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豹东方木哈哈大笑说:“我算服了你无情剑的这张嘴。不管什么话,只要到了你的嘴内,就变得好听多了。明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山洞,让你说成了九老仙府。”银豹东方林听出大哥的意思,不想置身在峨嵋派的眼睛和鼻子底下,处处遭到他们的打扰和监视,接过话头向无情剑说道:“常言道,主随客便。留着你的那座九老仙府,招待你的高贵客人。我们这帮人去住洪椿坪上的千佛庵。”青城和峨嵋闹到了这步田地,就差以刀兵相见了。无情剑无奈,明着打发头青脸肿的司徒朗赶往仙峰禅院去禀报,其实是故意支走二儿子,省得陪在一旁丢人。然后假意含笑地走在前面,引领青城山的一干人等向千佛庵走去。千佛庵坐落在洪椿坪上,明初高僧性一禅师兴建,因寺前有洪椿古树一棵,所以后来又叫洪椿坪。殿宇崇宏,廊庑洁清,巍巍峨峨,雄踞天池峰下。四周秀峰环立,两侧深谷幽溪,古木扶疏,绿荫如盖,山间林岚飘浮,清晨雾雨霏霏。素有“山行本无雨,空翠湿人衣”之称,为峨嵋山的最佳避暑胜地。女魔王跟随一行人等刚刚来到千佛庵的山门之外,忽然一眼瞥见四个貌像不凡的中年人,面色阴冷地等候在台阶之下。知道是司徒朗不甘心刚才所吃的大亏,邀请本派硬手来和自己找碴。为防武凤楼粗心大意,就向他瞟了一眼。其实武凤楼早已,一眼看出,站立庵外的这四个中年人,正是自己在古都长安会过两次的峨嵋四杰弟兄。四杰中的老大擒龙手桑子田率领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一齐躬身施礼,向青城三豹招呼道:“晚辈弟兄四人刚听二少主述说,知三位老爷子和绮珠小姐同时驾临敝处。除派手下人飞报教主和三位太上之外,立即专程赶来向三位老爷子请安,并请三位老爷子进庵休息。”说毕刷地向两边分开。别看武凤楼年纪不大,出师以来历经百战。一见峨嵋四杰的举动,就看出他们必然对自己不怀好意。表面上神色自若,暗中却把先天无极真气遍布全身,防备峨嵋四杰出手对自己暗算。果不出女魔王、武凤楼二人的所料,青城三豹偕东方绮珠由无情剑冷酷心亲自陪同,跨进了千佛庵的山门之后,老四飞豹掌程子陌长臂一伸,阻止了武凤楼的去路,阴狠地说:“峨嵋、青城两派不光素有通家之好,还是唇齿相依的近邻,平日互相往来,亲如一家。今天随同三位老山主到此的,我程子陌无一不识;你老兄的这副嘴脸,却是生疏得很。如今正值我们教主六十大寿之期,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我飞豹掌可不能不盘不问。”同时把一只毛茸茸的左手“锦豹探爪”,向武凤楼的右肩井搭来。早有提防的武凤楼故意让飞豹掌程子陌的大手沾近自己的右肩。然后冷不防一个“肘底看捶”,正好捣中了飞豹掌肋下的期门穴。武凤楼的这一手太高了,不光招式用得巧妙,时机、力道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所捣的肋下期门穴,是人身的晕穴之一。尽管武凤楼只用了四成功力,也捣得飞豹掌两眼一黑,身躯震颤,几乎栽倒地上。幸亏他功夫深湛,身大力猛,勉强拿桩站稳,但在鬓角之上,已经出现了汗珠。见飞豹掌出手就碰上了硬钉子,裂狮爪蒋子阡桀桀一笑,阴险地说:“朋友,好利索的身手,咱二人亲热一下如何?”何字未落音,左手拢指如钩,既迅疾又凌厉地抓向了武凤楼的手腕。说实在的,武凤楼的手腕要是真让蒋子阡给抓实,以蒋子阡的裂狮爪力,武凤楼的手腕骨节非被抓碎抓裂不可。对这样的近身暗斗,武凤楼哪敢掉以轻心!一招“金丝缠腕”,不光闪开了蒋子阡抓来的一爪,还把自己的右手闪电般向对方的小臂扣去,暗地里还用上了错骨分筋手法,硬逼裂狮爪收招后退。擒龙手桑子田真不愧是峨嵋四杰之首,一见三弟、四弟出手都碰了一鼻子灰,连忙示意二弟恶虎抓章子连不准出手,防止丢人更大。直到这时,故意迟迟不走进山门的女魔王才给峨嵋四杰垫了一个台阶说:“东方三老性如烈火,你们再是职责所在,也不必私下里盘查青城山的下人。有什么话,还是找他们的主人去说吧!”有了这个台阶,峨嵋四杰也只得就坡而下了。目送女魔王侯国英、武凤楼等人走进了千佛庵的山门,恶虎抓章子连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大哥越来越胆小怕事了。依我看,那个紫面虬髯家伙肯定是青城山引来的外鬼。既然老三、老四已公开招呼上了,何不乘此机会深深地挖他一下?”擒龙手桑子田脸色一变,低声喝斥道:“不是愚兄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凭咱们兄弟四人的功力,个顶个还真收拾不了这个虬髯人?再斗下去,丢人更狠,还是赶快将详情向教主禀报去吧!”被老大桑子田一顿申斥,恶虎抓章子连只好闭口不语。兄弟四人折转身形,沿着九十九道拐的奇险山道,飞身直奔峨嵋金顶。在峨嵋派数以千万计的教徒中,以峨嵋四杰最为忠心耿耿,峨嵋掌教司徒平也始终对四杰弟兄宠信不衰。如今见青城三豹来势汹汹,并且还有一个莫测高深、来历不明的紫面虬髯怪客,老谋深算、心思缜密的擒龙手桑子田不得不飞身直叩金顶高峰,秘密报告司徒平。所谓金顶,乃峨嵋山最高顶峰之名。寺庙建于东汉年间,称为普光殿,乃峨嵋山最为古老的寺院之一。顶峰太高,山多雷火,虽历代修葺,仍屡建屡废。正殿永明华藏寺,为崇祯皇祖万历帝重修,殿后最高处有铜造佛殿一幢,俗称金殿,所以才有金顶之称。正殿之侧,有一卧云小庵,才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日常起居练功之所。平日除去峨嵋四杰能独得殊宠,可自由往来出入外,就连他的妻子冷酷心和四个亲生儿子,都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前来和司徒平相见。这里才是峨嵋山的真正心脏,峨嵋派的核心腹地。负责看管这座卧云庵的,是掌教司徒平的两位师叔,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另外,这里还有一个连峨嵋四杰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在卧云庵后院的几处静室内,住着教主司徒平的几位好友,具体人数不详。十几年来,别说峨嵋四杰无缘拜识这几位极端神秘和人物,甚至连四位峨嵋少主都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擒龙手桑子田倚仗自己深受司徒平的宠信,有一次趁一苇渡江申士业酒醉,微词试问这几个人的姓名来历,不光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反被掌教司徒平狠狠地申斥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存有拜识几位神秘人物的心思。峨嵋四杰之中,论轻身功夫,当推擒龙手桑子田为最。他一路飞驰,头一个攀登上顶峰金顶,忽然看见一苇渡江申士业正一个人站立在睹光台上,注目下视,似乎在俯察下面的情景。这睹光台,就是在峨嵋金顶上观看日出和云海佛光之处,位于卧云庵的左侧数十步,危崖凌空,前面是万仞峭壁,俗称舍身岩。登上此台,极目四望,数百里外的大小雪山,无不历历在目。一苇渡江申士业一眼看见擒龙手桑子田到来,连忙身形一晃,从睹光台上跳下,接着再一个纵身,蹿到了擒龙手桑子田身侧,低声悄语道:“你不是老惦记着要拜识一下住在庵后静室中的几位异人吗?今天你小子的机会到了,赶快挑选一极为隐秘的地方,躲藏停当,千万不可露出一丝形迹,否则准能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擒龙手桑子田听罢,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看见这几位神秘人物;惊的是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瞧出了形迹,说不定会吃大苦头。考虑到最后,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纵身钻进一片茂密高深的草丛之中。刚想躲藏起来,忽然看见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也飞身上来,连忙招呼他们三人一起藏进草丛深处。蓦地从舍身岩下甩上两只钢爪,深嵌在睹光台上,紧接着又凌空翻上来两个六十岁上下、面貌狰狞的红衣头陀,每人的手中分别持有两只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虽然头上冒出汗水,却面有得意之色地跳下了睹光台。就在这时,卧云庵的两扇庵门一启,闪电三枪韩透心在前,峨嵋掌教司徒平在后,从卧云庵匆匆走出。走在前面的闪电三枪韩透心首先鼓掌恭维道:“恭喜二位大师,贺喜二位长老,终于练成了‘绝壁飞升’神功,成为江湖上头一对能在舍身岩自由上下的高人奇士。”听到这里,隐藏在草丛深处的擒龙手桑子田不由得心神大震。直到现在,方才知道被教主供养在后院静室之中的这几个神秘怪客,其中二人竟花费十年心血,利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绝技。若非自己亲眼得见,说什么也不相信真能有人从舍身岩下飞登上来。别的不说,光凭这两个头陀随意地一甩,就能将鹰爪钢抓深深地嵌入石内,足以骇人听闻了。可能一苇渡江申士业也出于讨好捧场,闪电三枪韩透心的话一落音,也抢着恭维道:“后天在教主的六旬寿宴上,匿迹潜踪了十年之久的‘贺兰双鹰’,准能压服先天无极派的那头追云苍鹰,一跃而居五岳三鸟之上!”乍听,“贺兰双鹰”四个字,擒龙手桑子田才忽然悟出那两个红衣头陀是贺兰山的两个杀人魔王,不光为人凶残嗜杀,阴狠毒辣,听名字都让人毛骨悚然。老大名叫石思英,谐音食尸鹰,外号人称甩手夺魂。老二名叫石思郎,谐音食尸狼,外号人称要命一掷。十数年前由于杀人太多,被先天无极派的天山三公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三位老人找到贺兰山,吓得贺兰双鹰鼠窜漏网。三公亲手挑了他们的垛子窑,解散了贺兰双鹰手下的盗伙,并将其抢劫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部施舍给附近贫苦穷人。从那时起横行一时的贺兰双鹰,就消失了踪迹。想不到会被岸然道貌、一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暗中窝藏了十几年,并把他们改装成头陀,真是煞费了苦心。贺兰双鹰中的石思郎听了申、韩二人的恭维,更为志得意满,傲然说道:“石某为报十年前的毁家捣巢大仇,辛勤苦练了整整十年,不亲自手刃了沈公达等三个老匹夫,誓不罢休!”话未落音,突然从舍身岩下传来了一声:“司徒老贤侄,快来拉二叔我一把!”声音尖锐,钻心刺耳。因为岩下的人指名叫的是司徒平,并还口喊老贤侄,不光一苇渡江申士业和闪电三枪韩透心不敢上前,就连眼高于顶、傲视一切的贺兰双鹰,也不好越俎代庖。峨嵋掌教司徒平两道长眉微皱,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地扑去。他刚刚飞落到睹光台上,从舍身岩下已经滚上来一个年过古稀、一身樵夫打扮的老人。只见他虽然一身樵夫打扮,面貌神态却极为不俗。奇怪的是,凭他这么个暮年老人,偏偏也能从舍身岩下飞越上来,不能不让所有在场的人一齐大吃一惊了。峨嵋掌教司徒平一句“马二叔”还没有叫出口来,终南樵隐马慕岱早瞪眼骂道:“老子听人传言,凡是能从舍身岩下爬上峨嵋金顶的,你司徒平就把他当亲爹一样供奉。我马慕岱老年丧子,成天价怕死后无人埋我,才豁出老命前来一试。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我给爬上来了。”司徒平虽然遭受终南樵隐马慕岱的无情嘲骂,因知道自己的父叔等人都曾和马二先生以兄弟论交,只好咬牙忍受,不敢形于词色。一贯凶横的贺兰双鹰却不愿忍受了,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怪眼一翻说道:“老家伙,你也用不着倚老卖老,石二爷的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哪能看不出你是专门来摘我们弟兄二人的眼罩子!我们哥俩是干什么的,你老家伙自然明白。既然敢冲着我们二人来,想必肚子里是长着一副弯肚子,只怕你一口吞不下我们这两根镰刀把。”终南樵隐马慕岱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山中樵夫,窝窝囊囊地活了几十年,想不到老来运转,竟然有人把我捧成弯肚子,我就吞一口镰刀把试试!”要命一掷石思郎一抖手中的鹰爪钢抓,示意大哥石思英分攻马慕岱的左右。吓得终南樵隐马慕岱转脸就往睹光台上跑去,极像为了逃脱贺兰双鹰的攻袭,向舍身岩下跳去。别看司徒平让马二先生嘲骂得不亦乐乎,一见他拼命向舍身岩边跑,心中顿时一急,连忙大声喊道:“马二叔留步!”马二先生一个悬崖勒马,停住了脚步,扭颈回头哈哈大笑说:“亏你小子已经当上了教主,还是称两斤半棉花套眼镜,一点也看不透事。老子我难得活到七十多岁,牙口齐全眼不花,不光能嚼动牛肉啃烧鸡,还能看清好人和孬种。不到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我老人家会自寻无常跳悬崖吗?”气得贺兰双鹰两眼一红,异口同声地追问道:“那你老小子跑个什么劲?”马二先生满脸带着不屑的神情说:“凭你们弟兄这两块料,焉能劳动我老人家的金身大驾!”陡然向舍身岩下喊道:“乖儿子,快上来!我老人家让人给欺负死啦!”随着终南樵隐马慕岱的一片胡言乱语,从舍身岩边真的又纵上了一个人。这人身形还未站稳,就忙着向终南樵隐问道:“哪个活腻味了的王八蛋,胆敢欺负你老人家?”马二先生伸手朝驾兰双鹰一指说道:“就是这俩小子!”随着终南樵隐的这句话,峨嵋掌教司徒平和贺兰双鹰才看清了刚从舍身岩下上来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纪不满三旬,身材修长雄健,一袭青衫飘飘,丰姿俊秀如玉;极为难得的是,飞身直上舍身岩神态从容,气不涌出,较比贺兰双鹰登上舍身岩时那种粗气大喘、汗流两鬓的样子,要高明得多了。