道:“没有!”说着马鞭一挥,马又向前奔驰。秦圣这才想起了舒丹和商娟,回头朝车厢中一看,见二人并没有受伤,笑道:“你们也没有伤着呀!”舒丹阙起嘴,把眼一翻,道:“你喜欢我们受伤呀?”商娟只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马车仍向前奔驰,可是奔出不到五十丈,只见前面地上有个黑影在蠕动。已是惊弓之鸟的老丐舒常,立刻收僵勒住马的奔势,秦圣人已从车辕上飞起,飘落过去,见是一名女子伏在地上用手在爬行。马车停下了,老丐舒常也下了车,走近过来一看,讶然道:“姑娘,你是怎么?”地上那女子仰起了头,泪流满面,喘着气道:“二位大爷,救救我!救救我……我受了伤!”她似乎已气歇力尽,说完之后卧在地上动也不动。秦圣看地上,果然有滩血,忙问道:“你伤在哪里?”那女子道:“在……在腰上!”秦圣乃是位血性少年,哪有见死不救之理,立刻俯身道:“姑娘,来!我抱你上车,送你去医治。”就当他伸手去拉那女子的手之际,那女子倏然翻身,双臂伸出,机簧响声中,“五毒稚心钉”已电射而出。那女子双臂一动,老丐已觉出不对,一声惊叱道:“小赌王,快闪!”惊叱声中,双掌已向秦圣拍出,想把个赌王秦圣撞开。可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而且起变仓促,秦圣闻声闪避,闪过左边一蓬黑芒,却被右边一蓬黑芒打中胸臂,他伤怒交进之下,杀机立起,腰际刀鞭闪电挥出。只听一声惨叫,加上一声闷哼,看那女子的一张俏脸已被削去了一半,人在地上连连打滚,秦圣踉跄而退,面色凝重。老丐舒常在惊心动魄之下,也顾不得其他,掠身扶住了秦圣,抬手点了他七处血穴,低声道:“沉着气,忍一忍!”同时从车中也跃下了商娟、舒丹二位姑娘,将秦圣扶进车中,老丐跃身车辕,一抖僵绳,鞭影连挥,驱马向前疾奔。这时,夜色中已传来一声桀笑,道:“你们跑得了么?”老丐舒常闻声,大惊失色,回首车内,向谷半瓢招呼道:“老哥哥,你出来一下!”谷半瓢应了一声,从车厢中钻了出来,也坐上了车辕,老弟兄两个人商量了一阵,谷半瓢又钻人车中,冷不防点了秦圣的睡穴,笑向商娟道:“商姑娘,秦圣身受重伤,现在就看你的!”商娟茫然道:“老前辈,你要我们干什么?”谷香半瓢道:“我们现在已被敌人围上了,我命你驾车突围,赶去潼关,再设法回长安,这里的人交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了。”舒丹插口道:“那么我呢?”谷半瓢笑道:“你负责保护秦圣,尽快突围。”舒丹笑道:“好,交给我了,娟姊姊,你能驾车么?”“能!”商娟说着,人已钻出车外,跨上了车辕,从老丐手中接过缰绳,手中长鞭一挥,“刷”的一声,掉转马头,车向左边一片树林中冲去。马蹄飞扬,车声辚辚,掀起了匝地黄云。正奔行之间,忽听身后响起了一阵“架架”怪笑道:“哈哈……小丫头,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怪笑之声方住,只见一骑快马,从车边斜掠而过。舒丹扫目看去,见那马上坐着一个形容猥屑,有着几根鼠须的老者,样儿实在令人生厌,只是那双怪眼有一股慑人的光芒。从这一点看去,就可猜出此人的内功造诣已是相当的精化了。那老儿超过马车之后,横马阻住了去路。舒丹妙目含嗔,一声娇叱,“闯……”那老儿又是一言未了,“嘎”的一声,从山石后面飞起了一支响箭,跟着又是一阵“呜呜……”连声怪啸。马上那老儿听到了那怪啸声,神情似乎一怔,显得有些神色张惶。就在这时,只见半山腰里飞一条白影,宛似一只大白鹤,飞扑而下。原来乃是一个虎首怪人,从衣着上看,且还是一个女人。一袭白衣飘飘,头上戴着个虎首皮套,乍一看,活像一个没有练成气候的虎姑婆。她身形闪处,阻住了那一老者,“咯咯”笑道:“裴老大,原来是你呀!为什么要拦住人家的车辆?”话声甫落,忽从那老者身后升起了一蓬网形的东西,朝地虎姑婆兜头落下,只一下就把那怪女人罩在网中。那怪女人惊叫一声道:“飞灵网……”她一声再喊出口,只见从山石后面又窜出一个衣着灰衫的老人,手中一伸一缩,起落不停。一看就知他在收紧那罩下的“飞灵网”,神情十分紧张。这时,远远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商娟在车逢顶上,惊愕的向后看,见又有五匹马急追而来,面上立现忧愤之色,忙向舒丹招呼道:“丹妹妹,他们怎么又追来了……”话音方落,身后五骑已赶到,连同先前的两个人,一共是七个老儿,另外还有十几名剽悍的壮汉,一个个是气势汹汹。他们一到,慌迭翻身下马,却又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看着那黄衫老人在收网。突然,一阵怪声响了起来。就在那“嘶……嘶……”怪串连响中,众人全不禁向那响声处注目看去。这一看之下,都不由脱口失声、发出了一声惊叫道:“啊!”“哈哈……哈哈……”跟着又是一声尖锐的笑声。原来网中那怪女人,头上皮套已脱,却是一个美目盼兮的中年美妇人,舞动起两只宽袖飞出了那“飞灵网”。须知此网乃是苗疆天蚕丝所织,坚韧无比,不但刀剑动不了它,就是用火也无法毁得。但是那白衣妇人却将它毁了,不知她用什么方法,竟然冲了出来,他们哪得不心惊。白衣美妇脱网冲出,“咯咯”一阵娇笑道:“哈哈…,这真是什么网吗?网鱼漏暇,怎能困得住老娘……”她一言未了,斜刺里扑来一条黄影,箭一般向那白衣美妇袭至。白衣美妇身形一闪,只见寒光乍闪,那黄衣老者立刻踉跄后退,白衣美妇又是一声娇笑道:“北郊十三凶原来就是杀手中的杀手,不过伏牛何家剑!若说怕了邙山十凶,岂非天大的笑话!”就这几句话,使得在场中的邙山十凶,瞳孔目光倏然收缩,拦路那老者接口道:“你说什么?难道你是昔年玉面狻猊吕天纵的什么人?”白衣美妇笑道:“说出来也不怕你跑得了,我姓何,叫何绮君,吕天纵的原配,听清楚了没有?无影剑法,剑出无影,各位若是不信,何不出手试试!”老大无情剑葛良哈哈一笑道:“凭你一介女流,能抵得住我们六人联手么?”白衣美妇平静的一笑道:“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联手!”葛良道:“哦!”白衣美妇笑道:“刚才我被你们网住的时候,或许已取得我项上人头,可是现在……”葛良道:“现在怎么样?”白衣美妇道:“现在只要你们稍微动一动,我有把握先取两条人命。”老大无情剑葛良没有再说话,他虽然没有说话却等于已说了话,因为他没有动。何家无影剑,北邙十凶虽未见过,却听说过。昔年何无畏一剑诛关东四寇,这段武林传闻,至今还有江湖朋友提起,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白衣美妇目光移往靠得最近的两人,道:“田老二,田老三,你们被人称为阴阳双剑,怎么你们还不动手?你哥俩愿不愿意赐教一番?”田氏兄弟田起、田超,闻言阴沉沉的站着,夕阳照射下,如同化石,竟然不发一言。白衣美妇“咯咯”一笑,道:“北邙十凶果然不愧是杀手中的杀手,竟然不闻不言,如此沉得住气,令人佩服!”那白衣美妇目光又移往另外四人,又道:“能狠、能稳、能忍,果然是些角色,但你们能耗,天色已暗,我却要赶赴潼关吃饭去呢!”说着,欲待跳上车辕,驱车走人。“且慢!”人群中走出一人,却是张一鞭。话声中,“叭”一声,腰上蛇形软鞭已经撤出。他这条鞭鞭长八尺,他身形方动,却被旁边的无情判葛良伸手拦住道:“老三,且慢!”张一鞭被拦,不禁悲痛的叫道:“大哥,七妹死得惨,让我先动手,你给我沉着气!”白衣美妇笑道:“果然这是张老三高明,蛇形八鞭固然是一寸长强,却要看对付的是什么人?当年先父在关东一剑殊四寇,其中就有一位‘魔鞭’李飞。”魔鞭李飞虽已身死,但是北邙十凶自然知道,他那长短双鞭,长鞭一丈有七,短鞭也六尺有余,他长短配合,长鞭取敌,短鞭奇袭。死在他鞭下的不知有多少高手,所以号称魔鞭,但他却丧命在何无畏神剑一招之下。”李飞在临死未死之际,连连叫道:“我不信……我不信……信什么……”白衣美妇道:“李飞太自信自己的长短鞭和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哪知他一鞭飞出,剑已扫过咽喉,所以他临死还在说:‘我不信……’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剑影,触到剑气,不知剑自何处飞来,是以临死之际尚不瞑目。”张一鞭闻言之下,顿时闭上了嘴。白衣美妇突然向舒丹道:“丫头,你还不走!在这里看什么!”舒丹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怎么傻了,不趁机会快走,等着人家来杀呀!??于是手中长鞭一挥,“刷刷”两声,车辚马啸,鞭声响亮。就当她驱车策马,方敌疾围而出,忽见几条人影扑来,眼前白影一闪,倏觉手上一紧,长鞭已到了人家手中。就在这时,已看出左侧来人乃是无情剑葛良,他人已扑向车上。耳边突听一高冷笑,跟着只听“刷”的一声,长鞭起处,那葛良惨叫一声,被摔了下来。到这时,她才看清坐在身边的乃是那位白衣美妇,她轻笑了一声道:“小丫头,你瞧我这鞭上的功夫如何?”话音未落。舒丹却惊叫了一声道:“小心身后!”原来是那张一鞭,手中挥舞着八尺长鞭,朝着白衣美妇背后打来。白衣美妇闻言,不慌不忙,左手一抖一翻,也看不出她用的是什么劲。而那张一鞭似已受到了克制,只见他人在空中打了个大旋转,突有一团寒光,疾如电掣,又袭向了白衣美妇的前胸。他这兵刃暗器齐施,可说是歹毒已极,简直就是要将那白衣美妇置之于死地。舒丹见此情形,越发惊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