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凤楼原出身于一省封疆大员门第,对云南沐府的轶事自然颇为详尽。知阚红梅绝非艾紫竹赤松和尚之流,再加上她守身如玉,武功高超,连万里孤鸿白心野都大有怜才之意。才让自己亲自出来对付她,我可要小心对待了。红梅阁主见武凤楼稳立当场,一味地沉默不语,认为他有轻薄之意,玉面转寒之下,凌厉地点出了一剑。平素都不肯狂傲自大的武凤楼,既不打算和阚红梅真拼生死,手底下自然拘谨了两分。反臂一刀,将她点来的一剑格出,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还是横在胸前,并不主动出击。阚红梅的第一剑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第二剑就变成“斩云断峰”,锋芒乍现了。武凤楼不慌不忙地再次用刀一格,又将她的利剑磕了出去。红梅阁主微微一哂,手中剑突然化为“斩鸡吓猴”和“入海斩蛟”,上斩武凤楼之颈,下斩武凤楼的双足,剑招开始凌厉起来。武凤楼岸然挺立,手中刀“开天劈地”,上架“斩鸡吓猴”,下磕“入海斩蛟”。别看三次出手都被挺立不动的武凤楼一一格退,秀美俏丽的红梅阁主丝毫不以为然地又一连攻出“劈星斩月”、“拦腰横斩”、“劈荆斩棘”三剑,疾如迅风,快似闪电。武凤楼仍是不慌不忙地使用三师叔所传的一招快刀“三分鼎立”,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攻来的三剑封出圈外。阚红梅玉面开始泛红了。她虽对武凤楼其人早有耳闻,总认为他出身宦门,即使先天禀赋不错,也耐不住三伏三九之苦。功力再高,也绝不是自己的十合之将。现在她对武凤楼刮目相看了。阚红梅长叹了一口真气,手中剑撒出一层寒芒,“斩首示众”、“阎王斩鬼”、“高祖斩蛇”、“斩断双足”,遍袭武凤楼的当顶、腰际、胯部和双脚四处。武凤楼虽素不服人,对红梅阁主以闺中女儿之身,竟将剑术练到如此的境界,确属难能可贵。怪不得白心野都起了怜才之心。知平常的刀法绝对化解不开对方这极快的四剑,武凤楼被迫用上了学自南刀桂守时所赠刀谱中的快刀“六出祁山”。阚红梅再是得天独厚,也局限于女儿之身。所以专门在快字诀上下功夫,干素对自己的快剑招数极为自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那迅如飘风的四招快剑,不光让武凤楼用短刀一一挡退,并还将手中短刀向自己两边肩头部位虚空划了两下。由此足可让明,人家的短刀正好比自己快了三分之一。举凡练武之人谁不清楚,高手相搏,其胜败生死往往只在瞬息之间,更别说比对手慢三分之一了。这查是换了别人,只消交代几句场面话,既可藏拙,又可保全自身的以往威名。可惜红梅阁主自从艺成出师以来,始终占尽了上风,从未输过一招半式。一股争强好名、侥幸取胜的想法,促使她想再拼一次。深深地狂吸了一口真气,集聚所有的功力,把追风闪电十三斩中最厉害的三斩“斩魂断魄”、“斩躯截肢”、“乱剑斩尸”,三招化为六剑,势如掀天狂浪地斩向了傲立不动的武凤楼。阚红梅这一暴怒死拼,只喜得黑道三残大声喊好,赤松上人也起立点头。认为武凤楼绝不会再逃出追风闪电十三斩下。气得尚不雅一个劲地埋怨白心野,不该指定武凤楼上场。甚至连万里孤鸿也有些自感失策了。只有曹、秦二人知道,武凤楼赢定了。陡听武凤楼一声轻啸,声如龙吟,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刷地吐出了九道寒芒。他终于被迫用上刀谱中最快的那一刀“九九归一”。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除去挡开了对方的三斩六剑外,还余威未尽地虚空划了三刀。不到黄河心不死、脚踩河边才脱鞋的红梅阁主,终于收剑后退了。武凤楼先将短刀收回衣底,才双手高拱解说道:“凤楼幼承家训,长出师门,一向不敢以武功自傲,事关本派的生死荣辱,失手冒犯阁主了。”一见武凤楼得胜后,还如此彬彬有礼,再想到人家乃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全派荣辱系于一身,阚红梅开始对他凉解了。深知打铁得趁热的小秦杰,立即向赤松上人问:“以我掌门师伯的这几手刀法,加上当时还有五凤朝阳刀在握,那天在峨嵋双飞桥上,能不能置上人三位高徒于死地?”事实俱在之下,再肯袒护徒弟的赤松上人也不得不默默点头。万里孤鸿明知正续寺已无斗志,反倒缓缓步出道:“向灯的既然都已出手,我和无法无天尚老弟既然身入宝山,倘若空手而回,岂不太显得俺哥俩这向火的窝囊了。哪位愿意赐教,我白心野统统接着。”赤松上人老脸一红,愧然起立合什道:“老衲昏朽,听凭门下扇动,多次向先天无极派挑衅,都承蒙武掌门和江三侠手下留情,今后除将三个劣徒幽拘寺内,不准再去江湖走动,老衲自己也当反躬自责。”武凤楼做事一向都不为己甚。到了这种地步,哪会再赶尽杀绝!交代过场面话之后,就率众告辞了。回到原来的古洞之后,头一个就是小捣蛋咕哝道:“好热闹的一场全武行,刚刚开锣上场就散戏了,真没劲。”尚不雅也跟着说道:“原打算活动活动老筋骨,这下子也泡汤了。”只有万里孤鸿白心野向他瞪眼骂道:“今天真算便宜你秃老亮了。假如不是秦杰小娃儿堵得紫竹居士艾紫竹心慌意乱,曹玉娃儿舍命狠拼,真够你尚不雅喝三壶的。”气得尚不雅甩臂一指,划向了白心野的左臂,嘴中还乱骂白吃先生不止。白心野身形一闪,顺手从石桌上拿走酒壶和野味,自去暗洞中喝酒去了。秦杰向大师兄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把魏银屏的下落禀告给掌门师伯。他自己却缠磨着尚不雅,传授他金刚指和蜈蚣抓去了。听罢徒儿的禀告,武凤楼幽然叹道:“人世尽多伤心事,碧空明月偏常圆。自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师娘起,她就没有舒心过一天。我算害苦她了!”小神童乘机进言道:“白前辈古道热肠,尚老伯待人至诚。不向他们叙明真情,如何肯放师父长行!倘把事情说明,又怕泄露了机密。倒不如采纳杰弟的主意,把他留下。一来他会向白、尚两前辈委婉解释,二来也可多学一些武功。只请师父简单留言,咱们师徒好马上启程。”武凤楼一面点头称善,一面挥笔写道:玉儿代传师命,整装连夜登程。杰儿留下,侍奉长者。留书敬告,临别怅然。凤楼去矣,相见有日。悄悄抛笔,带曹玉暗暗出洞。一来去掉了小捣蛋这个累赘。二来因为小神童曹玉受了点伤,武凤楼不得不骑上马匹,专挑偏僻路径,直插湖南玉笥山。一路之上,武凤楼心急如焚地驰行,沿途向不入店投宿。一日三餐,仅中午一顿打尖暂歇,早、晚两顿全用买来的干粮充饥。赶路累了,只消静坐片刻,略事休息,就匆匆上道。三天后,马匹晕倒,小神童伤口已合,师徒二人牵马就道。幸亏小神童的先天无极真功已高达七成以上。饶是这样,有时还须师父牵手驰行。以路程计算,称得上快逾奔马。来到衡山脚下的南岳镇,小神童已显然不支。武凤楼再赶路心切,也怕累坏了自己的徒儿。决定在此休息一晚。衡山古称南岳,是著名的五岳之一,山势雄伟,盘纡数百里,大小山峰七十二座。以祝融、天柱、芙蓉、紫盖、石廪五峰为最著。山上文物古迹、历代石碑甚多,光最为著名的庙殿就有南岳大庙、祝融殿、祝圣寺、藏经殿、方广寺、上封寺,南台寺、福严寺等。其中以祝融寺之高、藏红楼之秀、方广寺之深,再加上水帘洞之奇,被称为“南岳四绝”。师徒二人进入客店后,草草进了一些饭食。小神童想吩咐店家多送些热水来,打算让师父一洗征尘,好睡个舒坦觉。刚刚出了角门,忽然有个人影一闪。小神童开始认为是店家来送茶水,哪知仔细一看,却是一再栽在先天无极派手下的火神爷南宫烈。小神童不由得心往下沉。这倒不是小神童曹玉怕了火神爷南宫烈,他是怕影响了师父和师母魏银屏的相见。如因这一耽搁,杀人如麻千里空再携她移居别处,自己的师父岂不要抱恨终身!眼珠一转,寒声斥道:“屡次败军之将,难道还敢言勇?”火神爷南宫烈切齿恨骂:“老夫一再不慎,三次毁在李鸣和你这小子之手。致使堂堂的烈焰帮瓦解冰消,我那世代相传的毒雾神针火器,也被六指追魂老贼偷给了缺德小子。害得我多次领受叔父责骂。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师徒恰巧让我碰上。而今我奉叔父毒剑雷珠南宫焰之命,前来下帖约请,明天中午,在南岳水帘洞会面。相信武凤楼已非昔比,绝不能以一派之尊而怯敌溜走。接住!”说完之后,甩手抛出一封柬帖来。小神童哪肯示弱!伸手先将柬帖接着,然后说:“届时准到!”直到目送火神爷离开了客店,曹玉手拿柬帖,不禁作起难来。有心把柬帖呈送给师父,以师父他老人家的为人和秉性,天塌地陷,火海刀山,那是非去不可。有心把柬帖藏起来,虽能保得师父和师娘顺利见面,但事情传扬出去,不仅先天无极派威名扫地,师父一怒,轻则把我逐出门墙,重则废除武功,这倒让我束手无策了。正在他手执柬帖、左右为难之际,脖子后面一凉,似乎被人用嘴吹了一下。小神童本来思路敏捷,应变神速。今天由于心神不宁,才让人在后面戏耍了一下。气得他身形疾转,一个翻身亮掌,震向了身后。哪知他快,身后的那人比他更快。如影随形地转到曹玉的身后,又朝他的脖子后吹了一口凉气。小神童更为有气,矮身一个旋风腿,先扫向身后的那人;反手去抽肩头的冷焰断魂刀时,不禁心头着实地吃了一惊。原来他的冷焰断魂刀竟自不见了。直到晃身横移五尺后,他才发现两次吹他的脖子并拿走自己那口冷焰断魂刀的,不是别人,竟是无法无天尚不雅。救兵自天而降,小神童心中一喜,连忙问:“尚前辈是一人来此吗?”言下之意,自是希望万里孤鸿白天野也能同到。但一想到还有小师弟秦杰,心中先灰了一半。无法无天尚不雅暂不回答小神童曹玉的问话,嘻嘻一笑说道:“我在客店门外,就发现了刚才那个老儿的来路不正。尾随进来一看,竟然偷听了你俩的全部对话,才知那个老儿是当年号称剑门三雄的烈焰帮主火神爷南宫烈。”曹玉奇道:“你老人家不是向来不在江湖走动吗,怎会知道有个烈焰帮?”无法无天不高兴地说:“我虽不在江湖上走动,更和黑道人物格格不入,可我却和南宫家族别一个有名人物南宫焰有些交往。”曹玉忙问:“你老人家听说的这个南宫焰,是否外号人称毒剑雷珠?”尚不雅把头一点说:“你小娃儿也知道有个毒剑雷珠南宫焰?”曹玉说“一个时辰之前,晚辈都不晓得江湖—亡有这么一号。”尚不雅一听,忙问:“如此说来,你是刚刚见到过此人了。不知他现在何处?”小神童将接自火神爷手内的柬帖,向无法无天的面前一送说:“南宫焰现在里面!”尚不雅急忙接到手中,快步来到有灯光的地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干巴巴地写着“限明日正午来水帘洞”九个草体字,下面画了一把长剑和一十三颗黑忽忽的小圆珠。不禁哎呀了一声说:“此次的约会,要比前天的正续寺凶险多了。”曹玉一怔:“为什么?”无法无天说:“毒剑雷珠南宫焰乃南宫家族中的领袖人物,其辈分之长,威望之高,都超过身为烈焰帮主的南宫烈。特别是他的那口毒剑,和你手中的这口冷焰断魂刀又有不同。冷焰断魂刀身上虽淬有剧毒,但持刀人得身负奇绝武功,残伤了对手,倘不能让敌人负伤流血,岂不也和普通刀剑一般平凡无奇吗?”曹玉追根问:“那南宫烈的这口毒剑……”尚不雅谈虎色变地说:“南宫老儿的这口毒剑可就大不相同了。它名为毒剑,不如说是毒刺恰当。因为它似剑非剑、似刺非刺,形状介开剑刺之间。稀奇的是,它的毒一不在剑刃上,二不在剑尖上……”小神童曹玉插口说道:“我明白了,它的毒肯定储藏在剑柄之中,剑脊中留有小孔,用机簧喷出,是也不是?”尚不雅脱口赞道:“好聪明的娃儿,你真算是举一就可以反三。只是你绝猜不准这个凶险无比的南宫焰使用的是什么毒物?”曹玉神色一变说:“难道他剑中之毒,竟会是阎王藤不成?”尚不雅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说:“真让你娃儿给猜对了。这老匹无所用之毒,正是你刚才所说的阎王藤毒。这种毒物剧烈无比,一滴足可喷死大牛一头。根部之毒,还可泄人真气,乃练武之人最大的克星。还有他的一十三颗雷火珠,体积虽然极小,其爆炸面积可达两丈方圆,绝非武力可以抵敌。”小神童愣了半晌,向尚不雅纳头便拜道:“晚辈有一事相求,请前辈无论如何也得助我一臂之力。”尚不雅毅然说:“曹玉娃儿,你太小瞧我尚某的为人了。这件事既然让我赶上了,你就是不求我,我会置身事外吗?就让他南宫焰有能力将我毒死和炸焦,我也不会皱眉头。”小神童连忙说:“你老人家错领会晚辈的意思了。我想求你的,不是马上去找毒剑雷珠南宫焰拼命,我是想请你老人家帮助我将师父哄走,最好请他老人家今晚就动身。”尚不雅愣了,大敌当前却骗功力最高的本派掌门人离开南岳,曹玉这娃儿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小神童看出尚不雅茫然不解,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抱着他的一条粗胳膊,摇晃着说道:“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也说它不清。请你老人家快去劝我师父,让他老人家马上动身。”在小神童的一再恳求下,心中糊涂成一锅稀粥的尚不雅,刚想转身向角门内走去,陡从角门里面传出武凤楼深沉的声音说:“不必去了!”见师父把自己和尚不雅所说的话都听去了,小神童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扇自己又一次当局者迷。以师父的为人机警、久经大敌,自己离开房中这么久,能不引起他老人家的怀疑吗!说不定连和火神爷南宫焰的对话,都让师父听去了。果然武凤楼一口道破地说:“你前脚出房,我后脚就跟着出来了。本想亲自答复南宫焰,又怕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才一直隐身旁侧,以作策应。南宫烈下帖刚走,我正想提前回房,尚先生的突然出现使我想起万里孤鸿有一匹踏云踢月卷毛兽,肯定用它驮着他和杰儿随后也追来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老兄可能就隐身在那一片绿竹丛中。”尚不雅刚想说“就让白吃老兄能沉得住气,秦杰那小捣蛋也不会这么老实”,竹丛一分,万里孤鸿左肋下挟着被点了哑穴和软麻穴的小捣蛋,笑吟吟地出来了。无法无天尚不雅见秦杰被白心野点了穴,气得一把夺了过来,一面给他解开穴道,一面冲着万里孤鸿白心野骂道:“你老小子要是真够狠的话,现在就到黄庭观去。”白心野慢吞吞地说道:“天都黑了,我去黄庭观干啥?”尚不雅嘴角一撇说:“你白吃先生连毒剑雷珠南宫焰当了黄庭观主都不知道,光会拿人家十几岁的毛孩子练点穴。是也不是?”白心野伸手一把重新将秦杰扯了回来,拉着就朝外面走。无法无天晃身阻住他的去路,喝问道:“你想带秦杰娃儿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