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口又窄又长的毒刀,已临近钻天鹞子的头顶时,江剑臣才随把短刀一挥。两刀相碰,当的一声巨响,激射出一缕火花。胡拼命久经大敌,平生以来,历经千战,为防中了江剑臣的诱敌之计,第二次出手故意套用了刚才的一式三刀,疾如飘风,迅如奔雷。钻天鹞子江剑臣稳立当场,上迎,下磕,中格。当!当!当!又是三声巨响,激射出三蓬火花,江剑臣又将胡拼命的上中下三刀格开。胡拼命紧跟着身形前欺,以更为快速更为狠毒的手法,一连“力斩蓝关”、“横刀断峰”、“狂风扫叶”,又是上、中、下三刀。江剑臣这一次虽然还是不失时机地一一格开,却在胡拼命那招“横刀断峰”时,微微露出了一丝空门。胡拼命见状心动,陡然将自己的功力提到了十成,下面是一招“冰雹落地”,上面是一招“开山导流”,中间是一招“紫虹围腰”。明着是三招,其实是把功力集中在中间那一招“紫虹围腰”上。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竟在他这第三轮的猛攻下,陡然将身形向后飘退一丈多,看样子真不想以硬碰硬了。胡拼命心中一喜,又亲眼看见江剑臣刚和一苇渡江申士业恶斗了一阵,猜出江剑臣为了准备迎战司徒平,不愿使出全力,决心在一刹的时间内,提聚出所有的功力,以大兵压境之势,强逼江剑臣和自己硬拼。可惜他盘算错了,在时间上也晚了一步。江剑臣等的就是这一刹的时间,抢在胡拼命深吸一口大气的工夫。钻天鹞子江剑臣反攻了,一出手就用上了那招极快的刀法“六山祁山”。他用这一招刀法,从前不光挫败了多尔衮聘请的僧、道、俗辽东三奇,不久前又用这一招刀法,震慑了被峨嵋掌教司徒平收留供奉了十年之久的贺兰双鹰。幸得胡拼命悍不畏死,豁出自己的老命不要,也用极快的手法,咬牙还了江剑臣四刀。一连串的暴响后,钻天鹞子江剑臣仍然傲立原处,那把一尺二寸长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重收衣底。再看黑煞四瘟胡拼命,早巳身受两刀,一刀划开了前胸左侧,一刀截去了右手的四指,那把淬过剧毒的狭长毒刀也抛落在地面之上。胡拼命也真有股子拼命劲,前胸左侧被划开,又被一刀截去右手四指,他还能一哈腰,用左手从地上拣起那口淬毒长刀,一招“掀天狂浪”重向江剑臣脖项卷来。钻天鹞子江剑臣以一招“闪电惊虹”转欺到胡拼命的左侧,抬脚一招“怒踢五岳”,把凶神恶煞般的胡拼命踹出两丈开外,摔落地上,伤口崩大,流血更多,神智广昏再也不能逞凶了。黑煞四瘟神中的其他三瘟,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老四,他们所以不急于扑出来援助,是因为这四个凶狠的家伙,都有一副狂傲的秉性,曾互相在口头上约定,碰到和别人动手时,重伤拚死,绝不容别人出手相帮,非得等到分出生死胜败之后,才允许其他人出来找场。如今眼看老四胡拼命已倒地不起,黑心姥姥和杀手金马不约而同地一齐逼向了江剑臣。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心中,不由地暗暗高兴,心想:你江剑臣吃亏就吃亏在一个狂字上,只要让黑煞瘟神缠上你,就算你功臻绝顶,内力通玄,也非让黑煞四瘟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可。到那时,我司徒平只消施展出达摩连环八剑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了你钻天鹞子的项上人头,更别说用我的锁喉夺命三绝了。哪知,就在这时,青城山金、银、铁三老豹带着现任青城派掌门人东方绮珠,和化装成紫面虬髯的武凤楼,一齐从洪椿坪千佛庵赶来了。别看黑心姥姥心黑手狠,杀手金马嗜血成性,一见青城三豹赶到三皇台下,只好狠狠地瞪了江剑臣一眼,意思是该着你小子五更死,半夜里还真不能让你咽气,容你多活一会吧!这就叫行有行规,路有路道。因为黑煞四瘟神再厉害,就让他们四人能把整个江湖翻个过,撑死只能算四个凶神恶煞,江湖巨盗。可人家青城山却是堂而皇之的名门正派,人家来找的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由不得司徒平不出面周旋,所以黑心姥姥、杀手金马只好狠狠而退了。女魔王侯国英见丈夫江剑臣力斗闪电三枪韩透心、一苇渡江申士业、黑煞四瘟神中的胡拼命之后,能获得充分的时间调息,几乎喜得要烧香拜佛。只见青城派新任掌门人东方绮珠先请三位祖父就座之后,然后来到峨嵋掌教司徒平和冷酷心的座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陡然半转娇躯,玉容一肃,向所有在场的诸人说道:“晚辈东方绮珠,上蒙三位祖父的倚重,下受青城山百兽崖所有弟兄姐妹们的拥戴,接掌了青城山的门户,此次所以随三位祖父登上峨嵋山,主要是为两件事而来。”在座的人一听东方绮珠报出姓名来历,顿时鸦雀无声、神情肃穆起来。他们当然不是尊敬东方绮珠是青城山的一派掌门,更不是仰慕东方绮珠的一身武功,他们所以这样对待东方绮珠,是因为东方绮珠是当今万岁爷的干妹妹,东宫刘太后的干女儿,名正言顺的东方公主。谁不知道普天之下无处不是王土,哪个不懂得率土之滨,统统皆是王臣,所以东方绮珠一开口,在场众人都肃容静心地聆听。只听东方绮珠继续说道:“今天在座的,大家无一不是名重一时的武林前辈,谁都深知尊师重道报效本门的道理,晚辈自不能例外。”东方绮珠刚说到这里,深悉内情的人,就一齐把目光投射到峨嵋掌教司徒平、掌教夫人冷酷心和峨嵋三尊等人的脸上。只见峨嵋掌教司徒平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峨嵋三尊和冷酷心等四人无不脸色蓦地一变,其中特别是三尊之中的老二鬼刀司徒圣,冷冷地扫了峨嵋少主司徒明和司徒朗一眼。东方绮珠又往下说道:“无奈晚辈因被事情逼迫,使我不得不公开脱离师门!”东方绮珠刚说到这里,八变神偷任平吾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质问道:“东方公主说了半天,老朽一点也听不明白,你的师父是谁,你跟他学了几年功夫?为什么要公开声明退出师门,不承认自己的师父是师父,你能不能说详细点让大家听听?”有八变神偷从中拿话这么广垫,东方绮珠的话就好说多了。只听她口清牙白地说道:“晚辈自幼跟随三位祖父东城三豹和姑妈玉面无盐练习本门武功……”八变神偷好像抢宝贝似地又插话说道:“你东方公主也是的,放着青城山的催魂掌和幻影搜魂手的功夫不学,又拜得哪门子师父呢?”鬼刀司徒圣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八变神偷还是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司徒二哥你说我问得对不对?”鬼刀司徒圣怎好公开和他理论,只好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东方绮珠又接着说道:“五年前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亲自驾临青城山百兽崖,向我三位祖父和姑妈提出来要收我东方绮珠为徒。”小捣蛋秦杰马上接口大笑道:“那是峨嵋派没安好心,想挖你们青城山独门秘传的催魂掌和幻影搜魂手,你们上了大当啦!”气得峨嵋三少主司徒朗向他凶狠地骂道:“你小子硬是找死!”东方绮珠挥手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争吵,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拜在峨嵋掌教的门下为徒,直到半年之前,才觉察出峨嵋派收我为徒是假,企图变我青城山为峨嵋派的附属是真,并想把青城山作为他们图霸武林的另一基地。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不择手段地指派福寿堂管事金鑫,暗去青城山投毒,致使我三位祖父以瘫痪重疾,并企图乘机抢占青城山。幸得先天无极派多方维护,才保全了敝派的基业,并医治好了我三位祖父的瘫疾。”经过东方绮珠正颜厉色地将这种极为隐蔽的丑事公开朝外一揭露,致使所有峨嵋派的人全都神情大变,满面怒容,恨不得立即除掉东方绮珠,杀人灭口。三豹中的首豹东方木站起来说话了。他深沉地说道:“老朽东方木已年过古稀,自信平生尚能以忠厚之心待人,想不到第一个想覆灭我们青城山的,竟然是挂在嘴上声称和我们唇齿相依的峨嵋派。向我们三个七旬老翁下毒手的,还是我东方木最为知心的老朋友。要不是投毒人亲口招出了口供,谁又能相信这种事真是峨嵋派干的。反正我们哥儿仨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情愿把三副老骨头抛撒荒山,也要向峨嵋三尊讨还个公道。”这就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又说是泰山再重,也压不下个理字。自从福寿堂管事金鑫失踪不见,峨嵋三尊就知道早晚要出大事。从前还存有反正青城山三头老豹已瘫痪半死,光凭一个性如烈火的玉面无盐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东方绮珠,又岂奈峨嵋何。想不到这件极为丢人现眼的丑事,偏偏在江剑臣公开来峨嵋寻仇的时候露焰了。猜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手策划的,也情知再要纠缠下去,逼得对方真的拿出证据来,坐实了此事,人丢得更大,又知道扬汤止沸,不如去火抽薪。另一方面,乘机分一个强存弱亡,反正江湖之上从来都是谁的刀刃快,势力大,谁就有理。想到这里,鬼刀司徒圣哈哈大笑,离开座位,来到东方绮珠的跟前,脸带笑容地说道:“东方姑娘,你也不要把话扯得太远啦,你既不想承认我们教主为师,我们又何必强求呢?从来都是强扭的瓜不甜。至于说我们峨嵋三尊派人暗去青城山百兽崖投毒,致使你的三位祖父瘫疾半死,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真是我们三尊弟兄干的,不光叫我们天诛地灭,也算我们白披了一张人皮。”这就是鬼刀司徒圣的奸险贼滑之处,事情也确实不是他们三尊干的,是无情剑冷酷心私下派人干的,他这么一赌血淋淋的重咒,还真扭转了不少人对峨嵋派的看法。青城山虽有证据,当场却拿不出来。趁着局势一缓,决心先下毒手的鬼刀司徒圣阴险地一笑说:“其他的事情,事有事在,日后不难自白。东方姑娘既然声称断绝师徒关系,我可要替本派收回所传的武功了!”鬼刀司徒圣的心也真黑,正笑嘻嘻地说着话,突然痛下毒手,右手并指如戟,直点东方绮珠的气海穴。他不光要废去东方绮珠的一身功夫,还成心要断绝青城山的后代香烟。气海穴在人体的肚脐之下、关元穴之上,乃一个人全身的主宰。如被点中,重则当场暴毙,稍轻一些也只能活过一月。鬼刀司徒圣所以出手这般狠毒,主要是恼恨东方绮珠当众剥去了峨嵋派的一层人皮。青城铁豹东方森一见大惊,刚想拼命扑出抢救,装扮成紫面虬髯亲随的武凤楼脱手先打出三枚青铜钱,直取鬼刀司徒圣的天府、曲池、大陵三穴,阻得鬼刀司徒圣身形微微一滞,向侧后退去。借此机会,东主绮珠的苗条娇躯也一下子横移八尺,闪避到了一侧。司徒圣当年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之一,如今下手处置一个后生晚辈,并且还是一个年轻少女,竟然没有得手,只羞得老脸一红,怒声喝道:“小辈何人?胆敢出手触怒二太上,我看你这是成心找死!”紫面虬髯的武凤楼决心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情地羞辱一下心黑手毒的司徒圣,故意不去答理气势汹汹的鬼刀司徒圣,反而躬身向东方绮珠问道:“奴才请问公主,这个突然下手偷袭公主的老东西,可是姓二名叫太上吗?”一向心地慈善、温良恭俭让的武凤楼,这一次也是恨极了鬼刀司徒圣的歹毒为人,才说出两句这么逗人发笑的绝妙好辞来。要不是身在腥风血雨笼罩中,东方绮珠准能笑倒在武凤楼的怀内。她强忍住笑说道:“鲍东方,你也太忠厚老实了,世上哪有姓二名叫太上的。他就是峨嵋派的第二太上掌门!”武凤楼故意摇头叹息说:“堂堂太上掌门尚且如此下流卑劣,公主当初怎会屈身在这种门户之下?”别看武凤楼和东方绮珠只这么两句简单的问答,真比掘开他们司徒家十八代祖宗坟墓还要恼火。鬼刀司徒圣毕竟自觉身分过高,实在拉不下脸来亲自动手,点名派将地喊道:“朗儿,替爷爷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一壶。吃过紫面虬髯人大亏的二少主司徒朗,哪敢一个人上去送死!偏偏二爷爷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大哥司徒明说:“这紫面家伙棘手得很,咱哥俩一齐上去收拾他!”司徒朗的这一番话,让耳音特佳的八变神偷任平吾听了个真真切切,噗哧一笑嚷道:“司徒二哥,可叹你们这三个老家伙空白英雄了一辈子,怎么调教出来的孙子辈都只会尿床拉稀?教训青城山一个亲随下人,还得弟兄俩一齐上!”让八变神偷这么尽情一讽刺,逼得鬼刀司徒圣须眉直竖,厉声喝道:“朗儿,滚过去,爷爷准许你动用我私下传你的鬼手十八刀。”在司徒圣看来,司徒朗的功夫就是比紫面虬髯人差点,只要使用他所传的鬼手十八刀,准能劈死这敢捋虎须的紫面虬髯人。在一旁还有一个成心想让司徒圣老贼丢人现眼的女魔王接口了,她客客气气地拱手劝道:“请二伯父恕小侄多嘴。二贤侄确实不是这位紫面虬髯朋友的对手,你老人家也别硬赶着鸭子上架了。”局面糟到这种地步,峨嵋掌教司徒平不能再想保存自己的内力,等候来拣江剑臣的大便宜了,只得出头惹火烧身,沉声向司徒圣说道:“请二叔退回原座!”等司徒圣退回原座后,他才冷冷地向武凤楼叱道:“报出你的姓名和师门来历,退回到东方绮珠的身后,否则我会让你立即血溅五步。听清了没有?”生平最肯沽名钓誉、专好以苦行僧面目出现人前的司徒平,除非是忍无可忍,气极败坏,是不会拿出这种凶相和叱出这番言语的。哪知他这只老狐狸今天可选错对手了,改装易服,变换容貌,暗地跟来保护东方绮珠的武凤楼,可不怕这位独霸一方的江湖大豪,峨嵋派一教之主。武凤楼翻了翻眼皮,耸了耸肩膀说:“如果我硬说没有听清呢?”峨嵋掌教司徒平确实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紫面虬髯人,竟敢用这种真能噎死人的言语来顶撞他。当着这么多江湖朋友的面,这不是愣往他这个一教之主的眼窝里插棒槌吗?有心下场子去结果紫面虬髯亲随的性命,又有些塌不下自己的教主身分。这就叫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了。峨嵋少主一见紫面虬髯人当面羞辱自己的父亲,又知道父亲不好亲自出手料理他,便厉吼一声:“鼠辈找死!”左掌护胸,右手一招“探囊取物”,五指凌厉如钩地抓向了武凤楼的面门。武凤楼上一次在少陵原上虽然击败了司徒明,那可是在二百多招之后才胜的;在今天这种彻底清算两派恩怨的重要时刻,哪有这么长时间供自己厮拼。自己此来的首要差事,就是保护东方一家人的安全。由于化装成紫面虬髯人,一不能动用五凤朝阳刀,二不能施展本门武功,并且还得在十招之内战胜司徒平,这可要大费周折了。武凤楼想到这里,决定先躲避对方几招,然后再相机行事。峨嵋少主司徒明见紫面虬髯人不敢还手,勇气倍增,突然把食中两指一分,一招“二龙抢珠”挖向了武凤楼的双目。武凤楼一个跨虎登山,闪向了左侧。峨嵋少主司徒明胆气更壮,暴喊一声:“打!”舒指成掌,用“翻天印”手法拍向了武凤楼的右边太阳穴。武凤楼看得明白,最多再有三招,这位峨嵋少主就能棋胜不顾家了。假装躲闪不及向下面一蹲,才险险地躲开了这一招“翻天印”。果不出武凤楼所料。司徒明嘶嘶嘶,一连使用了三招更为厉害的“阴风刺骨”、“指点鬼关”、“怒穿九幽”玄阴绝户指法。并在第三指点出去的同时,陡出左掌打算截向武凤楼的后路。武凤楼心头一喜,连连变换三种身法躲闪开这三指,功力刚一提聚,陡然听到司徒平一声沉喝:“明儿退下,这一阵让给你葛伯父!”生姜还是老的辣。武凤楼故意骄敌之心,诱敌深入,陡下煞手的计策,让老狐狸司徒平一眼识破了,并阴险地用上了走马换将毒计,想让阴阳两极葛伴月去铲除这个胆敢轻捋虎须的紫面虬髯人。峨嵋少主司徒明的阴险狡诈,仅仅稍逊于其父,听出司徒平的喝声有异,猜知必有原因,急忙撤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